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人格缺陷◎
沈容与努力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人与人的牵绊就是如此短暂,要做到好聚好散,她本来就无法与人建立长期亲密的关系,现在分开了也不需要无痛呻吟,在过去的回忆里纠结。
但闻卿太厉害了,在她生活留下了太多的印记,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很多事情就会浮现在脑海里,睁开眼发现身边的人早已不在,这种落差感让她感到呼吸都是种痛苦。
无论她用多少工作、聚会去挤压想念的时间,闻卿依旧会冷不丁的在某个倒水的空隙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这是沈容与这周第三次去心理诊所找程姝华,频率远超以往。
她整晚失眠,睡不了一个好觉,以至于程姝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说,“有人对你说过吗,你现在就像是霜打过的茄子,又颓又蔫。”
“没有。”沈容与在公司都是打扮的光鲜亮丽的样子,没人知道她为了遮住黑眼圈打了多少粉底。
程姝华笑了笑,给她倒了一杯养生茶推到沈容与的手边。
热乎乎的温度暖得胃很舒服,沈容与把杯子捧在手里,低声说道,“我现在就是睡不着,之前躁期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没有这么难受。”
程姝华很直接地说道,“想她?”
沈容与点了一下头,“嗯。”
程姝华:“去找她。”
沈容与不想程姝华居然说得这么直白,罕见地有些生气,“不要提她,我现在就是想知道怎么才能睡个好觉。”
程姝华见状也不故意刺激她了,打开常用的笔记本记录,“你现在这个情况被称作失去药物的戒断反应,需要慢慢适应,至于要多长时间,得看你自己什么时候习惯,或者找到下一个药物替代。”
沈容与觉得她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她上哪去找另一个抚慰剂来替代,她又不是闻卿可以去找下一世当替身。
想到这里,心又开始难受了。
程姝华轻叹了一口气,在笔记本那页写上“回避型”三个字,“沈小姐,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
这是老生常谈的道理,沈容与否认道,“我没有逃避。”
“你还记得刚确诊抑郁症那段时间你做的事情吗?你隔绝了与车祸有关的所有信息,不见与江舒宁有关的人。”程姝华说,“你把一切可以刺激到自己的全部挡在了外面,从而对实现对自己的保护,你现在在做的与当时无疑。”
沈容与有点惊讶,“我有吗?”
程姝华递给她一个笑,“你没发现吗,你来我这里这么多趟,说了很多很多话,却只在第一天说分手时提了一下她,抱歉,我要最后提一下这个人,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向我倾诉过你们为什么分手,你要知道这是你现在痛苦的根源。”
过程姝华这么说,沈容与仔细一想,她确实在避开有关闻卿所有的事情。
自从那次三分之一逃开后,闻卿有继续找过她,在房子的门口,在公司楼下,每次闻卿想要对她说话的时候,她无一例外都选择了逃避,就连她发来的消息,都没敢回复。
为了不让人看出她的脆弱和痛苦,她总是抢先一步竖起一道回避的屏障。面对不可控的、会给自己造成伤害的因素,只想躲起来,不愿意去沟通。
见到闻卿让她想起欺骗受到的痛苦,所以她下意识选择了逃。
沈容与自我剖析后,有些对自己失望,“我这是人格缺陷吗?”
“没有那么严重,你只是太怕疼了。”程姝华看着她,“我给你三个建议。”
沈容与坐直了身子,“愿闻其详。”
“第一按时吃药,情绪上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找我,你付给我的高昂诊金总要用到位。第二不要独处,因为我怕你独处就会多想,找个朋友陪你。”程姝华声音不疾不徐,“第三,试着去和你的抚慰剂沟通,好好聊”
沈容与垂眸摇头,“这不行,我们矛盾无法解决。”
程姝华:“我只是给你建议,至于做不做得到要看你。”
沈容与嗯了一声,她估计做不到。
程姝华毕竟这是心理医师,不是情感专家,对于沈容与的情感问题她只能点到为止。
“我今天没有患者了,你可以试着在我这里睡一会儿。”她起身打开CD机,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
“好。”沈容与应了一声。
程姝华这里真的有点魔力,也不知道音乐是不是催眠曲,她真的在沙发上睡了三个小时,虽然依旧很短,但她要求不高,能睡着就行。
要是闻卿知道她睡不着,肯定会用法术把她敲晕带到床上去。
已经两天没见到闻卿,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沈容与猛地摇了摇头。
闻卿,闻卿。
烦死了。
沈容与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走出诊所大门,钻进了车里。
“姐姐,你跟踪沈容与一个星期了。”储言咬着吸管吸溜了一口奶茶,甜品店正对着马路对面的心理诊所,“如果我们不是妖怪,早就被她身边的保镖发现了,你要不然直接去找她?”
从诊所里走出来的沈容与心情看着不好,是治疗的情况不好吗?所以才在里面待了那么久。
黑眼圈怎么那么严重。
是躁期睡不着了吗。
有没有看到她发的消息。
闻卿好半响才回了储言的话,“她不想见我。”她神情落寞,“我怕出现在她面前会刺激到她。”
储言晃着杯子里的冰块,说道,“姐姐,你现在跟几年前好像。”
闻卿看了眼她,“嗯?”
储言说道,“以前沈容与还跟你不认识的时候,你不就有事没事跟踪她,姐姐,你这算是喜欢上从小看到大的人类了吗,想想还挺奇怪的。”
“你知道?”闻卿倒是讶异,之前她都是一个人悄悄过来看沈容与,没想到储言居然知道。
储言语气里含着几分羡慕,“我又不是傻子,姐姐你每个月都要消失几天,我随便一查,不就知道你来看沈容与了嘛。你俩现在分手了,算是又回归之前的状态了。”
闻卿望向窗外,“我不喜欢这样。”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一年前,或许她还可以选择默默关注沈容与,不去打扰她,但现在她做不到不去靠近沈容与。
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我好想她,太想了,想牵她的手。
她居然开始嫉妒那个心理医生,她就这么轻而易举,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人。
储言看着对面的人越来越黯淡的表情,头回有了快让沈容与来找姐姐的想法。
快来吧,姓沈的人类,我姐姐真的很不正常了。
——
沈容与按照程姝华的话,打电话让徐曦搬到她这里来住,徐曦欣然同意,沈容与给她报了个地址。
“你不住大平层了?”
“换地方了。”
徐曦没多问,当天就浩浩荡荡带着一个大卡车的行李搬到了她的新住所。
新住所在市里的别墅小区里,面积比不上沈宅,但也足够宽敞,沈容与搬到这里快半个月了,并不觉得房间很挤,但徐曦那一卡车的东西往房间一搬,一下子就显得不够用了。
沈容与实在想不到,怎么会有人把跑步机放在自己房间里,明明楼上有一个健身房。徐曦大大方方地解释道,“摆在房间里,是在时时刻刻提醒我需要保持身材,坚持锻炼。”
徐曦不仅自己过来了,还把自己的保姆带过来一起住了,“我这个保姆做饭可好吃了,我没她不行,晚上你可以尝尝她的手艺。”
保姆对沈容与点了一下头,“沈小姐好。”
沈容与已经无所谓了,朝厨房示意道,“冰箱里还有菜,你看着做就行。”
“骗人的吧,你居然买菜了。”徐曦怀疑地拉开了冰箱门,发现里面确实摆满了新鲜的菜品,冷冻柜里也放着肉。
她震惊:“你这段时间都是自己做饭吃?”
“不行吗?”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居然会自己做饭吃,简直从所未闻,徐曦要拍手叫好了,“真不错,你这恋爱谈得很可以,还培养出一项技能来。”
沈容与从沙发里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徐曦识相地说道,“好,我不提她。”
等徐曦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行李收拾完,天已经黑了,保姆已经把菜做好端上桌了。
“庆祝一下。”徐曦举起果汁,笑着说道,“这可是我们继大学宿舍后首次同居,合住愉快!”
“合住愉快。”
沈容与瞧着徐曦热热闹闹的样,跟她碰了个杯,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松了点,觉得程姝华的建议很有用。
人是需要友情陪伴的,用诙谐的语言表达,哪天她死在家里,总是有个人能哭着冲进来发现,不至于尸体发烂发臭。
吃完了饭,徐曦躺在沙发上,下意识从烟盒摸了根烟出来,还没放进嘴里,就被沈容与夺了过去,“我这禁烟。”
徐曦无奈收了下去,“抽烟很解压。”
“你压力很大?”
“很大。”
徐曦下面一个年龄相仿的弟弟,徐父重男轻女,几乎把所有的资源都砸给了这个儿子,除了徐家奶奶,家里基本上没人看重她这个女儿。
她和崔锦文把三分之一丢给徐曦后,徐曦靠着自己的努力,在娱乐产业做的风生水起,市场上独占鳌头,中间受得苦只有她自己明白,也是在那段苦日子里徐曦学会了抽烟。
沈容与说道,“那你抽吧。”
徐曦摆摆手拒绝了,她知道沈容与在规划地产的项目,有些好奇,“你真的要搞那块地?”
“我打算建个小型度假村。”
徐曦嚯了一声,“你野心不小,不怕亏了?”
沈容与有些内部消息不好对外面透露,但是徐曦这里她是放心的,“政策支持。”
徐曦笑了笑,“你可真阴。”
两人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天,徐曦便上楼去了,沈容与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环顾了下四周,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真好啊,没有半点闻卿的痕迹。
她搬家的原因很简单,里面每一处都有闻卿的气息,她和闻卿的美好回忆全都存在那里,她受不了。
沈容与从口袋里拿出刚刚从徐曦手里抢来的烟。
客厅里响起金属打火机被点燃的声音。
沈容与没抽过烟,这是第一次。
烟圈一口口吐出来,压根没有徐曦所说的解压,反而烟雾入肺,呛得她眼泪溢了出来。
沈容与把烟夹在指尖摁灭,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她用手抹去眼睫上的眼泪,哭你妈的哭。
她就不信她这辈子只喜欢闻卿一个人,以后还有更好的。
夜晚静谧,别墅灯火全部熄灭,落地窗大开,夜风静静地吹了进来。
闻卿慢慢地走进屋内,捡起茶几上那根未燃尽的烟头,启开唇抿了抿,然后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作者有话说】
闻师父:不允许抽烟
72
第72章
◎不舍得◎
沈容与难得一觉睡到天亮,没有半夜惊醒,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被子里多了一股葡萄的清香,她从床上坐起,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真是想闻卿想疯了,都出现幻觉了。
沈容与拔下床头的充电器,拿过手机打开,手指不由自主点开聊天软件,她屏蔽了闻卿的所有消息,聊天头像上留下一个未读的小红点,只能看见最新的一条信息。
【早安。】
她依旧没有勇气点开聊天界面,选择熄灭了屏幕。
沈容与最近很忙,应城地皮拿到手再走完一系列的流程,纸上的项目就要正式在钢筋水泥里建立。施工地点在应城的临湾,紧邻浩瀚的海边,风景极好,只是地处应城这个三线城市,不是很出名。
度假村的计划书集团看了很满意,拉了不少投资,而且当地的政府也是有意支持,这个项目的成功与否关系她未来在集团的地位,十分重要。
她每一步都要亲自盯着,因此暂时把永嘉医疗先交给了许华管理,自己则是两地来回飞,跟着施工队去勘察地形。
“沈总,我们这边建议是先把上个项目留下的烂尾楼清理干净,不过这样下来,会有些耗时间。”
工地上,沈容与带着安全帽手里拿着图纸,正与建筑设计团队交流,助理从远处走过来,说是集□□下来了一个有项目经验的人来帮忙。
丁炎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沈总好。”
沈容与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继续与团队沟通,最后商量后决定道,“拆建同时进行。”
工地这边事情结束,晚上她约了当地的部门吃饭,看了眼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离开,刚刚一直忽视的丁炎迅速走到她身边,跟上她的脚步,“沈总,您打算给我安排什么工作?”
丁炎是沈睿宇的人,明显是放到她身边监视,加上又是个妖怪,让沈容与不由得多加防范。
“等我助理通知。”沈容与回道。
说完后,沈容与解开安全帽想递给助理,不料丁炎殷切地伸手接过去,询问道,“沈总,你那个叫闻卿的朋友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沈容与睨了他一眼。
丁炎笑道,“我看你们天天在一块,整天形影不离,今天突然没看见她,有些好奇。”
沈容与:“她不在。”
丁炎长长地哦了一声,笑意更深了,“这样啊。”
“给你两天时间了解整个项目的情况,到时候会有人对你进行考核,不会因为你是集□□下的人而网开一面,一旦证明你没有能力,我会辞退你。”
沈容与声音不冷不淡,似是在陈述一件事情,“我这边不是垃圾场,什么人都要。”
“你好自为之。”沈容与收回放在他的视线,掀起长腿,走进车内。
“臭表子,装什么装。”
丁炎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子,表情迅速沉了下来,冷笑了声,转身向工地上的人打听道,“沈总这是要去哪儿?”
