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结无声无息地滑落, 软趴趴地掉在了裤子上。
下坠的速度转瞬即逝,菲尼克斯没找到及时在空中抓住的机会,哪怕他的动态视力和反应速度向来是队内第一。
倒不如说,绳结掉了,但菲尼克斯到现在也没注意到,他还维持两只手勾着绳结的动作。
绳子掉的声音会有多大?
轻飘飘的,连个啪嗒都没有,细微得很,估计会被降噪耳机当成噪音,一键删除。
菲尼克斯僵直了。
女孩儿用手撑着床榻,微微用力,俯身向前,主动拉进了和他的距离。
菲尼克斯垂眸偷看, 有点不自在, 动作也显得不是很光明正大。
那娇小玲珑的身体,那天真纯洁的笑脸,如同取向狙击。
并不完全天真。
沉皿盈的笑意没能全部掩饰住,狡黠与不怀好意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她找到了比翻花绳更好玩的游戏。
明显是故意的。
菲尼克斯受过专业训练, 很久没体验过手指抽筋的感觉了。但现在神经突然受到压迫, 他的手指弯曲, 却又不自主地绷紧,没法在短时间内伸直。
真疼。
菲尼克斯呼吸急促, 心跳骤然重重地响,根本听不见东西掉的声音, 他甚至有些慌。
不是吧,说说就得了,怎么还要来真的。
这个高度的视角很不妙,他眼睛有些干涩,实在不知道把视线放在哪里好,更不敢向下看。
抽筋了,一时间也感知不太到手指上的触感。
说起来,绳子还在吗,这样不会显得他很呆吧?
在。
在随裤子主人不断后仰的动作而挪动,乱糟糟一团因此得到了细微的延长,像抽出了条线。
脖颈之上是面罩,护目镜,头盔,降噪耳机。
东西很多,挡得很严,急速升温的脸闷在里面,从外面瞧就好像还很正经坦然的样子。
装备完全遮盖住了头部,散发出机械又冰冷的质感,与健硕出挑的男性身体相映衬,瞧着应该是个凶悍异常的雇佣兵。
确实如此,怎么不算呢。
如果他没有一直向后躲的话。
沉皿盈朝前探身,菲尼克斯就向后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强迫的那个。
眼瞧着真要贴到身上来,他的闪躲幅度由小变大,再顾不上假装自己轻浮,也没像往常那样说什么情夫之类的话。
在这之前,菲尼克斯的语气总挑衅地上扬,说遍了引人误会、不知羞耻的话,每次都要在言行举止上欺负人,是个恶劣的家伙。
难得露出这样尴尬的胆怯,很难不让人捉弄他。
他说他喜欢半强制。
还明目张胆地竖起手掌,对着她比划衡量。
轮到你了。
沉皿盈笑得无辜,依旧还压着身子向前,一点点地靠近,都快要把人压到床上了。
但彼此之间却总维持着一小截距离。
菲尼克斯早就闭了麦,只顾着频频向后仰,拼尽全力维持那最后的界限。
眼前的男人坐着,底盘稳得吓人,上半身却后仰出了惊人的角度,全靠强悍的核心力量绷住。
他后背与床面的夹角已经<30°,即便这样也没有狼狈地栽倒,依旧还可以稳步向后压,这根本不是他的极限。
沉皿盈一开始在笑话他,现在是真的开始钦佩了,好强劲的腰腹力量。
哥们训练多年就拿来干这个?
两个队友,一个内向社恐,一个纯情萝莉控,都很好玩,沉皿盈很难不生出些坏心思。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如果我想离开这里,离不开你的帮助,要讨好你来着?”
她旧事重提,说话时故意小小声,讲悄悄话,营造出了似乎真要做点什么的糟糕氛围。
“对啊,”菲尼克斯故作镇定,不忘嘴硬,还好他刚刚没摘下护目镜,“但这里不合适。”
沉皿盈侧头看向四周,这个寝室是个小单间,还在背光面,窗帘拉上一大半后屋内昏暗朦胧,很适合两人独处。
说起来,就是在两人独处。
你说真的吗。
沉皿盈没有放过他:“哦,意思是你喜欢大庭广众。”
“我没有!”
他急了。
说罢,菲尼克斯闷哼了两声,应该是想表现出冷笑的效果,然后下一句就是说她思想肮脏。
换做以往的话,沉皿盈说不定就真的信了,但现在这家伙还死命地绷着,这姿态非常没有说服力。
好像个抻开的躺椅,太僵硬了,摇摇车都比他灵巧。
“你想玩猜谜语吗,”沉皿盈竖起食指,提问,“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菲尼克斯:“?”
沉皿盈:“抱歉,忘记你不懂我老家的梗了,我其实在拿你开玩笑。”
有人在趁机得寸进尺,菲尼克斯磨磨后槽牙,实在听不下去了,决定赶快转移话题。
“你”他视线一顿,注意到了些细节,“创可贴哪来的?”
沉皿盈:“哦,三头犬给的。”
“胸口怎么了?”
真会问。
沉皿盈有些迟疑地撩了下头发,这要怎么跟他解释,斟酌:“嗯有一些印记?”
菲尼克斯疑惑,她为什么要用疑问语气。
什么印记?
有些问题,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这个答案没法用嘴说出来,沉皿盈想了想,还是不遮遮掩掩了。
她背着手,朝前挺胸,笃信菲尼克斯肯定没有那个胆子,笑眯眯:“你撕开看看?”
菲尼克斯哽了一下,他好像被玩弄了,恼羞成怒:“你小瞧谁啊!”
安静了几秒。
沉皿盈点头,有恃无恐,没猜错:“你。”
菲尼克斯突然冷笑,逐渐找回了一些往日的自信,刚刚是太突然所以就僵住了,不能算数,他要扳回一局。
他抬起胳膊,缓缓伸出手,指尖落在了创可贴的边缘上。
感知到指尖的触碰,女孩儿忽然有些急促地吸了口气,那块皮肤就好像跟着瑟缩了一下。
菲尼克斯抬眼看她的表情,她原本还是得意的神色,现在反倒泄气了不少,不太自然地屏住了呼吸。
菲尼克斯乐了,就这样,还好意思说他?
沉皿盈开始没底气了,不自然地眨了好几下眼睛,越是靠近越咬紧嘴唇,不是吧,他怎么真的伸胳膊。
说起来,如果他真的撕开了,看见下面的牙印
她瞬间懊恼,糟糕,玩过头了,把自己也玩进去了。
真的伸出手了,两人都很紧张。
双方的提心吊胆之中,菲尼克斯终于有了动作。
他用指尖去推,把创可贴翘起来的一角给粘了回去。
两个人一起脸红,安静,卡顿,然后各自起身,不玩了。
菲尼克斯状态恢复了很多,沉皿盈坐在他旁边,撑着下巴,聊些其他。
“你们这行真不景气,你到底因为什么干到现在。”
他父母健在,哥姐齐全,家庭和睦幸福,怎么就来这行渡劫了。
菲尼克斯直起了身,想了想,犹豫该不该和她说,还是略显扭捏地开了口:“希望世界和平。”
沉皿盈沉默了,这要她怎么接,他没在搞抽象吧。
菲尼克斯:“有时候,你需要把地图更新到最新版本,才能找到波兰的部分。”
故事要从波兰笑话说起。
喜剧的本质是悲剧,笑话的背后是苦难的历史。
世界各处为什么总打来打去的呢。
他当时年轻,年轻的少年总是充满激情,信念天真又直接,相信自己能改变世界。
他的意思是,世界。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堆满硬盘的战场游戏,以及当时并不灵光的脑子,选择了这个行业。
然后因为出众的能力、健康的体魄和高大的身型脱颖而出,被原上司看中,邀请加入这家公司。
菲尼克斯问,在这里工作可以实现他的梦想吗?
上司说,通往梦想的那扇大门已经向你打开了。
现在想想,他当时应该是被招人的上司给忽悠了,上司描述的那个估计是天堂的大门。上司老婆捅得好,那混蛋死不足惜。
谁年轻时没上过当。
他的代号是菲尼克斯。不死鸟,即便被扑灭火光、遍体鳞伤,也依旧会在灰烬中死而复生,斗志昂扬。
有人想要金钱,有人想要荣誉。他想要世界和平。
然后在战场上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所有人都在时代的漩涡中苦苦挣扎,个人的力量如何改变世界。
所有人都说他是异想天开。
你不如变得再成熟一点,再理智一点,再麻木一点,像个大人一样。
以金钱和荣耀为目标,就不会那么痛苦难熬。
不是插话的好时机,沉皿盈早就乖乖闭麦了,这人怎么还自己拿自己开唰。
菲尼克斯突然看了过来,问:“你说,会有谁能改变世界吗。”
“如果我们能顺利拿到数据带回去,我们就是在改变世界呀。”
“从反派手中抢走重要资料,阻止他们的邪恶实验,把真相暴露出来,怎么不算改变世界呢。”
沉皿盈把腿伸出去,晃来晃去,越说这感觉就越奇妙。
换一种方式讲之后要做的事,还有点像是在演什么超级英雄电影。
——是鸭店队长,我们有救了!
“而且你那时候没有把我抓走送政府,不然我们也没办法走到这里,”沉皿盈用肩膀怼了怼菲尼克斯,对着他笑,“那你怎么不算已经小小地改变了世界呢。”
可爱的乐天派。
菲尼克斯乐了:“所以我才喜欢你呀,小粉花。”
沉皿盈:“萝莉控。”
菲尼克斯已经不反驳了。
对娇小可爱的女孩有喜好和保护欲那咋了。
他就是喜欢可爱的事物。
那咋了!
第92章
只要你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会是别人。
沉皿盈本意是调侃菲尼克斯,结果他应下的好大声,在另外的地方上放弃了抵抗, 坦率异常。
反倒搞得沉皿盈缩了缩脖子,尴尬地抠了抠手指,左顾右盼,顿时有种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无所适从感。
别喊了哥, 这墙不隔音。
隔壁估计在说正经的事情,结果你这边突然拔高声音,说什么“对啊,我就是萝莉控,那咋了!”,你让隔壁的队友们怎么想。
等到一会儿再见面的时候,不会觉得抬不起头吗。
菲尼克斯语气嚣张:“无所谓,他们多多少少也是,男人多多少少都是,不然亲密时为什么都喜欢喊baby 。”
“他们只是为了面子不敢承认罢了,而我不一样。”
他选择了拖全体男性下水, 以衬托自己此时的坦诚。
沉皿盈开始思索, 三头犬揭露的没错, 菲尼克斯果然有这方面的癖好, 他的电脑硬盘一定有些不可告人的游戏。
“没什么,大家都有自己的癖好,这很正常,”沉皿盈很包容,并且有另外的打算,“等事情结束了回去,你的那些好东西记得分享。”
菲尼克斯沉默片刻:“真的吗。”
沉皿盈:“不是说好了大家一起打游戏吗。”
菲尼克斯:“哦。那还带科拉肯吗?”
沉皿盈:“他到时候一定会坐在旁边尴尬得要死,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菲尼克斯:“带他。”
沉皿盈:“带他。”
老实人可太好玩了,两个人对上视线,瞬间统一了战线。
“既然你不喜欢和异性太靠近,那你当时接了我的电话,怎么来那么快,”沉皿盈好奇,提起他们的初遇,“我的声音听起来难道年龄很小吗?”
她也没夹啊。
菲尼克斯点头,是有一点,但他当时其实也有另外的打算:“我寻思去救科拉肯。”
他犯怵和比自己大的女人相处,科拉肯不擅长和人相处,这么一比较,还是后者的状态更严峻。
“然后发现和想的不一样。我是说你。”菲尼克斯感慨。
你要是知道他推开门后看见了什么,你也会觉得他命好。
然后他就半推半就地留下了。
听起来哪里怪怪的,沉皿盈稍作回忆,并没有找到所谓[半推半就]的部分,他分明就是很果断地留下来欺负人,
菲尼克斯朝她的方向侧了侧身子,再次打量她的模样,依旧还会觉得这次的任务十分新奇。
头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队友],都不像是要拼命的刺激战场了,像那种奇奇怪怪的攻略游戏。
“说好的一起去德国生活,打游戏种菜做饭玩换装,你可别死啊,”菲尼克斯语气放轻,听起来像是在低声下气地乞求,“你千万别死啊。”
沉皿盈安静了一小会儿,声音发闷:“你的ptsd ,肯定没之前说得那么简单吧。”
还说什么不严重,还好,用不着担心。
菲尼克斯挑眉,笑话她:“怎么,心疼我了?”
