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宜闻言, 猝然回头。
果不其然,火光透过薄薄一层窗纸,印入了他的眼帘。
与此同时, 轻微的嘈杂声也随之传入房内,给两人带来了极大的不安。
周小宜下意识上前一步,抽出手中的刀将梁悉挡在了身后。
空气中蓦然安静了一瞬。
约摸几秒钟后,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白知寅站在门口,声音中含着笑意,“若不是有人通报, 我还不知道府中来了贵客。”
除他之外, 他的身后还站着如影子一般的玉衡,以及几个一看就知道身手不错的小厮。
周小宜警惕地与他们这一伙人对视,却并不回话。
他微微翻转一下手腕, 程亮的刀锋倒映出人影,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白知寅见状也不介意,他微微一笑, 自顾自地进门坐在了桌前。
他刚一落座,门外便有人立即过来换了桌上的茶盏,上了一壶热茶以及一盘还冒着热气的点心。
“玉衡, 给我们的贵客倒杯茶。”白知寅唤了一声。
“是。”
玉衡上前提起了茶壶, 流水的声音,以及茶壶与茶杯之间清脆的磕碰声音,无端让人觉得沉闷。
待两杯热茶上桌, 白知寅对着周小宜略一伸手,“周寨主,请坐。”
周小宜与梁悉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在白知寅对面落座, 但他并没有把刀收入鞘中,而是靠放在自己右手边,以便能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哪怕现在白知寅的态度看上去非常不错,他也无法完全信任对方。
梁悉面对眼前这么一个情况,脑子稍微有点懵。
除了懵之外,他还有些心慌,他怀疑白知寅要搞事情。
他猜得果然没错,还没待周小宜开口,白知寅便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梁悉,率先道:“周寨主还真是难请,若不是多亏了天权,我还不一定有这个荣幸见到你。”
他话音刚落,室内一片寂静。
周小宜抿着唇看向梁悉,脸色有些发白。
梁悉避开了他的视线,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半分。
他现在算是明白白知寅留着他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你有什么目的?”周小宜只看了梁悉,便又回过头对白知寅哑声道。
“哎?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只是想请周寨主来我这府中做个客而已。来,尝尝这里的茶和点心。”白知寅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他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周小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坐在原地动也不动,视线一秒都没有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茶杯上过。
白知寅见状叹了一口气,又将矛头引到了梁悉身上,“你怎么跟个柱子一样杵在那儿呢,回家了也不知道招呼招呼自己的夫郎。”
梁悉喉头一哽。
这白知寅跟搅屎棍有什么区别?
他偏过脸偷偷摸摸地去看周小宜的表情,而周小宜却恍如没有察觉,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了白知寅磨磨唧唧的样子,直接当着对方的面翻了一个白眼,“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有话就直说。”
白知寅被他刺了一下后又不说话了,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看着简直能急死个人。
周小宜胸口起伏一瞬,似是忍耐到了极致。
空气中似乎有一种浓重的火药味。
梁悉缩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在桌底。
他犹豫几秒,然后坚定地站在了周小宜身后,与白知寅那一伙人呈两足鼎立之势。
白知寅见状低笑了一声,“寨主还真是好本事,这么快就把我手下的一员大将给策反了。”
周小宜皱了一下眉,气压更低,梁悉能明显观察到,他的手似乎捏了一下刀柄。
别说是周小宜了,就连梁悉都忍不住在心里骂白知寅忒不要脸,明明是他派原主潜入穿云寨的,到头来还要倒打一耙。
“寨主武功如此高强,怎么能一直待在穿云寨那一个山沟沟里呢?不如看看我们这府中?周寨主觉得如何?”
尽管白知寅说得语焉不详,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他的意思。
梁悉这才恍然大悟。
他说这白知寅今天的态度怎么这么奇怪呢,原来对方的目的并不是针对周小宜穿云寨,而是降服。
不,可能不止周小宜,还有穿云寨。
他想让整个穿云寨都为他所用。
周小宜冷笑了一声,“白大人难道还差那一兵半卒?”
“寨主何必妄自菲薄?你与那一兵半卒可不一样,毕竟……”白知寅轻笑一声,“不是什么人都能只身一人闯进我这府中的。”
自白知寅表明目的之后,两方便一直僵持不下。
周小宜当然不想听他说一些费话,却又顾及着这里是白知寅的地盘,不好将气氛搞僵。
再加上他刚刚得知梁悉竟然真的是白知寅的人,心里便更加不得劲,只想快点结束这周旋。
白知寅大概也看出了几分名堂,他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见现在已是月上中天了,顺势起身,“天色已晚,我便不打扰寨主了。”
他走到门口,忽又转身对周小宜强调,“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白知寅语罢便朝玉衡招了招手,与周围一伙人潮水一般退了出去。
一时间,这空旷的房间内只剩下梁悉跟周小宜了。
梁悉:?
他现在完全已经搞不懂白知寅的想法了。
他本以为今晚势必要跟这些人撕破脸皮,却没想到对方只做了个假动作。
可那白知寅现在倒是走得潇洒,弄出一堆烂摊子,徒留他一人面对眼前这修罗场。
梁悉觑了一眼周小宜的脸,正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见对方一个翻身就侧躺在榻上,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他虽然看不见周小宜的表情,但他知道,周小宜现在一定很不爽。
他站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上前坐在了榻边,试图破冰。
“小宜——”他从身后搭上了周小宜的肩。
周小宜不理他。
梁悉低下头,似乎连声音都透着几分低落,“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周小宜终于肯回应一声了,但语气依旧不冷不热,一听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憋着气。
见周小宜还愿意跟他说话,梁悉的情绪高昂了一些,“我不该骗你,是我错了。”
周小宜沉默半晌,突然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梁悉一愣,“小宜?”
“你费尽功夫混进穿云寨,不惜牺牲自己跟我成亲,就是为了引我入府?”周小宜声音沉沉,可细细一听,其中似乎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我承认我最初目的不纯,我进入穿云寨,确实带着任务。”梁悉抿着唇跟他解释。
他知道谎言会有被戳破的一天,也早早做好了被周小宜诘问的准备,可如今真到了这一天,他内心也仍旧万分忐忑。
他实在不知道周小宜会作何反应。
“我该感谢你现在对我这么诚实吗?”周小宜苦笑一声。
“可是,小宜……”梁悉这回难得敏锐了一回,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失望,“我与你成亲是真心的,我没有想要利用你的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
“行了。”周小宜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谁跟你有感情了?”