“请规划部门吃饭,好像在海边的那家店,那可是我们应城最大的酒店。”
晚上的饭局来了七八个人,大多是男领导都喜欢喝酒,只是知道沈容与不喜酒桌文化,又想与沈家攀关系在仕途上好走得坦荡,因此不好让她多喝酒。
不过毕竟是求人办事,沈容与不好高高挂起,自己不会与他们拼酒,特意让大冰坐到陪酒的位置上,大冰是山东人打小闻酒味长大,酒量不是盖得,正好陪这群人喝个痛快。
一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沈容与只喝了一点酒,处于躁期的她很想用酒精麻痹自己过于兴奋的神经,可拿起酒杯就好似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告诉她:“不可以酗酒”
沈容与放下酒杯,晃了下脑袋想把这个声音甩出去。
酒精和闻卿,她都要戒掉。
来接她的司机发消息说已经到酒店门口,她便先离开,让大冰留在这里。
酒店离海不远,站在门口,咸咸的海风吹在身上,酒气连带着燥热散了不少。
沈容与站着吹了会儿风,正准备走到车边时,忽然,正前方窜出一个男人挡住她的去路,她抬起眼睫扫了一眼,下意识皱起眉,“你怎么在这里?”
丁炎依旧穿着下午的那件普通黑色短袖,脖子上带着一块怀表,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阴恻恻地朝她笑了笑。
看着他的笑容,沈容与心里有些不安,隐约听见钟表的滴答声,很熟悉似乎曾经听到过,滴答声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的同时,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沈容与想开口叫人来救她*,却发现身体冻住般一声也喊不出,面前的人影恍惚。
昏迷的最后一刻对上丁炎发冷的眸子,他语气阴狠,“沈大小姐,永远睡下去吧。”
叮——
沈容与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她站在礁石边缘上,浓稠的黑夜里浪花汹涌地要吞没一切,她的一只脚已经踏出悬空,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身体便重重地跌入大海。
咸涩的海水齐齐灌入鼻腔,熟悉的窒息感瞬间包裹住她,她迅速屏住呼吸,拼命向上游去。
她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与江舒宁一同溺在江中。海里的周遭都是黑暗,心中留下的阴影被再次唤醒,生理性的恐惧令她发慌,勉强浮在海面却又再次下沉,头顶的月亮离自己越来越远。
沈容与悲哀地想,难不成真要死在这里?
曾经她有过无数个想死的念头,死在当年的江里,可每当要靠近死亡时总会出现个人奋不顾身地把她往回拉,而如今,死亡真的淹没了她,正如她自己原本想的那样,她又一次难过,心底涌现出强烈的不舍。
不舍得枕头边散落的发丝,掌心灼热的温度,居心不良的温柔,那双她觉得藏着很多秘密的狐狸眼,还有日日相处沾染在她身上的气味,即使不在身边还久久地留在她的皮肤里。
这刻抛开理性和死亡,屈服于内心的渴望。
闻卿。
所有,所有不舍的具象化,是你啊。
记忆里,她带来的所有的欢乐与痛苦都让她不舍得离开。
沈容与阖上眼睛,无力地沉入海底。
如果可以她想她会回闻卿的消息,她好想再听听闻卿的声音。
“沈容与!”
是谁在叫她。
是死前的幻想吗?
“沈容与!”
垂落的手腕被人抓住,从死神手里抢走她,带着她回到岸边。
“沈容与。”
沈容与陡然睁开眼睛,一股新鲜的氧气涌入肺部,狼狈地咳吐出好几口海水,她坐起身子大口地喘气,不等她缓过气来,双肩就被人紧紧地握住。
“为什么要这样?”闻卿紧盯着她的眼睛,情绪压抑地说道,“你就这么想死吗?”
看着她发火的样子,沈容与有着无数滋味涌了上来,委屈、想念逼着她鼻尖发酸,朝她怒吼道,“谁想死!”
沈容与情绪彻底爆发出来,身体不断颤抖,“是我自己想跳到海里的吗?我一睁眼就已经在岸边了,我能怎么办?闻卿,我最想死的那天就是知道你骗我的时候,那天我就想找个地方上吊,可我没有,当时没有去死,现在我也不想死,因为我特别贱,我他妈舍不得你——”
她还没说完,闻卿猛地把她揽入怀里,声音已然哽咽,“是我太担心你了。”
沈容与气焰一下子熄灭,眼泪终究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闻卿死死抱着她,肌肤下灼热的温度隔着湿漉漉的衣服传来,她无比庆幸,她及时赶到了,否则她不敢去想,真的不敢去想。
还好,怀里的人还是热的。
沈容与觉察出闻卿脆弱,任由她抱了一会儿,同样放纵自己贪念地呼吸着闻卿的气息。
许久后,她才狠下心推开闻卿,要知道她们已经分手了,但看见闻卿发红的眼眶,心里还是不由得一软,她把脸转到一边,“你离我远一点,不要动手动脚。”
闻卿心里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坐直了身体,夜晚寒气重,她怕沈容与着凉,施了个小法术把她身上的衣服弄干了。
而后她慢慢地问道,“你真的不记得自己到这里来的吗?”
“我只记得我晚上是请了规划部门吃饭,我先离开了酒店,然后。”沈容与努力去回想后面发生了什么,却一无所获,这种丧失记忆的感觉让她特别熟悉,就如同当年和江舒宛的车祸一般。
她恨自己这般样子,懊恼地要拿手去拍脑袋,闻卿立刻抓住她的手,温声安慰道,“别急,以后可以慢慢想。”
闻卿心底已经有了猜测,沈容与的记忆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了,能让人在丧失意识的情况下自己走到海边,只能与非人类的手段有关,比如妖怪。
“我先送你回去。”她扶着沈容与站起。
沈容与原本想说她自己叫人来接,但她想到手机早不知道丢哪里去,又看看周围人烟稀少,只好点了一下头,答应了。
她问道,“你怎么送我?”
“用车。”
“你拿驾照了?”
“上周考到的。”闻卿睫毛颤了颤,“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有看吗?”
沈容与别扭地错开了闻卿的视线,走到马路边,看着停在那的奔驰大G,只有一个评价:好土。
她给闻卿想了那么多车子,实在没想到她居然选择了越野车,浓重的金属质感一点不符合闻卿清冷的气质。
闻卿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沈容与想坐到后排去,但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车子顺着沿海的马路开出去,沈容与后知后觉才犯起疑惑,闻卿怎么会开车到应城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沉默。
沈容与深吸一口气,从喉咙挤出一句话,“你跟踪我?”
闻卿说,“我想见到你。”
此话一出,车内忽然安静下来。
闻卿侧头看了她一眼。
沈容与面色并不好看,指尖扣进掌心,压着声音陈述道,“闻卿,我不是那个人,你想见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闻卿收紧了方向盘的手,轻声说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分不清感情的人吗?”
沈容与垂下眼睛,不知道如何回答。
闻卿面上毫无波澜,但情绪早已经控制不住,胸口发疼,她把车子停在了马路边,深深地看向沈容与,“你不能这么对我。”
这么轻而易举地否定她所有的感情,这么怀疑她的心意,这么回避她的爱。
在闻卿灼热的注视下,沈容与再次垂下头。
闻卿见到她这副模样,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下去,心疼得发慌,她不想去逼沈容与。
她足足沉默了一分钟,在沈容与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之际,她终于开口了,“我可以分得清你和夏无虞的区别。”
提及这个名字,沈容与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
闻卿面朝着沈容与,清晰地看出她情绪的变化,却没有停下,“我想和你解释一切,可你没有给过我机会。”
“沈容与。”
“我很难受。”
“不要回避我,好不好?”
闻卿在恳求她。
意识到这点后,沈容与的心脏传来清晰的疼痛。
闻卿轻轻抿唇,眼底满是细碎温柔的光,“无论你信不信,在这千年里,我只爱过一个人类。”
“这个人叫沈容与。”
【作者有话说】
和好进度条加1
73
第73章
◎心有留念◎
清晰的话语落在车内,沈容与愣在原地,心脏的疼痛感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她难以言说的委屈和迷惘。
爱。
这是闻卿第一次说爱她。
如果换做在一个月前,沈容与听见闻卿这么说,估计会偷偷躲在被子里笑,可经历过欺骗后,沈容与丧失了对这段感情的信任,已经无法判断她话里的真心。
她想劝自己去相信闻卿,可画外音在说凭什么是你,你难道忘记被骗的惨痛了吗,不怕重蹈覆辙吗?
沈容与讥笑道,“你说我就信,当我傻子吗?”
闻卿早已看穿了她的犹豫彷徨,把手放到她的手背上,“我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所作的一切都是源于真心,而不是因为夏无虞。这件事是我的错,错在不该用错误的方式向你靠近,错在对你一瞒再瞒,对不起。”
她眼神诚恳,沈容与一时之间都没想到怎么回她。
闻卿望着沈容与的眼睛,温声说道,“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压力,你原不原谅我,我都不会离开,你只要乖乖接受我对你讨好,给我一次道歉的机会,不要逃避,我会向你证明我爱你。”
沈容与心跳加速不过几秒,立刻打掉她的手,“肉麻死了,别给我灌糖衣炮弹。”
见状,闻卿嘴角带上了一些笑意,颔首道,“彼此,你刚刚不是也说舍不得我。”
“我没说过。”沈容与拧眉,把头转了回去,“你开不开车,不开我下车了。”
她想到自己在沙滩上哭着朝前女友发疯,就觉得丢人。
闻卿听话的把车子重新启动,稳稳地行驶在路面上,海边的路灯明亮,远处的海上风平浪静。
沈容与无声松了口气,不过半响,闻卿又轻声说道,“今晚我没地方住。”
沈容与:“关我什么事。”
“可以住你那里吗?”闻卿报了她的酒店名字。
她住在哪闻卿是一清二楚,这个坏狐狸到底跟踪她多久了。
沈容与看着窗外,不耐烦道,“你爱住哪里住哪里,酒店又不是我开的,只要你不住我房间,你住大马路上,我也不管你。”
“我知道。”闻卿说道,“你舍不得我。”
她们回到酒店后,让医护人员检查了身体,沈容与胳膊和腿上分别有几处擦伤,被衣服遮住并没有发现,看见伤口比沈容与更先一步皱眉的是闻卿。
医生开了些损伤药和镇静神经的药品,交代注意事项时,闻卿听得非常仔细,医护人员离开后,闻卿从酒店厨房煮了姜汤。
沈容与接过碗喝了口,觉得难喝便放在了一边,见对方还没走,“你回你自己房间去?”
闻卿站在她面前,垂着眼,“我等你喝完再走。”
沈容与啧声道,“你管我喝不喝,你是前女友,还是管家婆?”
“我没同意分手。”
“分手不是告白,不需要双方同意。”
“管家婆也行,乖,喝完。”
沈容与重新端起碗,嘀咕道,“啰嗦。”
闻卿满意了,继而询问道,“你最近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不过”沈容与迟钝了一下,脑海里忽然冒出个人名,“倒是有个讨厌的妖怪。”
“谁?”
“丁炎。”
闻卿点了一下头,很干脆地说,“好。”
沈容与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卿低头凝视着沈容与肌肤上的伤口,目光深而平静,语气也很冷静,“无论是谁,我都会处理掉。”
第二天,沈容与让大冰去查了监控,视频中显示是她一个人出了酒店,绕过了来接她的车,独自走到了海边,全程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出现。
如果闻卿没有及时赶到,明天的新闻头条就是沈家大小姐因病跳海自杀。
同样的没有证据,同样的失忆,手法与五年前的车祸十分相似,直觉告诉沈容与,两者肯定有联系,甚至是源自于一人之手。
她心底已经有了猜测,可能与妖怪有关,毕竟只有妖怪有让人丧失记忆的能力。
沈容与关上了手机,往旁边的闻卿翻了个白眼。
妖怪没一个好东西。
这闻卿从酒店到机场就一路跟着她,甚至飞机上还定在了她身边的位置。
感受到她的目光,闻卿看了眼她,把药瓶打开,“到点,吃药。”
在飞机上吃了药,沈容与焦躁感减弱,状态松弛下来,对待闻卿的态度也没那么恶劣,上了车后,放下窗户对闻卿说道,“再见。”
她原以为闻卿还会再纠缠一会儿,没想到对方毫不犹豫便走了,两个人在江城机场分道扬镳。
“大小姐,要不然让闻师父上车来?”大冰看着沈容与冷冰冰的脸,试探性地给了建议。
沈容与冷哼一声,关上窗户,“开车。”
半小时后,车子到达别墅。
沈容与刚在门口下车,就在附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还来不及多想,便拧眉走过去,“你怎么在这?”
闻卿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买的房子在这里。”
“?”
闻卿用眼神示意了下临近的另一栋别墅,“今天刚搬进来,好巧,你也住这里。”
好巧个鬼。
沈容与狠狠瞪了眼闻卿,很不爽道,“你这样做就没意思了,二十四小时监督我吗?”
闻卿双手抱在胸前,语气淡淡的,“你都可以和徐曦住在一起,我为什么不能住你隔壁?”
一时间,沈容与觉得这话有点奇怪,但看闻卿表情正常,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了。
“我与徐曦住在一起是医生的建议。”
闻卿说,“我住你隔壁是想离你近些。”
在沈容与皱着眉要开口之际,她又说道,“如果你有危险,我可以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保护你,你把我当邻居,保镖,管家婆都可以。”
这番措辞下沈容与的心骤然软了一块,后知后觉明白闻卿简直把她拿捏得死死的,过了两秒,她幽幽说道,“我把你当死乞白赖的前女友。”
——
“所以,你就让前女友就这么登堂入室了?”徐曦一时之间对沈容与无语到极致。
沈容与目光放在面前屏幕上的游戏上,“什么入室,她在隔壁。”
徐曦没给她留面子,直截了当地戳穿她,“你就是对闻师父不死心,心有留念。”
沈容与手指重重地按了一下手柄,游戏人物不小心撞上了销毁,“再来。”
徐曦:“最后一把,我可没有你躁期里这么精力旺盛,我要睡美容觉的。”
这局游戏打到一半,徐曦又忍不住八卦道,“你在墨迹什么,你要不然就和闻师父和好?”
