月亮挂在枝头一动不动。
果不其然, 洛瑾辞真的没来接它。
最后温昀又麻烦了小橘带话,因为它发现自己和黄三浪沟通有壁。
作为报酬,温昀把那一箱的零食全送给了小橘, 独自踏上回重华宫的路。
看着灯火辉煌的重华宫,温昀突然有一瞬的恍惚,洛瑾辞梦中的重华宫门可罗雀,荒草萋萋。
这一次, 不会重蹈覆辙了。
见洛瑾辞寝殿的窗户还开着,温昀直接轻轻一蹬腿跳了进去。
因为温昀的到来,桌上的烛光忽闪了几下。
洛瑾辞居然没在?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温昀看向声源处,只见屏风后人影晃动, 终于让它找到了!
温昀急不可耐冲上去想找这人理论。
想问洛瑾辞为什么不接它回家。
结果它刚闯进去就和洛瑾辞大眼瞪小眼。
此时的洛瑾辞刚脱下衣服,如绸缎般的长发有几缕垂在胸前,衬得白皙的皮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不知为何,温昀下意识想回避。
结果还没等它做出反应,头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只见洛瑾辞弯下腰, 一双放大的俊脸陡然凑近, 温昀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
洛瑾辞双手把它捞起。
温昀刚想挥动着爪子挣扎一下,突然发现洛瑾辞的亵衣虚虚掩着, 并没套紧, 只好认命般地乖乖任由对方抱着。
洛瑾辞眼睛弯起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给温昀顺了好一会毛, 才开口问道:“怎么回来了?”
温昀舒服地窝在对方腿上, 眯着眼睛懒懒应了声:“喵~”
“我以为你走了, 不会回来了。”毕竟当时温昀看到了他杀人时的狠厉, 似乎还被吓得不轻。
洛瑾辞说话的声音很轻很缓,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然而只有他知道在看到温昀的那一瞬间,不知名的喜悦流遍全身。
什么叫不回来了?
一听这话,温昀立马支起了小脑袋,看着脸上带有淡淡笑意的洛瑾辞控诉般的嚷嚷着,喵言喵语讲了一大堆,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
洛瑾辞默默听温昀说完,才缓缓开口:“这次我在外面遇到了一个能听懂猫说话,还能和猫交流的人,等我把请到重华宫来,就能听懂你在说什么了。”
洛瑾辞的语调缓慢,说话的语气带上点哄人的意味。
然而这话落在温昀耳里,就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请?这个字它可不敢当!
如果洛瑾辞知道它骗了他的话,它一定没好果子吃。
小马甲呀,你要争气,可千万不能掉啊。
“我去关窗,你先回自己的窝吧。”
温昀知道洛瑾辞要休息了,对方的作息可谓规律得可怕。
看着坐着轮椅去关窗的洛瑾辞,温昀突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洛瑾辞居然没自称本宫。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些日子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我”说多了,一下子没改过来。
*
最近每日傅子桑都会来给洛瑾辞看腿,不愧拥有“怪医”之称。
这医术真的不是说说而已,洛瑾辞如今腿已经恢复了很多,除了不能剧烈运动,其他的都没太大问题。
温昀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喵喵喵地朝傅子桑崇拜地叫了几句。
就算傅子桑这种只知道研究的木头人也抵挡不住毛茸茸的热情。
他抬手摸了摸温昀仰着的小脑袋,嘴里无情的话却让温昀不寒而栗。
“这次我做了一批新药,你要试试吗,没毒的。”毫无感情的声音仿佛只是个制药机器人,想到了什么还补充了一句,“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尽量和你换。”
温昀:“”
医学怪人都这么可怕吗,居然连可爱的小猫都不放过。
温昀刚想回应对方,就感受到一双手从它背后把它抱起。
洛瑾辞一双含笑的眼睛望着傅子桑,说出的话却带着满满的冷意:“傅太医需要试药,本宫可以替你找试药的对象,但它不可以。”
傅子桑一张端正的脸面无表情地看向洛瑾辞,眼里没任何波澜:“微臣需要的话,定不会向太子殿下客气的。”
卧槽!傅子桑居然这么勇,敢这么和本文最大的反派说话,不过的确有狂妄的资本,要不然怎么叫怪医呢。
傅子桑刚走,很快又来了新的客人。
“瑾辞,最近身体好些没?”雄浑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坐在桌案前看书的洛瑾辞刚要起身行礼,就被洛司渊按住了肩膀,摇了摇头。
候在洛司渊身旁的许远山立马抬来了一张椅子,洛司渊顺势坐下来。
两人之间仅有一臂的距离。
“多谢父皇牵挂,已经好了许多。”洛瑾辞一双温柔地桃花眼望着坐在斜前面的男人。
今日的洛司渊穿了件黑色暗纹龙袍,即使到了中年依旧英俊挺拔,一双凤眸更是如刀刃般凌冽,只是眉间有着如雾色朦胧般的疲态。
温昀蹲在洛瑾辞腿上细细打量着洛司渊,更加断定洛瑾辞的长相大多是随了母亲。
闻着洛司渊身上浓重的熏香味,温昀不舒服的皱了皱鼻子,它朝洛瑾辞怀里又挪了挪,把脸直接埋在洛瑾辞怀里,闻着那股淡淡的雪松味,才舒坦些。
洛瑾辞垂下睑,看着只露出雪白毛绒绒脊背的温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忍不住抬手又摸了摸。
一旁的洛司渊将洛瑾辞少年心性地行为看在眼里,来了兴致,突然开口询问道:“朕听有人提起说你宫中的人前几日一直在寻这尺玉,如今是怎么寻回的?”
窝在洛瑾辞怀里打瞌睡的温昀突然被这句话惊醒,原来洛瑾辞是悄悄把它送出宫的,没让别人知道。
难道是怕宫里危险,有人会伤害它?
因为它实在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这时头顶传来少年清脆的声音:“应是贪玩跑了出去,这几日玩累了才自己回来的。”
对面的洛司渊点点头,这玩意儿再如何称作灵宠,始终不过一只畜生罢了。
他适时转了话题,视线落在了洛瑾辞的双腿上,有些担忧道:“朕刚刚见你殿内出去一个小太医,朕从未见过他,待会儿朕再请几个医术高明的太医来给你看看,若是落下病根恐不好。”
洛瑾辞回道:“傅太医是姜太医的学生,上次儿臣的伤寒,只喝了他三贴药就好了。”
“果真这么厉害,这岂不埋没了人才,朕记下了,下次生病就唤他。”
“父皇龙体向来安康,怎会生病。”
洛司渊被洛瑾辞这话惹得开怀大笑,最后又聊了聊近日的考学内容,用了午膳才离开。
走之前还以瞧着洛瑾辞气血不好,赏赐了一盆元樨草,据说这是北鸣进贡的神草,具有安神、促眠、润色之效。
许远山捧着元樨草微微笑道:“殿下好福气,这可是陛下专门为您准备的元樨草。”
说着就把东西放在桌案上。
洛瑾辞看着被压在花盆下的纸条,眼底如深潭,波澜不惊。
然而距这件事结束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皇上是如何宠溺太子殿下的,不仅一早来亲自看殿下,陪殿下用膳,还赏赐一株名贵医药花草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宫
温昀没想到自己才回来几日,就享受了高级vip的待遇,如今连喂食的事都由洛瑾辞亲力亲为,洛瑾辞还嘱咐它别贪吃,也不要吃给人喂的东西,在给它喂食前洛瑾辞还会验毒,确认无事后,才给它吃。
总之,对它的关心比之前翻了好几个倍。
它知道皇宫一向波涛暗涌,如今体会到了洛瑾辞的这般关怀,它才清醒的意识到曾经的洛瑾辞原来就根本不关心它的死活。
估计它死了都不会多看一眼。
温昀吃着洛瑾辞给它喂的小鱼干,不禁感叹,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这么一点点地位了。
吃饱后,温昀懒洋洋趴在桌案上,视线却落在了右上角的元樨草上。
这元樨草长得倒是挺漂亮的,深绿色的枝条两两之间互相缠绕着,中间是圆柱状的枝干,就像多肉一样,在顶端开着几朵紫色的花,花瓣长长的,微微向外翘,中间的花蕊是淡黄色的五角星。
温昀忍不住好奇,支起脚凑上前,想细细闻一下那花的气味。
却被一只手把脑袋按了回去。
洛瑾辞声音淡淡,斜睨了一眼那盆草:“别乱闻。”
然后用剪子剪了一朵花和一些枝条包在帕子里,塞到衣袖中后嘱咐了温昀一句正准备出门,就见温昀不满地叫了几声,从桌案跳下来站在他脚边。
洛瑾辞拿它没办法,只好任由对方跟着。
这次温昀终于能光明正大的跟着洛瑾辞了,颇有一种被合作伙伴认同的感觉。
洛瑾辞这次是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晚上当值的人少些,本来还有些懒散的弟子在看到洛瑾辞时,顿时打起了精气神,希望有幸能得到太子殿下的赏识,不料洛瑾辞却向他们询问了那个怪人傅子桑在哪。
那人真是走了狗屎运,能让太子殿下亲自来见。
温昀跟在洛瑾辞身侧,听到后面的人刻意放小的声音在背后议论傅子桑的事,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这些人真的就只会嘴上说说。
它还没走进屋,就闻到了那股浓浓的中药味。
果然,傅子桑每日都忙着熬药,看到太子殿下来,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熬药,只是在见到它迈进门槛的那一瞬间,对方的眼神似乎不一样了。
“”
温昀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傅子桑接过洛瑾辞带来的东西放到一旁,继续埋头熬药。
而洛瑾辞居然没有开口打扰对方,他抱起温昀放到腿上,轻声道:“无聊也别乱跑。”然后一只手替它顺毛,另一只手翻看医书。
落日的余晖逐渐消散,药终于熬好了,傅子桑抬下药罐,倒了两碗。
在看到傅子桑这个动作时,温昀开始警惕。
随之而来就是傅子桑毫无温度的声音:“殿下找臣有何事?”
“想让你查查这种植物有什么作用。”
傅子桑看了眼帕子里的东西,一向没什么波澜的眼睛里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他把东西放了回去,道:“可以。”
“不过臣有个不情之请。”这回傅子桑说话比往日客气了许多。
好家伙,来了,提要求了!
“臣想让这白猫试药。”见洛瑾辞要拒绝,傅子桑立即补充道,声线没什么起伏,“不是什么毒药,臣会先试,然后再让它试,只要明日臣来替殿下复诊的时候告诉结果即可。”
洛瑾辞皱了皱眉头,声音清冷:“这药有何作用?”
“强身健体。”傅子桑顿了顿,面无表情的继续说着,“有些许壮阳之效。”
洛瑾辞:“”
温昀:“”
宫里有谁需要壮阳吗?居然还要研究这种药!
只是傅子桑才是真正有病吧,居然想让猫猫喝壮阳药,而且狠起来连自己也不放过。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家伙,大家这么给力的吗!!!我写文第一次遇到其他章节的评论超过第一章评论的情况,跪拜,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哈哈哈哈哈【兴奋jpg.】
第32章 颤翅(四)
好在洛瑾辞还没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拒绝了这个条件。
最终傅子桑表无表情地答应了帮洛瑾辞查东西的事。
感情绕了这么一圈,它其实只是个意料之外的附加条件。
温昀有些郁闷地跟着洛瑾辞,等意识回笼的时候, 才发现这不是回重华宫的路。
“喵?”
温昀疑惑的叫了一声。
洛瑾辞却低着头看向它,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带你去个不一样的地方。”
难得从洛瑾辞嘴里听到神秘的事,别说,它还真有几分期待。
“喵~”
“要抱着吗?”
温昀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洛瑾辞, 只见漆黑的瞳孔泛着零星笑意。
它突然想起初见洛瑾辞的时候,当时这家伙一点也不待见它,拎它跟拎尸似的。
到后来两人关系好了些,洛瑾辞偶然会抱抱它现在居然神特么,还询问它要不要抱。
就在温昀还在感叹这个转变的时候, 前面洛瑾辞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
同时温昀的脑海中也响起了熟悉的电子音。
【恭喜宿主激活第四个支线任务——帮助洛瑾辞毁掉司星楼星轨,奖励200点化形值。】
司星楼,原文中预言洛瑾辞会祸国殃民的地方。
而星轨,也就是能预言的神器。
温昀抬起头想看看洛瑾辞的脸色,然而对方的脸隐匿在黑暗之中, 根本看不清神色。
它站起来, 两只脚扒着对方的下摆, 叫了一两声才引起洛瑾辞的注意。
“怎么了?”