沉皿盈:“嗯。”
她大方承认,略显埋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在口袋里翻来翻去。
“吃夹心吗。”沉皿盈问。
菲尼克斯摸了摸鼻子,正被她刚才那一眼看得不好意思,忽地一愣。
他咬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女孩儿伸出手,手指正捏着零食袋子。
小熊软糖,德国产,老公哥赠送的一小袋。好吃,但别吃太多,吃多了会拉肚子,影响工作。
菲尼克斯:“你故意的吧。”
沉皿盈:“不是。心情不好的时候,适合吃些甜的东西。”
她讲得倒是一脸正经还无辜,但菲尼克斯很难完全相信她,总感觉自己又被耍了。
可怜的萝莉控,被小女孩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别真小瞧我了,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做,”菲尼克斯试图拾起自己刚掉在地上的气势,吹嘘,“我吻技高超,会恶狠狠地把你亲到腿软。”
说罢,左顾右盼,四下寻找。
沉皿盈体贴询问:“请问你是在找游戏手柄吗?”
哪里的吻技高超?说的该不会是电子游戏里面的吧。
冒昧。
小女孩的嘴也很歹毒,菲尼克斯瞪了她一眼,放弃在小破寝室里找东西了。
他低头,拉开战术背心挂着的小包,揪了颗糖出来。
抻开糖纸,菲尼克斯略微揭开面罩,指尖捏起巧克力,先给自己吃了一颗。
然后面罩又与脸部重新贴合,并没有要摘下来的意思,似乎只是单纯吃了颗糖。
糖纸上印着波兰语,沉皿盈不认得,她正下意识地嗅着空气中的甜味儿,下一秒,一张糖纸忽地贴到了她的嘴唇上。
沉皿盈有些愣神。
变故来得突然,她眼睛还睁着,目光微动,倒映出了菲尼克斯骤然靠近的脑袋。
菲尼克斯俯下了身子,手捧着她的脸颊,轻柔地托着向上仰,隔着面罩和糖纸,与她[接吻] 。
鼻尖弥漫着浓郁的甜味儿,勾得心里有只爪子在挠。
糖纸的内侧就贴着嘴唇,还沾有糖果留下的滋味,沉皿盈鬼使神差地伸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厚实奶香,口感偏甜。
牛奶巧克力。
巧克力在舌尖融化,菲尼克斯缓缓拉开距离,糖纸啪嗒一声,掉在了床上。
虽然没能实际亲到,但两个人尝到了一样的味道。
说实话,他也忘记了闭眼睛。
菲尼克斯垂眸,掌心还贴着女孩儿略微发热的脸颊,指尖划过她的耳垂,在上面摩挲停留。
“你没耳洞?”他才发现。
“我怕疼,”香味还沾在嘴唇上,沉皿盈有些磕巴,“而且人类身上的洞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钻出两个。”
菲尼克斯被她逗乐:“那以后我买耳环的时候挑耳夹好了。答应我的换装play,你别忘了。”
沉皿盈有点细微地“嗯”了一声。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没有真的亲到,这情况反倒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菲尼克斯收回手,却没有立刻恢复成这之前的距离。
他依旧还俯下身子,低着头,像是酝酿那样地安静了几秒,沉皿盈睫毛颤了颤,也没想出来该说点什么。
“如果这是游戏的话,那我就是你的可攻略人物。”
即便是改良版的告白,说出来也还是觉得羞赦。
菲尼克斯不太自在地拉开距离,又开始说起多余的话:“刚刚的画面,算不算一张cg图?”
沉皿盈有点懵,其实还沉浸在[这家伙竟然没有玩弄她感情]的意外之中,这要她如何回应才好。
怎么办啊,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还是菲尼克斯会说话,张嘴就能给出个台阶,沉皿盈眨了眨眼,只好先顺着他的话走。
“你cg给谁看啊。”
难不成屋子里还有别人在收集吗。
快醒醒,菲尼克斯,这里不是游戏世界,你不要犯病。
菲尼克斯选择不去解释这个复杂的问题,不如就留给精神科医生去为难。
沉皿盈瞄了他一眼,菲尼克斯正隔着面罩摸自己的嘴唇,但刚才他们中间隔了两层,连个间接接吻都算不上,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回味的。
沉皿盈还是没忍住问了,充满求知欲:“为什么要隔着面罩和糖纸?”
“出任务期间会沾上很多脏东西,不干净。还有这身衣服也是。你不是医生吗,你问我这个?”
不,是毕业失败、练习时常2年半的兽医学生,私底下就是被鸡和兔子追着叨。
但他人竟然还怪细心的,沉皿盈看菲尼克斯的眼神都变得不同了。
“别窃喜,只是这次情况特殊。”菲尼克斯冷哼,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要是我们都能活着离开的话,到时候我要真的亲你。”
刚刚是刚刚,一开始不熟练,但之后的时间长着呢。
他会进步飞速。
原本的氛围回来了,搞得沉皿盈有点紧张:“你,你想亲哪里?”
菲尼克斯:“肯定不是你想的那里。”
沉皿盈:“那太好了。”
莫名其妙一起笑出声。
“好了,我们出去吧。”
菲尼克斯从床上一跃而下,转身张开胳膊,去接还留在上面的女孩儿,将人抱了下来。
小女孩儿在某些时候意外固执,任务还得继续,菲尼克斯状态好多了,做好了赌上生命一起进去的准备,但隔壁的那家伙却迎面给出一击。
科拉肯已经安排好了:“我和她进去。你有别的任务。”
这不算商量,只是通知。
菲尼克斯拔高声音,他有异议:“凭什么,我也要去。”
“你不合适。”
“我哪里就不合适了?”
两人视线汇聚,目光较劲,暗流涌动。
“他没说错,菲尼克斯,你一个侦察和狙击手进去干什么,你去搞近战吗。”三头犬不想他们再吵这没营养的话题了。
术业有专攻,发展方向不契合,菲尼克斯,out!
就那么一会儿没在,水灵灵地就被安排了,一股骂人的冲动涌现,菲尼克斯狞笑着张开了他的嘴。
沉皿盈拿着鸟蛋路过,随口提醒:“做个文明地球人。”
菲尼克斯闭上了他的嘴。
三头犬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空气忽地变得有素质起来,他不免诧异,差点以为时间暂停了。
这又是什么时候被驯服的?
第93章
科拉肯默许他们私下聊——屋内的其余雇佣兵不懂他们的故事, 觉得很正常。
菲尼克斯骂人的话才到嘴边,没说出来就咽了回去——屋内的其余人在先前短暂的相处中都挨过他的骂,眼睛一眯, 这很不对劲。
丰富多彩的骂人语库呢?
说讲文明就讲文明, 菲尼克斯变得太有素质了,这显得很反常。
顺着瞧过去,从他身边路过小女孩儿在擦鸟蛋,然后又捏着翻出来的布料做手工,系兜子,很有童趣。
在场所有雇佣兵的脑子里同步浮现了一个词, 萝莉控。
抱歉,刚刚隔壁叫嚣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他们很难完全忽视。
菲尼克斯双手抱胸, 学会了坦然, 甚至还很骄傲地扬起下巴:“那又怎样。”
科拉肯瞥了他一眼:“我的。”
“那也不一定吧。”米哈伊尔加入其中,接收到科拉肯异样的注视, 后知后觉地敲了敲头,笑得一脸纯良, “啊抱歉, 我是说年龄, 她不是已经成年了吗。”
接话顺序, 耐人寻味。
波德俄构成了一个圆,让人想问现在究竟是什么年代。
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三个人之间的针锋相对,也不知道那个俄罗斯人什么时候融入进去的,
三头犬默不作声, 这个行业真是没落了,还很不道德, 总感觉他们那个训练营一眼看不到未来。
没有未来的远不止这些,还有三头犬的工作,以及沈皿盈的人生。
大家都在不怀好意,三头犬有些同情她。
太热闹了,绿鹦鹉也没想到打窝效果会如此突出,它稍作思索,有所顿悟,悔不当初。
“光记着神父和小男孩儿了,我怎么忘了这个癖好也算是一种传统。早知道之前就忽悠你少穿点,然后当着那个谁的面在高高黑板上解数学方程式了。”
科学家应该都爱看,拿捏导师那个老登岂不是手到擒来。
它到时候就在角落里疯狂拍照,保证让那家伙身败名裂,学姐学弟两个人联合起来,能以另一种方法拯救世界和人类。
绿鹦鹉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
沉皿盈:“别说那变态的话了。”
沉皿盈拿着新做好的东西走过来,呸了一声打断,她难不成看起来就那么好忽悠吗。
绿鹦鹉:“是的。”
小鸟又在说糟糕的话,沉皿盈气冲冲地握紧了拳头。
但出于不久前的教训,她审视地打量了它好几眼,还是没敢轻易出手拽它脖子。
这东西太复杂了,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奇怪的play。
目光落在绿鹦鹉身上,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沉皿盈忽地犹豫了。
怎么办,不想碰它。
沉皿盈拿着手工缝制的小兜子,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然后捏着手指,很小心、很嫌弃地系在了鹦鹉的脖子上。
因为全程都非常努力,所以没有碰到鹦鹉的毛。
她拍拍胸口,舒了口气,劫后余生那样小声嘟囔:“唔还是感觉有点恶心。”
绿鹦鹉面无表情,它好恨那个克格勃的男人。
“你给我系了什么?”它问,低头去瞧。
沉皿盈撕开了从衣柜里翻出的衣服,手工缝制了个简易小兜子,里面揣了几颗鸟怪的蛋,还有写了字的小纸条。
“我写了自己的名字,还有解释的话,好让我老乡能认得你,”沉皿盈给它指路,“你去后门那边找王老板,他会想办法帮忙的。”
绿鹦鹉美滋滋:“白色小兜子真好看。”
沉皿盈:“是吧,象征意大利的忠诚,关键时刻还能拆开挥着用。”
绿鹦鹉:“让我们说中文,今夕是何年。”
沉皿盈纳闷,这家伙什么时候学的中文。
绿鹦鹉心情很好地蹦跶着,沉皿盈想了想,还记得它算计人的事情:“都要走了,可以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吗?”
不然平白无故就被算计了,还连个理由都不知道,感觉稀里糊涂的。
绿鹦鹉没想对她隐瞒:“没有庇护的天才会死很惨,也没有需要的研究条件。既然都已经惹到了这家,我总得再给自己找找下家。”
一些审时度势,一些血脉觉醒。顺便再处理一些事情。
“所以,我选中了你。”它张开翅膀。
沉皿盈:“臭不要脸。”
绿鹦鹉:“啾~”
“你找对了,记得那边的是王老板,你可别认错啊,”沉皿盈提醒,“他会带你回国研究治疗办法的。”
以为要挨骂,但没有,小学姐在像个靠谱的小家长一样对它碎碎念。
绿鹦鹉拧着脑袋,从下往上看:“你不生气?”
“因为我是你学姐呀,有义务照顾比自己小的后辈。”
沉皿盈没那么小气,向来是个灵活大度的人,她得到了学长他们的照顾,自然也会学着去照顾更小的学弟。
虽说这家伙人类时期,确实是个比她高出不少的大个子。
还总抛飞吻、说些浮想联翩的话,一点也不稳妥踏实,没个乖乖学弟的样子。
沉皿盈看了它一会儿,点头肯定,不管怎么样,还是毛茸茸的鹦鹉形象更顺眼,至于那实际是哪个部位
还是希望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你比我年纪小,还比我聪明,”她试探地伸出食指,戳了戳它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人类的未来就交给你了,当然要让你好好活下去啊。”
绿鹦鹉不喜欢这个说法:“你是笨蛋吗。”
沉皿盈:“不,我是年上。”
可算找到变成大姐姐的机会了,她喜欢这种理所应当照顾人的感觉。
但是跟别人都没法玩年上姐姐的游戏。
菲尼克斯把她和他的萝莉控癖好对标,老公哥实际年龄最大,沉皿盈偶尔会有些可惜,没太有发挥的机会。
学弟,还好你是学弟。
沉皿盈就只挺胸高兴了几秒钟,绿鹦鹉没再给她继续开口表现的机会,扑腾着翅膀起来,生气地啄她的脑袋。
“你不要用奇怪的地方敲我的脑袋!”沉皿盈躲不过,狼狈地捂住脑袋,闪着泪花反驳。
“少看点不正经的小说吧。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就说你好忽悠啊!”