“不要。”
徐曦旁观者清,“为什么啊?你明明还喜欢人家。”
游戏人物直接掉进了火坑里,屏幕上显示出“Gameover”
沈容与不满地嘶了一下,放下手柄,偏过头看徐曦,“和什么好?”
徐曦说,“注意情绪,别激动,别凶我。”
“抱歉。”
沈容与拿着杯子喝了口水,稍稍冷静了些才说道,“从闻卿对我表白,到追我,再到最后在一起,我们之间的关系都是她在主导。你懂吗,我就跟个玩具熊一样,等着她来喜欢,她想靠近我就靠近我,想骗我就骗我。”
徐曦点头应和,“嗯。”
沈容与往下滑了滑,腿弯曲坐在地毯上,“我不喜欢这样,我认为一段关系里我们至少要是平等,而不是一个人等着被另一个拯救。”
她在躁期总是有很强的倾诉欲,但另一个不能和好的原因她不能告诉徐曦。
闻卿是已经向她道歉并且解释了她爱的是她,不是上一世的夏无虞,可是怀疑一旦产生,就会像根刺一直扎在心里,她无法判断闻卿是否是真的可以把她和夏无虞分得清楚。
这两天闻卿都在很细致地照顾她,她却会陷入怀疑的怪圈里,在想闻卿看向她的某一刻,是不是在想着另一个人,毕竟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徐曦想了想,“所以说,你想让闻卿怎么做?”
“不知道,我也是有问题。”沈容与叹了声气,心理疾病一大堆,有时候她都弄不懂自己那些别扭的情绪从哪儿来吗,又该如何解决,只能不断往后退缩。
从客厅回到二楼房间里,沈容与在阳台看了眼对面的房子,那边的灯也是亮着。
她趴在栏杆上发了会儿呆,然后里面的人好像感应到什么,窗帘忽然动了动。
闻卿站在对面的阳台上,隔着夜色,沈容与看不清楚她的神经,但直觉告诉她,闻卿在笑。
次日,沈容与被躁期折磨了一晚上,在黎明破晓时总算累出点睡意,反正这两天工作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于是便请了一天假睡觉。
正中午的时候,沈容与刚从楼上下来,大门铃便被敲响了,徐曦去公司了并不在,她走过去开了门,没想到是储言。
沈容与下意识看了眼她身后,储言见状,说道,“就我一个人,我姐姐没来。”
沈容与哦了一声,问道,“你是来找我?”
储言手挡了下太阳,“人类,外面好晒,我能进去说吗?”
等储言坐在了沙发上,沈容与给她倒了盏茶解渴,储言尝了口,评价道,“这茶没我们的茶好喝。”
沈容与是真不知道这小祖宗来做什么,平常是十分看不惯她,巴不得她离闻卿远一点,现在居然主动来找她。
“我是为了我姐姐来找你的。”储言没有拐弯抹角,说道,“你俩不是感情破裂了嘛,我来修复一下。”
沈容与不愿意让其他人来插手她们,强调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储言反驳道,“我姐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姐控。
沈容与捏了捏眉心。
没等她想怎么送走这位祖宗,储言又开口。
“姐姐是我最重要的人。”
储言停顿了一下,咬着牙说道,“你这家伙,我有时候挺嫉妒你,我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才成为我姐姐最重要的人,而你从来到这世上那一刻开始,姐姐便把你记在了心里。”
因为她前世是那个人吗。
沈容与脸色微变,刚举起的茶杯放了下去。
“我给你看一个东西。”储言说着便从手里变出一本厚厚的画册。
沈容与已经习惯了她们妖怪的魔术,“这什么?”
储言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叮嘱道,“你看了就知道了,你翻小心点,这可是我从姐姐那里偷出来的,我待会儿还要放回去。”
封皮是枫叶样式,画纸是很有质感的棉质样式,捧在手里厚厚一沓。
沈容与掀开画册,露出第一幅图画。
炭笔所绘的画面映入眼帘,纸上用最简洁的线条勾勒出一副中年男人抱着小孩的画面。
而在角落里,有着一行小字。
——我找到夏无虞的转世了。
堪堪一行字,沈容与便受不了,立刻把画册扔回给储言,冷着声说道,“拿走,我不看。”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嘴硬王者
74
第74章
◎因为你是你◎
“你得看。”储言眼疾手快地接过她甩过来的画册,生怕画册落在了地上。
沈容与从沙发上站起来,与储言拉开了距离,“我不看,你别在我这里待着了。”
她看不下去。
她知道闻卿早就出现在自己身边,也知道她是因为夏无虞才靠近自己,但看见画的那一刻,她还是很难过,她无法接受闻卿从她出生起,便在看着她去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储言看着反应过激的沈容与吓了一跳,“我以为你会很想知道姐姐的事情。”
沈容与拿过桌子上克制情绪的药瓶,倒出药丸,“我不想知道。”
储言说道,“你必须知道,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姐姐能够开心。”
话音落下,沈容与突然身体发现不能动弹了,拿着药的手在半空中定住,她满心无语,不愧是姐妹,做事都是一样的霸道。
储言站起身,走到沈容与的面前,“我不管你听不听,反正我得讲给你听。”
沈容与索性把眼睛闭了上去,不想去听储言的话。
“姐姐和夏无虞结识于五百年前,那时候我姐还不是主事,夏无虞还是个病秧子。”储言很少回忆往前的事情,以为忘得差不多了,却没想到回想起来却还是清晰,仿佛就在眼前。
“以前的妖怪不像现在这么团结,灵力强大的妖怪欺负灵力小的妖怪,各自为王,加上凶妖又多,简直是纷争不断,一点都不太平,那个时候你们人类世界自然灾害频发和异象众多,其实都是妖怪们打架弄出来的。姐姐拥有得天独厚的灵力,却从不恃强凌弱,庇护了很多被欺负的小妖怪,受到很多妖怪的爱戴的同时,也有妖怪视她为眼中钉。”
“当时南边有只凶豹为非作歹,吃了不少人类和妖怪,有妖怪请我姐姐去帮忙收服,我姐姐应允了,谁知道与那凶妖打架的时候,被仇家偷袭重伤。”
听到“重伤”两个字,沈容与表情总算有了细微松动。
储言想到姐姐被暗算的经历,还是很生气,“如果不是恰巧被当时出城采药的夏无虞救下,我姐姐就被害死了,夏无虞收留姐姐住在她的小院里,悉心照顾直到姐姐恢复了人身,她发现姐姐是妖怪,并没有害怕,反而对妖怪的事情很感兴趣。”
“人类是愚蠢自私的生物,妖怪并不喜欢人类。可姐姐却与夏无虞一见如故,她们在小院里下了无数盘棋,互相分享聊妖怪与人类的见闻,相谈甚欢。”
“我找到姐姐的时候,姐姐还不愿意离开,她对我说,她喜欢这样没有腥风血雨,远离喧嚣的日子。”
沈容与抬起眼睫,看向储言。
“夏无虞家里是开医馆,她自己却是常年疾病缠身,她家里人都说她活不过三十,姐姐看出她是短寿之命,经常会带来名贵草药送过来为她续命。”
“夏无虞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把一切看得都很淡,让姐姐不要为她的身体多费心神,当她知道人有来世后,死前便笑着对姐姐说,如果真的想报恩,就去保佑她来世无虞,长安常乐。”
“姐姐应允了,来世并不好寻找,世间有千千万的人,姐姐花了五百年的时间才找到了你。”
沈容与说不了话。
她真的很想制止储言,让她不要再说下去,她生怕听到些残忍的事实,可是储言分明看出她的抵抗,还追着她杀。
储言说道,“无论你承不承认,姐姐就是因为夏无虞才靠近的你,你瞪我干嘛,这你必须要接受。”
要是她能接受,也不可能自怨自艾这么久了。
“这几百年里,姐姐虽然贵为妖界主事,但过得并不开心,她承受了太多责任,要完成很多人的期待。记得那年妖怪里反对势力爆发,姐姐被弄得心力交瘁,好一阵子都不爱说话,也不笑了。我发现她一个人出门去了,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她在参加你的高中毕业典礼。”
储言对人类的毕业典礼并不感兴趣,印象模糊,但姐姐看向人堆中沈容与时嘴角的那抹微笑她记得很清楚。
她对姐姐再了解不过,那是喜爱和慰藉的情感。
也许就在当时,她才意识到姐姐并不只是简单地把沈容与当作夏无虞的转世,一个报恩的对象。
储言盯着沈容与看了两秒,实话实说道,“夏无虞除了跟你长得一样,性格完全是两模两样,你傲慢孤高,她温柔斯文,你们太好分辨了,我都能清楚的知道你们是两个人,姐姐怎么可能会分辨不出来。”
她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沈容与一件事情,“姐姐向来理智,绝对不会分不清恩情和爱情,她是因为夏无虞才来到你身边,但她绝对是因为你是你,才与你在一起。”
沈容与愣了一瞬,她从来没想到能让她打心眼里松一口气的话,居然是从储言嘴里听到的。
储言从沈容与的眼睛看出她想要说话的欲望,大发慈悲地解开了她的禁锢,“你可以说话了。”
沈容与揉了揉发僵的胳膊,“谢谢你同我说的这些话。”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储言不理解道,“你不应该现在,立刻,马上,去找我姐姐复合吗?”
沈容与摇头,“不会。”
“你气死我了,合着我话都白说了,我不管你了。”储言把画册往沈容与怀里一放,气得捏了个咒就原地消失了。
沈容与仰头把药咽下,坐在沙发上愣了好久。
感情永远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靠第三人的推进。尽管她知道储言说的话是出自真心,可不该由储言去催化她对闻卿的信任感。
她需要冷静地想一想她们的关系,所有的猜忌和怀疑都是源自于她对闻卿的不了解。
储言嫉妒她获得闻卿喜欢的同时,她也在嫉妒储言陪伴了闻卿那么久的时间,知晓她所有辉煌与难堪的过去。
沈容与视线放在那本画册上,或许她该去打开这本画册,去了解闻卿到底对她存着什么样的感情。
正当她鼓起勇气伸出手时,门铃打断了一切。
以前住在大平层的时候,一天也没这么多人来,沈容与走到电子猫眼前,看了一眼外面的摄像头。
闻卿站在门外,见到摄像头打开,微微一笑,“是我。”
沈容与转身回到沙发,把画册藏到沙发底下,然后才打开门,身体倚靠在门框边,把门堵得死死的,是不让闻卿进来的意思。
闻卿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轻而易举捕捉到房里另一个人的气息,“储言来过?”
沈容与一顿,闻卿是狗吧,“嗯,来劝我跟你复合。”
沈容与问道,“你同意了吗?”
沈容与无情地回道,“没有。”
闻卿想,沈容与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鼻子会微微耸动吗?
她没去多想这两个小家伙背着她聊了些什么,她可以回头去问储言,“吃过饭了吗?”
沈容与撒谎道,“吃过了。”
闻卿把手上的饭盒递给沈容与,“我做了饭。”
“臭狐狸,你是不是耳朵不好?”沈容与一字一顿强调道,“我——吃——过——了。”
闻卿说道,“我听见了,你再多吃点,胖点好看。”
沈容与:“”
沈容与不情不愿地接过饭盒,正准备送客,闻卿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特质的香囊。
闻卿看着她,语气寻常,“药囊放在床头,可以促进睡眠。”
沈容与说道,“我睡眠很好。”
好别扭的沈小姐。
闻卿很照顾沈容与的情绪,柔声说道,“是我睡眠不好,想做一个药囊改善睡眠,没想到药材多准备了,于是多做了一个。”
沈容与语气有些意外,“你睡眠不好?”
闻卿听着心里五味杂陈,她真的以为她可以冷静理智到一边与她闹矛盾,一边睡好觉?
昨夜沈容与什么时候入睡,她就是什么时候关灯的。
闻卿抿了下唇,复杂深沉的目光纠缠住她,低声说道,“沈小姐,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坚强。”
闻卿的药囊虽说没能让她快速入睡,但确实起到了镇定心神的作用,沈容与很想问一问她,之前她躁期的时候,怎么没有给她。
后来,沈容与想明白了,闻卿在她身边天天住着,本来就成为她的抚慰剂了。
周一,许华打来一通电话,她两周没有回过永嘉医疗,这回有个重要的合作方需要她去见,沈容与把画册放回了房间里,换上衣服赶去公司。
车子驶出别墅时,她下意识看了眼对面,闻卿门前的花圃外站着一个人影。
沈容与认出这是司徒岚。
许华放下车窗,恰巧闻卿打开别墅门,他说道,“沈总,这不是闻助理吗,要上去打个招呼吗?”