洛瑾辞弯腰把小猫抱起来,小猫却用脑袋不停地蹭着他的下颌, 柔顺的白毛划过, 很暖很舒服。
洛瑾辞声音低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温昀心头一颤,洛瑾辞真的太敏感了, 但它假装没听到, 继续蹭着洛瑾辞, 希望以此来给他带来一点点抚慰。
不远处高塔耸立, 足足七层,每层都烛光晃眼,仿佛集聚这片黑寂所有的光亮。
周围微风涌动,随着摇摆的树梢宛如碧浪,沙沙声在夜色中格外明显,只见一轮圆圆的明月挂在塔尖。
司星楼自从建起就只供当朝皇帝差使。
洛瑾辞抱着小猫走到司星楼下,就立马被看守的人拦了下来。
洛瑾辞拿出令牌,对方才收回手站回原处,空明的视线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
温昀有些好奇地看着洛瑾辞手里的令牌,洛瑾辞见它感兴趣,索性直接把令牌顶端栓着的红绳套在温昀的爪子上,任由对方拿去玩。
窝在洛瑾辞怀里的温昀扒拉了几下,等看到背面的字时,差点吓得一个手抖就扔了出去。
卧槽!洛瑾辞还真敢什么都拿给它玩儿。
这可是洛司渊的御令!
它赶紧用爪子推了推对方,示意对方把这玩意儿收回去,它虽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但若是让别人看到御令让一只猫儿拿着玩儿,总归对洛瑾辞是不好的。
“怎么了,这就不敢玩儿了,胆子还这么小。”洛瑾辞语气里的笑意都不需要藏。
温昀:“”
好在洛瑾辞并不是彻底疯了,最终还是把令牌放了回去。
温昀一双琉璃猫瞳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司星阁整整七层,但人并不多,温昀甚至觉得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奇怪,特别是自从进了这司星楼后。
不仅穿着的服饰奇怪,全身由绛紫色黑边长袍围起,只露出了一张脸,长袍上一堆奇奇怪怪的符文,但这些符文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们背后都有一个占据中心的符号,正好和右侧脸颊上刺着的符文相对应,更像什么宗教信仰,感觉这个符文就是专属他们的符号,就跟名字似的。
而且这里每个人的眼神也很怪,虽然表情都很木然,但在看到洛瑾辞后,却又统一的多了点什么东西,温昀说不出那种感觉,很专注,但不敢停留。
总之,它的第六感告诉它,这并不是什么友好的视线。
温昀轻轻唤了声,洛瑾辞垂下眼睑看着它。
“怎么了?”
温昀不知道洛瑾辞能感受出那股奇怪的感觉吗,但它又开不了口说话,最终只是蹭了蹭洛瑾辞的下颌。
洛瑾辞抱着它一口气上了六层楼。
在拉开入口帘幕的那一瞬间,温昀就被摆在正中间的巨型星轨给震撼到了。
高高的银质星轨占据了楼层的大半位置,两条镂空的银条以一点相搭,一条从屋檐倾斜而下,一条从地面倾斜而起,交于一点,两两相互贴,搭成一个半敞开的镂空巢穴。
而正中央有颗恍若月亮的圆球,不知因什么原理而悬空不停地转动着,周围散发着星星点点微弱的暖光,星轨最外层的银条被一层紫光包裹着,将所有东西囊括其中,看上去高贵又梦幻。
看到这抹紫色,温昀就一下子联想到洛瑾辞的眼睛。
也如这般幽魅,浩瀚,深不可测却又给人致命吸引力。
温昀一双猫瞳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壮观的星轨。
直到视线被一片黑暗挡住,洛瑾辞的手,温热又有点潮湿。
“别看了。”洛瑾辞的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温昀才反应过来,它刚才居然盯着这星轨看了半晌。
等视线恢复明朗的时候,它没敢再盯着看,把脑袋转了回来,贴在洛瑾辞胸前。
这里真的太奇怪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洛瑾辞的紫眸在十五岁那年必会显现,不像现在还可以控制,原文中洛瑾辞紫瞳在生辰上显现,司星楼星轨恰巧也在那日崩塌,“天煞孤星”的箴言出世,明明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两件事,却同时发生,让洛瑾辞的人生从此颠覆。
所以在看到这样一层紫光后,温昀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一定要让星轨提前崩塌。
一看就跟什么邪物,居然用它来测天命。
真是荒谬。
“太子殿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温昀探出脑袋,就正好对上了那花甲老叟的眼睛,还别说这花甲老叟居然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感觉。
白眉白胡白发,然而一张年老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皱纹,就连眼角也没有细纹,他穿的紫袍和别人些许不一样,依旧紫调为主,暗黄色金边,但上面并没有符文,只有一张完整的星轨图。
他也是整座塔中唯一一个没有戴兜帽的人。
一切都是身份的彰显,大祭司——空境。
空境见到洛瑾辞也只是浅浅地行了个礼。
洛瑾辞一双沉沉的眼睛看向空境,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不知大祭司可知道最近淮阳境内的传言。”说着手上轻轻抚摸着温昀柔顺的毛。
温昀也有些好奇,立马竖起小耳朵认真听着。
“老夫一直在司星楼,未曾听闻外界谣言。”
洛瑾辞继续缓缓道:“说淮阳东边明星陨落,春末即有天妄之灾,波及整个00国。”
空境望着洛瑾辞宛若深潭一般的眼睛,表情毫无波澜:“殿下既知是谣言,为何还告知老夫。”
“本宫不信,不代表别人不信,如今淮阳城内人心惶惶,既然本宫负责这个案子,就得把这件事弄明白,还请大祭司用星轨推演一遍这个预言,相信大祭司的话没人会不信。”
“殿下见笑了,每次星轨推演并不代表着是老夫说的话,一切都是天命。”空境脸上仿佛没有表情一般,不管说什么,连眉头都不曾皱过。
既然这是皇命,空境不敢违背。
“殿下这边请。”说着就领着洛瑾辞上了高座,楼阁之中的一切一览无遗。
入座的洛瑾辞把温昀放在腿上,一只手杵着椅子的扶手,支撑着下颌,脸上带着笑意看向底下的星轨推演。
然而温昀却被一个人吸引了视线,因为那人频频往它这儿看来,眼神热切且虔诚。
对,就是虔诚,虽然听上去离谱。
那人没有参加推演,而是站在外层守着,见它看过来后视线就更加坦诚,甚至让温昀怀疑,要是没有前面的星轨以及推演星轨的人,那人估计直接朝它走来。
温昀有点搞不明白,这时突然紫光乍起,照亮了整个屋子,幽幽紫光忽闪着,让温昀不适地闭起了眼睛。
其实它对这个星轨推演挺感兴趣,但介于之前的事它没敢一直盯着看。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一切都恢复平静,星轨的光芒比之前淡了许多。
洛瑾辞懒懒地收回手,又慢慢顺了会儿猫毛。
“好看吗?”
“喵喵喵~”
“那你觉得天命真的能推演出?”
毋庸置疑,温昀是不信的,毕竟空境若真的能知天命,可为何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它一眼,难道看不出这个猫壳子里是个人的灵魂。
“喵喵!”
“真聪明。”洛瑾辞突然弯了弯眼睛,漂亮的桃花眼宛若三月绽放的桃花。
修长的手指奖励性地挠着小猫下颌的软毛。
温昀舒服的微微仰着头,眯着眼睛,嘴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其实温昀之前挺抗拒这个动作的,这对他来说过于亲昵,又有点别扭,但终究耐不过洛瑾辞的手法。
真他妈的舒服,于是逐渐堕落,丢失了猫严。
“殿下请看,这是推演结果。”空境走近将白纸上落了紫光的符文展示给洛瑾辞看。
温昀忍不住睁开眼睛,想看看推演结果是什么。
“”
好家伙,这符文谁看得懂?唬人呢。
不过空境主动解答了温昀的疑惑。
“将。”
“老夫觉得是将会之意。”
温昀顿时愣住,它倏地抬眸看向空境。
只见对方的眼睛似乎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始终波澜不惊的眼睛宛如百年枯井般死沉。
这人究竟想干嘛?
剧情似乎直接跨越到了洛瑾辞彻底坠落深渊的那一年。
第33章 颤翅(五)
直到洛瑾辞带它回到重华宫, 温昀都还在纠结那个字的意思。
它看书的时候,一直以为只是皇上命令司星楼这么放出洛瑾辞是孤煞天星的谶言。
而今夜,这个大祭司的操作真让他有点搞不懂, 仿佛自作主张一般。
反正它才不信真有人能用星轨推演天命的这种事。
温昀的视线落在了桌案上的宣纸上,洛瑾辞不愧是文中的智商担当,这过目不忘的本领也不只是说说。
温昀只见洛瑾辞在白纸上一笔一划的写出了刚才的符文,没任何偏差。
被风干的字摆在一旁, 洛瑾辞抱来了一摞书。
暖色的烛光映照在隽秀认真的脸庞,温昀竟觉得有些挪不开眼。
洛瑾辞的长相足够优越,认真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里只剩下了这几本书。
温昀又把视线落到洛瑾辞翻过的书上,这些书上的字它一个也看不懂,最终闲的有点无聊, 便想去院里逛逛。
它轻轻跳出窗外,不想惊扰到对方,没想到一抬头就和洛瑾辞的目光相对。
“别跑太远,记得回来。”
“喵~”
温昀想去自己的小仓库捞点吃的,只是在经过转角处听到了墙头窸窸窣窣的声音, 它警惕地抬头就看到墙头趴着一个人, 但温昀还是一眼认出了此人, 就是在司星楼里频繁朝它张望的人,眼里的炙热实在太明显了。
只是这次她并没穿着那身紫袍, 而是换了一件和夜色一般浓郁的黑色劲装, 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温昀下意识觉得自己危险,刚想开溜, 而女人此时也看到它了, 正朝它疯狂招手, 眼看即将摔到在地, 最后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直直站在地上,更可怕的是几乎每发出什么声音。
看得温昀目瞪口呆:“”
这时它真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毕竟即使这样虚晃了一下,对方看向它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担心温昀害怕,女子小心翼翼靠近,在离温昀还有五尺的距离顿住了脚步,双手交叉轻轻搭在两肩,一脸神圣且严肃地朝温昀微微弯腰行礼,抬起头后两个葡萄似的眼睛眼巴巴望着它。
“圣洁的尺玉,阿里雅很高兴在这儿能够遇到您。”
温昀看着朝它行大礼的阿里雅,一时开不了口。
这什么情况?
对方既然知道它的名字,还朝它行礼,温昀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词。
信奉神宠的灵疆子民。
“喵~”
阿里雅突然笑出了声,看向温昀的眼神更加温柔:“没有弄错。”
听到这句话前一秒还吐槽的温昀,立马把两只暖色猫瞳瞪得圆圆的。
“喵?”
“是的,我能听懂您说话,感谢神的眷恋,赐予了我这种能力。”阿里雅视线上移,落在虚无的天边,双手合十握紧,一脸的真诚,嘴里还念叨着一串温昀听不懂的话语。
卧槽!这世上真的有人听得懂猫说话?!
在司星楼里还笃定相信科学的温昀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然而还没等它从这震惊中缓过神来,阿里雅又给它当头一棒。
“阿里雅想带您离开南燕国,回到灵疆,可以吗?”阿里雅眼里满含期待,就等着温昀开口。
温昀却没有半分犹豫说出了和对方意愿相反的话。
“不回去。”
“为什么?”阿里雅就纳闷了,尺玉作为灵疆的神宠,是所有灵疆人的信仰,所有的人都愿意把一切供奉给它们。
“灵疆已经抛弃我了。”
阿里雅瞳孔一颤,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整个人瞬间焉了下去,明亮的眸子现在一片黯然。
是的,是灵疆的皇族为满足自己的私欲,把尺玉献给了南燕当宠物,是灵疆亏欠了尺玉,尺玉不愿回去也是自然的。
“而且在这里我也有要守护的人。”
阿里雅突然想起在司星楼时的场景,脑子转的飞快,开口问道:“您说的是太子殿下吗?”
“嗯。”
阿里雅怔怔地看了一会温昀,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
“既然您想守护太子殿下,阿里雅也愿和您一同守护,毕竟阿里雅来到这儿就是为了您的,阿里雅愿意为灵疆赎罪,希望您可以宽恕灵疆的子民。”
温昀愣在了原地,一双琉璃猫瞳紧紧盯着真挚无比的阿里雅,只觉得嗓子干涩得厉害。
其实它并不是灵疆神宠尺玉,可是当看到对方充满热忱的眸子,它又开不了口。
但不想骗这么真挚的姑娘,只好委婉道。
“或许我并不是你说的神宠。”
“不,您就是。”阿里雅顿了顿,眼里宛如纳入了星辰大海,一片灿烂,她轻轻呢喃,真挚的眼神有着至高无上的信仰,“神告诉我的。”
温昀一下子没说话了。
真的有神吗?