绿鹦鹉啧啧称奇,还好它心地善良,良知尚存,不然早就把她吃干抹净然后再顺手卖掉了。
“我还不急,我留在这里帮你处理完他们的事再去,顺便想个办法接应你。”
把这么一群雇佣兵扔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总得好好利用和压榨一下。
竟然真的有在考虑她,沉皿盈有点感动。
太傻了,绿鹦鹉抬翅膀,扇她巴掌:“笨蛋,当然也把你考虑在内了,我什么时候对你有坏心思了?嗯?过去半年我难道没对你网开一面吗?嗯?”
要不是有它压着,其余的鸟怪们敢怒不敢言,哪里轮到她耀武扬威地欺负它们,还天天给自己偷鸟蛋开小灶。
始终记着彼此的情谊,它心思可太正了。除了想和小学姐睡觉。
沉皿盈小心翼翼地捂住胸口,视线飘忽,有点没底:“之前那半年,你没有趁我睡着,偷偷对我做什么吧?”
绿鹦鹉:“那你别问。”
绿鹦鹉:“他之前也委托让我照顾你来着,再怎么我肯定不会害你。大事上。”
那小事呢弟。
后面的补充听起来欲盖弥彰,又有点像懒得去狡辩了,跟承认了一些事情没有区别。
“ 他?”沉皿盈决定为自己着想,有些问题还是不要细究为好。
“你导师。”
绿鹦鹉哼了一声,虽然对导师和他的理念不满,但如果是这样的嘱托,它还是会同意照做的。
沉皿盈难过了,按顺序来她才是学姐,不应该嘱托她吗。
绿鹦鹉之前也问过这样的问题,只不过都是打着拿来捉弄她的主意,这次却难得正经了不少:“想知道他怎么想的吗。”
有关支持派,有关奇美拉研究。
沉皿盈下意识地想逃避,她余光瞄向三头犬,想了想,倒是因此改变了一点点。
“也不是不想,”沉皿盈态度软化下来,“等我们回去了,给我讲讲吧。”
说起来,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三头犬呢。
还有和菲尼克斯的游戏,和科拉肯他们的训练营。
这么一算的话,等事情结束了她依旧忙得很,任务清单上有不少事情排着要做。
但都很有趣的样子,让人期待。
沉皿盈给自己鼓气,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
出发前,沉皿盈做了些准备,以防真的和科拉肯意外走散,她否定了绿鹦鹉所谓[儿童用/防走丢手环]的馊主意,互相装上了定位器。
绿鹦鹉掐着时间:“你们只有1个小时。进去,拿数据,出来,最多1个小时。”
本来就是不过几分钟的路程,1个小时已经很充裕了。
在不考虑实验楼奇美拉变故的情况下。
沉皿盈点头,她会尽力,尽力不行的话就[绿鹦鹉、请帮帮我们] 。
屋内的人目送他们两个走出去。
菲尼克斯视线紧盯着门口,直到一点影子都看不见,他不爽地咂舌,三头犬最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说吧,有什么是只能我来做的?”
三头犬颔首,有些话他不想让沉皿盈听见,是想对她隐瞒的部分。
“这地方有水还有电,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三头犬提醒。
小学姐不在,绿鹦鹉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哦,你发现了?”
它抖搂几下羽毛,落在桌子上,众人眨眼前看见的还是只平常的鹦鹉,待到眼皮闭合又睁开,反倒是个人类正盘腿坐着。
一个黑色卷发的青年,面容还留有些少年气,戴着暗金色的耳钉。
他翡翠色的眼睛审视地打量他们,像在盘算这群人的利用价值。
竟然真有人型。
出于一些不久前听到的对话,还有一些好奇,他们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了青年的某个部位上。
那小布条,到底系在哪儿了?
“乱看什么,信不信让你们再高烧个几轮,彻底烧成傻子?”
绿鹦鹉再没有开朗轻浮的口吻,他转了转系上小布条的手腕,语气傲慢刻薄,颐指气使:“现在我是你们的新头头了,想活命离开就听我的指挥。”
第94章
鸟怪们散开, 显露出了通往实验楼的路。
湖就在临近教科楼的不远方,鱼怪游动,跳跃出水面, 掀起一阵阵哗啦声。
王老板还在那边等着接应。
现在就剩最后的环节了。或许也会是最具变数的环节。
色彩缤纷的羽毛散落在小路上,随着迈步时掀起的风低空漂浮。穿过寝室楼西侧的林中小路,前方就是庄严的教科楼建筑。
沉皿盈向斜前方瞧,科拉肯跟着她一起行动,后方的鸟园是安全区,前方未知,他刻意维持在了更前几步的位置挡着。
本来做好了孤身前往的准备, 忽地变成了两人行动。
沉皿盈放缓脚步, 一直在思索对策,既然多带了一个舍友眼中的[陌生人], 贸然进去或许不太好。
而且不只是舍友, 里面还有其余的奇美拉在,她是可以在那片区域畅通无阻, 但对于别人来讲,实验楼依旧是个危险的地方。
得想个办法, 尽量保证一下队友的生命安全。
菲尼克斯当时可真没说错, 在进了学校、面对奇美拉的情况下, 真的是柔弱女大学生保护两个强壮雇佣兵。
“前面很危险的,为什么还要跟着一起,留寝室那边不是更好吗, ”沉皿盈问,随即了然地拉长尾音,还没有忘记前不久在意的事情,“年上的责任心?”
她在偷偷学习。
就比如说, 如何从言行举止中使自己显得更加年上,26的老公哥就是个很好的教具教材。
暂且不谈科拉肯社恐内向的那面,他有些时候的发言和行动都很有气概,有种毋容置疑的强势,感觉很有那种年龄压制。
沉皿盈不免反思自己,她在和学弟的相处中显得太弱气了。
学弟人类时期长得高,显得她没气势就算了,怎么他外观变成了鹦鹉,缩着脖子没气势的那个还是她。
不行,要继续学习。
科拉肯沉声回答:“不。因为喜欢你。”
责任心只占一部分,你知道的,他们这行向来没有信誉,见势不妙一般都跑很快。只是因为有特别的存在。
沉皿盈瞬间就被说得脸颊发烫,支支吾吾,只好暗暗握拳,很没能耐地闭上了眼。
不行啊她学不会。
说起来,科拉肯他是不是越来越直接了?
沉皿盈红着脸,为他感到欣慰。
或许是越来越熟悉了,老公哥逐渐走出了复杂长难句、为三百字发言焦虑紧张、开口说话需要长时间读cd的阶段,讲话变得愈发自信。
等等,沉皿盈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有一段时间在和菲尼克斯私下聊,没有盯着科拉肯,他不会
沉皿盈:“你吃药了?”
科拉肯:“”
沉皿盈:“你果然吃药了!”
不然怎么讲话犹如巧克力那般丝滑。
巧克力。
现在有些听不得这个词。
沉皿盈上一秒还在义正言辞,想告诉他药物过量对身体的危害,下一秒话一顿,忽地抬手摸了摸嘴唇,醇厚的牛奶巧克力香味仿佛还沾在上面。
她目光微动,偷瞄科拉肯,壮硕的男人正扛着枪挡在前面,警惕四周,似乎还不知道他的队友背地里都做了什么,毫不知情。
沉皿盈有些心虚,但又不知为何心虚。说来奇怪,怎么感觉像背着他偷吃一样。
原来是这种心情吗。
可是,没啊。
也没吃到啊。
菲尼克斯把巧克力扔到了自己嘴里,压根就没给她留,事后也没想着拉开他的小包一起分享。
她连块巧克力都没吃到,就只有糖纸上一点点残留的味道,惹人惦记。
但如果向菲尼克斯讨要的话,估计又要被他捉弄、提各种要求,然后稀里糊涂地为了一块巧克力、卖了自己的身。
太欺负人了,沉皿盈在心里控诉,她不如之后灰溜溜地去找代购。
女孩儿忽地安静下来,科拉肯有些担心她,微微侧过头:“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
回复得有些急切,仿佛掩盖着什么。
“哦。”科拉肯配合地点头,没有质问她过分明显的慌张,见她一直在思索,“是想到什么了吗?”
抱歉,在想菲尼克斯表白的事。
沉皿盈含糊其辞地应下,垂头看地。
她为难地皱着脸,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菲尼克斯当时没再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和动作小心,在认真地说真心话,并不是想象那样玩弄她的感情。
怎么一下子就冒出了两个爱心选项,大家不是队友吗,这队友得也太不纯粹了。
沉皿盈咬着指尖,后知后觉,这要怎么办。
他们两个彼此知道吗,不会到时候反目成仇,打起来吧?
——科拉肯和菲尼克斯已经打过了。并且暂时统一了阵营。只是这事还没有和她说。
他们两个都很好,遇到了棘手的情感难题,沉皿盈有些懊恼,她该抓住学弟和他讨教的,学弟是情感大师,他说不定知道怎么办。
感觉会说些一起钓之类的话。
那换个亲友团求助,毛子哥他们说不定也有办法
感觉会说些一起钓之类的话。
沉皿盈沉默了,她这些年到底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关键时刻怎么都是一样的货色。
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大人要把这句话写在日记里。
沉皿盈努力找理由拖延,给自己争取时间,现在还有正事要忙,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好时候。
没关系,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的话,不如就去找爹咪寻求意见。
家长总归是靠谱的。
眼前一亮,说干就干,沉皿盈摸出手机,低头给消失了一阵子的家长发消息。
[男友A和男友B,26和22,你觉得哪个更好? ]
如此刺激的话题,爹咪再不回复可说不过去了。
钓鱼执法。希望人没事。
科拉肯默不作声,早就将沉皿盈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表情特别好猜。
之前菲尼克斯的[审讯]一抓一个准,也不完全是菲尼克斯技术高超的原因,主要是小女孩儿从某种方面来讲,很会配合。
但科拉肯没有过问她和菲尼克斯私底下做了什么。
首先,光是菲尼克斯那一大声的[对啊我就是萝莉控那怎么了] ,就已经很让人哑言,对他们的对话失去兴致了。
其次,科拉肯和菲尼克斯相熟,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
菲尼克斯嘴上什么话都敢说,看起来也确实是心思不纯,但科拉肯可以笃定,菲尼克斯这时候没胆子做什么。
放任空气安静一会儿,时间卡得差不多了,科拉肯故意开口:“我相信你。”
沉皿盈瞳孔颤动,不自觉地一激灵,手机好险扔出去,差点流下冷汗。
相,相信什么 ?
沉皿盈慌张地看了过去,科拉肯却缓缓侧过头,回避了这道视线。
看起来有些受伤,就好像知道了什么一样。
突如其来的信任发言,不明不白,最引人遐想,对号入座。
科拉肯私底下一直在不断成长。总结经验,抑制冲动,灵活出手,再也不是情急之下就掏出手铐的那个他了。
科拉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把琢磨瞎想的部分留给了沉皿盈,他其实更担心沉皿盈的精神状态。
一切都多亏了三头犬的提醒。
科拉肯,菲尼克斯,沉皿盈,大家表面上看起来都挺精神不健康。
但有时候三人不自知,相处时有人只顾着聊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太能关注到这种细节。
他们两个有ptsd ,那沉皿盈呢,她那半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还好啦,”沉皿盈指尖挠了挠脸颊,说罢,垂下眼眸,“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多亏当时有被你捡回去。”
因为自己的无能,无法救下重要的人,无法改变一切,任谁都会崩溃。
所以她那天说着想要离开,走出了学校。
结果命运由此小小地改变了一下。
和人说话的感觉很治愈,人果然还是需要社交。
“最差劲的状态已经过去了,现在正触底反弹,到了最底部之后,无论怎么走,都是在变好。”
“而且现在想想,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孤单一个人,”沉皿盈背着手,很乐观,“一直有朋友在陪着我。”
所以才要好好回应和告别,不要再做临阵脱逃的事情了。
[接受自己的无能],说不定也是成长的一部分。
沉皿盈望向科拉肯,虽说得知这是学弟算计好了的一部分,但无论它再怎么聪明,也算不到捡她回去的具体会是谁。
显得每一次的相遇都不可思议。
科拉肯回想初遇的画面,绿化带里晕倒的女孩儿,以及指引他前去的绿鹦鹉,确实很不可思议。
像迪o尼公主的出场。
沉皿盈被夸得有些害羞,扭捏:“我还挺喜欢迪o尼的。”
太好了。
乖巧女大学生和雇佣兵,这两个词完全不搭,现在终于有了些共同话题。
共同话题可以增进彼此的感情。
科拉肯动作一顿,找到了可以聊的爱好:“你喜欢哪个公主?”