沈容与没表情,语气也冷冷淡淡,“你按两下喇叭。”
许华照着沈容与的吩咐,按了两下喇叭。
听到动静,闻卿抬起眼,看了过来,眼神透过车前的玻璃定定地对视上。
【作者有话说】
我又来滑跪道歉了。
75
第75章
◎只对你有◎
闻卿认出这是沈容与的车子,回到屋内,拿到手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WQ:去哪儿?】
对面秒回。
【S:埋尸。】
“闻卿。”讨论妖管局事项时,司徒岚叫了她一声,“你有些走神。”
闻卿淡淡地抬眼望她,“抱歉,不过我已经不在妖管局工作了,不必向我汇报这些。”
司徒岚选择性忽略她眼底的冷淡,逼问道,“为什么?”
多少妖怪垂涎想要的权利,她居然就这么放弃了,司徒岚知道闻卿这些年在把妖管局的事情逐步交给殷如之,但她以为闻卿只是退到幕后,况且闻卿放不下责任,多少次都被迫出面处理妖管局的事情。
可没想到,这回闻卿却是如此坚定的退出。
司徒岚皱着眉头,说道,“你如果是觉得事情太多,让你感觉到太累,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我也可以帮你分担,如果是因为我背着你找沈容与,我可以向你道歉。”
闻卿放下手中的手机,“与那件事无关,我心意已决。”
司徒岚眼神漆黑,郁闷地吐出一口气,“闻卿,你难道真的要为一个人类放弃我们辛苦打拼的一切?”
闻卿镇定地说道,“不是为了她,是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你做主事,我扶持你,我们过了几百年这样的日子,究竟有什么不好。”司徒岚胸口重重地起伏了两下,终于是受不了她对自己冷冰冰的态度,“你就是为了那个人类,自从那个人类出现,你就彻底变了,不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冷静自持,以妖界为重的闻卿了。”
闻卿轻叹气,“我从未变过,变得是你。”
司徒岚看着眼前清冷的女人,心中又恨又爱,恨的是她的眼睛中从未有过自己,她面容阴翳地说道,“我没变过,一个人类究竟有什么好喜欢的,你如果真的觉得日子无趣,想找个人陪伴你,你为什么不看看我?”
闻卿敛眸,提醒道,“司徒,你过界了。”
司徒岚眼底压满了不甘,“过不过界又有什么关系,我以为时间很长,可以等到你明白我的心意,却不曾想你对别人动了情,我陪伴了你几百年,难道比不上一个人类了解你吗,我明明比沈容与更适合你。”
半晌,闻卿看着她,缓缓摇头说,“司徒,你不了解我。”
司徒岚怔愣了一瞬。
“如果我对沈容与说‘我不喜欢’,她不会用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来劝我,她会没有任何犹豫的带我离开。”
闻卿说道,“我们也曾推心置腹长谈,我说我不喜欢当主事,你好像从来不记得的,或者说,你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司徒岚薄弱的辩解,“我有记得”
“你在意的是声名,而沈容与,在意的是我开不开心。”闻卿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诛心,“司徒岚,你和她的差别就在这里。”
“好好好。”司徒岚连说三个好,笑中带着讽刺,“你对沈容与倒是用情至深,那她呢?”
闻卿声音温沉,答道,“应如是。”
司徒*岚沉默住。
闻卿把茶杯倒扣,淡声道,“不要再去找沈容与,我会计较。”
——
沈容与见完医疗这边的合作方,又和项目投资方开了一个简短的电话会议,重新整理出旅游村的方案给董事会,晚上又与国土局的领导约了饭局。
偏偏在这么忙的情况下,沈容与还能抽空去想闻卿和司徒岚见面的事情。
司徒岚怎么总冒出来,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眼前。
还有,闻卿这几百年真是没闲着,桃花一朵朵开,可把她忙坏了吧。
沈容与右手捏着酒杯,左手在桌底下拿着手机,手指反复解锁桌面,想问闻卿是不是跟司徒岚在一块。
每次字敲出来,又被删掉。
她没什么资格问这个,闻卿跟谁在一块跟她有什么关系吗,她哪来那么大的醋意。
许华刚敬完酒坐下的时候,就看见沈容与单手托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转着酒杯,板着张脸,特别像是高中生考试遇到了难题。
许华提醒道,“沈总,林局问您下周有个商会活动,问您有没有兴趣参加。”
沈容与这才回过神来,拿着酒杯与对面的人碰了个杯,“有时间一定参加。”
在以往,许华有听过沈容与整日在娱乐场所喝酒,疑似有酒精依赖症的传言,不过自从他跟随沈容与以来,很少见她在饭局上大肆饮酒,大都时候只是少酌。
可今天似乎不一样,居然看见沈总主动拿酒喝,他看着沈容与面无表情地灌酒的架势,不由得相信了传言,“沈总,可以了,别喝太多。”
沈容与说,“没关系。”然后又小声说了句,“醉点好,少想糟心事。”
酒过三巡,几位领导都差不多到极限了,有一个甚至去厕所吐了,沈总依旧□□在桌上。
领导朝沈容与比了个大拇指,醉醺醺地说道,“沈总,真是好酒量。”
许华把领导们一一送上了车,然后找酒店前台要了醒酒药,沈容与面无表情地坐在原位上,脸颊比平时红润了些。
如果不是说吃药时候,沈容与反应慢了半拍,许华是压根看不出她喝醉了。
正值江城最炎热的月份,夜晚热气弥漫,风都是燥热,许华原想把沈容与扶进屋内,没想到沈容与死活不让他扶,非要自己走进去。
许华没办法,只得放开手,然后他就看着沈容与调转了身体,径直朝对面的别墅走去。
他连忙喊道,“沈总,你走错家了。”
沈容与说,“没有。”
许华叹了声气,准备去把人叫回来,他刚往前迈出了半步,就看见对面别墅的大门打开。
屋内暖洋洋的灯光倾泻而出,那人站在光亮里,迅速往前走了两步,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快要摔倒的沈容与。
女人朝他微微点头,许华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沈容与闻到身前熟悉的味道,慢一拍地抬起眼。
闻卿显然已经洗过澡,穿着一件黑色的真丝睡袍,领口漏出的那片肌肤白得发光,锁骨上黑色的小痣格外惹眼。
沈容与盯着她的眉眼,似乎想起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冷着声音说道,“放手。”
闻卿手指抹去她鬓边的汗珠,低声无奈道,“喝了好多酒啊。”
“送我回去。”
“对面吗?”
沈容与嗯了一声。
闻卿摇头,“不送。”
沈容与动了动唇,“那我自己回去。”
“是你自己走到我门口,来了就走。”闻卿抿唇,轻声抱怨道,“你好不讲道理。”
沈容与内心无语,是谁不讲道理?
“是我犯贱。”沈容与说道。
闻卿不喜欢听她这么说,蹙了蹙眉,注意到她状态不太对劲,低眉垂眼,关心地问道,“是今天不高兴吗?”
沉默了一会儿,沈容与忽然问道,“司徒岚对你有意思,你知道吗?”
闻卿说,“知道。”
听到这两个字,沈容与压了一整天的愤怒和酸涩瞬间涌了上来。门口又再次陷入安静。
闻卿看着她眉眼都被酒意染红,便想先去煮些醒酒汤,等沈容与清醒后再与她好好说话。
闻卿拉着她进屋,房门关上的那个瞬间,沈容与捏住她纤细的手腕,蛮横地用身子压住她,冷冷地说道,“那你不知道离她远一点吗?”
闻卿后腰被迫地抵着玄关处的柜子,几秒的反应时间后,腾出的一只手怕沈容与摔倒,伸出揽在她的腰间,语调轻轻地说道,“我今天已经和司徒岚说过了,我不喜欢她,以后我会和她保持距离,你喝了酒,小心一点。”
沈容与觉察到她的动作,眼眶发酸,“你总是这样。”
闻卿问道,“哪样?”
“你总是对我这么好,让我觉得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无理取闹。”沈容与扯唇,苦笑道,“你对待那个人也是这样吗?”
闻卿沉默下来,触碰到夏无虞的问题,沈容与总是会成为一颗易燃易爆的炸弹,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沈容与,才可以让她认为她是特殊的那个。
可是她此时的不发一言,在沈容与眼里就是变相承认。
沈容与心脏猛地抽了一下,想到第一次见面,这个人就骗她,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要追她,结果把她骗得团团转,留她一个人深陷进去。
沈容与捏着她的手腕用了些力气,语气含着气愤和委屈,“你的尾巴是只给了我,还是,她也有?”
闻卿抚着她的脸,轻声说道,“只给了你。”
没喝酒的沈容与还有点忍耐力,现在她躁期中那点急躁和恶劣被酒精完全唤醒。
“骗子。”沈容与盯着她轻薄的嘴唇,想这张嘴惯来回骗人。她扣住闻卿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温热的嘴唇相碰那一刻,似电流穿过全身。闻卿没有多余的犹豫,扬起下巴,主动去迎合她。周围时间流速变缓,偶尔有门外的蝉鸣,盖住咚咚的心跳声。
这熟悉的感觉仿佛她们从未分开过。
令沈容与近乎想哭。
闻卿察觉到她身体细微的颤抖,手指轻轻抚摸她的鬓角,似是在安抚她。
汗珠从额间滴落,带去眼角的那一滴泪。
盛夏的夜晚,两个人呼吸乱得不像话。沈容与眼眶烧红一片,艰难地从吻中抽身,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低低喘气。
闻卿捞过她的脑袋,擦掉嘴角留下的水泽。
她们沉默对视,客厅的灯光很亮,亮到沈容与看到闻卿的脸都是模糊的,也看不清闻卿眼中藏着的是谁。
沈容与紧紧地盯着她,“在你眼里,我到底是谁?”
闻卿回,“你是沈容与。”
“你如何认清出我和夏无虞?”
她就想要个答案。
闻卿想,太好分辨了。
在漫长的沉默中,沈容与几乎要放弃离开时,闻卿悄然摸过她的掌心,牵着她的指尖一点点往下拉,引导她绕过细腻的真丝布料,轻轻往上一抚。
闻卿气息明显乱了一拍,睫毛轻轻颤抖,“感受到了吗?”
她真的大胆,又放肆。沈容与瞳孔瞬间放大,连酒意散了大半,先一步比闻卿羞涩慌乱。
闻卿脸颊潮红,声音却是清冷,“我对夏无虞没有欲望,只对你有。”
【作者有话说】
完蛋,有些不正经了。
我在评论区给经常评论的朋友们发了红包,如果有漏了,可以去大眼仔里跟我说,我补上。
76
第76章
◎你亲我了◎
沈容与抬眼去看闻卿眼中的自己,整张脸已经羞耻到涨红,甚至比闻卿更为羞涩,她努力绷紧脸,想把自己显得更凶些,“你没喝醉吧?”
“没,我没有喝酒。”闻卿说。
闻卿身上的气息清甜,丝毫没有酒气,在昭示着闻卿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向她表达爱意。
而在欣喜劈头盖脸砸下的时候,沈容与第一反应居然是避开,害怕迎来狂喜后迎来的又是悲痛,甚至害怕闻卿的爱太灼热会烫伤她。
这样怯懦的自己,让她觉得耻辱。
在短暂的沉默中,闻卿轻笑了声,语气含着苦涩,“沈容与,你这样不说话,会让我很尴尬。”
沈容与诚实地说道,“我不知道说什么。”
“那就不说了。”闻卿偏头吻她,张开了嘴唇,舌尖强势地搅入剥夺了她的呼吸。
这是今天第二个吻,不同上一个的漫长,短暂的纠缠后,闻卿便松开了她
就这么迅速的结束了。
对于她突然的撤离,沈容与略显错愕,眼底罕见地透露出几分迷茫,后知后觉明白对方在吊着自己。
太过分了。
“你故意的吧?”
闻卿食髓知味般抿了抿唇,“嗯,我在勾引你。”
坏狐狸。
沈容与不是个正人君子,面对闻卿的放肆,她的防线彻底被摧毁,停留在她身上的手终于轻轻耸动了一下。
闻卿如她所料,气息微乱。
沈容与去吻她的下巴,然后又去吻她锁骨的痣,“我对你的欲望,不比你少。”
闻卿扶住她的腰,垂眸看她,“是吗?”
“嗯。”
“比起你的欲望,我更需要你的爱。”闻卿的声音与平时不同,带着湿漉漉的黏腻,潮湿中漫出情意。
狐狸的话不能信。
她说更需要爱,可绯色的眼尾分明是在等她去触碰。
夜色浓郁,暑气难消,窗外的风声停了,蝉鸣声也停了,整间屋子淹没在雾蒙蒙的热气中。沈容与优雅的长裙被不怎么得体的卸下,她觉得不公平,把闻卿最后一件衣物用牙齿咬了下去。
闻卿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低笑喘|息道,“沈小狗。”
沈容与没有去反驳,继续咬她,往各处咬她,直至女人难以自己地抱紧她,身体摇摇欲坠,她才得意的开口,“怎么样?”