最终它担心阿里雅这么偷翻太子宫会被别人看到,所以决定先送对方出去再说。
“您在这儿过得好吗?”阿里雅似乎犹豫了很久,才问出这句话,语气满含担心和自责。
“挺好的。”
听到这句话阿里雅倏然松了口气,转而温柔道:“那就好,等我有空的时候再来看您。”
对方的尊称让温昀十分不自在,可对方说这是不能改的,以示尊敬和崇拜,温昀也不再纠结,见阿里雅要走,它斟酌问出了内心想问的的问题。
“阿里雅,你在司星楼多久了?”
阿里雅为温昀能喊她的名字而感到开心,脸上挂上笑容:“其实我去年时夏就到了南燕国,但到了初冬才进入司星楼的。”
见温昀疑惑,她主动解释道:“司星楼的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筛选严格。”
“层层选拔?”温昀皱起眉头,多问了句,“一般都有什么,比如比武之类的?”
听到这儿,阿里雅也露出了难为的表情:“这个具体我也不知道,司星楼很神秘,在进入司星楼之前,我只见过两个人,我们的考官,而且我今到这儿每个月能见到能说上话的基本就他们俩。”
听阿里雅描述,似乎是单独考的。
“那他们给你考了什么?”
“就两张纸,一张是我们的族语,另一张上写的什么我看不懂。”
听似很简单的筛选,但看司星楼的人数,绝没这么简单。
这个司星楼真的很古怪。
温昀知道时间不多,又问了几个重要的问题。
“你在司星楼的这段日子里,司星楼内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阿里雅认真思考着,并没再脑海中捕捉到任何奇怪的场景。
“奇怪的事好像没有,司星楼里每日都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我在的这段日子里好像没什么奇怪的事。”
“那反常的事呢?有什么时候和平常不一样的吗?”温昀眼巴巴看着阿里雅,它现在觉得司星楼到处都透着异常,可又没有什么头绪,只能看看阿里雅能不能给它带来什么线索。
“有!”阿里雅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她接着道,“有,南燕的皇帝每个月都会来一趟司星楼,但是在初雪前一段时间,他频繁来了好多次,最后那次他还带着四个人来,我见他们挑着两个沉沉的朱漆箱,但自从那次来了后,又恢复成每月一次。”
“你知道洛圣上去司星楼干什么的吗?”
阿里雅摇摇头:“圣上来的话,大祭司都会带他上最顶层,而最顶层除了大祭司,谁都不得入内。”
温昀点点头,原文中的确提过第七层只有大祭司能进,温昀抬眸看着一直蹲着和它讲话的阿里雅,问了今日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两个箱子被抬到了什么地方?”
阿里雅凝眸思考了一番,有些不确定道:“当时我在一楼当值,他们朝楼上去的,我想最大可能性是二楼,二楼一般存放物品。”
温昀听着阿里雅的描述,若有所思的想着,或许它应该去看看那两个箱子里放的什么东西,这样离司星楼的秘密更进了一步。
温昀张张嘴,有些难为情。
心细的阿里雅很快就察觉到了。
“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我,帮助您,我乐意至极。”阿里雅脸上的喜悦看上去根本没任何作假的痕迹,一双深邃的眼睛布满真诚。
温昀走到离阿里雅跟前,用脑袋蹭了蹭阿里雅的手心。
“谢谢你什么都愿意告诉我。”
阿里雅一时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嘴角咧开了很大的弧度,感受着手下软软的绒毛,手都开始颤抖。
尺玉的亲近是他们灵疆最高的祝福。
作为从古至今饲养尺玉的阿里氏,阿里雅从未和尺玉这般亲昵过,喜悦的心情如同激流海浪席卷而来。
“阿里雅,你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当值司星楼一楼吗?”
温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等阿里雅的背影渐渐消失后,温昀看了眼悬挂在夜空中的圆月,也不知道自己大概和阿里雅聊了多久,时候也不早了,它转身往回走,刚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披着件月白色长衫出来寻它的洛瑾辞。
洛瑾辞并没继续往前走,等温昀走到它脚边,才弯身抱起温昀。
同时身体不自然地僵住,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说出来的话如月光微凉。
“你身上有别的气味。”
温昀:“”
不得不说,洛瑾辞这鼻子比它的还灵敏。
好在对方并没想以前一样嫌弃地把它放下。
洛瑾辞抱着温昀朝寝殿走去,语气淡淡。
“你刚才叫了这么多声,和谁说话呢?”
温昀:“”
见小猫没说话,洛瑾辞垂眸看了眼。
“你不说也没关系,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个能听懂你说话的人”
剩下的半句洛瑾辞虽没说出口,但温昀已经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真是幼稚。
第34章 颤翅(六)
月明星稀, 树影婆娑。
今晚出发前温昀并没有和洛瑾辞说,它觉得洛瑾辞大可能是不会让它去的,所以趁对方有事出门, 它也悄悄溜了。
凭借着上次的印象,温昀没花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司星楼。
它蹲在一旁的草棵里,一双琉璃猫瞳紧紧盯着司星阁的门,没一会儿就见阿里雅来了, 现在已经到了换班的时刻,温昀趁着阿里雅不小心碰撞到当值的伙伴时,就猫着身子飞速从侧后方的间隙擦着门边溜了进去。
速度快到只能看到一抹白色恍过。
阿里雅用余光瞥了一眼,见温昀已经进去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啊。”阿里雅愧疚地朝一起当值的同伴道了个歉。
对方也同是女性,一双冷瞳里无悲无喜, 她并没有理会阿里雅,转身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温昀不敢多做停留,直接朝第二层奔去。
第二层和第一层一样宽阔,中间的场地都空着,没有放任何东西, 温昀就有些那纳闷了, 这么宽敞的地方不放, 那些东西究竟放哪了呢。
它围着四周细细查看了一番,结果发现在一个转角处的暗处有一道帘子, 帘子的颜色和周围的墙壁颜色一样, 加之这里光线又不足,仿佛隐匿了一般。
温昀小心翼翼扒开帘子的一角, 这才发现隔间的大小是外边场地的三分之一, 墙壁四角都点着蜡烛, 光线虽不明亮, 但对温昀来说,足够夜视。
隔间内堆满了东西,每样都排列得井然有序,跟强迫症似的。
温昀放眼望去,在最边上那排看到了好几个朱漆大木箱,整整齐齐一长排。
温昀:“”
这它哪知道会是哪两个箱子。
算了,只能一个个打开看看里边装的什么东西吧。
温昀刚走到木箱旁,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离它这边越来越近。
它张望了四周,见旁边一排有被布盖着的篮子,想也没想赶紧钻了进去。
脚步声突然顿住,只听到帘子被掀开的声音,紧接着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温昀仔细分辨着,这是三个人的脚步,步伐沉重的,似乎在抬着什么重物。
温昀抬起爪子稍稍撩开了遮在它头上的布的一角。
只见三个身着紫袍的男人抬着一座盖着红布的雕像走了进来,三人的额头都青筋暴起,大汗顺着额角滚落在衣襟里。
这三个男人全程没任何交谈,默契地把东西放置到离帘子最近的地方就离开了。
突来的“巨物”和周围井然有序排列着的东西格格不入。
等确认了脚步声已经走远,温昀才敢出来。
这时它才察觉到自己脚下踩着一圈又硬又滑的东西。
它低头一看顿时晃了眼,墙边微弱的烛光微微摇晃,映衬着这些纯质地的彩色石子发出五颜六色的光。
美的有些梦幻,温昀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就跟水晶似的。
但想到自己还要办正事就有些遗憾地把盖在篮子上的布拉好,转身继续去找箱子,它打算从最前面的翻起。
结果在折返的途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尽管很微弱,但温昀还是捕捉到了,它退回脚步,眼睛盯着眼前这个朱漆木箱,鼻子微微翕动。
果然是火鸳草的气味。
温昀抬起爪子,还好这些箱子都没上锁,它铆足劲儿终于推开了箱盖,浓郁的火鸳草味扑面而来。
连续着的两个箱子挨得很近,温昀扶着箱盖让它稳稳落到后面的箱子上,才松开爪子。
它前脚搭在箱子边缘,站起来凑近去看箱子里的火鸳草。
真的是满满一大箱!
前段日子它死活也找不到,历尽艰险,也才找到那么一两根,这倒好,满满一箱。
温昀突然想起阿里雅说的是两箱,它收回身子,去闻闻挨着的前面那个箱子,果然也是火鸳草,它再挪到前一箱,依旧是。
温昀连闻了六箱,都是火鸳草,那就是说这里的十个朱漆箱子有九箱是火鸳草。
那么按照阿里雅的说法,温昀大概猜到了。
在阿里雅到进司星楼之前,洛司渊就已经开始收集火鸳草了,温昀回想起之前傅子桑说的,那阿里雅看到的那两箱极有可能就是太医院收缴来的火鸳草。
剩余的估计是淮阳内收回来的。
只是为什么洛司渊会把所有的火鸳草放在司星楼。
原文里并没提到洛司渊私藏了明面上能弄到的火鸳草,毕竟那个时候洛瑾辞并不知道这些,作为番外主视角,自然不知道这些隐藏剧情。
所以在知道这些火鸳草是洛司渊以防万一故意藏起来的,温昀就对这个人的厌恶更上了一层,同时也就有多心疼洛瑾辞,居然被亲生父亲这般谨慎算计。
如今火鸳草和司星阁也密不可分,不仅是洛司渊,就连大祭司空境仿佛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昀叼了根火鸳草,用脑袋把盖子顶了回去,不管怎么说这个消息都应该传达给洛瑾辞。
洛瑾辞这么聪明,说不定就能从其中看出什么它没看到的东西。
就在温昀快走到出口帘幕的时候,它忍不住驻足看了眼刚被人抬进来的东西。
烛光忽明忽暗,映照着那块红布,恍恍惚惚还能看出红布下的大致形状,总之这样东西有种说不出的诡谲。
温昀犹豫了一会儿,走到雕像前。
虽然这玩意阴森森的,看上去让它有几分害怕,但这节骨眼,明明这儿还有这么宽的位置,看之前的大件物品的摆放都被放在最里边,而这个却放在门口这么好搬挪的位置,看样子很像过不了多久就会抬走。
温昀壮着胆子钻到了红布之下。
它刚仰起头就望到了这个雕像的身子,雕像如同白玉一般光滑澄澈,然而只塑了半身。
温昀往后挪了挪位置,才勉强看到雕像的脸。
居然没温昀想象的那般恐怖,相反居然带着一丝冷冽的仙气。
特别是五官刻画的极其精细,那一双凤眸更是栩栩如生,眼睛微瞌,眸子朝下,带着俯览苍生的悲悯,却又透着神性的凉薄。
总让温昀觉得再多看一眼,这人像就会动。
不过这个出现在司星阁的玉像一下子就让温昀想到了原文中的骨玉神像。
只是它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
而且这个摆放在这儿感觉像是即将就要用的,就根本不会像原文里那般直到洛瑾辞十五岁生辰那日出现。
火鸳草,司星阁,洛司渊,大祭司,谶言,骨玉神像。
这些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关系。
温昀原以为一切都是洛司渊指示的,但现在看来没这么简单。
一双浅色的猫瞳突然凝重了很多,温昀从红布底下退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认真辨着周围的声音。
最终托阿里雅的福,无惊无险地出了司星阁,只是害得阿里雅被一同看守的同伴多瞪了几眼。
温昀叼着火鸳草,直奔重华宫,然而它还没跑出司星楼这片竹林,就在一旁的矮草棵间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洛瑾辞身上的雪松味,气味还很浓郁,并未散去,除了这种还有种陌生的气味,特别特别淡,淡到可以忽略不计,要不是它嗅得仔细些可能根本没有察觉到。
温昀朝着竹林茂盛的地方跑去,风吹过竹叶萧萧声,夜色凉如水。
司星阁外围的竹林间,两道黑影蒙着面纠缠在一起,一时难分上下。
温昀光看到那双凌冽的桃花眼就认出了对方,知道洛瑾辞的腿才刚恢复,它有些焦灼地看着双方。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温昀拿不准是谁的,但又怕洛瑾辞的腿会出现问题,这回二话不说就直接朝那黑衣人扑去,直接往对方脸上扒。
黑衣人视线一晃,根本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旁的洛瑾辞趁机狠狠拿着匕首捅了一下黑衣人的腰腹。
黑衣人吃痛,一把抓下扒着自己脑袋的猫,直接朝一旁砸去。
洛瑾辞向来波澜不惊的眼里寒光乍现,手里的匕首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如同飞镖一般直直朝黑衣人射去,只听到清脆的一声撞击,匕首插在那人额头,黑衣人一双震惊骤然紧缩的瞳孔死死看着那个已经去救猫的人,向后瘫倒在地。
周围的景色飞速向后,洛瑾辞最终还是接住了温昀,只是砸的手腕有点痛,嘴里溢出了一声轻哼。
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的温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抱接住它的洛瑾辞,只见对方有些不适地蹙起了眉头,这才挣扎着想跳下去,想看看洛瑾辞有没有受伤。
结果没等它挣脱就被洛瑾辞按住了,头顶传来了阴沉的声音,隐约间还带着一丝怒意。
“你扑上来干什么?”