他喜欢长发公主。
独自困在高塔里,自言自语地过日子,很有代入感。被王子带出高塔的画面也很让人感动。
沉皿盈指尖点着嘴唇,认真思考,有了答案:“高达。”
科拉肯沉默了。
她喜欢的还是迪o尼吗。
因为担心他会被奇美拉袭击,沉皿盈一直在想怎么办才好,既然奇美拉们不会伤害她,那她有个想法。
沉皿盈攥拳,找到了答案:“我们应该合体!”
驾驶高达,出击!
科拉肯:“这里吗。”
沉皿盈:“对”
不对。
奇怪,他是不是有点变活泼了?
第95章
于是, 变成了高达。
科拉肯的脖颈上多了个人坐着,意思是,没错,他才是那个高达一号机。
外国高达太巨大了, 沉皿盈上去后才发现自己不太习惯。
她也不是没这样骑过别人的脖子,但那都是小时候和爹咪的事情了。
时间稍显久远,但很怀念, 童趣又快乐。
沉皿盈寻思趁机找找那种年幼时期的感觉, 她是真的想爹咪了, 对方越是不回消息, 她就越挂念、越想念的那种。
当然, 没有太多想玩的意思,更多的还是出于对科拉肯的保护。
真的。
放心吧, 雇佣兵大哥, 真没别的意思。
真的。
雇佣兵大哥垂着脑袋,深呼吸中,不说话。
沉皿盈努力寻找着这个姿势下的平衡,还没有坐稳,她的上半身晃来晃去,显得摇摇欲坠,使人担心。
以防她不慎掉下去,科拉肯不得不暂且放下枪,两手改为握住女孩儿的小腿,并陷入了沉默,思考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合体有很多种姿势,为什么偏偏是这种麻烦的。
倒也不能说这种麻烦,沉皿盈刚才还一本正经地提出了个更麻烦、并且很不堪入目的, 科拉肯沉默了半分钟,想到之后要深入的危险区域,还是咬牙给出了拒绝。
四肢着地并不屈辱,屈辱的是翻了个面的四肢着地,还要飞速挪动。
不是做不到,但雇佣兵不是这样用的。
提出两个方案,一个是最终目的,一个是根本不可行,这样他就不得不选沉皿盈想要的那个。
沉皿盈计谋得逞,科拉肯目光死亡,还沉浸在她刚刚发言带来的冲击之中。
差点就忘记她在鸭店兼职的事情了,她打工的那一年到底都见识到了什么,怎么听起来比雇佣兵在战场上厮杀见到的还刺激。
甚至都超出DVD应有的画面,科拉肯很担心她的精神状态,以及自己的未来。
以及她的未来。
说不定还有菲尼克斯的未来。
这么看来,三头犬没有说错,既然他们三个人能玩到一起去,精神面貌果然都不正常。
脖子上的女孩儿还在晃,科拉肯稍稍低头,身子略微前倾,好让她找到支点、抱着他的脑袋向前稳住。
“或者,换成之前的姿势呢?”科拉肯斟酌开口。
指像往常那样,他把人揽着腰提起来,夹在臂弯里。
怎么不算合体在一起,而且还很便利,不用为平衡感忧心。
沉皿盈一口回拒,早就想控诉他了:“那样感觉很没有人权。”
骑在别人的脑袋上就不一样了,很有人权,以致于都超出了人权的范畴。
就这么坦然自在地岔开腿,坐在了他的脖子上。
科拉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觉得现在这种…像亲子。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科拉肯垂下眼帘,手掌还握着女孩儿的小腿,没敢太用力。
戴着手套的指腹轻轻按了按,软肉随之小小下陷,瞧着很好捏,并且缺乏锻炼。
或许是掌握了些稳住的规律,她自信了许多,不再摇晃,甚至还有晃了晃腿的余力。
等等,科拉肯忽地目光闪动,意识到了不对,视线开始追着擦着脸的腿瞧。
女孩儿在他的肩膀上坐着,晃荡着柔软的腿腹,离这么近,紧挨着亲密接触
但他穿太厚了,感觉不到。
按理来说,应该是温热的,柔软的。
感觉不到一点。
手也是,明明就握在手心里,但厚实的手套竟有些碍事。
科拉肯内心不甘,有点想把装备都脱掉。
沉皿盈抬手,摸了摸科拉肯的脑瓜顶上的装备,也跟着安静了几秒,后知后觉,他们之间原来隔着这么多东西吗。
她开始好奇打量。
这个高度就是好,能看到平时注意不到的细节,原来他头盔顶部长这个样子。
以为是简单小头盔,但上面挂满了各种看不懂的设备,不知道都控制着些什么,沉皿盈的手在上方停下,有点不敢乱碰了。
驾驶高达真是复杂。
沉皿盈探过头,好奇询问:“你感觉怎么样?”
科拉肯想把装备都脱掉,然后按这个样子再来一遍。
换个朝向就更好了。
“原来这就是2米高的视角,”沉皿盈左顾右盼,实在新奇,感慨,“好少见呕。”
沉皿盈及时闭上眼睛,弯腰抱住了他的脑袋,手脚并用,狠狠一夹,紧紧地扒着他,蔫了。
沉皿盈语气虚浮:“抱歉,我突然有点晕高。”
科拉肯:“”
沉皿盈声音无力,还有点钦佩:“你竟然不晕高的吗?”
他要是晕高,那不就完了吗。
先不提工作时需要从直升机跳下来,平时站着岂不也会是个问题。
科拉肯站在原地,不敢动了,试探着提议:“那换个姿势呢。”
沉皿盈就当没听见,并没有放弃,闭着眼睛指挥他前进。
提议被驳回,科拉肯缓缓叹了口气,算了,她开心就好。
两人离实验楼越来越近。
前方画面映入眼帘,愈发清晰,显露出这片区域的景象。
与兔子区的清净、鹦鹉区的安逸不同,这里尸体堆积成山。
人类的、奇美拉的、介于两者界限之间的光是视觉上就极具压迫感。
他看见了苏联风情的巨大尸体建筑,无比宏伟,冷冷地矗立着,还抓了鸟类奇美拉五彩斑斓的尸体做点缀。
尸体黏合出的堡垒,组成的坦克,上面配备了抢来的枪械和弹药。
还有尸体黏合而成的怪物在爬动,逐渐向他们围绕,密密麻麻的蜘蛛组成了密密麻麻的复眼,无死角地盯着他们瞧。
犹如地狱般的景象,这不是学校该有的画面。
科拉肯不得不停下步伐,即便事先做了心理准备,还是低估了眼前的场景。
科拉肯背后一冷,不太能相信沉皿盈的话了,她心理状态真的没事吗?
沉皿盈觉得其实还好,睁眼就看见一群尸体固然可怕,但如果尸体都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们呢。
虽然还是很可怕,但却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可怕。
沉皿盈早已学会了苦中作乐,怪物坦克设计推出了最新款,她没忍住鼓掌,感慨:“这年头,奇美拉也在学习和进步啊。”
科拉肯:“”
沉皿盈:“你觉得怎么样,有参考价值吗,要拍张照留着回去用吗?”
科拉肯:“不了。”
科拉肯:“回去之后,我给你介绍我的精神科医生。”
病了,病很严重。
科拉肯很担心她。
“哦,”沉皿盈想到了另外的地方去,“是叫汉o拔吗?”
不,你想的那个确实也是医生,但应该不会愿意接诊他和菲尼克斯。
医生之前受他和菲尼克斯的折磨,现在好了,又多一个,甚至他们三个还是熟人。
“我认识的医生在这方面很专业,”科拉肯有必要多说几句话,给她安排了新的行程,“你确实需要和我回去一趟。”
一方面,回去组建家庭,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另一方面,请及时看病。
沉皿盈低下了头,乖巧应下,选择珍惜过来人的人脉。
说实话,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中途转职了,兽医感觉没前途,要不去当心理医生呢?
一群[怪物]在科拉肯附近停下,略微仰起头,它们视野开阔,瞧见了上面的沉皿盈。合体的提议似乎有点用处,它们没有展现出攻击的意图,看起来竟还有些友好。
科拉肯打量它们的模样。
蜘蛛奇美拉,能力是筑巢。
蛛丝黏合尸体,拼凑成形,在里面自由操控,就像高达一样。
有的差不多真拼成了高达,宏伟壮观,很有艺术细胞,充斥着别样的寒意与美感。
有的只是两根胳膊黏在一起,歪斜着不怎么牢固,感觉随时有可能掉下来,也分辨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七扭八歪地跑了过来。
沉皿盈探出头,辨认出来了,语气上扬:“哦,是耶稣最喜欢的东西。”
——十字架。
科拉肯彻底否认了她想去当心理医生的想法。
“有的织网标准又美观,有的乱七八糟还勾不上,不是所有的蜘蛛都是天生的建筑家,这很正常啊。”
沉皿盈对它们一视同仁地采取鼓励教育,然后像赶狗一样,把围绕着碍事的家伙们赶走了。
目送它们好奇过后又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新一代的身形愈发微小,难以精准击杀,被击散也仍会大规模汇聚,无惧枪械武器。
即便扛着枪来,也作用不大。
“放心吧,我舍友人很好的,”沉皿盈伸手向下找,摸了摸科拉肯的脸,让他不要太紧张,“都是那只鸟坏事做尽,惹她生气,才背地里编排她。”
舍友就像一个许愿池,和她说什么,就会拥有什么。
也像一个小教堂,可以跟她忏悔一些事情,减轻心灵的负担。
虽说忏悔过后什么都没干,但依旧还是感觉到了救赎。
这,就是友情的力量。
和舍友夜谈,讲起了和学长谈恋爱的事情,虽然恋情很快就结束了,也没什么的,只是和舍友稍作感慨埋怨。
第二天,学长眼眶乌黑发青了一个,好像被揍了一样,但他沉默着解释说没事。
和舍友聊天,讲起导师又邀请约晚饭的事情,还送了礼物,拿捏不定是不是想潜规则她。
第二天,导师眼眶乌黑发青,并表示不想聊这件事情。
和舍友求助,大一新生里有个甜言蜜语的学弟,最近总是叼着玫瑰花追着她求爱。
当天下午,学弟左腿骨折,送进医院打石膏。
科拉肯:“”
有一个似乎格外严重啊。
第96章
实在是武德充沛。
科拉肯开始为自己感到担忧了,在衡量自己应该算是哪个阶段的人,试图和这三个反面案例对标。
之后的下场是挨一拳、还是断一条腿?
还是彻底送命。
科拉肯冷汗直流,就在过去的几天里, 他对沈皿盈做了一些事情, 还亲了一些嘴。
不能回想了,越回想越觉得自己罪恶实在深重,很快就会受到她友人的制裁。
那是沉皿盈的好朋友, 听起来关系还好得不得了, 他也不方便反击。打斗不是个好想法, 其他的迂回政策呢?
假如排除这些个人因素, 从两国关系出发的话也并不友好。
科拉肯选择专心当高达,闭口不提,等着沉皿盈保护他。
他或许应该再带一个菲尼克斯的, 菲尼克斯会说话, 至少关键时刻可以扔出去挨打。
沉皿盈双手抱胸,脸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帅气一点,刚想再继续开口说点什么。
科拉肯迈开步子前进,四周高耸异常的景象随着抖动,晕眩感袭来,沉皿盈不再装酷了,慌张地弯腰搂住他的脑袋。
“她人很好的,至于加入研究组的事, ”沉皿盈努力抱住,帮舍友说好话, 拉近彼此的关系,“嗯, 应该是血脉觉醒了吧,毕竟美苏关系很差劲。”
舍友是支持派的另一研究头目,听学弟的口气,应该也没干好事。
沉皿盈反倒有点能明白舍友怎么想。
照这么发展下去,不出意外的话就会出意外,肯定是阿美会先自食恶果。
沉皿盈:“打个比方就是,你是德国人,如果有个机会能拿犹”
科拉肯:“先别说那危险的话。”
这是可以说的吗。他有点汗流浃背了。
老公哥接话忽地很迅速,讲话也忽地很顺,看起来是真的抱有趋利避害的决心,沉皿盈放过了他。
“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可以根据他人的一面之言断定一个人哦。”沉皿盈点头,肯定,“保险起见,让我想想怎么说服她不杀你,也不把我关起来。”
科拉肯:“”
这不是评价得相当准吗。
沉皿盈从学长那里得知了数据所在地,给科拉肯指了目标实验楼。
或许真的把他当成了沉皿盈的坐骑,奇美拉们反应平常,没有攻击,一幅人与奇美拉和谐相处的诡异画面。
但沉皿盈安抚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科拉肯神经紧绷,时刻警惕她那个舍友。
目标实验楼到了。
实验楼的外墙掉了漆,稍显斑驳,有打斗过后留下的痕迹,两个人在楼门口停步,共同陷入了沉默。
斑驳的墙面上泼洒着血迹,显露出一个硕大的血印。
—— Die
猩红粘稠的液体弯弯曲曲地向下滑落,印在墙上,阴森可怖,犹如恐怖片照进现实。
她抿了抿嘴唇,试探着念出声:“爹?”