闻卿却抓过她的手腕很轻地吻了下,然后伸出红润的舌尖舔她的掌心,用缱绻的眼神勾着她,“不够。”
沈容与被看着心底发烫,喉咙顺着她的舔舐轻轻滚动。
什么害怕,什么怯懦,统统都比不上此时渴望的强烈。
她想听她叫她的名字,想要她温柔,想她缠绵的眼睛里定死在自己身上,疯狂地渴望掌控她的一切。
沈容与用行动告诉闻卿她对于她吸引力有多大,温度的最高点,闻卿忍不住抓住沈容与的背,指尖扣进肌肤里。沈容与无意识地哼了一下,闻卿心疼地收住了力气,却依旧在她白皙的后背留下痕迹。
沈容与委屈控诉,“好凶。”
“你好脆弱。”闻卿低喃道。
又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在拥有强大力量的妖怪面前,她确实很脆弱。身上湿漉漉的感觉让她难以忍受,沈容与说道,“所以你对我要轻一点,好一点。”
闻卿抵着她的脑门,笑意绕在耳边,“好啊。”
——
清晨的阳光被厚厚的窗帘遮挡住,空调冷气很足,沈容与盯着缝隙外的景象,意识一点点回笼。
昨晚太混乱了,她和闻卿都很疯狂,满心满眼只有占有对方的念想,纵=欲的后果就是现在沈容与全身都疼,懒得动。
旁边的人起了身。
啊,妖怪精力真充沛。
现在算是和前女友睡了一觉吗。
沈容与无端觉得尴尬,索性闭着眼睛装睡,听着闻卿拿衣服、进浴室洗漱,淅沥沥的水声后,重新回到屋内。
闻卿脚步慢慢走近,俯下身靠近她,呼吸打在脸颊上,惊得沈容与睁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脸,“你在做什么?”
闻卿说,“看人装睡。”
沈容与尴尬地揉了揉鼻子,“你怎么知道?”
闻卿笑,“你如果睡着了不会这么老实躺着,在我起来后,肯定会把我床上的位置占掉。”
“”
闻卿从衣柜拿出一套衣服,放到床头,“我先下去准备早饭,你想吃什么?”
沈容与:“我都可以。”
“烤面包?”
“太干了。”
“小米粥?”
沈容与啧了一声。
“那面条?”
“行吧。”沈容与要求道,“再加个荷包蛋。”
闻卿盯着她看了几秒,没忍住偏过脸。
沈容与敏锐地捕捉她那点动作,皱眉不满道,“你笑什么?觉得我很好笑?”
“没。”闻卿摇头,并未同她置气,“你再睡会儿,我去准备。”
“等会儿。”沈容与咬牙道,“我要两个荷包蛋,你给我煎。”
“好。”
等闻卿离开,沈容与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想,昨晚算谁睡了睡,好像谁也没吃亏,累得程度不相上下,只是闻卿体力比她好上那么些许,显得闻卿没她这么颓。
就这么胡乱地想到昨夜的场景,沈容与耳朵滚烫起来,她揉了把脸,起身穿衣服洗漱,光着脚走出卧室。
闻卿正在楼下的厨房做饭。
女人穿着一套服帖的居家服,温暖的阳光笼罩在她漂亮的五官上,长发及腰,温婉好看。她打了一个鸡蛋放进锅里,“等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沈容与这才惊觉她一直在看对方,使劲晃了下脑袋,让自己清醒点。
闻卿关了火,端着碗放到餐桌上,“别杵着了,过来吃饭。”
“哦。”
沈容与看着碗里的荷包蛋,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闻卿挺可怜,累了一晚上,起来还要给自己煎两个荷包蛋。
想是这么想,嘴里的荷包蛋却吃的更香了。暖呼呼的面条下去,沈容与的胃舒服了不少,再看看桌子对面的闻卿,感觉有点回到在大平层吃喝不愁的日子了。
“吃完了?”闻卿冷不丁说道。
沈容与饭饱后,整个都显得懒洋洋的,完全没有注意到闻卿语气里的正式,“嗯。”
闻卿淡淡地说道,“我要名分。”
“你要什么名分——”沈容与顿了两秒,面无表情地补充喊道,“前女友。”
闻卿眸光静静垂落下来,善意地提醒她,“昨晚,你亲了你的前女友。”
沈容与强调:“你也亲我了。”
闻卿说,“你亲我了。”
沈容与瞪她,“你自己都说了,你在勾引我。”
闻卿依旧重复那句,“你亲我了。”
沈容与忍无可忍,“你能不能说点别的,你复读机吗?”
“你亲我了。”闻卿说,“你喝醉酒跑到我家门口,然后亲我。”
这话说得她像个老流氓,沈容与脸色瞬间炸红,想把荷包蛋拍闻卿脸上去,可两个荷包蛋已经全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闻卿见状,垂眼很轻地叹了声气,“如果你比我先醒来,恐怕你现在已经逃走了。”
你看人真准。
“谁逃了。”
闻卿坦诚又自然地说道,“亲了我,睡了我,就要对我负责,不可以跑,不然就是”
沈容与眉心一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闻卿嘴唇一张一合,咬字清晰,“渣——女。”
沈容与:“”
天降好一口大锅。
沈容与据理力争道,“你怎么不说,你睡了我。”
闻卿点头,“那我对你负责。”
这也不对。
沈容与不说话了。
闻卿无奈了,“你在别扭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看闻卿这态度,是势必要沈容与给个交代。沈容与想了一下说道,“一周时间,你让我理一理。”
“可以。”闻卿说道,“但你要住我这里。”
“为什么?”
“怕你跑了。”
沈容与抬了抬下巴,“我答应你,我不会跑。”
闻卿很轻地抬了一下唇角,陈述道,“我不喜欢你跟别人住在一起。”
沈容与板着脸,说道,“那是徐曦。”
闻卿:“哦,不行。”
沈容与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面前的人,以前她怎么没发现闻卿醋劲这么大,连徐曦的醋都吃。
“闻卿,你怎么这么麻烦?”她说道。
听到这个评价,闻卿态度随意,“你多包容。”
沈容与也确实包容了,吃完早饭便回到别墅里打包行李,徐曦倚靠在门口,又是咂嘴,又是叹气。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声,沈容与终于忍无可忍,把手上的衣服往行李箱里一塞,“再发出那个鬼声音,我就把你也塞行李箱里。”
徐曦哼笑了一声,“人呐,真是善变啊,记得两天的晚上,某人还在大放厥词,说绝不和好,如今就收拾行李去人家住了。”
沈容与已经料到徐曦要嘲笑自己,倒也没恼,“还没和好。”
“早晚的事。”徐曦感叹道,“你就是舍不得闻师父,栽她身上,你就认了吧。”
沈容与也觉得这辈子算是栽闻卿这个狐狸手里了,否则凭她以前不容沙子的个性,知道闻卿骗她,绝对不会回头给对方机会,更不会因为闻卿的一句话,就哄得自己要原谅对方了。
给个一周时间,无非是想让自己心理过度一下,把心里的那个疙瘩消除掉,也不想原谅的太快,显得自己很好哄。
“不说这个了。”沈容与说道,“有查到什么吗?”
徐曦表情无语,“你是上嘴唇跟下嘴唇一碰,我为了查这个事情,动用了多少关系知道嘛,我还去求了我那死哥哥。”
“你辛苦了,快说,查到了没。”
徐曦也没卖关子了,点头,“有。”
沈容与神情变了变,有种很强烈的预感。
“你在应城那天,丁炎就在你们酒店的后门。监控并没有拍到他或者说是被删除了,但我在路人那天上传的短视频里发现了他的身影。”
说完好久,沈容与都没有开口说话,反而让徐曦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人很重要吗?”
沈容与目光发冷,声音极淡,“可能与五年前的车祸有关。”
徐曦讶异,“丁炎是沈睿宇的人,那岂不是”
沈容与说道,“这是我的猜测,我还要再确认一下。”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77
第77章
◎你不该插手◎
沈容与要带过去的物品并不多,无非就几件贴身衣服和电脑,收拾起来很快,唯独在看到那本画册的时候犹豫了许久,最后才把它放进了箱子里。
沈容与拎着行李箱走到门口的时候,闻卿正在对面等着。
一眼看见对面的人,沈容与便停下了脚步,懒懒散散地倚靠在门边。
闻卿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几秒后便懂了她的意思。
是等着她亲自接她过来。
正午阳光浓烈,沈容与换了一件灰色针织衫,平添几分慵懒,皮肤冷白,狭长的丹凤眼带着天生的冷漠感,瞅见她走近,手往前一推,行李箱丝滑地来到闻卿身下。
闻卿握住拉杆,眼睛从头到尾锁着沈容与。
沈容与眉梢微挑,一副了然的模样,“怎么,迷上我了?”
“不是。”闻卿抿唇很浅的笑了一下,手指指着自己的脖颈,说道,“你这儿有痕迹,有点明显。”
“”
沈容与眉宇一下子僵住,什么痕迹,无非就是这人为非作歹留下的罪证。她早上照镜子压根没有注意到,难怪徐曦刚刚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容与佯装淡定,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那又怎样,就当被蚊子咬了。”
回到闻卿的别墅,沈容与选择了二楼的客房,闻卿帮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问道,“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许华很体贴地把原订的日程往后排了,因此今天是难得休息日。
“没有。”沈容与疑惑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闻卿微微颔首,“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容与:“我不和你约会。”
闻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说,“不是去约会。”
沈容与挪开眼,冷漠道,“哦,我就是说一声。”
闻卿:“别生气,下次带你去约会。”
沈容与绷起眼皮,咬牙切齿道,“闻卿,我不想约会。”
临出发前,沈容与长了心,往脖子上的红痕盖了一层粉底液,遮得严严实实才坐上了闻卿的车。
由于一上午都在车主人那里吃瘪,导致原本对这车就不喜欢的沈容与,更是看不惯了,把这辆奔驰大G从头到尾点评了一遍,闻卿不插话,只是点头附和。
在沈容与说累后,闻卿说道,“知道了,下次买车,一定买你喜欢的。”
沈容与:“你为什么想着买越野车?”
闻卿开着车,忽然侧眸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沈容与有点莫名奇妙,“什么意思?”
闻卿向右打着方向盘,悠悠说道,“没有,随便买的。”
开了半小时的车,她们进入东城区,砖墙琉璃瓦,抬梁式明黄建筑风格,沈容与曾为了赏画来这里拜访过范东华,因此认出这是范家。
佣人把正门拉开,车子直驱而入,无人阻拦,宛如进了自家的地盘。
范东华称闻卿为大人,闻卿能随意进入倒是也不奇怪。
闻卿拉着她穿过前院,走到了后院,直接来到最拐角处的一间屋子里,门口站着两个男人,见闻卿走来,点头打开了门。
屋子里有人,还是个被五花大绑子在柱子上的男人,见到她们进来,尤其是看见闻卿,眼神竟是惊恐害怕,嘴巴张了半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容与目光扫过去,有些意外,“丁炎?”
闻卿和沈容与对视一眼,闻卿开口说道,“我说了,伤害你的人我会处理。”
沈容与瞅见丁炎颤颤巍巍的精神状态,不由得怀疑,“你确定用的是合法手段?”
闻卿说,“我是妖怪。”
言外之意就是人类的法律约束不了她。
“丁炎,蛇类妖怪,年龄一百二十三岁,最擅长的术法便是催眠,能让人在丧失意识的情况下,按照催眠人的指令继续行动。”
闻卿朝沈容与说道,“那天你就是被他催眠了。”
上午她刚确认丁炎是让她跳海的始作俑者,没想到下午闻卿就把人带到她面前了,看来妖怪比人类效率高多了。
“聊聊。”沈容与走到丁炎面前,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你一个妖怪,为什么要害我?”
闻卿给他解开了禁言,丁炎额头青筋暴起,狠狠瞪了眼沈容与,“当然是看你不顺眼。”
沈容与挑了挑眉,“闻卿,他不说实话。”
闻卿站在她身后,说,“好。”
沈容与只见闻卿指尖亮光一闪,丁炎脖颈处浮现出无数条银丝,然后他发出一声短促惨叫,剩下的喊叫声被禁言术堵在了喉咙里,想叫叫不出来。
丁炎嘴唇哆嗦地打颤,又恨又怕地看着闻卿,这个女人真的极为狠毒,居然在他骨头中刺入上百条银针,连接全身脉络,发作便是极痛极痒,他关在这里的三日,每天都是生不如死。
闻卿无声地抬眼,威视不着痕迹地落在丁炎身上,“乖乖回答她的问题,不然我让你痛苦百倍。”
这般气场强大的闻卿很罕见,沈容与觉得新奇地多看了两眼。
见丁炎点了点头,不敢再放肆,闻卿这才又解了他的禁言。
“是谁指示你害我?”
“沈总。”
“哪个沈总?”
丁炎咬着牙,终是害怕,“是沈沈睿宇。”
沈容与心底早就有了猜测,如今证实,眼眸敛了敛,“为什么帮他害我?”
“沈睿宇对我有知遇之恩,当年我灵力低微,公司破产被人要债,是他给了我一笔钱,帮我渡过难关。”丁炎说道。
又是一个报恩的,妖怪怎么这么喜欢报恩。
沈容与轻笑了声,“难怪这两年我这个哥哥生意如日中天,为了报恩你用自己的能力帮他在做不少坏事吧。”
丁炎沉默不语,默认了下来。
沈容与继续问道,“除了上周你对我催眠过,你还有没有在其他时候对我进行过催眠?”
丁炎连忙摇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闻卿略长的眼尾挑起,眼底的冷淡把丁炎吓得脸色苍白,大叫道,“有!有!五年前沈宅家宴结束后,我对你进行过催眠,我是被沈睿宇指使的!不光我的事情!”