“喵~”
然而洛瑾辞根本不理会它刻意讨好的叫声。
“这次我能接住你,那下次呢?”
温昀很想说,它只是一只小猫,没那么容易摔到,而且它还有系统。
可是当触及洛瑾辞漆黑的如深渊的眸子时,刚到嘴角的喵喵声就顿住了,一双琉璃色的猫瞳巴巴望着洛瑾辞,它第一次在那双看什么都深情但同时也毫不在乎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心。
这是不是说明,它在洛瑾辞心里有这么一点点地位的。
温昀抬起头,下意识撒娇般地隔着黑布舔了舔洛瑾辞的下颌,只见对方眸子里的担心一点点变成了木讷。
就连温昀也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粉粉的小舌头突然顿住。
一定是因为这是小猫咪的身体,所以才会想都不想就做出这样的动作。
温昀已经不敢想了。
好在洛瑾辞的手也松开了,温昀赶紧从洛瑾辞的臂弯里跳了下来。
一边催眠着自己,它只是一只小猫咪而已。
又悄悄睨了眼洛瑾辞。
对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已恢复自然,一双漆黑的眸子俨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温昀:“”
洛瑾辞可真不愧是表情管理大师,不过对方居然没生气!
“你在这儿等我,我过去查看一下。”
洛瑾辞想起温昀上次看到他杀人时害怕的场景,不自然地嘱咐了一遍。
温昀当然没敢过去看,毕竟那可是死人,还是刚死的,场景肯定骇人。
“喵~”
没想到这时阿里雅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它居然没有察觉到。
阿里雅一见到站在石头上的温昀立马跑了过去。
“尺玉,我找您好久了,担心您”说着忽然皱起了眉头,“好重的血腥”
这次话还没说完就被洛瑾辞从一侧用一截斜口的竹竿抵住了阿里雅的脖颈处的大动脉。
第35章 颤翅(七)
黑如点漆的眸子带着寒意, 只要手稍稍用力半分,竹口尖锐的地方就能戳进对方的大动脉。
温昀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重了。
“喵~”
它赶紧跑过来,一双猫瞳紧巴巴望着洛瑾辞, 希望对方能放下手里的东西,然而对方却根本没看它。
反倒是阿里雅的目光在温昀的身上来回穿梭着,见对方没事,提起来的心瞬间放了回去, 温柔地开口道:“不用担心我,您没事就好。”
洛瑾辞听到这说话声才把视线移到了温昀的身上,沉静的眉眼似深山雪谷的冰河,语气淡淡:“你想让我放了她。”
不知为何,明明这请求也没什么, 但洛瑾辞心里就是极度不舒服,觉得温昀和这个外族女人的关系过于亲密。
“喵~”
温昀小心翼翼地叫了声,不敢再继续靠近,生怕洛瑾辞一个不高兴就戳下去,虽然对方现在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但经常和洛瑾辞待在一起的温昀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悦, 只是它不太清楚洛瑾辞为何突然生气。
月色透过竹林照在温昀身上, 给白色的绒毛镀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银光,小猫仰着头一脸紧张地看着他手里的竹子, 却又不敢靠近, 洛瑾辞顿时有些心烦意乱,隽秀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 心里的暴虐之气却肆意翻腾着。
只要他稍稍用力, 不费任何吹灰之力就可以让眼前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身死此处。
被分割的细碎月光, 照进洛瑾辞冷冽而深邃的瞳孔中, 捏着竹子的指尖开始泛白,直到最后只听见啪嗒一声,竹子应声而落。
洛瑾辞收回手转身朝不远处的尸体走去。
看着对方修长的背影,温昀顿时松了口气,还好洛瑾辞松手了。
同时一股奇怪的喜悦从心底蔓延开来,这是洛瑾辞第一次为它改变主意,洛瑾辞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意它是不会认错的。
只是洛瑾辞好像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温昀看了眼洛瑾辞蹲着的地方,决定先让阿里雅先回去,等明日有空了再去找她。
阿里雅表示知道,还放低声音悄悄问了句:“他是太子殿下吗?”
大晚上,洛瑾辞蒙着面又穿了一件黑色劲装,与平日里淡然的形象格格不入,像极了一头隐藏在黑暗之中蓄势待发的猎豹,危险的气息过于浓烈。
加之阿里雅又不熟悉洛瑾辞,没认出来也很正常,只是没想到对方反倒猜了出来。
似乎看出了温昀的疑惑,阿里雅认真解释道:“您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这句话就把温昀搞纳闷了,看人还分眼神的吗,那它看洛瑾辞究竟是什么眼神。
还没等温昀继续问,就听到阿里雅开口道。
“不过他似乎对我有很大的敌意。”
阿里雅依旧能清晰感受到从竹子那头传来的寒意,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舌,黏腻又湿乎乎的,对方浓烈的杀意毫不掩饰,只要手轻轻往前一送,她必定命丧黄泉,说不害怕那定是假的。
只是尺玉的安危在她心中已经远远高过她的性命,这是尺玉饲养者一族永恒的信仰。
唯一让阿里雅没想到的是洛瑾辞居然会因为温昀的叫声放了她,所有的杀意瞬间敛去,被不悦取而代之。
这让阿里雅想到了温昀提过的想守护的人。
也只有真心待尺玉的人,尺玉也才会心甘情愿下来守护吧。
所以说,即使差点死在洛瑾辞手里的阿里雅一点也不怨恨洛瑾辞,毕竟他是温昀想要守护的人,同时他也是真心对待温昀的人。
“那您可要好好哄他。”阿里雅嘴角绽放出淡淡的笑容,起身没再多看就走了。
月影朦胧,竹林一片婆娑声。
温昀赶紧朝洛瑾辞那边奔去,靠的越近血腥味越来越浓,它抵着来自全身上下的不适,窜到洛瑾辞的手边,时不时用脑袋蹭了蹭对方的胳膊,视线却有些好奇地瞥向那具尸体。
真的是又怕又想看。
毕竟它一直都想知道洛瑾辞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又筹划着什么,而对方从来不会和它说这些,以前是不信任,那现在呢?
只见洛瑾辞用匕首挑开了对方束紧的袖口。
死尸手腕处一条紫线线上蜿蜒着,说不出的诡异,而手腕正中心有个奇怪的符文,符文正中间有个像太阳的圆弧。
温昀还想继续看两眼,视线就被洛瑾辞遮挡住了,它忍不住眨了眨眼。
只听到洛瑾辞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喜欢就别看,你去旁边等着我。”
这次温昀叫了两声,就算它不喜欢,它还是会努力克服,毕竟它想知道自己能帮上洛瑾辞什么。
洛瑾辞低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脚边的温昀,没再讲什么,继续查看着尸体,试图找到更多的信息。
他撕下一块黑布,压在对方的下颌上,手用力挤压,借着月光只见对方嘴里,空空如也。
果然没有舌头。
舌头被割掉,手腕有特殊的符文,跟之前在赤顶山上的那几个人一样。
只是这次又多了个新的线索。
这人是从司星阁出来正好被他夜探撞见的。
温昀看到对方没有舌头,也联想到了上次遇到的那几个黑衣人,当时它只注意到黑衣人没有舌头,并没发现对方手腕的符文。
那这几个人会不会是一伙的,温昀叫了一声。
洛瑾辞似乎听明白了它的意思,开口道:“他们来自同一个组织。”
温昀有些吃惊,上次起码是在山上,这次怎么直接出现在了皇宫里。
“这次不是特意来找我,只是恰巧被我撞见。”
温昀又喵喵喵连叫了几声,洛瑾辞却没再回答它,只是把它抱进怀里,伸手摸了摸毛,语气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想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被猜中心思的温昀不满地叫了声,在被洛瑾辞揪住小辫子后,声音顿时又弱了下去。
“你今晚怎么出来了,还到了这儿?”
洛瑾辞没管尸体,抱着温昀往回走,那仿佛可以洞悉万物的眸子慢慢往下移,最后定格在温昀的身上。
重华宫和司星阁可以说一个在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隔着不知多少座宫殿,八竿子都打不着。
温昀这才想起情急之下被自己丢到一边的火鸳草。
赶紧跳出洛瑾辞的怀抱,去寻那两株火鸳草。
它仰着头跑到洛瑾辞脚下。
洛瑾辞伸手接过温昀嘴里的火鸳草,把温昀抱进怀里,淡淡开口道:“哪找到的。”
只见温昀一双晶莹剔透的琉璃猫瞳里倒映着不远处那座高高的七层司星楼。
洛瑾辞眉宇清冷,目光沉静,声音犹如涓涓细流,不缓不急。
“从现在起,你七日内不准出重华宫。”
温昀:“???”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开始禁足了?
只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本宫会让云彤看好你的,若让本宫发现你没在,那就连云彤一起罚。”
温昀:“”
洛瑾辞是真的狠,狠狠抓住了它的七寸,惯会威胁它。
圆月如玉盘,月影下一人一猫渐渐走远,只留那死尸静静躺在那儿。
温昀不是很懂洛瑾辞为什么让尸体大咧咧摆在那儿,但它相信洛瑾辞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
*
重华宫虽然大,但当值的宫女和太监并不多,偶尔还能听她们讲讲宫里的闲事,只是这都过去两日了,它好像就没听人提起司星楼死人的事。
温昀百无聊赖地趴在软塌上,晒着太阳,只见面前的云彤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真的如洛瑾辞说着那般死死盯着它。
而被禁足的这两日它最常见的就是云彤和洛瑾辞,至于文惠它好像很久没见到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温昀乱七八糟地想着,这时听到了很轻的一颗石子落地声,猫耳朵动了动。
它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在墙那头看到了一双深邃的眼睛,以及光洁的额头,在视线对上的那瞬间,它看到阿里雅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又是爬墙。
温昀怕她被云彤发现,就朝着云彤叫了一声。
实际上是在和阿里雅说话,跟阿里雅说自己被禁足了,看得太紧,等过几天再去找她。
然而即使阿里雅听懂了温昀话语里的担心,她还是朝温昀摇了摇头。
这是温昀第一次在大白天见到阿里雅,对方向来不是莽撞之人,一定是遇到什么急事了。
而云彤见温昀朝她叫了好几声,还以为对方是饿了,赶紧道:“银粟是饿了吗?奴婢去给你拿小鱼干。”然而前脚才迈开一步,就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务。
“奴婢抱着你去吧。”
温昀趴在云彤的肩头,见院里树后的阿里雅都快翻过了半边身子,虽然那里是个视觉死角,但它很担心会被在屋里看书的洛瑾辞察觉,又有些紧张的朝洛瑾辞那边的窗子张望。
直到阿里雅稳稳落地,洛瑾辞连头都不曾抬过一下,温昀才松了这口气。
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等云彤把温昀放在隔壁的偏殿,正打算转身去拿东西,突然被一块白布蒙住了口鼻,眼一翻,没一会儿身子就软了下去。
阿里雅把云彤扶到一旁的椅子上,转身关好门。
才压低声音解释道:“只是蒙汗药。”
“今日怎么冒这么大的风险,是有急事吗?”
上次洛瑾辞的杀意已经很明显了,但这次若是被洛瑾辞再抓住阿里雅,温昀也不敢想,依洛瑾辞的脾性还会不会放了对方。
“嗯,是有急事,我今早才发现的。”
“大祭司今日一早把司星阁的人全聚在一起,还让我们要严加看管,如今每人当值的地点都换了,往日比较固定,我一直都是一楼,不过也只有一三五这几层楼有人当值。”
“还有什么吗?”
“我今日在三楼当值的时候,看到有三人抬着个用红布遮的东西往上走,虽然我没看见那是什么东西,可看着红布白底,就莫名奇怪的厉害。”
温昀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骨玉神像。
“那你知道他们抬到了几楼吗?”