梁悉闻言低笑一声,“好吧,是我对你有感情。”
房间里又安静了。
梁悉对着周小宜的后脑勺盯了半晌,明白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伸出手,一边不自觉地在周小宜肩上轻抚两下,一边对他做出承诺,“小宜,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周小宜听着这话,半天都没有动静,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梁悉等了半晌,眼见自己不会得到回应了,正想收回手,却猝不及防听到周小宜道:“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梁悉愣了一下,立即喜笑颜开。
虽然周小宜依旧对他爱答不理的,但对方现在总归还愿意跟他说话。
“那你好好休息。”梁悉轻声轻语地与他道了晚安,然后替他放下一半的帷帐。
周小宜本来正闭着眼睛,察觉到光线的变化后,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他不动声色地、小幅度地转头,想透过帷帐看看情况。
可还没等他看清什么,他就听见梁悉忽然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小宜。”
周小宜猝然回头闭眼,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我就睡在外面这软榻上,你有事就喊我。”梁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与此同时,屋内的蜡烛被吹灭了。
“嗯……”良久,周小宜在黑暗中低低应了一声。
他翻了一个身,又捞了一下被子,把自己的半张脸都盖住了。
虽然正闭着眼睛,可周小宜脑中却依旧活跃。
他想着穿云寨里的一切,想着梁悉与白知寅的关系,想着自己如何脱困,怎么都睡不着。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这座知府称得上是固若金汤,要想避过白知寅的耳目从中逃脱,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他现在算是明白自己几个时辰之前乔庄混进来时为何如此轻而易举了,若说其中没有白知寅他们的纵容,他是不信的。
那些人是算准了他会为了梁悉冒险。
周小宜想到此处,又是气不打一处出。
他一把拉下被角,朝梁悉那边投去视线。
帷帐外面黑黢黢的一片,他什么都看不到,可他却能从梁悉的呼吸声中听出对方现在已经睡熟了。
周小宜心中恼怒更甚。
这家伙倒是心大,现在还睡得着。
第102章 山寨赘婿14 把衣服脱了
清晨, 当听到第一声鸟鸣时,梁悉便睁开了眼睛。
他捂着肩膀处还没有好全的伤,立即从那软榻上起身, 下意识朝周小宜的方向望了一眼。
周小宜本就谨慎,更何况他如今还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一整个晚上都耳听四路、眼观八方,外边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将他惊醒。
这会儿听到梁悉那边传来的细微的声音,他也条件反射似的起身了。
“小宜?”梁悉见他下床,面上惊讶, “怎么起这么早?”
周小宜虽然嘴上没有多说什么, 但他也知道人家为了他一定在外奔波了很久。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就是为了能让周小宜多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到还是把对方给吵醒了。
“我可没有那么心大, 半夜被抹了脖子都不知道。”周小宜阴阳怪气道。
梁悉被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尖不说话了。
周小宜明显还在气头上,他还是不要去触对方的霉头为好。
梁悉安静下来了, 周小宜又反而有些不自在,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把梁悉从上到下都看了一遍,忽然问道:“你肩膀怎么了?”
问完之后他才想起来, 梁悉先前在那悬崖上被捕的时候, 肩膀处似乎受了箭伤。
“把衣服脱了。”他下床朝梁悉走过去。
“啊?”梁悉的脸上升起两抹可疑的红晕,就连目光也有些躲闪。
他们还没有真正确认关系,这样不太好吧。
周小宜一见他这幅表情, 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一些不正经的东西,他深吸一口气,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给我看看你的伤。”
“噢。”梁悉的声音低了下去。
周小宜无言地盯着他。
他怎么还从中听出了几分失望呢?
梁悉十分听话地拉下了肩膀一侧的衣服, 顺便还拆了一半的绷带,露出了肩头处有些骇人的伤口。
他被带出牢狱之后,也有人替他处理过伤口,所以比起先前那血肉模糊的样子,现在恢复得还算不错。
可即使这样,那将近两寸长伤口看着还是令人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至少周小宜看到的第一眼,心脏便突兀地绞痛了一下。
梁悉一直以来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病弱公子的形象,就他那风吹就倒的体质,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也算他活该。
谁让他非要来穿云寨当探子呢?
周小宜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面无表情地替梁悉上药。
他随身带着金疮药本是用来给自己应急的,没想到现在却用在了梁悉身上。
梁悉小心翼翼地斟酌着他的表情,又是龇牙咧嘴,又是试探性地“嘶”了一声,总之就没闲着的时候。
“别装。”周小宜对此视若无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梁悉委屈地缩了一下脖子,彻底老实了。
上完药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户查看外面的情况。
院门口果然还有人把守,见他打开窗户,那两人还转头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
他动作一顿,“哐啷”一声又将窗户扣上。
白知寅昨晚表面上说得情真意切,实际还是不信任他们,甚至连监管似乎都严了几分,除了门外的那两个人,他们一定在暗处也藏了人。
周小宜本来打算开门,可一见梁悉这反应,他就明白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了。
他呼出一口浊气,收好自己的金疮药,又重新躺了回去。
左右现在也出不去,倒不如养精蓄锐。
更何况,白知寅也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他们不管,他相信白知寅今天一定会再次上门的。
周小宜猜得果然没错,他们又在房中待了半个时辰左右,便有小厮过来喊他们去前厅用膳,说是他们白大人特地嘱咐的,一定要将他们带到。
青石小路上,两人一路沉默地前往前厅。
毕竟前后都跟着人,毫无疑问,他们之间说的任何话都会传入白知寅的耳朵里。
前厅距离他们歇息的厢房并不远,约摸半刻钟就到了。
两人到达的时候,白知寅早早便已在那儿等候。
周小宜甫一在桌前坐下,那白知寅便道:“周寨主,尝尝我这府中的早膳如何。”
周小宜垂着眼皮不动,拧着眉盯着桌上那几道极为丰盛的菜,神情之中带着犹疑。
他不敢吃这府里的东西,尤其是当着白知寅的面吃,他更不放心。
梁悉瞟了一眼他的表情,自然猜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这些菜里面放了别的东西吗?”他在心里问系统。
“没有。”仅仅一秒之内,系统便给出了答案。
原来这系统的功能还不少,当然,瞒着他的事也不少,看来他是该找个时候跟这系统谈谈了。
梁悉敛了思绪,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归到餐桌上。
他已经确定这桌上的菜没毒,可周小宜却不知道。
他犹豫一下,主动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前的菜放进嘴里,然后吞咽。
就权当当着周小宜的面试毒了。
试毒完成过后,他又夹了同样的一道菜放进了周小宜的碗里,温声道:“小宜,尝尝吧。”