沈容与眼神沉了几分,声音骤然冷下来,“仔细说。”
“当年你创办三分之一蒸蒸日上,名声大噪,而沈睿宇在投资上面决策错误,导致资金链断了,他嫉妒你处处压他一头,让他在沈家颜面尽失,便让我给你点教训,那天宴会结束后,你开车去接江舒宁,我趁着你在外面等她的时候,在车内对你进行了催眠,向你下达了往江中开的指令。”
丁炎看着沈容与越发阴沉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沈睿宇原本想害得人是你,却没想到误打误撞让江舒宁死了,他看你着你生病颓废,事业一落千丈,高兴了好久。”
闻卿不自觉地蹙了一下眉,关切的目光不曾离开沈容与身上。
“前段时间他看你状态渐渐好转起来,怕你抢了他在集团的地位,便就让我故技重施,只是这次我和他都没想到,你身边有个这么厉害的妖怪。”
说完,丁炎连忙补充道,“都是沈睿宇干的,我是受他指使,放过我好吗?”
沈容与仿佛听到什么笑话,突然笑了声,“放过你?”
“我就是个知恩图报的妖怪,我是无辜的——”
丁炎还没说完话,沈容与便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将人扼在柱子上,逼着他的头向上仰起。
所有的呼吸都卡在了喉咙里,那力道仿佛要将丁炎窒息致死。
“你们毁了江舒宛,毁了我,还敢说自己是无辜,真正无辜的人是江舒宁,她因为你们的无耻下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全身戾气横生,沉冷的眼神掠过丁炎,一寸寸都带着阴寒,“你和沈睿宇统统都该死。”
丁炎根本喘不上气,眼前是一阵黑暗,心底不断发怵,这女人是真的想让他死!
空气逐渐稀薄,在丁炎即将昏迷,眼看就要不行的时候,闻卿出声道,“阿与,可以了。”
沈容与敛了敛眸,浓郁的阴沉遮掩了下去,手骤然松了开来。
丁炎面容因为窒息变得通红,狼狈地汲取氧气。
闻卿从衣袋里拿出张手帕,拉过沈容与刚刚掐住丁炎的手仔细擦拭,并轻声说道,“想让他死有千万种方法,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听到这句话,丁炎浑身又是一颤。
沈容与半垂着视线,在闻卿的安抚下逐渐冷静了下来。
刚刚是她情绪失控。
就算丁炎多该死,毕竟是一条命,如果真在这里弄死丁炎,就算闻卿再神通广大,后面总归会有些麻烦。
可一想到江舒宛这样好的人被两个烂人害死,她恨不得生啖其肉,把他们挫骨扬飞。
沈容与收回手握紧,竭力压制住恨意,冷声道,“江舒宛这条命,你们要赔。”
经过刚刚一遭,丁炎明白自己的命已经完全被沈容与捏在手心里,是真的怕了沈容与,身体直打哆嗦。
“至于怎么赔,由我来定。”沈容与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
“我要你做一件事情。”
“如果你做的好,我会给你留条贱-命。”
从屋子里走出,房门重新闭合,外面天光依旧大亮,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平静。
沈容与和闻卿坐上车子,她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了。”
闻卿摇头,“你我之间不必说谢谢。”
沈容与说道,“后面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好,你不用插手。”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过于肮脏,她不想把闻卿牵扯进来。
闻卿心里叹了声气,轻轻说道,“我不是摆设,你可以依靠我,也可以利用我去达成你的目的,这样会更快更省事,就像沈睿宇利用丁炎一样,我觉得我会比丁炎做的更好。”
“别拿我们跟他们这种人比,他们不配。”沈容与眉头锁起,冷着声音说道,“我绝不会利用你的手去做肮脏的事,而让自己干干净净的置身事外。”
闻卿沉默下来,思考该如何和沈容与说清楚。
沈容与张了张口,片刻,放缓了语气说道,“况且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该插手。”
【作者有话说】
闻大人:让我想想怎么回
78
第78章
◎我得去找她◎
沈容与第一时间给许华打电话,让他安排人调查沈睿宇手上正在进行的地产项目的细节,以沈睿宇唯利是图的个性,这个项目绝对不会干净,而她最愿意看见沈睿宇露出些破绽来。
许华答应下来后没有多问其他,这是沈容与最喜欢他的的一点,只做事不多嘴,结束完后,她默默想了一会儿,又给徐曦打去了电话。
从范家回来后,沈容与一直待在书房里,后面徐曦紧跟着过来,两个人到晚饭时间也没有出来。
闻卿抿了抿唇,把菜放锅里温着,走到书房门口,听见里面沈容与和徐曦聊天的声音。
“打算好了?”徐曦问道。
“五年了,我要给小宁和江家一个交代。”
沈容与冷笑道,“死对于沈睿宇来说太简单了,我要他身败名裂。”
“崔锦文那边要告诉吗?”
“不用。”
“我觉得还是说一声,毕竟在她心里,小宁很重要,她需要知道真相。”
沈容与默了两秒,说道,“你替我说。”
“好。”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嗯。”
闻卿并没有在偷听后离开,反而光明正大地站在了门外,徐曦推门而出的时候,看到她愣了一愣,然后没出声,把书房门关上了。
闻卿把徐曦送到楼下,闻卿中途没说任何话,可徐曦是什么人,人精中的人精,敏锐地觉察到这位不善言辞的女人有话想问她。
这两人指不定又闹什么矛盾了。
徐曦莫名想笑,出声道,“闻师父,你别太担心,沈容与这家伙心理确实挺脆弱,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她坚强很多了。”
闻卿低声道,“我知道。”
“这么多年江舒宁的死是一座大山,压在了许多人身上,沈容与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江舒宁,一直活在愧疚中,如今终于找到罪魁祸首,她情绪再怎么过激都是情有可原,你脾气好,别与她计较。”
徐曦说了一大堆,最后笑了一下,“反正,沈容与交给你了。”
沈容与安排了所有的计划,又瞎诌了个不暴露有妖怪存在的谎言把车祸真相告诉了*徐曦,此时她靠在椅子上,绷紧的神经蓦然松了下来。
可头脑却一点没停歇,满脑子都是江舒宁死去的模样。
慢慢梳理了五年前所有的事情,不受控制的去想如果她收敛些气焰,不那么招摇,是不是就不会引起沈睿宇的嫉妒,那么也不会害死江舒宁。
说到底,江舒宁还是因她而死。
是不是每个跟她扯上关系的人,都会被她害死?
一旦思绪拉扯进这种假设中,沈容与心中无比自责,强烈的愧疚让她对自己此时安稳产生种恶心的感觉。
沈容与吃了药,等情绪慢慢冷却下来,想起来还在外头的闻卿。
今天在车上两人都闹得不太快活,闻卿在她说完后,直接选择了沉默。
她抬头看了眼时间马上十点了。
沈容与起身出了房间,客厅的灯是亮着。
闻卿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洗过澡后的发梢略湿,肤色在灯光下显得冷白,她神色松弛,偶尔轻抬眉梢,对于人类的游戏世界似乎有些新奇。
沈容与走过去看了眼,很意外道,“这不是我买的游戏吗?”
“嗯,徐曦拿过来的。”闻卿语调淡然,抬睫,“饿了吗?”
“有点。”
“饭在厨房。”
沈容与打开锅,看到里面做好的饭菜,说不清楚什么感觉。
她就像一团很容易被情绪反复糅皱的纸,可闻卿总会温柔地抚平上面所有褶皱。
沈容与重新把饭菜热了一遍,回到沙发前,正好看见闻卿的游戏人物掉落悬崖,没忍住啧了一声,拿过另一个手柄,操作着人物通过关卡。
“学会了吗?”
闻卿轻嗯了声,重新玩了一遍,又是掉落悬崖,在她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沈容与却拿过她的手柄随便丢在了沙发角落里,抬起腿跨坐在闻卿的身上。
沈容与双手捧住闻卿的脸,冷漠地垂眼,“你太菜了,以后别跟我玩游戏。”
闻卿被挡住了视线,慢条斯理道,“第一次玩,不太会。”
沈容与纠正道,“你分明是又笨,又心不在焉。”
闻卿把手放在她的后背上,散漫地上下抚摸,“我在想,你的事情为什么与我无关。”
沈容与顿了一下,过了半响才开口说道,“我其实挺怕的。”
闻卿耐心问道,“怕什么?”
沈容与轻叹声气,“怕你一旦跟我们沈家牵扯关系,会跟小宁一样被我害死。”
闻卿:“不会。”
沈容与垂下头,平静道,“在我出生的时候,许多人都说我是害人精,一出生就克死了我妈妈,我道观的师父更是说我命犯七杀,身边的人都会被我连累。”
“他老了胡言乱语,老眼昏花。”闻卿眉头微皱,说话的速度很快。
沈容与有些意外,“你认识他?”
闻卿随意地嗯了一声,手摸着她的脸颊,认真地说道,“你很好,不要多想,我不会死,你会长命百岁。”
“我不喜欢你对我说,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你人生的所有,我都要参与。”
“听明白了吗?”
沈容与鼻子有点酸,撇了下嘴不满道,“这么强势,你教导主任吗?”
闻卿说,“没你教导主任凶。”一个凶巴巴的老头。
沈容与用奇怪地眼神看向她,“你还认识我教导主任?”
“我猜的。”闻卿绕过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沈睿宇?”
沈容与淡声说道,“你猜?”
合着刚刚都白说了。
闻卿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声音温和又很冷酷,“有时候真的很想把你找个屋子关起来,这样会乖一点。”
沈容与挑衅地盯着她漂亮的眉眼,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还是很期待的样子。
闻卿迎合上她的目光,最终没忍住,想去亲她。
沈容与灵活地从她身上逃开,强调道,“我们还没复合。”
闻卿淡淡地笑了下,揉着略微发麻的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早晚问题。”
沈容与是有自己的计划,她从丁炎手里拿到一段沈睿宇利用权势“选妃”的视频,并且把它交给了徐曦。
徐曦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效率很高,视频经过底下娱乐大V的转发,加上大量水军下场,迅速在网上发酵,占据了高热搜。
沈睿宇被不少群众举报,正在进行的工程受到了影响,董事会那边意见很大,沈睿宇在股东大会上被狠狠挨了顿批,回来生了很大的气,开始查这段视频是谁传出去的。
丁炎在办公室向沈容与汇报沈睿宇情况时,闻卿就在旁边听着。丁炎离开后,沈容与垂眸去看文件。
有关旅游村规划的修改方案,沈容与并没有因为沈睿宇影响自己手上的事情,仿佛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认真的沈小姐格外有人格魅力。
闻卿静静地看了她会儿,“提醒一下,明天是最后一天。”一周时间分明很短,但闻卿却觉得格外漫长。
沈容与头也没抬,说,“知道了。”
闻卿没再催她,“好。”
听见办公室门关上的声音后,沈容与翻页的手顿了半拍,下一秒,把文件关上,然后拉开离自己最近的抽屉,拿出个木盒子。
她打开,把里面躺着的狐狸戒指拿出来。
那天提出分手,她从小院出来便把戒指丢了,结果下一秒没出息后悔了,徐曦只以为她分手受刺激,故意去淋雨,其实是她找了一夜的戒指。
这件事情她谁也没告诉,丢人。
让她光明正大地把“和好”这两个字说出口,莫名不好意思。明天把戒指重新带回去,闻卿看见了,应该就会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戒指有段时间没带过来,她想着试戴看看。
沈容与把戒指重新带回指尖,抬起手掌仔细端详,门外传来模糊的脚步声。
沈容与此刻正发现戒指带着有些紧,正想着是不是自己长胖了,还没反应过来,办公室门就被打开了。
员工进来要敲门这是规矩,只有一个人向来是例外。
沈容与条件反射地抬头,猝不及防地与送戒指的人撞上视线。
闻卿站在门口,原本是想问晚上要不要去外面约会,可看见沈容与呆滞的神情,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
两个人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闻卿突然把目光挪动,看向沈容与举起的手掌上,清楚地看见了上面的戒指。
闻卿嘴角很轻地上扬了一下。
沈容与:“”
几乎只是呆愣了一秒,沈容与便迅速地要去除下戒指,谁知道戒指牢牢地卡在了无名指上,她用了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拿下来,反而把自己弄急眼了。
沈容与心如死灰,她特么是真长胖了。
偏偏这个时候,某个人还十分没有眼力见,自以为很贴心地说道,“没关系,拿不下来,就继续带着吧。”
沈容与:“不行,我要把它卖了。”
闻卿不动声色地拉过她的手,揉了揉因用力过度而泛红的指尖,“不卖不行吗?”