阿里雅摇摇头:“不过他们下来的时候后背的袍子都浸湿了,我猜测至少在五层及以上。”
温昀若有所思,究竟是大祭司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还有那个死掉的黑衣人,还是有什么重大安排。
“那我今晚去看看。”
“不行,这太危险了,上次我答应了您之后就后悔了,不应该让您犯险。”
温昀正想说什么,就听到了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打开。
第36章 颤翅(八)
门口的人逆光而站, 修长的身子在地上落下一片阴影,整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之中。
温昀心里暗叫不好,究竟是它刚才听的太投入了, 还是洛瑾辞走路走得悄无声息。
洛瑾辞越过门槛淡淡瞥了眼昏睡在一旁的云彤就移回了视线,他没有看温昀,沉凝的目光落在了阿里雅的身上。
声音轻如云烟。
“你能听懂它说话。”
阿里雅犹豫了一会儿,她觉得洛瑾辞很可能已经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话, 索性点点头。
洛瑾辞看着阿里雅不同于南燕国深邃的五官,又结合着她对温昀的称呼,开口问道:“你是灵疆人。”
“是。”这次阿里雅倒是回答的果断。
“那你给本宫说说它刚才叫的那声是什么意思?”
洛瑾辞就着一旁的软椅坐了下来,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阿里雅,即使是仰视, 凌冽且强大的气场使人不由自主地想臣服。
阿里雅顶着巨大的压力,似乎并不打算开口。
两人相互较劲的时候,是一旁的温昀先败下阵来的,它叫了几声,然后摆烂似的趴在地上, 一双猫瞳看看阿里雅, 又看看洛瑾辞。
阿里雅这才开口道:“它说, 他今晚去看看。”
洛瑾辞微微蹙眉,又继续道:“那刚才那句。”
温昀突然支起身子看着阿里雅, 试图让对方不要说。
也不知道这次阿里雅怎么了, 居然口快说了出来。
“它说,以后他问你什么, 你不用看我眼色, 直接告诉他就行。”
温昀:“”
然而洛瑾辞似乎被这句话取悦了一般, 全身冷冽的气息收回了不少。
洛瑾辞上一辈子间接性地让灵疆贵族屠了一整个灵疆的尺玉, 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能对尺玉忠诚到如此地步的也只有世世代代饲养尺玉的一族。
只是没想到居然真有人能听懂猫说话。
那之前的云温真正的身份会不会也是饲养尺玉的一族,虽然知道这个名字很可能就跟他一样用的化名,但洛瑾辞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你听过一个叫云温的人吗?”
一旁的趴着的温昀听到这句话差点反应过激,洛瑾辞一双清冷的黑眸看向它,温昀抬着头没乱动,它虽然很心虚,但在这个时候挪开眼更是心虚的表现,直到洛瑾辞移开视线才敢挪回来。
只见阿里雅摇摇头。
洛瑾辞轻敲着梨花木桌案的手微顿。
之后,两人一猫商量了下今晚的行动,当然更多是阿里雅代替温昀传话。
起初,洛瑾辞是明令禁止温昀参加这次行动的。
但的确如温昀所说司星阁不好进,更何况这些日子还加派了巡查,而作为一只小猫的温昀,确确实实方便了许多。
而且有洛瑾辞在下面接应那问题就不大。
最后洛瑾辞拗不过温昀,只好稍作妥协。
“你凡是遇到不对劲的就下来。”
知道洛瑾辞说的是什么,温昀赶紧应了。
第一次能够和洛瑾辞合作,温昀难免有点小激动,等阿里雅走后,它回过神来才发现,屋里只剩它和洛瑾辞了。
洛瑾辞一手支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望向温昀,阳光透过窗桕印在那人漆黑的瞳孔,仿佛河面上泛起了波光。
“没想到真有能听懂猫说话的人。”
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温昀开始装傻,跳下桌子,正打算溜走,就被洛瑾辞弯腰捞进了怀里。
洛瑾辞伸手摸了摸温昀的脑袋,温昀很快就放松了下来,洛瑾辞没再重复刚才的话题,只是低声说了句:“注意安全。”
然而洛瑾辞根本不知道温昀除了探查这件事外,还打算做一件大事。
毁了星轨。
毕竟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它担心错过后就很难了。
*
天边如同泼了墨一般漆黑,夜幕里没有一丝亮光。
一团白色的影子趁着交接班的时候,从空隙中溜了进去。
这次司星阁的确比往日多了不少人,温昀刚进来的时候就碰到了一个正从楼上下来,还好它反应快,要不然非得撞个正着。
温昀蜷在楼梯角落松了口气,它不敢放松警惕,确定没人了才小心翼翼转上楼,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来到第五层。
温昀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传来的错综复杂的脚步身声,不敢贸然去第六层。
脚步身逐渐逼近,温昀转身躲进了斜后面的帘幕后。
透过朦朦胧胧的白纱,它看到有人从楼上下来,为首的是大祭司空境,他身后的三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朱漆木盘,上面的黑布将木盘里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
虽然看不到是什么东西,但温昀隐约闻到了一丝药味,味道不浓,倘若它不仔细嗅可能都没察觉到,这是它从没闻过的气味,很矛盾。
有点冰雪的冷气,却又像火鸳草带了点辛辣和苦涩。
所以很怪,明明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属性。
鼻尖的药味渐渐消散,目送着四人下了五楼,温昀稍稍等了一会,听着没有任何声响才蹑手蹑脚出来,见这楼彻底没人了,它就大着胆子巡视了一番。
阿里雅跟它说东西至少搬到了五楼,也最有可能在第五层,第六层的位置被星轨占据了,第七层是大祭司的居所,这就更不可能了。
第五层它刚刚已经查看过一番了,并没有那座骨玉神像,而且第五层刚刚没守着的人,不是说看守的人分别在一三五层吗?
温昀突然回想起刚刚从楼上走下去的几人。
难道看守的人就在刚才抬着东西的几个人当中。
这么一看司星阁的确是人手稀缺。
查无所获后温昀便摸上了第六层。
六层还与那日的陈设一样,中央巨大的星轨轻而易举的就吸人眼球,但温昀不敢盯着看太久,它挪开视线,环绕了一遍四周。
其实最宽阔充足的位置已经被星轨占据,并没什么可以摆放其他物品的地方,当然,或许这里还有暗格。
温昀又看了眼空间距离觉得这种可能性好像不太大。
它觉得最有可能的也就是第七层——大祭司的居所。
毕竟在这个节骨眼,这大祭司肯定不愿出差错,很可能会亲自看着。
至于星轨,它打算等探查一下骨玉神像的事,再来毁。
温昀一双浅色猫瞳落在了不远处的台阶上,就应该趁现在上去。
第七层明显比第六层小了许多,一道屏风将这里分为了两部分,刚踏入第七层的温昀只能看到窗边的桌案和椅子。
总的来说空境的居所可以用简洁来形容了。
窗前的桌案上放着一盆不知名的花草,桌案正中间是一本书和一支干净的毛笔,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对于空境,温昀多多少少有些好奇,不过它更好奇空境究竟在酝酿些什么。
温昀的视线落在了那本书上,它朝那边走去,桌子被擦得一层不染,脚一蹬轻轻跃上桌案,温昀伸出爪子扒拉了遍那本书,发现里边全是空白页。
但看着这书的新旧程度,明显经常被翻。
谁没事时不时就翻一本空空如也的书。
温昀不信邪的又翻了几遍,还是一无所获。
它把书合好,推回了原位,只见书壳上有着这本书唯一的一个字。
是不是一个字,其实温昀也不太确定,反正这字它看不懂,依旧跟符文一样,但又和司星阁那些人衣袍上的又不一样,很明显的两种风格。
温昀只能努力把这个印在脑海里。
记住后,它跳下桌案,绕到了屏风背后,只见一张简简单单的床擦着墙边,床头还有个矮柜,放着杯水。
温昀总觉得这屋子的陈设过于简洁,总觉得哪儿怪怪的,但又说不出。
但也没敢花太多时间去思考,趁着空境还没回来,它赶紧围着第七层转了一圈。
结果发现这第七层就除了能看到的一桌一床就没什么了,难道真的是它猜错了,那东西真没在第七层。
温昀盯着桌案,脑子却在飞快转动,想着最大的可能性,却偶然瞥见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椅子呢?
这屋光有桌子没椅子,难不成空境都是站着看书的。
温昀环视了一遍屋内,在一个角落看到了一张椅子,旁边还有一个矮桌,上面放着一个花瓶做摆设。
这画面就跟布景似的。
温昀觉得在这么过于简洁的屋子里还出现这种摆设似的东西就很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它走到椅子边,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奇怪或者像暗道之类的东西。
奇了怪了,真的是它想太多了吗。
温昀不信邪地跳到了椅子上,梅花掌有一下没一下的到处拍拍,结果都没什么反应,顿时有些沮丧地原地趴着。
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温昀看着视线正前方窗外乌沉沉的天空,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塌,它眼眸也一沉。
实在不行就铤而走险一波,在这儿找个藏身的地方,等空境回来。
温昀想着想着,视线慢慢下移,不自觉就落了桌腿上,眼神突然一滞,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
跑到桌子边认真观察。
靠近后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些,在靠窗边的一条桌腿和其他三条桌腿略微有些不同。
其他三条桌腿的纹路都特别明显,整条桌腿的棱角都挺锋利,然而就唯独这条桌腿中间偏下一点的地方被磨得相对光滑,四周的棱角都没周围的锋利,明显就经常摩擦。
温昀用爪子推了推那块相对光滑的地方,没想到真推动了,它听到了轻微的响动,声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不得不说,自从它变成小猫之后,眼力和耳力都不知比以前好了多少倍。
温昀回过头,发现就正对着它的那把椅子下面微微凸起一小块儿,类似一个按钮,如果不是它碰到了这个桌腿,启动了什么机关,耳里又很好,要不然那个地方有虚设的椅子遮着,就算启动机关也根本注意不到。
温昀跑过去碰了碰那看上去像按钮的东西。
其实它很担心这玩意万一碰了是什么暗器之类的,毕竟这机关都设的如此复杂,但除此之外它又别无选择,假如真是暗器,它也只能凭借自己灵活的身子殊死一搏。
好在真没有什么暗器,温昀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旁墙面的板子向侧边收去,背后露出了一扇门,温昀推了推,门溜出一条缝,里边漆黑一片。
温昀心头一喜,但很快它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脚步声。
估计是空境回来了。
它想都没想就赶紧溜进那扇门去。
第37章 清夏(一)
温昀刚踏进去, 机关就自动闭合了起来。
暗室里的光很微弱,即使四处墙面都有烛台,但烛台上固定的却是夜明珠, 每个珠子不大不小,发出的光在这么一层阁楼里并不明亮,好在温昀身为一只小猫咪,夜视完全不成问题。
楼梯往下延伸, 它本来以为顶多是个隔间,结果发现这完全是一层楼,如果它没猜错的话这个暗室就在第六层和第七层之间。
温昀小心翼翼地靠边走着,边上起码还有点遮挡的东西,它就怕空境突然进来自己避无可避。
果然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温昀一个闪身躲进了一处死角,正好有个箱子作遮挡物,它静静地趴在地上,想透过箱子和墙之间的缝隙看看进来的人是不是空境。
只听到吱呀一声,门再次打开。
温昀的视线随着脚步移动, 只见紫色的衣袍从地板擦过, 温昀下意识屏住呼吸, 暗阁很静,空境走路的速度又慢, 每一步仿佛踩在温昀的心尖尖上。
好在空境没多做停留, 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温昀见他从桌上拿了个黑色的小方盒, 没等它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空境就把东西塞到衣袖里。
慢慢地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直到那道暗门缓缓合上, 温昀才敢松口气,还好没发现它的存在。
温昀等了一会儿,等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声后才悄悄出来。
它走到空境刚才拿东西的地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结果刚侧过头就看到了一道帘幕,隐约间还能闻到一股极淡淡的药味儿。
这股药味和刚才那几个人抬着的盒子里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温昀慢慢靠近帘幕,果然气味就更明显了,它伸爪子扒了扒,帘幕被掀开一角,隔间内微弱的光映在温昀的瞳孔里,他仰头看去。
只见足足两米高的一尊玉白雕像。
果然是它那日看到的骨玉神像。
与那日不同的是,这个雕像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药味,仿佛被药水浸泡或者擦拭一般。
而且将这玩意儿被放在转角处,难怪它刚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因为这里正好是进门的视觉盲区,假如它没闻到那股药味,不留心看的话就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
这次雕像并没有盖着东西,它完完全全暴露在温昀的视野里。
雕像洁白得似飘落的雪花堆砌而成,全身纹路雕刻得栩栩如生,神韵也刻画得细微入至,特别是那双丹凤眼就跟真人似的,让整个石像都带着一种慈悲普度众生的神性。
温昀盯着石像看了良久,心里的怪异感就越发明显。
至于是哪怪,它又说不出,没由来的一阵烦闷。
不过原文里有提到皇上生辰之日,空境送上了一座骨玉神像,骨玉顾名思义,传说中的神骨,受众人供奉,可佑山河繁茂,天下昌盛,刚何况还是骨玉神像。
得到骨玉神像后的洛司渊龙颜大喜,当场赏赐了不少宝贝给空境,可是谁都没想到神像居然在那日众目睽睽之下七窍流血,森然又诡异。
雕像怎么可能会自己流血呢,明显就是大凶之兆,大家对此也深信不疑,甚至还有人传南燕国大命将泛,弄得人心惶惶。
洛司渊只好请空境与苍生共请神明,降下神旨。
也就在那年夏天,请神结束后,根据神旨洛瑾辞于千千万万人前被废太子,“驱逐”出宫,当日下了一场泼天大雨,大家都说这是神明降雨洗涤污秽,喜悦沉浸在这场雨中,而只有洛瑾辞踩着泥泞狼狈不堪。
温昀回想起这段剧情忍不住的揪心,但是按照剧情发展的话,这件事得发生在两年后的夏天。
可如今就让它见到这神像,究竟是剧情提前了,还是空境从现在就开始筹划了的?