周小宜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梁悉的动作,见梁悉竟然动了筷子,他眼皮一颤,正想找个什么由头阻止,却见梁悉已经眼疾手快地把那一筷子菜放进了嘴里。
他神经一紧,下意识开始关注梁悉的反应,见他依旧跟个没事人人一样,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也拿起了筷子。
他夹什么菜,周小宜便跟着夹,像是生怕自己半路着了人家的道。
他们虽然没有说话,可暗中的交流却不少,而坐在他们对面的白知寅也没有闲着,他托着下巴观察着梁悉他们的互动,显得饶有兴致。
哪怕是在桌上,他也不浪费这个机会,话里话外都在策反周小宜。
只是周小宜兴致缺缺、爱答不理,而梁悉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有开口,于是饭桌上便只有白知寅一人在那儿自说自话,空气中弥漫着显而易见的尴尬。
可偏偏那白知寅的脸皮厚得很,也不在乎周小宜的态度怎么样,脸上尽是笑眯眯的。
他不笑不要紧,梁悉一见他笑,就觉得他心里憋着什么坏。
如今他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任凭白知寅要耍什么花样,他们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梁悉完全没把自己当成白知寅的手下,可他现在的身份却注定他要跟白知寅打交道。
现在最为紧要的事,便是主动找白知寅表明立场,白知寅信不信那是他的事,但他必须得当着这府中人的面做个样子。
所以在用完早膳之后,他便紧随着白知寅进了书房。
白知寅还是那副老样子,手里把玩着一只茶杯,似笑非笑地盯着梁悉,像是在等他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梁悉面色不变,一板一眼地说出了自己提前打好的腹稿。
那些车轱辘话翻来覆去也就两个意思:一是表明自己并无反心,二是保证策反周小宜。
等他说完后,他便俯身一拜,随后安静地站在案前,等着白知寅的反应。
白知寅看了他良久,直到梁悉快要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他才忽而展颜一笑,而后意味深长道:“你可是我最看好的一个儿子,别让我失望。”
梁悉:“……”
这便宜可算让这家伙给占完了。
“是,义父。”他暗暗咬牙切齿。
待他再次走出书房见到日光时,他只觉得自己流了一身的冷汗,可一想起一会儿还要面对周小宜,他又觉得自己放松得太早。
在应付白知寅的同时,他还不能在周小宜面前露出什么异样,免得对方对他怀疑更深。
现在两头为难,这双面间谍可算让他给玩明白了。
梁悉艰难地缓了一口气,直叹任重而道远。
大概是得益于他不通武功又天生体弱,所以白知寅对他比较放心,觉得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后面白知寅倒是放松了对他的监管,他白日里可以在府中走动,甚至能找摇光和天玑他们下个棋。
他得到了一定的自由,可周小宜却不行,但凡他走出那间厢房,身后都有人在盯着他,跟得密不透风。
别说是脱身了,哪怕是向周参他们传个消息,也是难上加难。
他既急着联系周参他们,不过是怕周参在失去他的消息后做一些冲动的事,他不能让他们也跟他一样被困在这府衙中。
可现在却连这么一个想法都实现不了。
梁悉知道他心里着急,也在替他想办法,毕竟他已经答应了人家,说自己一定会带他回穿云寨,总不能食言。
这两日他一直有意跟摇光套近乎,可摇光不知是不是得了吩咐,不管他怎么不动声色地试探,人家都会把话题给绕过去。
这摇光就跟突然开了窍似的,跟个泥鳅一样滑溜。
梁悉拿他没办法,只得另想它法。
就在白知寅和周小宜两方持续地僵持不下时,事情却在两日后意外有了转机。
那白知寅不知怎的改了主意,突然派人来告诉周小宜他们,说是要带他们出门游玩。
游玩?
周小宜对此嗤之以鼻。
他压根就不相信白知寅这么好心。
可梁悉听说后,却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难得的与外界接触的机会,所以这一趟他势在必行。
听他分析完利弊之后,周小宜略一思索,最后还是决定应下白知寅的邀约。
不管那个人有多少阴谋诡计,也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第103章 山寨赘婿15 小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两人结伴到大门口时, 白知寅的马车已经等在那儿了。
他的马车是特制的,车厢比寻常的马车大了不少,里面起码能容纳四个人, 装下他们三个,绰绰有余。
梁悉一走出那扇气派的朱红大门,便悄悄地观察了一圈。他发现这白知寅当真谨慎,带的人还不少。
毫无疑问,除了明面上的那些随从,暗处一定还有侍卫。
这样声势浩大的场面很快便吸引了周围民众的目光,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周围, 不断朝这边投来视线,似是想见识一下他们这位新上任的白大人是何等风范。
周小宜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像只被人评头论足的猴,一点犹豫都没有, 身子一矮便进了马车,而梁悉也紧随其后,在他身边落座。
马车就这样慢慢悠悠地出发了。
周小宜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白知寅, 觉得这人今天安静得有些反常,他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只好一直保持着应有的警惕, 顺便暗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试图从中看出一些端倪来。
他们三人约摸在马车上坐了一刻钟,前面便传来了一道“吁”声。
梁悉反应过来这是到地方了,立刻坐直了身子朝外张望。
“大人, 我们到了。”马夫在外面低声请示。
“周寨主,请。”白知寅掀开车帷,抬了抬下巴示意周小宜下车。
周小宜看他一眼,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可他甫一抬头, 便露出了一副惊诧的神情。
不远处是一个街口,从他这个方向,他能明显看到那条街摆着不少的摊位,站在摊位后面的小贩正在放声吆喝,试图招揽一些顾客。
熙攘的人群从中穿梭,显得这条街很是热闹。
所以,这里是……集市?
周小宜挑高了眉头,心中疑惑更甚。
白知寅总不会是闲着没事干,专门抽空带他们出来逛集市吧?
想想就不可能。
他斜睨了白知寅一眼,抱着双臂等在一旁,就看这人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可他万万没想到,白知寅竟然真的把他们带到集市那边去了。
别说是他了,就连梁悉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但他再怎么天真,也不会相信白知寅就是单纯带他们出来闲逛的,与其相信白知寅,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两人对视一眼,抱着怀疑的心态跟在白知寅身后,朝那集市走去。
“寨主来了通州,合该好好逛一逛这里的集市,见识一番我们通州的繁华。”白知寅摇着扇子道。
现在正是冷风刺骨的时候,可他偏偏拿了柄扇子在那儿一边走路一边扇风,看着好像脑子有什么大病似的。
周小宜见状,嘴角一撇,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了目光,脸上尽是敷衍的表情,“是该见识见识。”
见识个屁。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
哪个囚犯有逛街的闲心?
可现在正是受制于人的时候,哪怕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被迫跟着白知寅来逛一逛这所谓的繁华的集市。
他在那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白知寅,梁悉则在这头习惯性地观察着自己周围的景象。
集市环境复杂,人员流动也大,若是好好利用,说不准还真能……
思及此处,梁悉又回头瞥了一眼一直跟在身后的随从,表情再次垮了下来。
现在看来,即使这里的环境有利于他们,他们大概也没什么机会。
梁悉跟周小宜的心思本就不在这里,所谓的逛街也只是囫囵吞枣罢了,好像哪里都逛了,实际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来寨主对这集市并无什么兴趣。”白知寅感叹一声,“看来我是该让你看一点有趣的东西才是。”
周小宜一听这话,便是浑身一个激灵。
重头戏终于来了?