科拉肯:“?”
虽说英语对于大家来讲都是外语科目,但不是这么读的吧。
沉皿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宽慰科拉肯了。
“不是你想的意思,那个是,是摇滚涂鸦。”沉皿盈磕巴,“不要怕,我舍友人很好,她只是喜欢死亡摇滚罢了。”
说很好,如果没在和里面出现的奇美拉怪物对视后倒吸一口冷气、差点脱口而出“快跑”,就更好了。
沉皿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嘴。
那是一只拼凑成巨大蜘蛛形状的怪物,由尸块堆叠排列,没那么精巧细腻,却莫名透着冷峻与庄严。
它的高度足以与科拉肯平视,但它没有拼出头颅,科拉肯能够感受到被凝视的目光,只是不知道是哪个部分在与他对视。
难不成会是藏在里面的蜘蛛吗?
组成的部分太多了,每一块都仿佛来自不同的身体,找不出关键的主体,和科拉肯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感觉,只是不太对劲。
这是沉皿盈的舍友吗?
哪部分?
沉皿盈在努力辩解:“我带着高达回来了,我出去是为了找高达,毕竟你们都有,我也想要。”
并没有什么效果。
它怒气冲冲地奔跑了过来。
速度过快,人类无法跑过,科拉肯已经下意识反手去摸挂着的手雷,但它却逐渐步伐放缓,最终竟停了下来。
沉皿盈坐在高高的位置上,科拉肯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但它却看得清楚。
它疑惑地原地踱步,不明白沉皿盈为什么一幅快哭出来的样子。
“你骗人,”沉皿盈先发制人,哽咽着指责它,“我试了,野韭菜根本就毒不死人,最多食物中毒。”
记,一次失败的自杀
实验楼内,大家相安无事地站在一起,气氛忽地友好了起来。
它被沉皿盈眼泪汪汪的样子弄懵,手忙脚乱地安慰,也顾不上去关注科拉肯的事情。
沉皿盈平复好了情绪,伸出手,给它介绍:“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放心吧,他不是美国人。”
(德国人。)
“是个哑巴,没法说话,挺可怜的,但为人善良。”
(不要暴露你的德式口音, Пожалуйста 。)
科拉肯心情复杂,现在情况很微妙,这种和怪物面对面的感觉很压迫,尤其还是社交场合。
怪物,社交,这两个词是应该联系在一起的吗。
沉皿盈踹了科拉肯一脚,小声提醒:“不要说话,你不是最擅长不说话了吗,好好发挥啊!”
科拉肯点头配合,不说话,他擅长。
可是他们一定要维持合体姿态吗。
沉皿盈坐得很起劲,像是借此证明些什么。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现在有自己的小弟,2个2米高的雇佣兵,”沉皿盈拍胸口,不忘严谨补充,“虽然其中一个要靠穿增高鞋补足剩下的3厘米。”
说的就是你,菲尼克斯。
它抬了抬前肢回应,看着状态很稳定,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
很淡定,没有攻击的意思。
沉皿盈松了口气,小声:“我就说吧,和那只臭鸟说的不一样。”
最初的时候,舍友是对她看管得很严格,但渐渐就宽松下来了,不至于像学弟说的那样暴躁。
沉皿盈让它把自己拿下来,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刚才可没少说,科拉肯在心里默默发言。
沉皿盈说明了来意,拿数据,然后要离开了。
沉皿盈有些忐忑,科拉肯也跟着一起紧张,但它只是挥了挥前肢,有点像在告别,既没有否认,也没阻拦。
是不是有点好说话得异常了?
明明是他们最担忧的环节,进展得反倒最顺利,令人超乎预料。
沉皿盈表情有了细微变化,看了它一眼,很快又面色如常,和科拉肯安排任务,告诉了他数据所在的房间号。
分开行动,他去拿数据,沉皿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和它去拿别的东西,顺便告别。”沉皿盈解释。
科拉肯有些犹豫,但沉皿盈态度坚定认真,他想起对方的来意,视线在她和怪物之间打转,还是点点头,快步跑着去找数据。
沉皿盈转过身,和科拉肯走去了相反的方向。
她没有说谎,她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去把日记毁尸灭迹。
那东西就像你和闺蜜的聊天记录,什么精彩的发言都有,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发现。
导师已经以身示范,成了个颇有教育意义的反面案例,沉皿盈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沉皿盈恶狠狠地攥紧拳头,撕碎,烧了,不然她不放心。
“还有啊,这里看起来很钢铁堡垒,但一个核弹扔下来就没了,他们又不是没扔过。我还是觉得快跑比较好。”
它亦步亦趋地跟着,听沉皿盈念念叨叨地讲那些听不懂的话,安静地守着。
沉皿盈在某间实验室门前停步。
往常每次推开,屋内总吵吵嚷嚷,大家手里拿着各种试剂、满脸严肃,看起来很忙碌,其实全在摸鱼,被导师眼尖发现了挨个训。
瞄见她在门口偷偷观望,一众师兄师姐眼前一亮,频频向训人中的导师使眼色,想尽办法让他赶快离开。
想想就好笑。
沉皿盈伸手推开,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实验室,日记偷偷藏在了某个小角落的抽屉里。
尸体早都被蜘蛛奇美拉们偷走,屋内空荡荡,只剩地板、墙面和天花板上溅到的暗红痕迹。
惨遭学校退货,沉皿盈那天来实验楼找舍友,想在离开前和她告别,约着去外面吃顿饭。
沉皿盈站在实验室门口,乖乖等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很平常。
结果冲出来的却是个怪物,飞奔着将她掳走,躲到了外面去。
等再回到校区,里面已经换了一番景象。
她想要救回来大家的解药,发了疯的学习和尝试,几乎要住在实验室里面。
实在没有进展,沉皿盈缩坐在角落里消沉。舍友变成了奇美拉,没有了语言功能,就默默地挤在她的旁边,捧着她的脸安慰。
然后啪嗒一声,掉一根胳膊。
扭头捡起,安上,啪嗒掉下,沉默,一脚踹飞,改为找新的黏合。
踹很好,力度很大,沉皿盈坐直身体,不敢消沉了。
从抽屉中拿出日记本,却没顾得上立即处理掉。沉皿盈在旁边坐下,扭头望向它,试图寻找到属于[她]的那部分。
初代奇美拉不像之后的版本,原有人类的部分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它歪着身子,学着该有的样子,挤了过来。
之前是舍友哼唱俄语歌哄她,现在变成沉皿盈依靠着蜘蛛奇美拉,给它唱喀秋莎。
但它似乎不懂这首歌背后的含义。
就像不懂沉皿盈为什么突然在哭。
不懂野韭菜是怎么回事。不懂想离开有什么需要阻拦的。不懂为什么一定要看科拉肯不顺眼。
沉皿盈有了个糟糕的猜想。
古希腊传说中,忒修斯归还时所搭的船被雅典人留下,做为纪念碑。年份逐渐变得久远,船的木材也逐渐腐朽,雅典人便换上新的木头替代。
直到整艘船的木头都被换过。
那么,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如果不是,它又是从什么时候不是的?
忒休斯之船,一种悖论。
不声不响,潜移默化,细水长流地失去。
它疑惑地点点她的肩膀。沉皿盈泣不成声。
如果她不回来说再见,她会内疚。可她回来了,却发现只剩下了茫然和难过。
想要好好告别的人,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不见了。
她竟然没有发现
“我希望,即使在最窘迫和罪恶的年代,我们也永远不要分离。”
第97章
沉皿盈运气很好, 具体体现在刚来到学校的各个方面上。
——随机抽签选导师,抽到了个让在场老师们表情复杂的。
名字出现的瞬间,老师们交头接耳,疑惑这个名字怎么也在名单里,是系统卡了bug吗?
沉皿盈乖巧又疑惑地等着,看老师们同样疑惑地一番操作、现场拨打电话联络当事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有在心里感慨他们的办事效率是不是有点问题。
老师们确认没有bug, 并且更改无果, 彼此对视了几眼, 似乎在思考对策。
随后,走出了一个代表,拍了拍沉皿盈的肩膀,说之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他们。
虽然办事效率低下, 但人还挺好,沉皿盈当时天真年轻, 并没往自己导师的问题上想。
后来发现导师他第一次带学生,而且又忙又会压榨, 把人当牛马使唤。
——随机抽签选舍友,抽到个让在场同学们倒吸冷气的。
名字出现的瞬间,负责组织的学姐们表情微妙,窃窃私语,疑惑这个名字怎么还在,是拿了旧版的名单吗?
这次没人想去确认,一群学姐们稍作酝酿, 派出了个代表拍了拍沉皿盈的肩膀,说实在不行, 晚上可以去找她们睡。
在出国前,沉皿盈特意学习了一下当地文化,对外面的开放有所耳闻。
外国大姐姐上来就说这种话,气氛稍显暧昧,沉皿盈有些紧张,这是在邀请搞女同吗,刚见第一面进展就如此迅速,是不是太快了。
自由恋爱真是自由,可是她爹咪很封建的,可能不会同意。
然后发现并不是那个意思。
沉皿盈从学姐们那里听说了些舍友的故事,讲得怪可怕,总结就是那个人脾气恶劣难相处,用阿美的话来讲,is so mean。
尚且不知晓其中是否有夸大其词的部分,但胜在绘声绘色,搞得沉皿盈无比忐忑,缩着脖子敲门,不敢冒然进屋。
然后,在看见屋内舍友的长相后,彻底忘记了一切。
脾气恶劣难相处不是舍友的问题,一定是她们还不够努力。
硬朗的线条,搭配的却是柔和的五官,高挑的学姐冷冽地望向门口,和沈皿盈对视。
不知道第一次见面怎么称呼,沉皿盈思考了几秒,自信地喊了一声达瓦里氏。
关键词正确,舍友诡异地沉默了片刻,见沉皿盈提着行李箱不是很容易,想了想,还是伸出了援手。
沉皿盈的评价是,人还怪好的。
第一步,生活磨合,彼此适应。
两人年级不一样,课程不同,不在同一个教室,上课时间经常错开。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阵子,习惯了彼此的生活节奏,女孩子的友谊就是很简单,不知不觉就亲近了起来。
沉皿盈喜欢粘着漂亮舍友走,有课时结伴去教学楼,没有课就看着时间,去接舍友下课回来,顺路一起约去食堂吃饭。
看见外面突然下雨,也会散着步去送伞。
独自的舍友身边多了个存在感强烈的女孩儿。
或许是愈发相熟,习惯潜移默化,舍友下课后没有立刻走掉,偶尔也会来接她。
一起生活的时间久了些,某些小问题也显露了出来,沉皿盈似乎明白其他学姐们的评价从何而来了。
舍友有时候会焦虑症发作,那段期间脾气暴躁,口气也有些凶,只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沉皿盈缩脖子避开,努力降低存在感,坐在床上拿着手机搜索应对办法,
遇事不决,赛博问诊。
百o医生说,一切小症状都会直通死亡,不能放任患者持续犯病,最好让患者转移注意力,平复情绪。
明白了。
沉皿盈又给酒馆的同事们发消息询问,想寻求一些方案。毕竟他们都是一个国家的,老乡更了解老乡。
她看着屏幕点头,大概有了想法,从床上爬下去,背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到了舍友旁边。
舍友皱着眉,语气不善地问“怎么了”,刚抬起头,发现彼此的脸靠很近,然后话就被堵了回去。
大家都低估了那群同事们的事业影响,以及他们的报复心。合理怀疑店长还记恨当时挨的打。
但确实成功转移了注意力,舍友用惊恐又微妙的眼神看着她,摸着嘴,处于一种突如其来的震撼之中。
沉皿盈已经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桌子旁,挎起了小篮子。
里面装的工具和种子叮当作响,沉皿盈指向门外,热情地问要不要一起去种菜,放松一下心情。
舍友僵硬摇头,目视沉皿盈说着“好吧,那给你留点独处时间哦”出了门,有些手抖地关掉了电脑,并陷入了新的沉思。
说起来,刚才,她在焦虑些什么来着。
算了,已经不重要了。
沉皿盈推门回来的时候,舍友还在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沉皿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一身土,还以为她是嫌脏,想了想后主动邀请,问要不要一起去洗澡。
舍友拒绝了,但她看起来似乎不再那么焦虑紧张,沉皿盈放心了不少,在心里感慨毛子哥们真是天才。
唯一的后遗症就是舍友总盯着她瞧。
盯着她迷迷糊糊睡醒、洗漱,盯着她笑眯眯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大脑飞速运转。
太亲昵了,同学们都用那样的眼神看她们。
沉皿盈也纳闷,解释说在我们国家,这样贴贴很正常呀。
一些女同震撼。
这老家封建吗,这老家一点也不封建,这老家实在是太开放了。
同学们半知半解,哦,那在俄罗斯也很正常吗?