空境是洛司渊的人,温昀一点也不惊讶,要不然为何没人质问或者怀疑那具神像的来历,而是直接将矛头毫不留情地指向洛瑾辞,而洛司渊用一句“为了天下安宁,百姓安康”,就联合着众人将洛瑾辞推向深渊。
何其残忍。
温昀幽怨的视线落在了这座骨玉塑像的眼睛上,到底是什么原理,这东西才会七窍流血。
它觉得这玩意儿太古怪了,而且这骨玉神像空境又是从哪弄来的?这真的是骨玉神像吗?
温昀的思维不自觉地跟着神像走,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对,这个世界真的有骨玉神像吗?
温昀本是无神论者,可是一想到自己连穿书都经历了,这么一来好似也不足为怪,为了观察得更清楚,它索性直接一个蹬腿跳,扒在了石像身上。
结果这一碰才知道,雕像居然这么凉,就跟刚从冰库拿出来似的。
而且这雕像的材质光滑得可怕,只要它一不留神就会往下滑。
温昀努力地往上爬着,等它爬到石像的肩部时,整个身子盘在稍微宽敞的地方,前脚搭在石像下巴处,它试图伸手去摸石像的眼睛。
不是说会七窍流血吗?
只是令它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伴随着一阵略微刺耳的撕拉声,它居然在雕像的脸上留下了自己爪子划过的痕迹。
“”
不是吧,它也没用多大力呀?
刚刚爬的这么费劲儿也不见得在石像上留下什么痕迹,怎么它现在就轻轻摸了一下雕像的脸,居然就留下了一道抓痕。
这奇奇怪怪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但这阵心虚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因为温昀的视线已经全落在了那道抓痕上,它居然真看到了这石像在流血。
鲜红的血丝顺着温昀爪子抓过的痕迹慢慢渗出,慢慢汇聚到末端,变成了一滴血珠,颜色鲜艳得如同娇艳的玫瑰。
为什么这么肯定是血,因为它闻到了血腥味儿,尽管这气味极淡,但这的的确确是真的血。
温昀不由自主地伸过爪子去触碰那滴看着快滴落下来的血珠。
血珠滴落在温昀白色的绒毛上,向四周晕开,宛如一朵冬日的梅花。
温昀像是被这滴血吸去了所有的注意力,它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好苦!跟喝药似的。
苦得它整张猫脸都皱在了一起。
它第一次知道血是苦的。
还是说这其实不是鲜血,只是给人一种是血的错觉。
温昀抬起头朝雕像看去,令它惊讶的是,刚刚那道伤口居然在愈合,它亲眼看着那道抓痕慢慢黏合直至完全看不出被抓的痕迹。
温昀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认知直接颠覆了它的世界观,它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出现神明好像也不是什么怪事了。
骨玉神像。
回过神的温昀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
然后它伸出爪子狠狠地挠了一下石像的肩部。
结果纹丝不动,光滑的表面没一丝痕迹。
果然,这石像的头和身子根本就是两种材质。
温昀刚思考着毁掉这个脑袋的可能性,但一想到这玩意儿居然有自愈功能。
自愈?
温昀突然抓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原文里不是说它血流不止,当时可吓坏了不少人吗?
那也就是说能有让它无法自愈的东西。
不知为何,温昀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雕像那双过于栩栩如生的丹凤眼。
它的视线转到了那双眼睛上,这是典型的丹凤眼,眼部线条虽略微柔和,眼尾却微微上翘,带上了些许的凌冽。
温昀总觉得这双眼睛有莫名的熟悉感,但又说不上来,它没有再多想,而是毫不犹豫地将爪子朝那双眼睛挠去。
那触感奇怪得可怕,就跟摸到了真的皮肤似的,特别柔软,也很脆弱。
鲜血从雕像的眼睛里缓缓流出,仿佛一条血泪。
鼻尖的血腥味浓郁了几分,似乎还夹着着淡淡的冰雪气息。
温昀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闻错了,怎么会有冰雪气,它正想凑近再闻一闻,只听到嘭地一声,外面的门被猛地推开。
温昀一个激灵,下意识想赶紧跑,但一想到这座石像的剧情,它还是有些担心的,便不管不顾地直接跃起,跳到了石像的头上,当机立断把石像的另一只眼睛也戳破。
鲜红的血把温昀爪子上的毛浸湿。
它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赶紧藏到了石像后面,其实这块地点挺拥挤的,尽管它个头不大,但只要轻轻扫一眼就能看到,所以它只能趁着帘子被掀开的瞬间凭借着灵巧的身子躲过去。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对手,温昀还是挺紧张的,此时已经心跳如鼓了。
眼见帘幕底下一道阴影落了下来。
温昀抓准时机就从石像背后溜了出来。
空境显然没料到是这样一种情况,只见一道白影从眼前恍过,等他扯开帘幕的时候,一双黝黑的双眸沉了沉,握着的拳头一紧,无不表示着主人的愤怒。
骨玉神像上两条长长的血泪一路蜿蜒下来,泊泊不止,诡异又悲凉。
如果他刚才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只猫。
温昀按照空境出去时按开关的方法打开了暗室的门,它并没有着急着逃跑,下到第六层时,它就直接朝星轨奔去。
既然都来了,而且空境还发现它破坏了骨玉神像,那以后再进来可能更是难上加难。
那不如一次性都毁了。
直接毁掉星轨的话它可能做不到,但它可以借助外力。
温昀一边留心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寻找它来时注意到的蜡烛。
这屋子可燃物也多,就算烧不掉这个星轨,把它熏黑也是绰绰有余的吧,到时候看他还怎么好意思把这样的“神器”拿出来用。
温昀刚想跳上高台,伸出爪子想去碰蜡烛,突然背后一阵阴影笼罩过来,它微微侧过头就发现了一张古沉的脸,那双如枯井般的眼睛阴鸷得可怕。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清夏(二)
温昀的心咯噔了一下, 它居然没听到空境的脚步声。
时间紧迫,它拼命往前凑,毕竟离蜡烛只有这么点距离了。
可是空境比它快了一步, 对方直接拎起它的后颈,温昀一下子悬空,它试图转过身子去咬空境的手,奈何怎么挣扎也触碰不到。
空镜看着在空中乱扑腾的小家伙:“你是太子殿下的猫。”
肯定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对这只白色的小猫印象还挺深刻的。
温昀一滞,刚扭过头就对上了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睛,居然带了点探究的意味。
空镜见温昀不再挣扎,他的视线移到前方不远处的金丝楠木柜上,伸手指了指上边的烛台:“你想干什么?”
温昀真是服了这些人, 一个劲儿和它说话,要是它真回答出了,还不得吓死。
空境拎着白猫往烛台那边稍稍移了点距离。
见小猫没任何反应,又凑近了些许距离。
烛光映在温昀琉璃色的瞳孔里,它知道空境在试探它, 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那蜡烛就在眼前, 这么好的机会,只要它趁空境松懈的时候, 把蜡烛弄倒在纱帘上, 燃起这一片,那么星轨的事也就能告一段落了。
空境看着安静的温昀若有所思, 突然猛一下把整只猫凑到离蜡烛只有一尺的距离。
温昀趁着空境疯狂试探它, 也顾不上什么, 就抓准这个时机爪子往前猛地一推, 两支挨得极近的蜡烛应声掉落,然而它预料中的事情并没发生,纱帘和蜡烛之间只泛出了几颗火星,嘭地一声蜡烛应声掉落在地,翻滚了几圈后就熄灭了。
“有意思。”
空境看着手上拎着的猫,一向平直的嘴角难得掀起微小的弧度:“居然能这么有灵性。”
说着顿了一下,才缓缓解释道:“这纱帘是冰丝制的,不易燃。”
温昀知道自己被空境捉弄了,简直恨得牙痒痒,它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思考着逃脱空境魔爪的可能性。
突然间一阵风声呼啸,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狠狠砸在柜子上,金丝楠木柜左右摇晃了几下,温昀只觉得自己脑袋一阵眩晕,就连嘴里溢出的叫声也变了形,可是捏着它后颈的手越发收紧。
这简直就妥妥的虐猫行为!
空境见小猫一开始还叫了几声,到后面却一直低垂着头,耷拉着四肢,宛如一幅死了的模样。
不知道这猫是真死了还是在装死,但这只与众不同的猫的所作所为的确激起了他浓厚的兴趣,倘若能用这么有灵性的猫献祭星轨的话,星轨的色泽应该更迷人,神力也才会更强吧。
此时的空境完全没把这只小猫放在眼里,起了陪它玩耍的兴致,他拎起小猫和自己视线齐平。
空境拎着小猫在空中摇晃了几下,良久也不见对方动一下,从始至终都耷拉着四肢。
难不成真被他那一下砸死了?
空境难得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猫。
突然间一只白爪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挠了过来,从脸颊到眼尾一阵火辣辣的痛,紧接着手上也传来了一阵疼痛,空镜条件反射似的松了手,咬伤的地方已经往外渗血,一看下口就挺狠。
看着上一秒还一副了无生息,这一秒就挣脱束缚跑了的白猫,空境不怒反笑。
那阴测测的笑声愣是激起了温昀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行,真这么走了的话岂不功亏一篑,而且它心有不甘。
看到一旁柜顶的书籍,温昀眼睛一亮,直接朝那儿奔去。
空镜似乎也察觉到了它的用意,脸上多余的表情顿时散去,他还是小瞧了这只开了智的猫。
温昀凭借着灵巧的身子轻轻跃起,跳到柜子的最高层,使出浑身解数把那些书籍推下去,一张张纸漫天飞扬。
它嘴里叼着几张打算去蜡烛那里借个火。
这些纱帘是不易燃,而不是不会燃,而且这里这么多木制品,只要火足够大,它还不信烧不起来了。
温昀灵巧的避开空镜的抓捕,一阵上蹿下跳,纷纷扬扬的纸张也被带了一地,还好这里的蜡烛也足够多。
它随意推倒了一支离它最近的。
火星子星星点点洒落在一张张白纸上,一点点舔舐过边角,慢慢燃了起来。
温昀琉璃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火光,它把屋内所有的能燃烧的东西都尽可能的推倒,看着逐渐被火包围的星轨。
看着依旧泛着紫光的星轨,温昀想不明白这玩意儿究竟有什么用,摆设吗?
也不知空境可曾用它算过司星阁今日会遭遇这番。
真是可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每次空境都差一点点就能抓抓住它,都被它堪堪躲过。
说实话,它有点搞不通空境想干嘛,第五层好像并没有人,要不然这点动静,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而且看空境的样子似乎也不打算找援助。
这老东西究竟在打什么坏主意?