他打起精神,目光炯炯地盯着白知寅,“哦?那我可是开始期待了。”
一行人越走越偏僻,把集市的热闹远远甩在了身后。
正当周小宜逐渐开始不耐烦时,他却好巧不巧地听到了前方传来的争吵声。
待他们走近后,他们才发现自己刚刚听到的实际并不是争吵,而是一伙人正跪坐在地上对另两个人苦苦哀求。
梁悉和周小宜对此并无兴趣,偏偏白知寅却在对面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观赏着眼前这番闹剧。
无法,他们只好也跟着站在那里,向闹剧发源地投去目光。
梁悉始终觉得白知寅今天所有的安排都暗含着深意,不管是刚才走过的集市,还是面前这副令人迷惑的场面,大概都是对方故意想让他们看到的。
所以此时他看得格外认真,就怕自己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
就在短短几分钟内,他便从中听出了一些名堂出来。
三三两两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的地位大概不是很高,充其量也只是小厮之内的身份,至于站着的那两个则是那府中管事的人,看着明显要比另外一波人要趾高气昂得多。
而他们之所以会在这大门口不顾场合地争执不休,全然是因为管事的人要把其他人赶出去,而被扫地出门的那些人却因为要靠着府中的这份工作艰难度日而不愿离去,甚至跪在地上声声泣血。
任谁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大概都会不舒服。
周小宜别过眼睛,不愿再看,可白知寅显然不想放过这个膈应他的机会。
“我以为寨主会认识这些老熟人。”他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周小宜闻言眉头一皱,又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些人,以及他们身后那扇已经稍许褪色的朱红色大门,“白大人这是何意?”
这件事与他何干?
“唉——”白知寅先是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而后这才开始慢悠悠地解释,“这里本是通州最大的一家的镖局,当年是何等风光啊,称得上是门庭若市,盛况空前。可这几年日渐衰落了,周寨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周小宜拧眉盯着他。
白知寅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一边摇着手中的扇子一边补充道:“因为这些年山贼猖狂,屡次截货,他们不但接不到生意,还要倒赔欠债,眼看镖局的生意已经做不下去了,便只好另谋出路,这不,连牌匾都拆下来了,也开始清理那些办事不利的镖师了。”
他话音一落,梁悉心里便暗骂了一声,又下意识回头去看周小宜的反应。
这白知寅果然没安什么好心,眼看着好说歹说都没用,便开始另辟蹊径了。
这一回,恐怕正好踩到了周小宜的痛点上。
梁悉止不住地担忧起来。
果不其然,周小宜的脸色有些发白。
他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反复回头去看对面那些灰头土脸、尊严尽失的人。
原来他们被主家赶出府邸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们穿云寨。
他浑身一怔,心脏似乎都在发麻。
他有些难以接受。
一直以来,穿云寨的宗旨都是惩恶扬善,济世安民,可今天看到的这一切却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头晕眼花。
就在他们一次又一次因为劫镖成功而欢呼时,他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对那些镖局而言是何种打击。
就连通州最大的一家镖局如今都变成了如今这落魄的模样,那些小镖局又何去何从呢?
如果被人半途劫镖,他们会不会背上负债?会不会受到镖头的处罚?会不会在离开镖局后四处漂泊、无所归处?
他没有意识到这些,他那位镖师出身的父亲也没有意识到。
不,大概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忽略了。
那些镖师成了他们的牺牲品。
穿云寨劫镖的本质,也只不过是牺牲小部分人,从而救济大部分人。
周小宜一阵头晕目眩。
说得更严重些……他与那些视人命为草菅的达官贵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眼看周小宜朝后踉跄一下,梁悉及时伸手扶住了他的小臂。
他抿着唇陪在一旁,试图给予一点安慰。
有人忧愁,自然就有人欢喜,白知寅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结果,摇着扇子露出了分外满意的笑容。
没过一会儿,几人便返回马车打道回府。
车厢里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可这份沉默比之先前却显得沉重得多。
周小宜显然没有心情同任何人寒暄,他一回府就缩在厢房里的软榻上坐着,侧着身子出神地盯着窗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望着窗外的风景,而梁悉望着他。
过了良久,梁悉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小宜……”
几秒之后,周小宜才回过头朝他笑了一下,显得很迟钝,“怎么了?”
“不想笑就别笑了。”梁悉走到他跟前低头道。
周小宜与他对视片刻,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嘴角也开始下撇。
他又把头转回去,继续面朝窗户,像是不想让梁悉看到自己此时的失意。
“难道你不知道白知寅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今天我们在街上看到的一切说不定都是他特意安排的。”梁悉想要安抚他,便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道。
“今天看到的或许是白知寅安排的一出戏,可这样的场景未必没有在这里上演过。”
周小宜停顿几秒,又说:“我一直以为我做的是正确的事,却没有想到原来我一直都在伤害另外的人。”
他抱着自己的腿,越说声音便越发低不可闻,“如果不是我,那些镖师大概也能如那集市里的人一样安居乐业……”
周小宜其实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这会儿隐隐有些崩溃,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那种信念崩塌的感觉,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更何况,周小宜曾经那么以自己的事业为豪。
梁悉心疼地望着他,忽然俯身把他抱进了怀里,“好了小宜,不说了。”
“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十全十美,小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摸了摸周小宜的头。
所以,不要再自责了。
周小宜被他吓了一跳,一时忘了反应,在他怀里僵直着不敢动。
直到梁悉把他放在床上了,他才蓦然回过神来。
他的脸颊和耳尖在不经意间悄然变得通红,可主人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
“你做什么?”周小宜故作羞恼地地瞪了他一眼,翻过身不看他。
梁悉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他盯着周小宜的后脑勺看了几秒,也脱鞋上了床,又从身后轻轻抱住周小宜。
他的动作是循序渐进的,并不显得突兀。
他给了周小宜足够的反应时间,他想,只要周小宜露出任何一点不情愿的神色,出现任何一点挣脱的力道,他就会立刻松手。
可出乎意料的是,周小宜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些不情愿的反应,而是十分乖顺地任由他抱着,甚至主动把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梁悉心中一荡,心里甜了几分。
“乖,睡一会儿吧。”他低声哄道。
周小宜没有应声,却把头往他怀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头的又黑又亮的发丝。
梁悉在他的头顶上落下一吻,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上午刚刚经历了情绪上的波折,这会儿又被人热烘烘地抱在怀里,周小宜哪里睡得着,也不过是闭着眼睛假寐罢了。
至于梁悉便更是如此了,温香软玉在怀,他连眼睛都舍不得闭上,光顾着盯着周小宜的脑袋瞧了。
周小宜察觉到他逼人的视线,忽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人正好对上了视线。
明明只是非常单纯的一个拥抱,可气氛却又无端变得暧昧起来。
梁悉似是受到了什么蛊惑,头缓缓下压,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分毫,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他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亲下去,却又顾及着周小宜的意愿。
就在他犹豫之时,周小宜垂下眼睫,又稍微抬了一下下巴,正正好好亲到了梁悉的下唇。
第104章 山寨赘婿16 不亲了,让我抱抱你……
梁悉浑身一怔, 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那声音响彻他的整个胸腔,几乎要在耳边炸开。
他只愣了一秒, 便反手勒紧了周小宜的腰,另一只手掐住周小宜的下巴,反客为主地噙住对方的唇,用力吻了下去。
周小宜被这一套动作打得措手不及,被动地承受着来自梁悉的力道。
这病秧子看着风吹就倒,力气倒还不小。
他脑子里在胡思乱想, 眼睛却盯着愣愣地盯着头顶的帷帐。
梁悉察觉到他在走神, 故意咬了他一口,又吻得更深了一些。
周小宜退了又退,却又反复被他锁着腰肢拖了回来。
他无可奈何地承受着对方的热情, 及时攀住身上这个人的肩膀,才堪堪能使得上力。
梁悉见他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甚至还隐隐有些迎合的意味, 更是心花怒放,亲了许久也不愿意把人放开。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周小宜主动亲他了!