Нет ,并不。
晚上,舍友躺在床上,目视天花板,继续思索那想不明白的问题。
沉皿盈偷偷瞄近边的窗户,她白天听同学讲了校园恐怖故事,遭受到了异样的精神攻击,很怕会看见个竖起来的兔耳朵,然后被兔头人抓走生崽。
沉皿盈裹着被子瑟瑟发抖,还是没忍住坐起身,试探地问舍友,可不可以一起睡。
又不忘补充,她洗过澡了,身上不脏。
舍友沉默了。不是这个事。说好的两个恐同大国呢。
直女,直接喜欢女人。
恐女,恐怕女人不喜欢自己。
当时舍友睡觉搭子是ak,也不怕突然走火。忽地换成了个人,她开始有些怕走火。
舍友抓住被子,酝酿了许久,还是问了:我们是什么关系。
沉皿盈:当然是友谊长存的同志呀。
舍友:哦。这就是友谊吗?
沉皿盈:这怎么不是呢。
你说的有理,应该还是文化差异的问题。
总之,从这之后,莫名其妙的发生了变化,导师默默看在眼里,依旧会时不时请沉皿盈喝美式,旁敲侧击,你们是?
沉皿盈挺胸:我们是走同样道路的同志,是比友情还要更深的感情。
导师:完了,是女同。
沉皿盈伤心了,男频小说里面也这么写,而且写得比这还有羁绊,怎么不见你们说是男同,只说是兄弟情?
别问了,不然她就给教务处写邮件,说你们discrimination(歧视)。
在外两年,沉皿盈和舍友相处时间最多,住在一起,有点像家人。
换彼此的衣服穿,坐在一起吃饭看剧,躺在一张床上聊天,直到迷迷糊糊地睡着。
情人节时,舍友站在教室外等她下课,穿着一身利落的风衣,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
苏联的国花,象征阳光与希望。
''就像你一样。 ''
''我一直很想带你去看我们的向日葵。 ''
只一束稍显单薄,一大片才足够灿烂耀眼。
人是复杂的多面体,在不同的场景、对待不同的人,展现出不同的一面。
沉皿盈看见的与研究工作无关,是他们最生活化、最放松的一面。
正因如此,才无法割舍,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做这种研究,为什么要发生这种事。
沉皿盈用手背擦眼泪,抬头瞧身边的蜘蛛,即便只剩下了奇美拉,也还是想好好和它告别。
“我要走了。”她说。
它探出前肢,轻轻拍了下她的头,知道了。
“我要回家了…”沉皿盈努力咬着嘴唇,抽泣着呢喃,句子断断续续,“我想回家我好想回家”
—— [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掉眼泪的风险。 ]
小时候,爹咪如是说道。
他当时拿着本《小王子》,看得津津有味,沉皿盈怀疑他单纯是在读句子。
但说话时,他的神情却显得认真又怅然,忽地低头看她,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当时沉皿盈年纪小,不懂那么多,只是隐约觉得他怅然的对象是自己,似乎很孤单,便想用最质朴的语言安稳他。
小沈皿盈天真无邪:放心吧爸爸,你应该会死在我前面。
爹咪感动坏了:真是让人含孝九泉,但讲得好,就是要这种强大的心态。
皿盈,使器皿充盈。
我希望你无论何时,都能稳稳地盛住,不会狼狈地摔倒。
“爹咪…”
眼泪擦也止不住,模糊了画面,忽地有一角出现了抹红。
一双红布鞋出现在门口,静静地摆着,如同正在向内守望。
沉皿盈眨着眼睛、不想眼泪再掉下来,蜘蛛又点了点她的肩膀,示意她向窗外看。
她被引开了目光,从地上爬起来,看向窗外。
实验楼下,尸体在地面挪动,尽数散开,又重新汇聚在一起。却没有变成更可怖的奇美拉怪物。
它们拼出了一个个向日葵。
忒休斯之船,尽管物质更换叠代,但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无形的力量使沉皿盈重新站直,她攥紧手,深呼吸,抹了一把眼泪,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沉皿盈快步朝门口跑,准备去找科拉肯汇合,好能尽快离开这里,却在踏出门的瞬间与拐进来的男人相撞,好险跌倒。
男人伸手搀扶了一下,沉皿盈抬头,瞧见了三个狗头。
沉皿盈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角,抿起嘴,委屈指责,感觉被骗了:“你骗人,真相一点也不好。”
三头犬手里拿着导了数据的u盘,低头,看见她哭得妆都花了。
也不知道这一刻都想了些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
“是的。确实如此。”他轻声。
沉皿盈反应了过来,茫然地松开手,似乎不应该在这里看见他:“你怎么也在这里,科拉肯呢 ?”
和他对上视线,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沉皿盈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但手腕却被立即拷住,手里的笔记本也被抽走。
一阵烟雾顺着窗户喷撒蔓延进来,外面响起了螺旋桨的声音,印有政府标识的直升机在外喷洒毒气,击退了想要冲过来的奇美拉。
沉皿盈眼皮越来越沉,一阵晕眩袭来,意识断线,不受控制地向前倒下。
三头犬将她揽在怀中,摸了摸她的脑袋,冷静宣布:“抱歉。你被捕了。”
第98章
沉皿盈做了个梦。
画面有点久远, 灰蒙蒙的,记不太清了,那应该是她和爹咪搬到城里之前的事情。
说起来, 也是因为那个契机, 爹咪为难地深思许久,才萌生了搬去城市的念头。
哪里的人都很多,但至少城市里面活人多。
很小很小的时候, 她和爹咪在一个比较偏僻和落后的乡下生活。
沉皿盈当时年纪还不大,应该是才懵懂着记事的年纪,对老家的印象也是人口没那么多的村子。
这个印象持续了很久, 直到长大她也一直误以为从小和爹咪生活在那里, 一切最开始的地方。
但又似乎不是。
暂且在村子里安家落脚,爹咪外出学习如何融入人类社会, 小沈皿盈就在院子里自己玩, 偶尔好奇地望向不远方的深山,总感觉那边很熟悉, 闭上眼,依稀还记得些模糊的山路, 就好像在里面住过一阵子。
眼尾上挑的棕发少年扒着土墙,从墙边探出头,瞧见沉皿盈爹咪不在,笑得眼睛眯起,问她要不要去山里玩。
小沈皿盈摇头:妈妈爸说了, 不能和陌生人走。
棕发少年:那我现在是你的保家仙,我们不是陌生人了。
小沈皿盈:保家仙是什么东西?
棕发少年:不算陌生人的东西。
小沈皿盈:太好啦, 去山里玩!
沉皿盈喜欢有小动物的地方,但山里似乎不止动物多,还有没见过的人在,棕发少年带着她挑好欺负的挨个拜访,四处瞧瞧,反手一变,还摸出了不少瓜果零食出来。
真是一个快乐的下午,她看了一些风景,认识了一些陌生长辈,还从他们那儿拿到了一些零花钱。
晚上回了家,沉皿盈捧着零花钱,兴奋地给爹咪示意,讲述今天下午的奇妙之旅。
爹咪在木椅上坐着,撑下巴垂眸瞧,看见了一大把圆形纸钱。
拜访是掘坟,零食是贡品。
抱歉,孩子,这钱现在还不能用。
邻居当时也在,提醒说这是撞了脏东西吧,随即摇头感慨,说什么孩子才这么大,要是脏东西见多了不利于健康成长。
而且这里的环境也不适合接受教育,时代变了,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九年义务制教育呢,往上还有十二年和十六年版本。
学,学无止境。
邻居是回来探亲的大学教师,擅长端水,意思是他唯心和唯物主义各自参半,没有明确的倾向。
但很明显,他把爹咪当成了迂腐的旧时代男人,很是感人肺腑地讲了很久教育的重要性。
时代变了,爹咪动摇了。
邻居走后,爹咪问沉皿盈:是谁带你去的?
小沈皿盈:一个棕头发的小哥哥,屁股后面有一条毛茸茸的黄色尾巴,哼着歌的时候甩来甩去。
哦,那只死黄鼬。
这地方是不好,缺少管教,什么东西都有,还不好好掩饰会暴露的部位。
黄鼬摆手,不在乎。用不着收起来,那个小笨蛋年纪小,想不到其他方面的。
事实证明,就算沉皿盈长大了,也依旧想不到那方面,她只会看着尾巴欲言又止,然后把他当成一个癖好奇怪的家伙。
长着黄鼬尾巴的少年,变成了兔子头的青年
奇怪,怪不得她接受得很迅速,没什么感觉,原来是小时候就见识够了吗。
总之,爹咪还是决定搬家了,不止出于孩子成长问题,或许同时也有一些对现代生活的好奇心。
破土路的分叉口,站着个身穿古旧长衫的男人。
带有腐败厚重气息的衣摆被吹得忽闪作响,狂风大作,他依旧像钉在地面上那样立着,长发在背后系着,静谧又没有活人气,目视前方,身后是黄昏将过的暗沉天色。
出现在农村里,这画面会有些可怕。
但出现在城市早上七点半的地铁上就没关系,因为一整个车厢里的人都赶着去上班,每一个都死气沉沉,没有活人气,面色灰败,像死了一样。
甚至还能显得他面容愈发俊俏,保养很好。
这,就是大城市的包容性。
但沉皿盈偶尔也会怀念乡下的日子,偶尔会做回去的梦,自己站在小院子里晒太阳,看见爹咪回来,兴冲冲地展示手里又一把零花钱,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能用。
爹咪不说,沉皿盈正失落着,忽地肩膀搭上一只手,颇有异域风情的斯拉夫姐姐低头看她,说,现在啊。
肩膀上又多出了另一只手,阴郁脸的俊俏青年点头应和,又一顿,抬头看向前方。
前面有河有桥,还有熬汤的老奶奶,戴着金丝边镜框的导师端着一碗黑漆漆的美式,腰间挎着教师专用麦克风,把声音无限放大。
导师说,到了这里也不要松懈,我有109个文件等着你处理。
沉皿盈顿时惊醒,神色慌张恐惧,脱口而出:“不要啊,都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了,凭什么这样奴役我,地上就算了,地下凭什么也不讲劳动法!”
“ ”
挣了一下,没挣脱开。
沉皿盈眨了眨眼,还没太反应过来,视线缓缓在四周打量,屋子是现代风格的审讯室,自己则被绳子绑在椅子上,并不是梦里的地狱场景。
绑得很有实在感,把人拉回了现实,沉皿盈竟因此松了口气。
好可怕,在河对岸看见了死去的导师。
那到底是什么河,忘川河吗,他们为什么要出现在她老家的老家?