温昀继续乱窜着,它穿梭在星轨之间,星轨四周依旧萦绕着淡淡的紫光,仿佛和四周燃起来的火苗彻底隔绝开来,就仿佛不再一个空间一般。
然而它后面的老头子居然一点也不着急,也没打算救火,就一个劲儿的想抓住它,总不能说就为了争一口气吧。
温昀越想越发觉得不对劲,它望着星轨,瞳孔陡然放大。
难道说,火对这玩意儿根本没用,所以空境一点也不着急,也没忙着救火。
就在它晃神的时候,后颈倏地一下被空境抓住。
身后传来了淡淡的声音,居然还带着点笑意。
“尺玉灵宠,这场闹剧结束了。”
空境一只手拎着它,另一只手不知从哪翻出了一根绳子,单手就在温昀的两条后腿上打了个联环结,他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了星轨中央的挂环上。
温昀就这样头朝下吊着,所有血液倒流,让它很不舒服,然而空境只是看了眼它就走开了,似乎是去找什么东西,温昀趁着这个机会挣扎着起身去咬那绳子。
然而还没等它碰到绳子,余光就瞥见空境拿着一只匕首朝它走来。
温昀一下子慌了起来。
不会吧,这老家伙想虐杀它,它今天不会真交代在这儿了吧。
空境看着小猫挣扎的样子不为所动,他不顾温昀爪子对他的抓挠,直接强硬地抓过温昀的另一只爪子,在离肉垫一寸的地方轻轻划了一刀。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温昀一颤,尖锐物割裂带来的锐痛感让它停止了挣扎,鲜红的血顺着伤口潺潺流出,很快白色的毛就被浸湿了。
妈的,居然割它手腕,真是痛死了。
与此同时空境还在它的正下方放了一个盆,滴落下来的血全接在那个盆里。
这是想放干它的血?
温昀心有不甘地朝空境龇了龇牙,喉咙间时不时发出低唬声。
空境此时却像个哑巴似的,不再和它说话,就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见空境突然又抓起它另一只爪子,温昀的脑子像被刺激了一般,它拼命地扭动着身子,不想再次体验这种疼痛。
然而却无济于事。
听着周围噼里啪啦的火声,以及血液滴落在铜盆中的滴答声,温昀感觉自己全身的血在一点点流逝,头也有些犯晕。
钻心的疼痛更是让它连爪子都抬不起。
然而空境却以它的血为墨,不知在地上画些什么,完全不顾周围的火势。
就仿佛在全心全意地做一场献祭法事。
真是疯子。
温昀叫唤了几声系统也没反应,果然是靠不住的,还说随叫随到。
也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它觉得周围好像变冷了,而且它好像产生了幻觉。
星轨四周的紫光似乎更明显了。
头眩晕的厉害,温昀没法思考太多,只是不知道如果它真死了,洛瑾辞会不会难过。
画完符文的空境刚抬起头,就发现星轨散发着更耀眼的紫光,绚烂得让人着迷,让人移不开眼,周围的火势虽然不大,但却始终被隔绝在星轨之外,仿佛开辟了另一片天地。
空境一向没有波澜的面孔此时洋溢着着疯狂的喜悦。
这果真是灵宠,他居然在活着的时候见到了真的灵宠。
空境几近贪婪地目光锁定在温昀的身上。
他将温昀身体下的铜盆移开,一滴一滴的血滴落在地上,仿佛一朵朵绽放的红梅,格外妖冶。
空境兴奋地拿起放在地上匕首,也朝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手腕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条红线,血液顺着手腕滴落在铜盆里。
相反的是他脸上没有一丝痛苦,满是诡异的满足和迫不及待。
温昀隐约能听到对方的喃喃声。
“我可以借助神力了!”
“借助神力了!”
神力?这人是疯了吧。
见空境根本不管它,而是抱着那个盆子又在地上画着一些温昀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温昀尽量让自己涣散的意识集中起来,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想办法自救。
正在它想拼劲全力再挣扎一下的时候,周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它刚抬起眸子就发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覆在星轨四周的紫光居然一下子全部散落在地,点点紫光如同天上坠落的星子,每一颗颜色明亮不一,细细闪烁,让人恍若置身星海一般,梦幻得挪不开眼。
盈盈紫光占据了温昀的整个视野。
发现周围异常的空境也停止了动作,整个人怔在了原地,拿着毛笔的手在地上拖了长长一道血痕。
他正在为这一刻的极致炫美感叹的时候,突然间“砰——”的一声,地上的紫光如数全部向天上冲去,一瞬间全部消散,消失得无隐无踪。
星轨骤然失去了光泽,仿佛破铜烂铁一般。
整个楼阁开始摇晃了起来,火势也渐渐朝中央逼近。
跪坐在地上的空境仿佛如梦初醒般,脸色逐渐变得狰狞。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神力怎么会消失!”
说着又继续拿起毛笔沾着铜盆里的血继续画。
温昀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真的太匪夷所思的。
顷刻间,星轨就只剩下冰冷的银光,没了它对火势的阻隔,阵阵热浪席卷而来。
司星阁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周围的火势也突然变大,温昀甚至感受到了逐渐靠近的热意,它的两只耳朵微弱地动了动。
外面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
大家似乎在救火。
而空境就如同魔怔了一发疯似的趴在地上画着东西。
不行,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死在这儿的。
温昀蓄力,使劲挣扎了几下,突然间星轨狠狠地颤动了几下,偌大的星轨一整个倏地直接坍塌在地,激起了一道星火。
失去重力,温昀直接被带倒在地,前爪落地的那一瞬间,疼痛刺激着大脑,也让它清醒了许多。
紧接着它就听到一阵闷哼,只见星轨最重的部分压在了空境身上,空境却朝它投来了求助的眼神,嘴张了张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温昀淡淡地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
真是便宜了他。
它费力地咬开绳子,直到牙龈都蹭出了些血,绳子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眼看不远处的横木就要被烧断砸下来,温昀赶紧加快了嘴上的动作,还好在咬断的那刻它赶紧跳出了这个位置。
“嗵”的一声激起了一阵热浪。
没有星轨的隔绝,此时四面八方都是火,气势汹汹的火焰仿佛要把这里淹没一般,温昀看了看下楼的口子已经被大火吞没。
最后温昀把视线落在了斜前面的窗口。
它咬牙忍着疼痛,小心避开火势,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它一跃而下,只听到耳边的风在呼啸。
听说猫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是不会死的。
第39章 清夏(三)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不停, 漫天的冷意席卷而来。
温昀只觉得自己冷得直打哆嗦。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火场里,怎么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雪山之巅。
温昀低头看了眼,十指匀称修长, 没一点茧子,只是被冻得有些红,他现在已经不是小猫咪了。
难道说他那从窗外的那一跃,真就死了?
此时的温昀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抬眼迷茫的看着四周, 广袤无垠的一片雪地,根本看不到尽头,而且这里的雪额外大,甚至比他穿过来在皇宫里遇到的那场雪都还要大,仿佛只要他在这儿再多待上几分钟, 就会被这场大雪淹没。
不行,得离开这儿,但是
温昀环顾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心里也开始茫然,这要他往哪走。
没有办法, 最终他只能凭着直觉选了个方位, 一直往前走。
温昀一路上就没停过, 雪地里留下了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一阵风雪过来, 很快就被掩埋。
这里的大雪好像不会歇气似的, 但让温昀担心被掩埋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使劲儿搓了搓快冻僵的手指,试图唤了几次系统, 都没有反应。
为什么这系统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次跟人间蒸发似的。
身上的寒冷并没让温昀有过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继续向前走着。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 一眼望去天地一片雪白色,风雪声呼呼吹过,除此之外没其他多余的声音。
温昀总觉得他独自在这里走了几天几夜,仿佛没完没了似的,奇怪的是他既不会饿,也不冷了,似乎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寒冷。
只是空前的孤独感席卷而来,仿佛偌大的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
每每一想到这儿,他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温昀觉得自己再这么待下去估计精神也会不正常,可是又无可奈何,他根本找不到出口。
最终,他停下了脚步,深呼了一口气,身子直直往后倒去,落地的那瞬间,激起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温昀躺在雪地里,抬眸看着天空,就连天空都是白茫茫一片,空中的雪花一朵接一朵的飘落,他还没来得及闭眼,一朵雪花就飘落进了他的眼睛里,冰冰凉凉的,仿佛跟他融为了一体。
那股该死的孤寂感又来了,如同漫天的潮水向他淹没而来,一点一点夺走他的呼吸。
突然喘不上气的温昀猛地睁开眼,他直起身子狠狠喘了几口气,等心情慢慢平缓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雪似乎小了点。
温昀默默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得继续往前走,停留在原地是不可能出去的。
他走起来继续赶路。
越往前他才发现,雪变小了真的不是他的错觉。
直到他在雪地里看到了第一株植物,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高兴的手舞足蹈。
那株植物并不很高,只在雪地里冒出了小小的苗头,温昀兴奋地蹲下身,他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替小苗拂去叶子上覆盖着的雪花,他的动作很慢很轻,生怕把这唯一鲜活的小玩意儿给弄坏了。
他看不出这是什么植物的苗,百无聊赖的他找不到人说话就开始和小苗说话。
“嗨,你好呀,我叫温昀,你叫什么名字呀?”
“这里只有你吗?”
“”
温昀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他知道自己该走了,但又怕自己再继续往前走就再也见不到其他的生物。
于是,温昀做了个决定。
“小苗,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最后,温昀小心翼翼地带走了这颗不知名的小苗。
温昀漫无目的地走在雪地里,走着走着,这雪竟然慢慢停了,他心里一喜,总觉得出口就离前方不远了,于是加快了步伐,嘴角扬起喜悦的笑容:“你真是我的幸运草,等我回去了定好好供养照顾你。”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继续道:“不对,总得给你取个名字吧,总不能小草小苗的叫。”
温昀突然一顿,看着脚下的雪地,笑道:“有了,你生长在雪地,就叫你素尘吧。”
“素尘。”
温昀高兴地念了几遍,等他再抬眸的时候,嘴边的笑意凝住,瞳孔骤然放大,他堪堪收回了刚抬起来的脚。
这什么情况,他怎么毫无预兆地就走到了悬崖边?
温昀觉得自己揣着的心都快蹦跶出来了,他放缓呼吸,小心翼翼往后退了几步,正准转身离开,突然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听到。
“何谓悲悯众人?”
声音也清冷得如同这终年不化的积雪。
温昀立马朝声源处看去,只见在自己斜前方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如黑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这背影有着让温昀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的脚仿佛被灌了铅一般,迟迟迈不开。
那抹青色仿佛是这天地间唯一的颜色,温昀隐约间又听到他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何为拯救苍生?”
温昀不知不觉也低声喃喃了这两句话:“何谓悲悯众人,何为拯救苍生?”
突然,崖边的男子站了起来,他反复念着这两句话,直到温昀看到一抹青色的衣袂在崖边翻飞,男子纵身跳下了雪崖。
温昀下意识伸手,手里的小苗却从手里飞出,温昀没有多想,直接扑过身子去抓那颗小苗,整个人一直飞速往下坠,凌冽的寒风割得脸颊生疼,耳边飞速的风声,引起一阵耳鸣,身心不适当的眩晕感瞬间全部袭来。
见那颗小苗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温昀艰难地伸出手,他想紧紧抓住那颗小苗,可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他一咬牙,猛地一握。
清晰地疼痛感传遍全身上下。
温昀骤然睁开眼。
他狠狠地喘了几口气,看着头顶熟悉的床幔,才慢慢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些居然是一场梦,为免也真实得太可怕了,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神游了那个地方。
不过还好是梦,温昀松了口气,但手腕上传来的疼痛也让他彻底清醒,那割裂感仿佛还存在一般,他咬牙嘶了一声。
温昀垂着眸,慢慢抬起手臂,只见两只手的手腕都被白布缠着。
操!好痛。
还好,作为小猫的他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没死,要不然和那可恶的糟老头子死在一起都是晦气。
温昀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它记得自己从窗户跳了出去后就昏了过去,而如今醒来又出现在重华宫,看来是洛瑾辞救了他。
温昀躺在床上一边歪过头想在寝殿内寻找洛瑾辞的身影,突然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就连刚冒出来的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倏地瞪大了眼睛。
他怎、怎么变成人了?
什么时候变的?
不会是刚变的吧。
温昀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也顾不上手腕的阵阵疼痛。
不行,得趁洛瑾辞回来之前赶紧躲起来!
就在他的脚刚碰到地面的时候,就听到了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心里的那颗定时炸弹轰地一下炸开了。
怎么办怎么办?究竟躲哪呀?