这句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也不外乎他越想越激动。
他现在是爽快了, 可周小宜显然不太好受。
周小宜只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快被嘬麻了。
眼见梁悉越来越过分, 甚至悄摸摸地把手探进了自己的衣服里,他一瞬间就在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了。
反应过来后,他立刻做了一个后仰的动作, 又蓄力用手肘撞了一下梁悉的胸膛,这才勉强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
被推开的时候,梁悉还懵了一瞬,后来见周小宜眼中怒视, 嘴唇红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的有些太过火了。
迎着周小宜满是无语的视线,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又大着胆子重新抱住周小宜,趁人家第二次对他肘击之前抢先道:“不亲了,让我抱抱你。”
周小宜狐疑地看他一眼,见他果真安分下来了,便也任由他抱着。
激动过后,拥抱时的脉脉温情倒也格外动人心弦。
哪怕他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却也能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意在两人之间流淌。
周小宜安安静静地窝在梁悉怀里,过了良久,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道:“梁悉……”
“嗯?”梁悉一边摸着他的发丝一边应声,可他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到周小宜的第二句话,“怎么了?”
“你的真名是什么?”
自周小宜听到白知寅称梁悉为“天权”之后,他便一直怀疑“梁悉”这个名字的真实性,这会儿寻了个机会,总算让他问了出来。
梁悉听到他的话后动作一顿,神色悄然柔和下来,“你刚刚喊的就是真名。”
周小宜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是真的,没骗你。”梁悉见状哭笑不得,加重语气强调。
“再骗我你就完了。”周小宜冷哼一声,随后又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以后再也不骗你了。”梁悉摸顺手搂紧他的腰,在他的头顶上落下一吻。
周小宜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应答。
对于梁悉的话,他也只是听过一耳朵就放在了脑后,从来都不敢深思。
毕竟,他与梁悉的相识都是建立在欺骗与隐瞒之上的,现在又指望他能交付多少信任呢?
乱世相逢,本就前路未明,更何况他与梁悉一开始便立场相悖,现在做这些亲密的事,也只不过是利用有限的时间一晌贪欢罢了。
梁悉大概也是如他一般“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吧……
周小宜在一阵困意之中说服了自己,心里逐渐安稳起来,他闭上了眼睛,只盼这一点难得的温情能维持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等他熟睡过后,梁悉的神色便不复刚才的温情,他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似笑非笑地问道:“系统,你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一下?”
一向高冷的系统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抖了一下,“宿主,你指的是?”
“你的能力恐怕远超我的想象,不是吗?”梁悉也不打算跟它兜圈子了,问得很直白,“你瞒了我不少的事,不告诉我,难道又是权限不足?”
“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呢?”系统回应,“你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梁悉听出了它的意思,无力地笑了一声,“这大概是你们对我的惩罚吧?也不知道我以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系统默然不语,它在虚空之中叹了一口气。
它的宿主确实在无意中猜对了某些真相。
事实上,它的种种隐瞒全然都是“上面”给它下达的命令。
作为一个在高维世界被创造出来的程序,它只能严格遵守每一条接收到的指令。
绝对服从,不可违背。
周小宜经历了情绪上的波动,难得在中午睡了一回午觉,等他迷迷蒙蒙地醒来时,他发现自己依旧被梁悉死死抱在怀里,一双手臂勒得他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
他没好气地打了一下梁悉的肩膀,却见这人反而开始变本加厉了。
梁悉醒得不太彻底,他下意识轻拍怀里的人,想让对方安分一点,不料周小宜反手捅了他一下,把他的瞌睡全都赶没了。
他一个激灵,总算清醒了不少。
“放开我。”周小宜做了一个深呼吸,“你想勒死我吗?”
“啊?哦。”梁悉尴尬地松开手,侧着身子默默地看着周小宜起身。
若是忽略他们此时还是“囚犯”的事实,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寻常夫妻早晨起床时的情景。
梁悉这么想着,心头就是一热,他突然用被角埋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羞答答地盯着周小宜。
周小宜察觉到他的视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看什么?”
“看我的夫郎。”梁悉眨着眼睛道。
周小宜起身的动作一顿,回头瞪他一下,“别贫。”
梁悉对他露齿一笑,继续光明正大地凝视着他。
直到周小宜被他盯烦了,他才状似失落地收回了视线。
那副欠打的模样,看得周小宜手都开始痒痒了。
自打回来之后,周小宜的心情算不上有多好。
可不久前被那个意料之外的吻打了岔,现在又有梁悉有意无意的插科打诨,他的心情显然已经平复了许多。
他现在也反应过来,上午那一趟出行,大概是白知寅故意为之的,为的就是让他见到那些下场凄惨的镖师从而攻破他的心防。
他竟然险些着了人家的道。
对于这件事,周小宜显然耿耿于怀。
白知寅今天达到了目的,一回来便躲进了自己的书房里,失去了动静,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
他没找上门来,可他的某个下属却得了他的吩咐,像一块狗皮膏药黏了上来。
周小宜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外面正倚靠着柱子的摇光。
见房门终于被打开,摇光眼睛掠过他滴溜溜地在厢房里绕了一圈,复又露出一个暧昧婻風的笑容,对着他意有所指道:“哟,大白天的,关着门在里面悄悄摸摸的做什么?”
眼前这个好像比上午那个更欠揍……
周小宜强忍着出拳的冲动,只对着摇光翻了一个白眼就不搭理他了。
摇光也不觉得尴尬,依旧站在门口,位置也没挪一下。
梁悉见状迅速上前,顶上周小宜的位置挡住了摇光依旧在张望的视线,“你来做什么?”