诶,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联系爹咪让他想想办法,万一能把舍友导师和学长他们的魂招出来呢。
他们做了这么多不道德的研究,正常走流程估计也是下地狱,不如中途抓走。
到时候准备一个小坛子,把他们放进去好像画面有点不对,有点邪性了。
抱歉。不要急,她再想想办法。
屋子站着个看守的工作人员,见沉皿盈醒过来,他拿着对讲机说了下情况,放下后也并没有要和沈皿盈搭话的想法,稍作颔首,表示稍后会有女性审讯大师来,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女性。那会一边审讯一边给她做美甲吗,那她说不定什么都会交代。
沉皿盈又试着挣脱,但整个人和椅子绑在了一起,手和脚都被捆着,手法专业,比当初的科拉肯更有绑匪作风。
她惆怅,怎么这情况没有分给科拉肯,科拉肯就好忽悠多了,只要喊一声老公哥,他什么都会做的。
沉皿盈摇摇脑袋,好再清醒一些,昏迷前的画面停留在校区教学楼,但这里明显不是。
科拉肯当时在楼里拿数据,他人呢?还有菲尼克斯他们呢?
情况突变,她很没底气,有点担心。
门再次被推开,沉皿盈忐忑地抬头,被称为女性审讯大师的家伙走了进来,熟悉的三只狗头,张嘴就是你好。
女性审讯大师,指的原来是对女性,并不是拿着美甲箱或皮鞭的大姐姐。
沉皿盈很失望。
哥,怎么敌方审讯是你。
三头犬关上门,随手拽了个椅子过来,拖到沉皿盈前方,把椅背朝向她,悠悠反方向跨坐了上去,下巴枕着胳膊,胳膊垫着椅背上边缘,无声地和她对视,倒是没急着先说话。
政府今天没再派来突击小队,不是因为没到时间,而是已经安排了行动的成员,比如说他。
队友主动接近原来是别有目的,一下子就变成了大人的肮脏世界。
沉皿盈难得表情这般微妙复杂,三头犬看在眼里,猜她一时半会儿估计没法接受现实,可能会内心崩溃,很快就要哭喊着辱骂他,
毕竟事情发生得突然,三头犬体贴地给沉皿盈留出反应时间。
“按照惯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三头犬问。
沉皿盈:“竟然不是龟o缚,嘴里也没被塞穿过的内裤,你们的下限原来还没掉到那种地步,让我有点出乎预料,说实话,还有点感动。”
三头犬:“”
这孩子真是见多识广。
沉皿盈:“拷问拷打都可以,但以防弄脏房间,我能先上个厕所吗。”
上个厕所,然后趁机溜走吗。
三头犬:“拙劣的借口。不行。”
沉皿盈:“我说真的,今天光顾着行动了,都没来得及去厕所。而且你可以有些卫生意识吗,无菌环境很重要的。”
三头犬:“没关系,其实我不介意那种。”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沉皿盈哑言,只能恶狠狠评价他是糟糕的大人,算了,也不是特别急,还可以再等等。
“科拉肯呢,”沉皿盈试着打探,努力向前探身子,“还有菲尼克斯,他们还活着吗?”
三头犬希望她能明白,是他来审讯她,不是她来审讯他。
他无情否认:“你们是笨蛋吗,这可是政府,你们的临时小队速度怎么可能会比政府快。甚至还想背着政府搞事情,要是成功了,写进小说都没人相信。”
他的态度听起来好坚决,沉皿盈垂下头,像被训过一样,神色落寞,又不说话了。
按照三头犬丰富的工作经验,被审讯方应该尖叫,哭闹,辱骂,不配合审讯,誓死不从。
但沉皿盈又抬头看他,故意装可怜,抽泣,拉长了尾音:“爸爸。”
三头犬:“ 拜托你先不要那么喊。”
沉皿盈撇嘴,果然是个心口不一的男人,说好的[我看你就像我女儿呢]。
是的,是有一点。
“我帮你卸了妆,之前的哭花了,”三头犬指了指她的脸,“对了,这是你的日记本。”
他反手掏出了个本子,应该是想递给她。
沉皿盈欲言又止,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接。
目光落在三头犬手里的笔记本上,那明显是个非常糟糕的东西。
不想回忆的事物。
沉皿盈开始了尴尬的左顾右盼,借此显得自己好像很忙,但她是被抓的倒霉蛋,绑起来了,没有可忙的。
三头犬体贴地放在她的膝盖上,希望能给她一些安全感。
沉皿盈深吸一口气,别开视线,盯着地板:“ 你看了吗。”
三头犬也别开视线:“没。”
怀着[成年人的体贴]这般心情,选择了善意的谎言。
抱歉,看了。
出于好奇心,翻开看了一遍,差点以为是什么下流段子合集。还好看了,不然就真的拿给研究组了。
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敢写。
懦弱无助的纯情小女孩写下了一整本的虎狼之词,尺度之大,成熟男人三头犬看了都沉默,捏着眉心,想要删除这段记忆。
低情商:你太变态了。
高情商:你是个当审讯的好苗子。
遭受的伤害太大,沉皿盈彻底绷不住了,嘴一抿,还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三头犬伸胳膊,帮她擦了擦眼泪,事情倒也没有沉皿盈想象的那么糟,解释:“其实”
门又被推开,打断了三头犬的话。
“不好意思,来晚了,我也是审讯官。”
又一个高大男人突然走了进来,男人戴着口罩,露出了上半张脸和米金色的头发,朝他们腼腆地笑了笑。
米哈伊尔看着沉皿盈,比了个OK的手势,一幅很高兴的样子:“今天我们三个哦~”
三头犬:“”
沉皿盈:“骗人的吧。”
米哈伊尔有些伤心:“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也是有工作的,啊!”
光顾着和他们说话,一个手滑,拿着的工具箱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零零散散掉出一堆十分不明的工具。
细长的金属棒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第99章
沉皿盈被迷晕, 带回基地。
三头犬和米哈伊尔返回基地,进行审讯。
菲尼克斯随新组队伍行动,中途隐匿身形,有另外的打算。
王老板在校区后门望风, 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直升机。
他通风报信发到一半,忽地瞧见沉皿盈养的那只小白兔子跑来找他求助,见势不妙便紧急离开后门, 准备去做另外的补救措施。
这之中, 缺少了一个人的身影。
——科拉肯在执行任务。
科拉肯大步快跑到了目标地,具体过程有些复杂,总之动用了一些专业知识,做了一些努力,终于成功导出了那份不知道真假的数据。
他看不懂, 准备之后拿给沉皿盈确认, 但却忽地听见了不明的直升机声响,待急忙赶到约定汇合的地方, 已经没了沉皿盈的身影。
她身上定位器的位置不断移动,逐渐偏离校区区域。
不止是沉皿盈,鸟园里领头的鹦鹉和菲尼克斯他们也不见了。
没了领头的压制,加之楼内蜘蛛奇美拉倒下,其余的奇美拉不再遵守原有的区域划分,混乱地开始了争抢,校区内一片修罗场景。
兔头人提着血腥的斧头,怪鸟漫天尖叫,湖里的鱼怪爬着上岸
怪物乱斗之中,科拉肯找了一圈队友也没收获,面无表情地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心情。
人呢。
除了沉皿盈是真出了意外,他要么是惨遭其他人遗忘,要么就是被他们无情地坑了。
这个行业实在是冷漠。
科拉肯开着食堂门口的货车,全靠一身实力,硬是从校区闯了出来。逃脱路上消耗了不少火力,他没立即就追踪着定位走,至少要先补充一下火力,找点帮手和后援。
科拉肯思索了一圈,最终还是出现在了那个酒馆门口。
酒馆很不正规,一方面是营业内容,另一方面是私藏装备。
酒馆员工们的精神状态还是那么好,科拉肯给留下的印象分外深刻,店长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终于想开了,要来做鸭了吗!”
科拉肯:“不。我来求救。”
求救,这个词很严肃。
一群人不再摸鱼喝酒,顿时把科拉肯围绕在中间,目光全部落在他身上,等着他继续发言。
无形的压迫感袭来,科拉肯差点大脑短路,但现在不能浪费时间,他攥紧拳头,社恐肾上腺素激增,几句话说明了来意。
店长上下把科拉肯上下打量了一遍,倒是没做过多的犹豫,迅速切换成了专业组队模式,要求一起行动。
坐在开往基地的车上,科拉肯酝酿了一会儿,开口道谢:“谢谢你们帮我。”
鸭店比某些同行更有人文关怀,科拉肯很感动,这种感觉很亲切,有点像之前的同事们。
所以他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店长:“没你,只有她。除非你想开了来当鸭。”
科拉肯:“没事了。”
看来,在社交这个领域上,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科拉肯垂眸,又想到了沉皿盈,一直都有很多想从她身上学习的。
她和同事们的形象差这么大,但关系却这么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感人的经历。
“因为她很可爱啊,我们喜欢可爱的东西。”店长猛踩油门漂移,顺便杀死了社交,“哦,不同于你们那种要进监狱的喜欢。”
科拉肯:“ 没关系,我不是美国人。”
这倒是提醒了店长他们。
车子在距离基地还有一定距离的位置停下,店长打开了侧门,选择赶德国人下去。
“情况紧急,这样,你冲动一点,先去前面送死,我们则在后面冷静一点思考方案。”
分工明确,后座一片附和。
科拉肯沉默着下了车,要收回那句[鸭店更有人文关怀]的话。
没事的,负重越野是必修课,十几公里的距离就像热身,可以跑过去。
他要尽快把人救出来。
前方基地。
第一次任务失败后,科拉肯和菲尼克斯来过,想谈一谈辞职不干的事,没能成功,但好在让他记得内部的构造。
科拉肯来之前就在学校做了些准备,他扒了政府小队成员尸体的衣服换上,试图混入其中,扮演一个惨遭落下的倒霉蛋。
基地工作人员一般不记得雇佣兵们的长相和身形,也很有遗落手下的前科,按理来说,这个办法不是不可行。
但也会出一些意外。
科拉肯的身形实在太显眼了,工作人员别的不记得,但对这体型却分外印象深刻,看着落单赶回的小队成员皱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熟悉的身高。你是科拉肯?”
“ ”
到底为什么。
“我不是。”科拉肯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面罩下的表情拘谨,目视前方的空气继续找话,“他不爱说话。我喜欢说话。真的。你好吗。我很好。很高兴认识你。”
另一边。
沉皿盈和三头犬的目光落在地面上。
不明的物件太过显眼,甚至非常凑巧地飞到了他们的正前方,他们很难不投去注视。
“啊抱歉,我会好好消毒的,毕竟是要用在”米哈伊尔一脸愧疚,把它从地上捡起来,“对了,在这之前,要先上个厕所吗?”
沉皿盈眼前一亮,小鸡啄米那样点头,太好了,他看起来很有卫生意识,甚至还有点体贴。
要不说大家住得近、关系好,就是和那个三头犬不一样。
见状,米哈伊尔说着“等一下哦”,又去低头翻工具箱,然后拿出了一片便携式厕所。
三头犬捏住眉心,沉重地闭上了眼。
米哈伊尔:“你想放在哪里?”
沉皿盈:“非要这里吗哥。”
米哈伊尔:“我们会背过身的。”
有点人文关怀,但是不多。
沉皿盈:“我又没有那种感觉了,你收起来吧。”
“好吧。既然准备就绪,我们就开始吧。”米哈伊尔也拽了个椅子过来,很板正认真地坐下,似乎真的要开始他的审讯工作。
如果他手里没握着地上捡起来的东西就更好了。
不是说会消毒的吗,那还拿着它干什么。
一下子被两个审讯官围住,两个高大的男人近在咫尺,沉皿盈缩了缩脖子,皱着脸,转着眼睛思考如何自救,但这情况下很没底气。
米哈伊尔在思考从哪里开始。
“放心吧,我会很温柔的,尽量不伤到你,”米哈伊尔安慰,瞄见了沉皿盈膝盖上的本子,若有所思,“所以要先从当面念出日记开始吗?”
这种难道不会伤得最深吗,他怎么恩将仇报。
沉皿盈低下头,卑微请求:“还是用你们原本的残忍的手段来吧,我撑得住。”
米哈伊尔:“那就这个吧。”
沉皿盈向三头犬投去求救的目光,仔细想想,成熟圆滑的男人其实没什么不好,她想申请换一个审讯官。
自从米哈伊尔进来,三头犬就没再开口说过话了,他有点头疼,没料到竟然还有个人掺和进来。
三头犬接收到了她的目光,开口:“那个”
米哈伊尔:“闭嘴。”
三头犬:“好的。”
好果断。
沉皿盈:“爸爸,我真是看错你了。”
眼瞧米哈伊尔伸出了胳膊,关键时刻还是得自救,沉皿盈慌张地拱着腿,试图让日记本向下滑动,好趁机夹住,不让米哈伊尔拿走。
被绑的人没有灵活度可言,米哈伊尔轻飘飘地抽走了日记本,笑得无辜,在沈皿盈惊恐的注视下随便翻开了一页。
但他没有自己看,沉皿盈艰难地眨眼睛,日记内页突然凑到了自己的眼前。
这人不会要她自己念吧?