温昀慌得四处张望,就没寻到一个能藏人的地方,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敞开的窗户,想也没想就赶紧下床跳窗而逃。
洛瑾辞端着一碗粥走进屋,没想到入目的却是床榻上乱糟糟的一堆,而一直躺着的人却不见了。
他捏着碗的手微微扣紧,眼底一沉。
让温昀没料想到的是,他刚跳出窗没走几步路就遇到了打扫院子的小宫女,对方一脸惊讶地望着他,吓得温昀赶紧抬手遮挡住自己的脸,结果手腕一用力疼得他倒吸了几口凉气。
这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他出来的着急连鞋都没穿,这回没脸见人了。
温昀尽量避着人走,他来到了曾经洛瑾辞带他一起走的后门见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现在应该去哪呢,果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小猫咪比较方便。
温昀开始怀念当猫的日子了。
如今他活生生的一个人,在哪走着都比较引人注目,更何况这里还是皇宫。
突然冷静下来的他,试图唤了唤系统,结果没有任何回应,这系统有了跟没有似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离开重华宫吧。
温昀慢慢抬起手臂,努力不让手腕使劲儿,毕竟动到手腕还是挺疼的,他将手搭在锁上,试图想扒开这锁,也不知道这锁如今锁死没,毕竟之前洛瑾辞为了方便偷溜出去,直接把这锁拆了,佯装完好。
温昀急的满头大汗,这锁才挪开了一点点距离,他想着要不咬咬牙忍痛拉开,结果还没开始使劲儿,后面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吓得他手一哆嗦,手腕立马传来了阵痛。
温昀只能拼命咬牙忍住,不让自己丢脸的痛呼出来。
“不方便吗?用不用本宫帮你打开。”
声音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温昀就觉得莫名凉飕飕的,他甚至想着是不是出门穿的太少了。
搭在锁上的手被僵硬地收了回来,温昀飞飞速思考着该怎么圆过去。
他转过身,就见树下的洛瑾辞一袭黑袍金丝,束着高马尾,姣好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只是在对上洛瑾辞那漆黑的瞳孔时,温昀就莫名心虚,他甚至感受到了空前的压迫感。
见温昀不说话,就呆呆站在原地,洛瑾辞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温昀,再次开口:“需要帮忙?”
第40章 清夏(四)
温昀刚张开嘴想说不用, 就突然想起了他在白溪镇用的也是他的声音,虽然梦境里有些许不一样,毕竟充满了光怪陆离, 但现实中是一模一样的,真是大意了!
于是他立马闭上了嘴,摇摇头。
洛瑾辞没再说话,盯了温昀一会儿, 视线最终落在了温昀只穿着鞋袜的脚上。
温昀也察觉到了洛瑾辞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脚,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轻微的叹气声,轻到他都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这边温昀脑子里还想着这回该怎么圆回去,结果就见洛瑾辞转身走了。
虽然很疑惑洛瑾辞怎么突然就这么走了, 但洛瑾辞亲自抓到他也是事实,不至于在对方眼皮底下再溜一次吧,而且他直觉告诉他再溜一次的话后果很严重。
于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温昀赶紧跟了上去,反正目前这种情况他也去不了哪儿。
只是有个问题一直困惑着他。
洛瑾辞应该没有看到他变身的过程吧?
洛瑾辞究竟有没有看到他猫猫变成人的过程!
温昀见洛瑾辞走的快, 也加快了步伐, 以至于洛瑾辞突然站住, 他险些撞了上去。
温昀摇晃的身子最终还是稳稳站定,他愣愣地看着似乎想扶他一把的洛瑾辞, 只见对方的手停在离他手臂只有几寸地方便收了回去。
声音不冷不淡道。
“你在这儿等我。”
温昀不明所以, 只好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等着洛瑾辞回来。
只是没想到洛瑾辞居然把轮椅给推来了。
温昀看着那熟悉的轮椅说不上是什么微妙的感觉。
直到他坐上去了心里也不踏实。
洛瑾辞见温昀坐在轮椅上,也没说话, 转身继续往前走, 温昀为了追上去, 赶紧掰开他特意制作的刹车, 转动轮子,结果刚走几步,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又立马把轮椅停住,试图放下刹车,等他再抬头的时候洛瑾辞已经站在原地了。
只见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温昀心跳如鼓。
对方应该没看到吧。
不管怎么样能苟一下是一下。
他只能扯动嘴角朝洛瑾辞干笑几下。
洛瑾辞没说话,就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抬脚朝他走来,贴心地替他抬起了刹车。
“走吧。”
“”
面对洛瑾辞这样友善的行为,温昀久久不能回神。
莫非对方真的没看到?
接下来的一路上,温昀都没见到人,估计是被洛瑾辞遣走了,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他看着洛瑾辞朝寝殿走去,心里放下的石头猛地又提起了来,怎么办接下来就是他们独处的时间了。
就算被拆穿了他也还没准备好严谨的说辞。
温昀坐着轮椅到了洛瑾辞的内殿,刚想站起来就被洛瑾辞叫住了。
对方的视线下移到了他脚上。
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袜,温昀立马抬起脚。
差点忘了洛瑾辞可是有洁癖,估计是嫌他会踩脏了寝殿。
洛瑾辞看着格外听话的温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不会说话吗?”
温昀犹豫着要不要索性当一回哑巴得了,可万一惹怒了洛瑾辞,对方把他直接就地处决了呢,毕竟他可没忘洛瑾辞杀人时手起刀落的利落感。
宛若带着满身戾气的修罗。
见温昀不说话,洛瑾辞也没说,两人就相互凝视着。
最终还是洛瑾辞败下阵来。
只见洛瑾辞转身去了屏风后,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双白净的鞋袜。
洛瑾辞朝温昀走来时,吓得他赶紧摆手。
窝草,太子殿下居然要亲自给他穿鞋,穿的还是对方的,这得折多大的寿呀!
温昀忙不迭护住自己的脚,朝洛瑾辞摇手,表示不用。
没想到当对上洛瑾辞那双温润的桃花眼时,他居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零星的笑意。
洛瑾辞道:“没有帮你穿的意思,只是这寝殿里也没其他人,总不能大家都瞧见本宫带了个男人回来吧。”
洛瑾辞不紧不慢地说着,仿佛诉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而只有当事人恨不得挖个坑钻下去。
他居然都敢这么脑补了。
只是被人看到的事怕是说不清了,毕竟还有人亲眼见他从太子寝殿翻窗逃出去的。
果然一日之内,整个皇宫都知道洛瑾辞房间里逃走了个美人。
也有人说这人相貌不杨,遮着脸都不让见。
但大多数人都觉得高风亮节的太子殿下只有绝世美人才配的上。
一时间流言四起。
然而人们口中的绝世·温昀·美人正在艰难吃饭,不得不说重华宫的伙食一如既往的好,他才刚醒不久,着实也饿了。
无可奈何的是这手实在太疼,现在的他只能看不能吃真不是一般的难过。
洛瑾辞本来想叫个宫人来喂,就被温昀果断拒绝,他不要面子的吗?
然而当他拒绝的时候,他好像看到洛瑾辞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看花眼了。
菜还没上齐,洛瑾辞就转身出了屋,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到门边的脚步一顿,回头和他说了句:“很快就回来。”
温昀一滞,点了点头,洛瑾辞才安心的走了。
果然,没让温昀等太久,差不多菜上齐的时候,洛瑾辞也回来了,只是背后多了个人——傅子桑。
一看到这个试药狂魔,温昀就有点发憷,差点条件反射抬手遮脸了。
好在傅子桑进了寝殿后并没有看着他,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仿佛什么人或事都不足以放在眼里。
直到洛瑾辞站定在他旁边,示意他伸手,傅子桑才如同秉公办事一般抬眸看向他,结果这一看就怔了一会儿。
要不是太子殿下的视线过于不悦,他还能多看一会儿。
傅子桑收回视线,继续替温昀拆布条,淡淡道:“公子的这双眼睛过于漂亮。”
温昀不自觉地眨了眨眼,怎么都在说他的眼睛,龚星尧是,傅子桑是,他甚至怀疑洛瑾辞认出他也仅凭这双眼睛。
他为什么就没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何独到之处,顶多也就比正常的瞳孔色浅了些。
傅子桑见温昀没回话,又抬起头看了眼:“公子可是喉咙有隐疾。”
一语说中!
但他真的没有隐疾,好担心傅子桑真给他现场查验一波,温昀慌得不行。
就在这时,洛瑾辞突然说话了,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不想说话。”
仅仅几个字就把傅子桑堵得哑口无言。
空气一下子沉寂了下来,直到包扎好,傅子桑才道:“禁生冷油腻,不要碰水,安心修养。”
不知想到了啥,抬眸看了洛瑾辞一眼,补充道:“不要剧烈运动。”
两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傅子桑,这不是废话吗,手腕都使不上劲儿,做什么剧烈运动。
傅子桑走后,大殿之上就只剩温昀和洛瑾辞。
温昀有些难为情地看着桌上这些美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该怎么正常吃它们。
洛瑾辞没在也就算了,顶多吃相难看点,东西总能送进嘴里,可如今洛瑾辞就坐在他旁边,他总得为自己留点面子吧。
温昀想的入神,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桌上的饭菜,却始终没有开动。
直到一个汤勺凑到了他嘴边,饭菜的鲜香让他下意识张开了嘴,只是在看到喂他的对象是洛瑾辞时,喉咙突然一紧,饭菜卡住不上不下的,害得他猛咳了一阵。
洛瑾辞显然也没料到这种情况,他从一旁拿起帕子不紧不慢地替温昀擦了嘴,即使隔着帕子,温昀也能感受到,洛瑾辞指腹的凉意,但动作是出奇的轻。
终于缓下去的温昀,脸颊因为咳嗽的缘故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看着眼前的再一勺,本打算拒绝,可是洛瑾辞那副雷打不动的模样,让他又无法说些什么。
这一顿饭温昀是顶着高压的眼神吃完的,嚼的特别粗糙,甚至不敢多嚼就咽了下去。
也不知道洛瑾辞究竟在想什么。
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温昀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今晚他在哪睡?
总不能和小猫咪时候一般跟着洛瑾辞睡吧,两个大男人感觉多少有些不好,而且洛瑾辞肯定也不愿意。
见温昀的视线落在床榻上,洛瑾辞开口问道:“想在这儿睡?”
温昀一滞,没想到他刚说完不会,洛瑾辞就问他了。
他连忙摇摇头,他怎么敢呐。
“那就先住隔壁偏殿吧。”
温昀感激地点点头,正打算往外走。
就听到背后传了洛瑾辞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温昀停住了步伐,似乎在思考什么。
“假如选择骗我的话,你可以不说。”洛瑾辞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温昀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此时的洛瑾辞蛮招他心疼的,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对方询问的语气带了点小心翼翼。
他回过身看着烛光下的洛瑾辞,即使被暖色的烛光照着,似乎也染不上半点暖意。
温昀对上那双黑如点墨的眸子,开口道:“我叫温昀。”
声音沙哑的仿佛几天未曾开口,如同生了锈的齿轮,喑哑的难听,就连温昀自己也被惊得一愣。
没想到洛瑾辞却继续道:“哪个温,哪个云?”
“温暖的温,昀”温昀停顿了一下,似乎考虑着该怎么描述,他嘴角向上翘,“昀,日光也。”
温昀
还没等到洛瑾辞回话,温昀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道:“我睡了几日?”
“三日。”
微风吹动着窗边的烛影晃动,洛瑾辞失神地看着温昀走掉的背影,将这个名字反反复复念了几遍。
成为废人的温昀合衣躺在床上,烛光已经熄灭,隐隐绰绰的月光从窗外洒在床幔上。
他不禁感慨,也不知是不是被洛瑾辞养叼了,这床的舒适感和太子的床简直是天差地别,他在床上小幅度的动了动,果然不怎么舒服。
因为担心掉马的事,他的神经崩了一整日,直到现在才彻底放松下来。
很多的问题也迎面而来。
为什么他会突然变成了人,系统不是说要兑换了才能变吗,他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变了?
而且经他旁敲侧击洛瑾辞救下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人形了,那洛瑾辞一开始又为什么救他,他可不信洛瑾辞一眼就认出他来,又或者说好心到随便救人。
而且到现在他已经是变成人的第四日了。
就算乱扣积分,他也没有这么多积分供系统扣,这什么垃圾玩意儿。
一个个问题纷纷向他袭来,扰得温昀头痛,这些事想不通他便暂时搁置,换了另一件事。
他还清晰记得,在司星阁见证了那震撼的一幕,紫光坠地汇成了满地星河,却又在下一秒彻底荡然无存。
他亲眼看着星轨坍塌了,应该算毁了吧。
只是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不是空境那糟老头子画错了什么?
还是说他不仅唾液有毒,就连血也有毒?
一想到空境,温昀的手腕就隐隐作痛,那老家伙居然想把他的血放干。
也不知道那可恶的老头子有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
所有的问题都找不到答案,他和洛瑾辞之间的事也没有解决,明天依旧要面对。
唉,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居然不直接抱媳妇,找什么轮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