“嘿,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从你回来之后,我们哥俩还没好好叙过旧呢……”摇光假咳一声,开始左右言他。
那副表情,一看就心虚。
梁悉听了这番荒唐的说辞也不回话,只目光沉沉地瞅着他,一副“你看我信么”的表情。
摇光见状讪讪一笑,开始正经起来,“我来找你确实是有正事。”
“你都歇息这么些时候了,是时候该替主子做些活了吧?”他语速飞快,也不在乎自己刚刚究竟说出的言论多么令人费解。
“我?”梁悉反手指着自己,有些不可置信。
就凭他如今在府中一落千丈的地位,还能做什么活?
白知寅能让他继续接触府中的一些机密?
他严重怀疑摇光在狐假虎威、假传旨意,目的就是为了把他踹出七人的排行。
“是啊,如今你尚未卸任,总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吧。”摇光毫不客气,“当然,也别指望你能在外面做些什么勾当,负大人所托,我会好好看着你的。”
梁悉:……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想打白工。
可他如今还在白知寅的地盘上,便不得不收起那些忤逆的心思。
所以,他最后还是被摇光给拖走了。
梁悉是当着周小宜的面跟摇光一起离开的。
当他一只脚踏出门槛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周小宜。
周小宜那时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房内,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太清神色。
可梁悉却觉得,对方一定在看他。
从那刹那的对视中,梁悉心中隐隐生出了些许担忧。
如果他没有尽快与白知寅撇清关系,那周小宜会不会怀疑他方才吻他时别有用心?
第105章 山寨赘婿17 成了亲就是不一样
梁悉跟在摇光身后, 心中猜测不定。
他大概知道摇光把他带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白知寅的出身不一般,野心更不一般,他在官场里如鱼得水比谁都混得开, 生意场上也要不甘示弱地掺一手。
照理说,朝中官员本不该插手这些沾着铜臭的东西,可权利越大索求越多,谁私底下不会利用职位的便捷为自己谋利?只要不把事情放在明面上,就连当朝天子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知寅便深谙此道,甚至从中琢磨出了自己的门路。
早在他预感自己要被逐出京都时, 他便提前将生意上的重心渐渐转移, 又无比精准地盯上了通州的粮油生意。
通州地势平缓,土地肥沃,虽比不上京都的繁华, 却也算得上是一个富饶之地。
大概也是因着如此地势特点,这里的粮食乃是一绝,甚至一度专供至京都, 成了皇家御用。
对于这个行业的暴利,白知寅十分眼馋,他一来通州便盯上了这里的粮食, 开始摩拳擦掌, 准备横插一脚。
可他到底还是顾及着自己的身份,更何况他正值贬职的时候,不好亲自出面, 便吩咐原主替他办妥这件事。
原主身体孱弱,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他做不来,便只能帮白知寅管些生意上的事。
白知寅在通州的生意是原主一手操办的,没人比原主更熟悉那些账本, 也没有人比原主更加得心应手地处理此事。
原主与白知寅的粮油生意已经盘根错节地缠在了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白知寅大概也是毫无办法,才会冒险让摇光把梁悉带出来,继续帮他处理这些杂事。
事实证明,梁悉猜得果然不错。
摇光将他带到了一个闲置的房间,他甫一进门,便看到了案上成摞的账本。
他当即浑身一震,有些不想进门,奈何摇光看出了他的不情愿,从后面挤了他一下,半强迫地把他推到了案前。
梁悉深吸一口气,只得坐了下来,开始老老实实地翻阅那些账本。
这玩意儿看得他头昏脑涨不说,就连那算盘都快被他的手指头敲出火星子了,若不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初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他准得落得个束手无措的下场。
梁悉在这些账本上费了将近两个时辰,他本以为自己的任务到此就算结束了,谁料看完眼前这成摞的账本还不算完,摇光居然还想拽着他去巡店。
他当即两眼一黑,内心满是抗拒,可他敌不过摇光的力气,只得无何奈何地跟在对方身后。
他本以为所谓巡店只是走个过场,可出门去了一趟才发现,有些店面确实有不少的问题。
毕竟原主先前领了别的任务,许久没有帮白知寅盯着生意,底下的人自然有所懈怠。
在摇光的监视之下,梁悉一件一件地把这些琐事处理完毕,只求速度越快越好。
他很想赶紧回到周小宜身边。
他已经离开许久了,也不知小宜一个人在那厢房里会不会寂寞。
直到此时梁悉才发现,自己想起周小宜的次数好像有些多。
半天不见,就好似如隔三秋。
不管走到哪儿,看到什么,他都会率先做出一个假设:要是周小宜在这儿就好了。
梁悉不紧不慢地跟着摇光踏上返程,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天边。
摇光无意中回头瞧了他一眼,只觉得一阵牙酸,“你在思春呢?”
那一脸的神情恍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
梁悉回过神来,也刺了他一句,“不跟没有娶亲的小屁孩一般计较。”
摇光排行第七,比他小了好几岁,在他眼里确实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哎哟哟——”摇光做出一个夸张的鬼脸,声音格外阴阳怪气,“成了亲就是不一样。”
梁悉摇了摇头,对他这种幼稚的挑衅视若无睹。
他移开视线,掀起车帘上了马车,准备打道回府。
可就在他无意中转头之时,他却透过车窗看见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那人身上穿着和周围商贩如出一辙的粗布衣服,头上带着宽檐斗笠,大半张脸都被遮挡在斗笠的阴影之下,看不清面容。
可即使是这样,梁悉却依旧从某些细枝末节中认出了对方。
周参竟然也到通州来了,还如此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现了身。
梁悉瞅着他手上那个巨大的插着若干糖葫芦的稻草架子,有些摸不清他的意图。
说他是偷偷过来打听消息吧,看着也不太像,毕竟对方的伪装算不上有多高明,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若说他有其他目的……
梁悉敛了神情。
不管什么目的意图,总归是和周小宜有关。
看来他必须跟周参接头才行。
只是,就看对方相不相信他了。
梁悉低头沉吟片刻,很快便找到了借口,他在摇光跟着进入马车之后,又一把拉开车帘,作势要出去。
“你作甚?”摇光眼疾手快地钳制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半路跑了。
梁悉闻言,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我想给小宜买些吃食回去。”
“吃食?什么吃食?”摇光上下扫视他一番,端的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梁悉沉默一秒,伸手指了指某个方向,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那边的糖葫芦……”
摇光顺着那方向随意瞥了一眼,果真看到了一个正举着糖葫芦串卖的小贩,他又环顾一下周围,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可他到底还是不敢冒险,是以动作之间有所迟疑。
梁悉见状,心道有戏,便又乘胜追击,“我现在手无寸铁,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买根糖葫芦罢了,哪里丢得了?难道你摇光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摇光哪里不知道这是他的激将法,却还是巴巴地信了他的话。
他恼火地瞪了梁悉一眼,总算矜贵地点了点头,勉强答应了他的请求,“行,我同意了,去吧。”
他松口松得太快,快到连梁悉都愣了一下。
就连梁悉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摇光的耳根子居然这么软。
白知寅派他出来盯着他,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梁悉一边腹诽,一边朝那周参的方向踱步而去。
他身前是用沉沉目光注视着他的周参,后面又是一直监视着他的摇光,他须得尽力忽视这两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才能不露出一点破绽。
他在周参的逼视之下走到对方跟前,俯身开始装模作样地挑选糖葫芦。
他磨磨蹭蹭挑了许久,久到摇光都开始在远处不耐烦地催促他了,他都不见周参有任何动作。
怎么回事?