“没有那么残忍啦,”米哈伊尔对她很友善,也算是网开一面,“我可以通过瞳孔的倒影看到,想趁机试试这个技能有没有退步。”
“但是你不要闭眼睛哦,不然就真的要转过来念出声了。”
是威胁。
沉皿盈眼睛干涩,睫毛颤抖,内页上的文字清晰可见,笔迹熟悉无比,全是以往不成熟的发言。
他翻了一页:已知一个小圆盒可以装两根长棍泡芙,由此可得两个可以装四根,三个可以装六根。
沉皿盈:“其实我那天是在帮店里想情人节包装方案。”
节日促销,一个甜品盒子30美元,套装三个甜品盒子100美元,主打一个大赚特赚。
促销方案的事情怎么能说是诈骗,你如果好奇,你也会买。
他又翻了一页:我同时和八个男的结婚但不领证。
沉皿盈:“其实我那天是在听刑法课案例。”
遵纪守法,从我做起,学习法律知识人人有责。
他又翻了一页
好了,你不要再翻了,后面是涂鸦,画面比文字更有冲击力。
沉皿盈咬着嘴唇,悲愤又羞愧地流眼泪,时不时抽搭两下,可怜兮兮地求达瓦里氏放过她,终于知道什么叫燃尽了的感觉。
米哈伊尔合上日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拿着手里的东西问:“那你应该知道吧,这东西怎么用?”
这个男人是恶魔。
问的好,三头犬垂下眼帘,眼神下意识落在沈皿盈身上,安静了几秒,随即又不自在地缓缓挪开。
门再次被推开,小队的新上司走了进来,抬头就看见里面混乱的一幕。
上司诧异又纳闷:“你们做什么了,人怎么搞成这样了。”
三头犬:“我还没开始审。”
上司疑惑:“我没说要审讯啊。”
空气凝固了,三头犬缓缓扭头,看向了米哈伊尔,这个事情要从他那儿说起。
“抱歉,我记错对象了。”米哈伊尔敲了敲头,随即看向工具箱,后知后觉地诶呀了一声,“箱子也拿错了,这个是三头犬的箱子,我要拿的是化妆箱来着。我说这个怎么看起来不像化妆工具呢。”
第100章
所以,你刚刚是真的在问那东西什么用途吗。
沉皿盈哑言,感觉自己被玩弄了,很快就又一顿, 似乎抓到了他话中的一些细枝末节, 你说这个工具箱是谁的?
沉皿盈扭头看向三头犬,目光暗藏一些无法形容的情绪,没有说多余的话,但看得人抬不起头。
这种感觉应该就和被当众念出日记差不多。
三头犬默默地站着,回避她的目光,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怪不得这箱子越看越眼熟, 他也彻底明白过来了, 这一切又是米哈伊尔的手笔。
为了不把女孩儿吓到,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当然同时也没想对她用刑,三头犬其实压根就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过来之前给放在了其他的屋子里。
这人真会拿错, 三头犬怀疑就是故意的,毕竟现在沈皿盈已经开始对他视线闪躲, 明显把他当成个玩很大的人了。
体贴的长辈形象不复存在。
这个职业对形象伤害太大, 三头犬考虑要转职了。
“抱歉,我还没有弄完, ”米哈伊尔站起身,准备去拿真正的化妆箱,顺便把另外两个人也赶了出去,“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好好聊天,等收拾得整齐了再开始吧~
上司捂着额头,谈话对象被绑着、还满脸泪痕,这和预想的友好交涉画面完全不一样,他也跟着头痛。
一定是开门方式不对,上司听进去了米哈伊尔的提议,准备过一会儿再来。
三头犬还没找到机会和沈皿盈解释,依旧坐在那里,本想在这个空档期间留下,余光却米哈伊尔正侧身笑眯眯地看着他。
“ 为什么我也要出去?”他们两人工作组合,三头犬也能留下化妆,米哈伊尔离开期间,他还可以监视沉皿盈不要逃走。
沉皿盈双手双脚都绑着,投去了看傻子的视线,她怎么可能逃得开。
这要是科拉肯或者菲尼克斯那种专业人士,那也就算了,他们的职业技能丰富多彩,随身携带的小装备千奇百怪,极限逃脱不算什么。
可她只是个无辜的女大学生,学校里没教这种,老师没讲过啊。
米哈伊尔:“因为我是你上司。”
三头犬:“好的。”
审时度势,能屈能伸,职位的压制实在太大,很怕下一秒就出现舔皮鞋的画面,沉皿盈又见识到了大人们的肮脏世界。
目的不明的三个男人出了门,门关上,没一会儿又打开,这次米哈伊尔提了个正常的化妆箱。
米哈伊尔在沈皿盈身边坐下,抽出湿巾给她擦脸,目光专注的样子倒是正经,看起来很迅速地切换了任务状态。
不是做美甲,但也没差多少,沉皿盈现在搞不明白这群人到底想什么了。
盯着箱子里的化妆品瞧,种类竟然比她自己的都多,沉皿盈有些震惊,他们怎么什么都有。
化妆期间,最不适应的就是安静,沉皿盈好奇搭话:“你不会给我化成俄罗斯套娃吧,就是那个,红彤彤的脸蛋。”
“这么不信我的手艺吗,我好歹也干过侦查,化妆是必学课哦。”
沉皿盈若有所思,菲尼克斯也说他是侦察,他该不会也学过吧?他们这行实在是太全面了。
泪痕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米哈伊尔放下湿巾,转而去拿其他的瓶瓶罐罐:“好像发生了很多糟糕的事情,难过就要哭出来,憋着对身体不好哦。”
顺带一提,他其实没有通过瞳孔倒影辨认内容的技能。
米哈伊尔只是随便找了个好哭的契机。
说实话,让她看看她自己写的日记而已,应该不足以悲愤到因为日记而哭
沉皿盈慌张地左顾右盼、不自在地眨眼睛,米哈伊尔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意有所指地拉长尾音,开始不确信了。
“刚才借着被你们调戏的契机,其实已经难过地哭出来了,真情实意那种。真的。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要看了。”
别看了,搞得她好想像导师那样原地去世。
“难过是当然的,但现在不是该难过和崩溃的时候。”沉皿盈清了清嗓,有些紧张地问他,“菲尼克斯和科拉肯怎么了,还有我的学弟?他们还活着吗?”
“如果已经死了的话,尸体还在吗?没有尸体的话有什么留下的物件吗?”
抱歉,她人还被绑着,自己的前途不明,实在做不了太多,但尽量让大家入土为安。
入不了土的话,没关系,还有衣冠冢。
感天动地队友情。
沉皿盈的问话一句接一句,听起来很精神,米哈伊尔笑眯眯,让她放心:“他们很好,说不定很快就能见面了。”
沉皿盈沉痛:“不会是地下相见吧。”
米哈伊尔化妆的手一顿,怀疑起自己的语气:“你好悲观啊,我说话难道很像反派吗。”
沉皿盈:“抱歉,主要是这方面经验比较丰富,而且我比较擅长做阅读理解。”
他那听起来不像是地下相见的口吻,沉皿盈松口气,放心多了,有了去关注其他的力气。
“只是化妆而已,又不是真审讯,那为什么还要把我绑起来。”沉皿盈挣着绳子,感觉很没人权。
米哈伊尔想了想:“你晕倒的时候软趴趴的,不好化妆啊。”
沉皿盈:“那把人放下,那平躺在床上不就好了。”
“会有种给死人化妆的感觉。”米哈伊尔一脸吃惊,觉得可怕,“而且,[床]这个单品太危险了,看起来会像是职场骚扰。”
谢谢你这么为她着想,绑起来就不像骚扰了吗等等,确实不像,像职场工作。
沉皿盈不反驳了。
妆化得差不多,米哈伊尔收起工具,倒是没急着离开,他在衣服口袋里一摸,指腹捏了朵小花出来,展示给沉皿盈看。
椭圆的暖黄色花心,分散长着柔软的白色花瓣,像个带着洁白翅膀的小太阳。
“洋甘菊,这是现在俄罗斯的国花。”米哈伊尔将小花别在她的发间,眉眼柔和了下来。
对生长环境有强大的适应性,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因而能够在田野、林间以及城市的各个角落中广泛绽放,他在这里也能找到。
在逆境中隐忍,苦难给予人力量。
像洋甘菊一样活着,变成他人眼中的向日葵。
这对沈皿盈有别样的意义,她抿起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谢:“我心情好多了,谢谢你。”
“那就好,”米哈伊尔点头,化妆加工后的女孩儿精致得像个瓷娃娃,他思索了几秒,又摸了摸口袋,“那我们可以试试这东西了吗?”
一个熟悉的细长金属棒。
感动的心情戛然而止,沉皿盈沉默了,嘴角抽了一下,差点没能说出话:“ 你为什么留着这东西。”
“因为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所以应该用在哪里?我一直都很好奇三头犬的工具来着,难得有机会拿到。”
怀抱着不该有的求知欲,米哈伊尔捏着金属棒,对着她一一衡量,还是觉得奇怪:“都不太匹配啊。”
米哈伊尔不解,用其中一头怼了怼她的脸。
沉皿盈向后缩,动作写满了小心,很不想和它直接接触:“请把那不堪入目的东西拿得离我远一点。”
金属棒顺着向下滑,戳来戳去。
沉皿盈:“请不要这样对我。”
米哈伊尔:“到底用在哪里?”
他难不成真的很好奇。
眼见着这不知道有没有用过、有没有消过毒的东西在自己身上停留,沉皿盈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这样吧,”沉皿盈稍作让步,努力缩着脖子躲避,提出了新的解决方案,“你把你的长棍泡芙拿出来,我来拿你实践一下就知道了。”
说不如做,实际演示一遍,他说不定会理解得更透彻。
米哈伊尔把金属棒放在了沉皿盈的口袋里,就像是送了个礼物,他当做没有听见刚刚的发言那样,面色如常地提起了化妆箱。
沉皿盈极力挽留:“来试一下吧,用不了多久时间的。”
米哈伊尔工作已经做完了,可以离开了。
沉皿盈:“比划一下也行啊。”
沉皿盈:“等等,不比划了,你还没有给我松开绳子!你放心吧,我800米可以跑6分钟还半死不活,我是绝对跑不出这里的。”
基地里面各个都是人才,8公里跑只算开胃菜,跑得快,说话还好听,她超爱待在这里的。
米哈伊尔停下,差点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他凑近去解绳子,顺便又说了几句话:“虽然我会帮忙,但是有关你究竟想留在哪里,还是等之后你们聊完再告诉我吧。”
“聊?”沉皿盈疑惑。
“这就要从三头犬说起了呢,他去和上司交涉了一会儿,然后达成了上司和你私下聊的结果。”米哈伊尔解释,具体还是留到上司来说,想了想,又在她的口袋里塞了张基地地图,笑眯眯,“你说不定会需要。”
“对了,你的包就在椅子上挂着。”
把事情都交代完毕,米哈伊尔悠悠地走出了门。
沉皿盈忽地转头,小挎包水灵灵地挂着,一个椅子多种用处,显得他们特会利用工具。
她有点纳闷,为什么自己才发现,这群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怎么和想的不一样,没有严刑拷打的剧情吗?
一想到要和他们的顶头上司私下聊,沉皿盈不自觉地坐直,竟然有点紧张。
又是解绑,又是化妆,搞得好仔细和认真,不会是什么潜规则的走向吧?
上司推门进来时,沉皿盈姿态拘谨地坐着,还在内心挣扎。
队友们生死不明,现在来的又是总管这片的上司,但她还没想好要不要为了他们努力一下,比如说出卖一些身体和灵魂,之类的。
抱歉,可能是大家的情谊还不够深厚吧,她迟疑了。
上司在沈皿盈对面坐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沉皿盈更紧张了,在想要不要告诉他,其实还有个更有姿色的队友。
外国不是男同多吗,为什么不能让菲尼克斯来。
终于看见真人了,上司莫名感慨,但也有些疑惑:“为什么妆容是俄罗斯套娃风情?”
沉皿盈:“他打腮红了对吧。”
上司:“他打了。”
乡村的,质朴的,花里胡哨的,高饱和度的。
沉皿盈松了口气。
稳了,这张脸的色彩摆出来,对面肯定立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