沈容与斩钉截铁道,“不行。”
闻卿试着帮她拿下来,却发现戒指卡的很紧,只能转动半圈,“那估计要连着无名指一起卖了。”
“”
第二天早上,沈容与带着戒指出现在饭桌上,对于和好的事情两个人心知肚明。
吃完早饭,沈容与与旅游村项目的合作方有个视频会议,她在书房开完会后,发现闻卿不在家里了,她想起放了好几天的画册,重新拿了出来。
翻开第一页,又看见那句话,沈容与心依旧梗了下。
这本画册沉甸甸,不知道写了多少这样让自己难受的东西,可既然选择与闻卿继续走下去,有些真相总要面对。
沈容与深呼一口气,继续翻开下一页。
“今天她学会走路了,就是不太稳当,走一步摔一下。”
画得是一个小女孩在花园里蹒跚走路的场面。
“小朋友长得好快,每次来看她都觉得不一样了。”
“沈容与是一个不爱吃蔬菜的小孩。”
闻卿没有在上面写上具体的日期,沈容与只能从画中的内容和小记来判断,闻卿大概是每隔三四个月来看她,有时候因为妖管局太忙了,甚至是一年来看她一次。
画册里不全是她,也有的是她画得风景,往后翻过几页风景图,再次出现了她。
“今天去见了道乐老友,遇见了正在钻狗洞的小朋友,好久没见到她了,陪她去了游乐园,她送了我一个钥匙扣。
“感觉一切好有趣,尤其是她。”
看到画上的内容,沈容与忍不住笑了,真的是闻卿,难怪她会说她忘本。
这天闻卿绘了两幅画,一张是道观的墙头,一张是小女孩持玩具枪打气球的画面。
也是从这天开始,闻卿往后来看她的频率渐渐多了起来。
“她今天第一次打架,是跟隔壁班的男生,赢了,真厉害。”
“小朋友没有完成暑假作业,害怕得烧香拜佛,看她这么怕,我就帮她烧了作业,她还以为是老天爷显灵了,笨笨的,唉,以后可怎么办啊。”
“小朋友考试失败,哭得好惨但很可爱,不懂人类的教育。”
“今天她弄丢了越野车模型,大哭,我好头疼。以后给她买个真的好了。”
原来是这样,闻卿才买得越野车。
连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曾经弄丢过一个越野车模型,可闻卿一直记得。
“她喜欢上射击了,很有天赋,加油哦。”
“比赛赢了,好开心,小朋友。”
“高中第一天,看见有人给小朋友送情书了,烦,还好人类不允许早恋。”
沈容与一页页翻下去,终于明白闻卿对她的事情为什么了如指掌。
即便在她的回忆里从未出现过她,可在未曾认识的时光里,闻卿不曾错过她人生的每一个阶段,以路人、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她所有的生活。
“今天来看她,发现她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她们都喜欢运动,看起来关系很好,什么时候认识一下我呢,小朋友,嗯还是不要认识了,我不能打扰她的生活。”
“小朋友比赛失利,躲在了家里,雨一直在下,灰蒙蒙的天像我的心情一样,我想去安慰她。”
“那个江舒宁小女孩来找她了,雨停了,沈容与笑了。”
这天闻卿没有画她,只有一张雨过天晴的风景图。
沈容与翻到下一页,泛黄的纸张上有着闻卿写下的一段话,让她心为之一颤。
“我为了前世的许诺而来,却清晰地知道她和夏无虞是两个不同的人,并被现在她身上的生命力所吸引,承诺不再是我靠近她的理由,一切皆是我想。”
所有的猜忌怀疑消失不见。
她想要的就是这两个字“我想”。
沈容与缓了好大的气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在这页停留了很久,才往后继续看。
“今天小朋友高中毕业,我犹豫了好久,偷偷给她送了一束花,看着她在人群里笑,我想,这就是我所希望的那样,健康、平安、快乐。”
画上高台上站着许多的学生,全都没有五官,唯独一个漂亮的女生像主角般站在中间,捧着花束微微笑着。
沈容与手指从花束上摩挲过,一瞬间她被拉进了回忆里,耳边忽地响起有人叫她的名字。
“沈容与,有人给你送了花。”
毕业典礼上人来人往,同学把一束花塞进了她的怀里。没管对方八卦的眼神,沈容与疑惑道,“谁送的?”
“一个超级好看的姐姐,刚送完就走了。”
沈容与往同学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远处的女人背影高挑,午后斜阳下的影子拉得很长,一步步远离了热闹喧嚣。
短短几秒,便消失在眼前。
身后徐曦喊她去拍照,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哟,谁给你送的花,不知道你心如铁石嘛?”
“不认识。”
沈容与连卡片上的内容看都没看,转身把花丢进了垃圾桶里。
一个人来,再一个人离开,留下的花束永远落在角落里不见天日,她没有在她的世界留下任何痕迹。
若干年后的沈容与指尖蜷起,心中酸涩,后悔起当时鲁莽的行为,她该留下那束花。
往后是她的大学生活,闻卿渐渐降低了来见她的频率,连续好几张空白页后,画册重新有了内容。
纸上是一只流泪的眼睛。
“再次见到她,没想到一切都变了,我不该离开这么久。”
再往后,纸上是杂乱无章的线条,最旁边写着:
“她生病了,很难受。我如此深切的感受到她的痛苦,看见她的泪水,我的灵魂先一步体会到咸味,如果可以,我愿意分担。她不可以这样下去了。”
沈容与翻过一张又一张,看着闻卿在纸上留下了无数个线条。
她仿佛透过这些没有规律的线条,感受到闻卿的压抑哀伤。
画册最后一页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我想,我得去找她。”
至此,闻卿以荒诞又强硬的姿态,毫不讲道理地闯进了她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狗头叼玫瑰]
79
第79章
◎特别喜欢◎
江城入秋的速度很慢,九月份的天气依旧骄阳似火,晒得院子里的花有些蔫吧,花瓣随风飘落至棋盘上,纤细的手指拨走花瓣,持着圆润的旗子落在棋盘上。
殷如之低头看着棋子,似乎在认真思考,半响后,将拿起的旗子丢回棋筒里,望向面前的女人,“老师,我输了。”
以往冷清的楼阁此时来了不少人,赤派、青派的领导人朱肆和伊狸都到场,在外咄咄逼人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收敛了气焰,耐着性子等着两人下完棋。
章主使平静道,“闻大人的棋艺向来高超,殷局长输也是情有可原。”
闻卿笑了一下,“有很大进步了,要不了多久我就赢不过你了。”
章主使看她们下棋下了半天,还没有讨论正事,颇有些意兴阑珊,“殷局长,我们来这里可不只是为了交流棋术。”
殷如之讪笑了声,“老师,局里的几位大人还是想请您回去主持大局。”
朱肆紧跟着说道,“闻大人,我们需要您,请以大事为重。”
“是啊,大人,你不在我和这死猪不知道吵了多少架。”伊狸说道。
闻卿早知道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她问道,“近来,局内有大事发生吗?”
殷如之说道,“除了司徒岚大人抱恙休假,多了许多繁琐事务外,并没有大事发生。”
闻卿又问朱肆,“在你管辖的范围内,有妖怪作祟吗?”
朱肆正色道,“并没有,在您不在的日子,我一直尽心管理,不敢松懈。”
闻卿看向伊狸,“妖怪与人类近期有发生冲突吗?”
伊狸答道,“我们与人类那边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沟通融洽,最近还要开展一次人妖交流学习会。”
闻卿微微颔首,“没有我你们都做得很好,那么有没有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闻大人,这话不能说,现在没有,难保以后灾乱发生。”章主使见他们没了话说,连忙站出,“原谅我说句无理的话,你做我们主事已有上百年,妖怪们都把你当作主心骨,现在说不干就不干了,让我们如何与妖怪们交代。”
闻卿不紧不慢道,“我在妖管局一直忙于事务,对于家庭问题多于疏松,现在只是想把重心放在家庭上。”
伊狸惊讶问道,“家庭?”
要知道闻大人百来都是孤单一人哪有什么家庭,只有储言在身边陪伴。这番说辞,在场的几人都面露惊讶,唯独殷如之这个知情人士表情淡定。
闻卿用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我计划结婚了。”
众人怔愕:“啊?”
闻卿说,“是一个人类。”
朱肆惯来不赞成人妖通婚,大惊失色道,“不可!”
伊狸冲着他说道,“怎么不行,人妖和谐本就是主流,我支持主事大人。”
章主使心急说道,“闻大人三思啊,妖管内部本就对于人妖关系两极分化严重,你向来是保持中立,如今如果你跟人类结婚,不就告诉妖怪们,你是赞成人妖相处,那些厌恶人类的妖怪肯定会不满,势必引发骚乱。”
“所以,我退出妖管局。”闻卿说道,“我的行为将不代表妖管局。”
朱肆道,“这怎么行,是不是上次说的那个什么人类大小姐。想来一定是她蛊惑了您啊。”
伊狸:“你怎么说话的,闻大人就不能追求爱情吗?”
朱肆怒道,“你这家伙总冲我做什么,你忘了吗,我们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要劝闻大人回妖管局,闻大人要真跟人类在一块了,还怎么回妖管局。”
闻卿勾唇一笑,大有几分尽在掌握的意思,“这个婚我是一定要成,如果对我自行退出不满,可以给发个申明,说我违反妖管局的规定,把我开除。”
殷如之对于老师这番话又哭又笑,哪个敢开除您啊?
章主使几人都没了话说,听闻卿这话,她这是铁了心要离开妖管局。闻卿一旦与人类谈恋爱,就不再适合担任妖界的主事,就算他们再不愿意她离开,也得为了妖界的和平同意。
章主使重重地叹了一声气,“殷局长,你的意见是什么?”
殷如之轻轻一笑,朝着闻卿恭敬道,“学生赞成老师的一切决定。”
——
沈容与悠哉地坐在主厅里,目光第六次去看楼上,又第七次地失望地收回,转而把视线挪到她对面拿着iPad玩切水果的储言身上。
沈容与问道,“你姐姐怎么还不下来?”
储言没空看她,“我说了,我姐要忙很久,你非要等。”
沈容与啧了声,“把iPad还给我。”
储言:“不给。”
话语刚落,正好听见楼上传来咚咚地脚步声,闻卿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好些妖怪簇拥着走下楼,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沈容与,再看看闻卿,又互相眼神交流了一下。
这些个小动作还没做完,闻卿已经站到了沈容与的身边,还伸手撩开她散落的碎发,“怎么来这了?”
“会议结束了,来找你。”沈容与绕过闻卿,去看那几个妖怪。
闻卿问道,“怎么眼眶红了?”
沈容与没想到闻卿能看出她哭过,用力抿了一下嘴唇,面不改色道,“等你等的,你们慢得要死。”
后边传来重重的叹息声,每个人面上表情都很奇怪,原以为闻大人这么温婉端庄要结婚的对象怎么也得是个内敛淡然的人,结果是个一眼傲慢轻狂的大小姐。
尤其是章主使和朱肆,不知道在心底把沈容与骂了多少遍。
他们的神情沈容与全部看在了眼底,她问道,“这几位,你同事?”
闻卿嗯了一声。
“挺好。”沈容与说道,“瘦的胖的,老的少的全都有。”
储言听到这话,噗嗤笑出了声,胖的明显是在骂朱肆,老的是在骂章主使。
“”
章主使和朱肆怒目圆瞪,奈何闻卿在这里不敢发火,拂袖离开,伊狸临走时,饶有兴趣说道,“你这个人类很有意思。”
殷如之一个人留了下来,主动朝沈容与问好,开口就叫人,“师母,你好。”
沈容与:“”
“我叫殷如之,是闻大人的学生。”
沈容与木着脸应,“你好,不要叫我师母。”
殷如之笑道,“我想着你和老师即将结婚,我现在叫叫,习惯一下。”
“结婚?”沈容与顿住,看向另一个当事人,“有这事?”
闻卿低眉,望向她的眼睛格外柔软,“刚有。”
——
等殷如之离开后,闻卿才注意到储言手上的平板,“你送的?”
沈容与淡淡道,“嗯,你天天在我这里,没人陪她,我怕她无聊。”
储言:“谁无聊,我不无聊,我可以出去找小蝶妖玩。”
“那你还给我。”
储言抱紧怀里的平板,“不给。”
闻卿无奈摇摇头,她俩很像人类社会没时间陪小孩的家长,然后拿电子产品荼毒小孩。
储言也确实对这个新玩具很感兴趣,抱着它去后院自己一个研究去了。
沈容与今天不是休息日,下午原本有一个会议,晚上还要飞去应城看施工进度,但因为那本画册,她临时改变了行程,决定晚上在小院住下,明天直飞应城。
沈容与上楼接了通工作电话,对面的工程队推三阻四、效率低,站在窗边热气漫入,让她语气平添更多烦躁。闻卿把大冰送过来的工作相关的文件放在了桌上。
沈容与正训着对面的话,忽然觉得脖颈拂过一阵风。她回头一看,闻卿举着一个团扇站在她身后。
她交代完最后一句,收起手机,看向闻卿,“讨好我?”
闻卿说,“对自己未婚妻好,不是正常的吗?”
沈容与兴师问罪道,“闻卿,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脸没皮的,谁答应你要结婚的?”
敢这么说闻卿的人,世上也只有沈容与这一个人。
闻卿想了想,问道,“现在能答应吗?”
“不行。”沈容与啧了声,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不是觊觎我很久了?”
闻卿抬眼,“嗯?”
“我看到画册了,说实话,这很恐怖,你知道吗?”从小到大都被个陌生人盯着长大,如果她现在不是已经跟闻卿在一起了,这是要报警的程度。
闻卿对于沈容与看了画册的事情并不意外,回来她就发现画册不见了,然后想到储言去了沈容与家,一切都明白了。
听到沈容与这么评价她,闻卿默了默,她也无数次对自己这样匪夷所思的窥探行为表示过质疑。
沈容与半眯着眼睛,继续说道,“你不会以前就看上我了吧,相亲那天说暗恋我很久,这句话是真的?”
“没有,以前我把你当小孩,没有欢爱之情。”闻卿认真地答道,“类似于母爱?”
“你滚吧。”
“”
沈容与骂完觉得太便宜她了,捉着她的脸过来亲了一口,末了,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母女能亲吗?”