梁悉略感疑惑。
哪怕是让他给周小宜传个信,也好过现在相对无言的模样。
难道……还是因为不信任他?
梁悉心里叹了一口气,随手拿了两串糖葫芦,准备在付钱时主动出击与周参搭话。
可就在他打算掏钱时,现场情况突变。
那周参蓦然丢开一直捏在手心里的稻草架子,与此同时,一把锋利的剑以一种破竹之势朝梁悉劈了过来,速度快到几乎能看到剑的残影。
梁悉猛地一惊,身子下意识就是一侧。
那把剑因着惯性落在了地上,青石板都被反着光的刀刃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靠!”他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
若不是他躲得快,今天他非得被劈成两半不可。
这周参是明摆着要把他往死里砍,还是当着摇光的面想要砍死他。
大概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不管是梁悉和摇光,都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的时间,给了周参反应的机会。
他伸手一把将梁悉拽了过来,又无比迅速地将刀刃紧贴着梁悉的脖颈,在摇光冲过来之前,一边做出威胁的架势,一边朝侧后方的那条小巷子撤退。
梁悉成了他的人质,僵着脖子动也不敢动。
他向下瞥了一眼那把差点成为凶器的剑,努力退远一点。
周参在他身后冷笑一声,那剑刃又贴了上来,不肯远离半分。
一个挟持,一个躲避,还有一个在后面紧追不放。
不过几息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一个僻静的荒园。
感受到脖子边上那抹冰凉,梁悉咽了一下口水,举起手尴尬地打了个招呼,“你好,好久不见……”
周参显然不想跟他废话,皱着眉威胁道:“刀剑不长眼,你最好老实一点。”
梁悉脸上笑容一收,僵直着身体不敢再动弹。
就在两人正僵持不下时,一个人从一旁凌空飞来。
与此同时,一条遒劲有力的鞭子重重落在泥土地上,扬起阵阵尘土。
梁悉定睛一看,勉强认出来人正是一身黄衫的摇光。
他回头看了一眼周参,语气飞快道:“带走我。”
周参一愣,手上的力道紧了几分。
摇光在站稳前率先以鞭子击地,就是想趁机逼退周参把梁悉抢回来。
可周参距离梁悉更近,反应显然也比他更快,他甚至连梁悉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见此情形,摇光果然有几分顾忌,不敢轻易上前。
他大概是得了白知寅的吩咐,要确保梁悉性命无忧,所以面对眼前这番情景时才畏手畏脚。
他盯着周参,极为不耐地“啧”了一声,“与官府作对,你可知道后果?”
周参安静两秒,默不作声地用剑在梁悉脖子上划出一道清晰的血痕。
梁悉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疼痛,他倒吸一口凉气,用眼神制止摇光的挑衅。
摇光果然投鼠忌器,后退了几步,又收起鞭子,示意自己不会再做多余的事。
周参看准时机,猝不及防地扔出了一枚烟雾弹,又趁着摇光捂住口鼻之时,直接拎起梁悉的衣领,把他提溜起来,两人一起消失在原地。
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去,摇光别无他法,他在原地跺了一下脚,随即转身朝府衙的方向奔去,准备向白知寅请罪。
他今天算是闯了大祸!
第106章 山寨赘婿18 现在宰了我也不晚
在梁悉有意的纵容下, 他被周参当场带走。
哪怕两人正在跑路,周参手中的那把剑也依旧贴在他的皮肤上,冰凉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脖子的鸡皮疙瘩。
刚刚划出的伤痕后知后觉地传来了阵阵刺痛, 梁悉微微皱眉,忍耐地吸了一口气。
身旁的周参听到他口中发出的声音,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中暗含着讥讽。
就他这幅神情,梁悉猜也能猜出来,这人估计是在嘲笑他弱不禁风。
毕竟连周小宜这样的小哥儿都能面不改色地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而他一个大男人看着却比哥儿还不如, 连这点痛都忍不了。
可他现在拿的就是病弱公子的人设,他能怎么办?
梁悉一面揣摩着周参的心思,一面八风不动地移开视线, 权当没有看见周参脸上的嘲讽。
两人才刚刚脱离危险,周参便迫不及待地扣着梁悉的脖子,逼问道:“说!小宜在哪儿?”
“他……他现在在府衙。”梁悉一下子被他怼到树干上, 难受地喘了一口气。
他毫不怀疑,自己的背部大概已经被磕破皮了。
周参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仍不见平静, 他表情憎恨, 恨不得当场就把梁悉宰了泄愤,“我当初就该在你踏进穿云寨的那一刻就宰了你。”
梁悉虚弱地笑了一下,半开玩笑道:“现在宰了我也不晚。”
周参眼睛一眯。
其实他还真这么想过, 早在查出梁悉和那开阳的真实身份后,他就一日不想杀了这两个探子。
可那白知寅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与他们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
他花了一番功夫从长计议,才堪堪等到梁悉从那固若金汤的府衙里走出来。
事实上, 在见到梁悉的一刹那,周参便已经抑制不住心底的怒火了。比起半路上门的开阳,显然是梁悉承受了更多的火气。
毕竟这人是正儿八经跟周小宜拜过堂成过亲的,最后竟然真的是个别家的探子。
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恨不得当场给梁悉戳几个窟窿眼才好。
奈何小宜对此人的感情不一般,他便只得暂时按捺下来,只把这家伙掳走。
毕竟,即使这家伙隐瞒了再多的事,也只有小宜一个人有资格来审判。
他不可越俎代庖做出多余的举动。
周参脑中思绪一转,心中的怒火熄了不少。
可梁悉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瞧着这周参阴晴不定的样子,他只觉得自己性命危已。
他假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试图跟他讲道理,“你放心,小宜现在还是安全的,所以你不必如此激动,现在最紧要的是如何把他救出来,这是我们共同的目的,不是吗?”