闻卿直勾勾地盯着她,眉眼舒展开来,“不能。”
笑什么笑,笑得人更热了。沈容与拿过她手上的团扇扑哧扑哧给自己扇风。
闻卿突然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说道,“我这样窥探你生活的行为确实很奇怪,可我却控制不住,我喜欢这么看着你。”
她很少跟人说内心的想法,说话的速度很慢,“我一开始的想法是,陪着你,守着你,直到你死去,你都不会知道有我的存在,可是后来。”
闻卿没说,沈容与通过画里的话能猜到原因,可她偏偏想去听闻卿亲口说。
她拿着扇子去抬闻卿下巴,声音低低道,“后来,为什么想到我身边来?”
闻卿握住沈容与的手腕,指腹感受着脉搏的跳动,“你过得不好,我看见你拿刀划自己手腕,偷偷的,有很多次。”
沈容与鼻尖一酸,几欲忍不住掉眼泪,可说出的话却是硬邦邦的,“我那是试刀锋不锋利。”
“我想阻止你,可我没有身份。”闻卿语气温柔,轻声呢喃道,“然后,我听了上官意瑶的主意,以一个暗恋你的人身份靠近你。”
所以,我的生活,从此有了与你有关的记忆。
沈容与心脏酸得更厉害了。她看着画册一个人想了很久,想闻卿站在她世界之外,沉默地画着与她无关的生活,想闻卿看着她自-残,犹豫迟疑不敢迈出的脚步。
越想越难受,越想越觉得闻卿傻。
沈容与扯着唇,去回闻卿的话,“这真是个烂主意。”
闻卿擦掉她眼角的泪,跟着她笑,“是啊。”
“不过,要谢谢她,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注意到你。”沈容与下巴稍抬,眼眶依旧泛红。
“是吗?”
“记忆深刻。”沈容与说道,“一个说自己活了一千年的神经病。”
闻卿眨了眨眼睛,颇为无奈,“原来我给你的第一印象是这样的。”
沈容与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安静了三秒,微微偏头去吻她,不同于刚刚的玩闹,是很认真地接吻,舌尖很认真地探入,溶入在她的唇齿间。
闻卿微微张口迎接,伴随着模糊不清的声音,“我发现了。”
“你发现什么了?”沈容与稍稍撤开了点,有些茫然地望着她。
闻卿吻了吻她泛红的眼睑,“沈小姐每次哭完,都喜欢接吻。”
“谁哭了。”沈容与嘴硬道。
闻卿玩味地挑眉,“你的身体比嘴承认。”
沈容与一眼望进她潋滟的眼睛,暗骂了句狐狸精,便用力抱着她放在了窗前的桌子上,未收起的棋子散落一地,手扣着她纤细的腰,与她接吻。
正值下午阳光最盛时,室内飞出细碎的浮沉,接吻时细微的轻响卷起馥郁香味。闻卿手抱住她的头,用力收紧,逆着阳光的发丝泛着金色,舌尖故意往后退开一点,诱得沈容与向前一点。
在漫长的接吻中,沈容与被勾得无所适从,却又无可奈何,朦胧间扫见桌上的棋盘,恍然发现原本下棋的阁楼成了她们风雅地。
她平添几分羞耻,可指尖却诚实地往下滑,直到衣摆处,缓缓向上勾的同时,嘴唇一张一合,慢吞吞地说道,“我俩这是——”
“白日宣淫。”
闻卿眼底欲念丛生,居高临下地姿势轻易便勾住她的腿,“你喜欢吗?”
沈容与轻笑道,“特别喜欢。”
黄昏时刻,落日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储言玩得有些累了,抬头去看楼阁,窗户早已关上,她不禁疑惑,嘟囔道,“姐姐和沈容与这家伙怎么还不下来?”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这本书是我有史以来写嘿嘿次数最多的一本,可能因为她们是社会人[狗头叼玫瑰]
80
第80章
◎我永远不会忘记◎
沈睿宇的“选妃”热度刚消下去不久,又有疑似吸.毒的新闻被曝了出来,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沈睿宇总算明白是有人在成心搞他。
警方带走了沈睿宇接受调查,他父亲沈明辉动用关系把他捞了出来,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紧接着他正在进行的项目又被相关部门查出不少问题,工地需要进行整改,他一时间自顾不暇。
九月底的江城企业家晚宴上,沈容与应邀出席,晚宴上觥筹交错,沈容与在集团中势力渐起,自然有不少人来攀谈,沈容与逢场作戏,对于各类人应付裕如,在会场长桌前被沈睿宇拦住。
“沈容与,是不是你在捣鬼?”
一个月没见,沈睿宇脸上肉眼变得憔悴,眼眶深陷,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透着股疲惫。
沈容与淡淡睨了他一眼,拿过侍从餐盘上的酒杯,不发一言。
沈睿宇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你教唆丁炎背叛了我,从他手里拿了我不少把柄,再联手徐曦通过各大媒体搞舆论战,想让我身败名裂,在集团里无法获得信任。”
“还有,地产项目本就水深,那些个脏事谁没干过,还有更黑更脏的,他们不去管,偏逮着我手上的项目查,你敢说他妈的不是你在捣鬼?”
沈容与轻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事情是你做的,查到了你身上,与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沈睿宇嗤笑道,"我所有的项目全部停下了,上周的董事会上近乎一半的人支持你接手我的位置。我警告你,如果我倒了,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沈容与面容无波无澜,如看跳梁小丑般,“我倒要看看,没了丁炎的帮忙,你要我怎么个不好过法。”
沈睿宇皱眉,“丁炎连那些事都同你说,他疯了吗,难道不怕他的身份”随即,他眼中流露出肯定,“你一直知道他是妖怪。”
沈容与平静地看着他,嘴角流露出丝嘲讽的笑意。
沈睿宇被看得后背发凉,却不在沈容与面前显出半点慌张,依旧猖狂地承认道,“没错,是我指示他去催眠你,只是没想到江舒宁替你死了,说到底,害死江舒宁的人是你,你要报复我可以,可别放过你自己。”
“我没放过我自己,我死后自然会跟她道歉。”沈容与目光森冷,一字一句说道,“在这之前,我要你死。”
沈睿宇脊背一寒,气得胸口起伏说不出话。沈容与冷笑了声,转身离开,以完美的姿态重新踏入交际场上。
对于报复沈睿宇的事情能发展那么顺利,不仅仅是沈容与和徐曦的功劳,还有崔锦文在其中的助力,崔家三代从政,在政界的人脉不是常人能想到的。
在月初的时候,崔锦文给她打了通电话,直截了当地问道,“徐曦说道是真的吗?”
沈容与不清楚崔锦文是否相信她说的话,还是依旧认为她是在推卸责任,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
崔锦文语气渐渐激动,“说话,是不是真的?”
“是。”
那边突然陷入了沉默,良久后,崔锦文问了一句,“需要我怎么做?”
闻卿没了妖管局的事情,这段时间很清闲,几乎整天与沈容与在一起,就连沈容与去应城视察度假村的施工进度都跟着前往。
度假村建设在如火如荼进行中,工地上是热火朝天的景象,图纸在一一变成现实。
沈容与与工地负责人聊了下工地安全问题,确保项目的建设中不能出现安全事故。身后几个工作人员看着她们窃窃私语,用的是方言。
工地负责人听了一耳朵,笑道,“沈总,他们在说你和你助理长得都很漂亮。”
沈容与回头冷冷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几个工人立刻走开了。
负责人讪笑了声,沈总还真是冷酷。与身边这位新来的闻助理相处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融洽,中途沈总不知道瞪了多少眼闻助理。
他们在工地旁的临时办公室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确认后续的计划后便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办公室也就剩下她们两个人在这休息。
沈容与今天从衣服到耳钉都是闻卿选出来的,就连*身上都染着闻卿的味道,生活中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她的存在。原本早上沈容与是想一个人过来,谁料到闻卿非要过来,说怕一会儿又要去大海里捞她。
沈容与板着脸,发出感慨,“闻卿,你好黏人。”
闻卿伸手去拨沈容与的头发,露出耳朵上的芒星耳钉,心情很不错,“这样不好吗?”
沈容与说道,“不好,你要不然去找点事做吧,我这不包养人。”
闻卿轻飘飘地说道,“我在做你的助理。”
耳垂被人揉着发烫。
哪有助理敢像这样对领导动手动脚。
沈容与打了一下闻卿的手背,把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说得好听。”
办公室上堆了很多东西,一面墙上更是贴了很多图纸和便笺。闻卿似乎被沈容与说得话影响,大致地把文件收拾了一下,只是桌面太过于狼藉,效果显得微乎其微。
闻卿翻到度假村的施工图纸,随口问道,“这儿准备做什么?”
沈容与:“准备做度假酒店。”
闻卿往下翻了一页,果然看见酒店的效果图。
“它后面这块空地是打算做什么?”
这个问题挑动了沈容与某根神经,连忙盖住那叠效果图,“你又不懂,问那么多做什么,别收拾了,脏死了,保不了一天又会乱。”
沈容与的文件很多都涉及商业机密,因此闻卿觉得她表现奇怪,但不疑有他,“中午吃什么?”
“我定了饭店。”沈容与说道,“听说很有地方特色,带你去尝尝。”
闻卿开车刚出了工地,接到了上官意瑶的电话,沈容与趁着空隙,拉下挡光板借着镜子给自己补妆。
电话时间不过一分钟便结束了,闻卿沉默了两秒后,说道,“晚饭吃不了了。”
沈容与抿了抿嘴巴,放下口红,“怎么回事?”
闻卿说道,“梁慕去世了。”
沈容与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怔愣住。
——
梁教授是在昨夜中离开,早晨发现时已经没了呼吸,听上官意瑶说梁教授是在睡梦中离去,没有病症的痛苦,很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发现时嘴角还带着微笑。
闻卿说,她是高兴的去赴来世之约了。
而留下的人永远是痛苦的,上官意瑶哭到崩溃,近乎晕厥,闻卿陪了她一整晚,沈容与看着被感染,也不由得悲由心生。
梁教授的葬礼安排在三天之后,上官意瑶忍着悲痛处理后事,不让她们帮忙,执意自己操办。
天气预报显示大雨,天空是阴沉沉的一片。梁教授在学界中颇有威望,葬礼上学生、同僚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四周摆满了各界人士敬献的花圈。
上官意瑶是以少女的模样出现在人前,梁慕说过希望在她的葬礼上上官意瑶是漂亮的。她站在葬礼边上还礼,来客只认为她是梁教授的养女。
闻卿和沈容与陪同着上官意瑶一起招待客人,后半场上官意瑶明显体力不支,快要晕倒,沈容与连忙扶着她去休息室,留闻卿还礼。
上官意瑶接过沈容与倒过来的水杯,一动也没动,原本明媚爱笑的女孩此时再无笑颜,脸色苍白,眼睛红肿。
沈容与明明知道这句话已经说过很多遍,有多苍白无力,但现在的她只能说这句,“别太难过。”
上官意瑶哽咽道,“一开始我并没有觉得人与妖怪有什么区别,直到梁慕长出第一根白发,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早晚要分别,她永远无法像我一样保持年轻,那个时候我哭得很惨,梁慕安慰我说我们不能败在年岁里,我们还可以有来世,她会等着我去找她,只要我记得她。”
“我用了数十年的时间去接受她会死亡的事实,可真的看着她离开我仍然无法接受,我甚至有些怨她,怨她为什么要将我孤零零的留在这里。”
爱可以超越生离死别,却永远无法绕过生死。
沈容与拿着纸默默擦去她的眼泪。
上官意瑶哭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颤抖地说道,“梁慕,如果想要找到你,是不是要再等上几百年。”
葬礼结束后,所有人离去,上官意瑶一个人坐在墓碑旁默默待了许久。
沈容与站在远处,没有去打扰她,乌云灰蒙蒙地压下来,很快她感觉到有水滴落下,她向空中伸出手去,快要下雨了。
头顶被一片阴影罩住。
闻卿打着把黑伞,站在她的身后。
沈容与说道,“客人全部送走了?”
“嗯。”闻卿看出她情绪不佳,把她手握住,轻声说道,“你不要多想,人妖有别,这是在一起要承受的代价。”
她在多想,她不信闻卿没有多想。
在沈容与看来,这代价全让妖怪受了,在漫长的岁月里,只能靠记忆与怀念支撑。看着上官意瑶,沈容与去想她死去的那天,闻卿该是什么样,或悲,或痛。
人类的生命会有尽头,她们的每时每刻都显得无比珍贵。
沈容与闷闷说道,“我以后再也不说你太黏我了。”
闻卿没说话,只是默默捏紧了她的手,“我希望你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可以让我一直黏着你。”
沈容与抬眼看向前方的人,“上官意瑶什么时候可以再次见到梁教授?”
闻卿回道,“也许是二十年,也许是五十年,也许是一百年。”
“是不是要下雨了,给她送把伞去。”
闻卿说,不用了。
上官意瑶抬手抚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的笑脸,耳边响起当年梁慕对她说的话,“我在下一世等着你,你要记得我。”
上官意瑶表情执拗,穿越时空认真回答:
“我记得,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爱你。”
原本要下大雨的天气突然拨云见日,晴空万里,万缕光芒洒下,其中一束温柔地落在了上官意瑶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无论多久,上官意瑶总会等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