周参沉默地看着他,似是在评判他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过了半晌,他缓缓松开了手。
大量的空气猛地涌进喉咙,让梁悉深感不适,他捂着脖子剧烈地咳了好一会儿,整张脸都憋红了。
周参听着他发出的动静,转头将他全身上下都扫视一番,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嫌弃。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又拽了一把梁悉,简洁道:“赶紧走。”
梁悉叹了一口气,磕磕绊绊地跟在他身侧。
虽然周参对他的态度不太好,可说起来他还要感谢周参才是,若不是对方冒险在大街上掳走他,他这会儿恐怕还在白知寅那伙人的监视之下。
离开了府衙,总归是件好事,至少他得到了更多的自由。
想到此处,他向右撇了一眼周参的侧脸,决定原谅对方方才三番四次威胁他性命的事。
两人沉默地赶着路,没有人出声打破宁静。
梁悉不知道周参要把他带到哪里去,可瞧着周参丝毫没有犹豫的样子,好像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
他猜测周参应当是提前来这里踩过点了。
对于周参的能力,梁悉确实没话说,他稍微放松了些,继续跟着周参在林子里左弯右拐。
两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最后来到了一间破庙。
梁悉猜出周参想在此地歇脚,没等周参催促,他便主动进门了。
他甚至还在里面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撩开衣摆席地而坐。
幸好周参还有中途休息的念头,否则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猝死在半路也不好说。
眼见周参也坐了下来,梁悉瞧他一眼,主动搭话,“你这次出来,带了多少人手?”
顿了一下,他又意识到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不太合适,毕竟周参对于他的立场仍旧存疑,又怎么会道出实情?
他反应过来,又立刻补充道,“白知寅不好对付,若是没有足够的底气,恐怕是无济于事。”
梁悉话音一落,空气便安静了几秒。
几秒之后,周参才头也不抬道:“只我一个。”
梁悉沉默一瞬,违心道:“一个……也挺好。”
嗯,目标小不易被察觉。
怎么突然觉得压力又大了?
“虽然情况紧急,但还是得徐徐图之。”他多嘴提醒了几句,“若是贸然营救,只会打草惊蛇中了他们的圈套。”
周参皱起眉头,“我自是知道。”
见他开始不耐烦了,梁悉十分有眼力见地闭上了嘴。
他转而将视线投向了庙外。
这里虽然看着隐蔽,可他还是放心不下。
他三番五次地朝外面投去视线,生怕下一秒白知寅的人就出现在门口。
好不容易靠着周参脱离虎口,他实在不想再被关在那府中处处受限。
只是苦了周小宜,还得一个人守在那间厢房里等待救援。
梁悉本以为周参只打算在这儿喘口气歇一会儿便马上离开,可两人在这儿坐了许久,他也不见周参挪位,像是要在这儿扎根似的。
眼见对方从头到尾都是那副气定心闲的模样,他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若是他们追上来了该如何是好?”
周参本来正靠在墙角那稻草堆上假寐,听了这话,他睁开眼睛,声音冷漠地回应,“我不会让他们那么快就得到消息,刚刚那个人……现在恐怕自顾不暇。”
说着说着,他嘴角一翘,露出一个浅笑,有点胜券在握的意味。
梁悉一愣,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行动之前,恐怕就提前派人埋伏在摇光回府的那条路上。
周参解释过后,梁悉心里还是安稳了几分。
可他才刚刚呼出一口气,忽的又愣了神。
周参刚刚不是说只有他一个人来通州了吗?怎的突然又多出了帮手?
莫不是刚刚在诓他?
他狐疑地瞅了周参好几眼,见对方没有解释的意思,便只好作罢。
也是,周参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的义务。
看见对面的周参正闭着眼睛休息,梁悉忽然也觉得有些疲累。
左右周参对自己的安排如此信誓旦旦,甚至还怡然自得地停留在此地,他便也不杞人忧天了。
他也跟着闭上了眼睛,准备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养出点精气神。
这间破庙位于林子深处,万籁俱寂,人声寂寥,大概也正因为如此,那各式各样的鸟鸣才显得更加清晰。
在这样的环境下,梁悉渐渐有了睡意。
可就在他快要睡着时,他却感到自己的手臂冷不丁地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那力道像是想把他打残似的,生疼。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便睁开了眼睛,腰板也跟着挺直了,神情格外警觉。
他左右环顾,却只看到一颗石子顺着自己的衣摆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最后停在了脚边。
看着那颗只有拇指大小的石头,他表情一僵,动作也倏然一顿。
与此同时,隔壁传来一声嗤笑,“瞧你那胆子。”
梁悉黑着脸看向周参,满脸都写满了无语。
这周参莫不是专门来克他的?
专挑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把他弄醒,还硬生生地让他挨了一回疼。
周参对他的怨气浑然不觉,自顾自地拿起剑鞘站了起来,“该走了。”
话毕,他也不管梁悉是何反应,迈着步子便走出了破庙。
梁悉深感无奈,只得立马站起身来,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的步伐。
梁悉明显能看出来,周参确实在当街抓走他之前做了不少部署。
在离开林子之后,对方又脚不停歇地左弯右拐,最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一个“隐蔽”的院子。
为什么说这个院子隐蔽呢?至少白知寅一定猜不到,他们绕着绕着竟然又绕回了通州的繁华地,最后在红灯区的某家青楼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落脚。
甫一进门,梁悉都还没来得及坐下,便听到隔壁传来的闹哄哄的声音。
那声音清晰到什么地步呢,他甚至能听清那老鸨是如何掐着嗓子招呼客人进门的。
隔大老远都能听到那老鸨夸张的嗓音,更枉论是从房间里传来的别的什么声音了。
种种杂音传到耳畔,梁悉听得坐立难安。
他频频朝周参投去视线,但见对方依旧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他也不好表现得过于惊诧,不然倒显得他没见过世面。
他左盼右顾,顺手关紧了身旁的窗户,这才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受了些。
第107章 山寨赘婿19 宜春楼
他们落脚的这个院子很小, 无论是家具还是装饰看着都很破旧。
梁悉刚从白知寅的地盘上出来,对于这种环境还真有些不习惯。
夜色渐深,即使有再大的恩怨, 两人也只得暂时蜗居在这里停留一晚。
房内只有一张床,梁悉只朝那张床瞥过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会有躺在那张床上的机会。
果不其然,眼见周参已经自顾自地脱去鞋袜上了床,他也只得靠边站。
这房间很小,拢共也只有一张床, 一套桌椅以及几个破破烂烂的柜子, 连个软榻都没有。
梁悉已经做好今晚要趴在桌上睡一晚的准备了,可他才刚刚摸到桌子边,就见周参突然从床上扯了一层棉被扔过来, 只给自己留了一床薄毯。
梁悉动作一顿,抬起头瞧了他一眼。
周参察觉到他的视线,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 “自己垫着吧,可别病死在这儿了。”
他虽然语气冰冷,可声音里却是藏不住的别扭, 像是没有关心过人似的。
梁悉捡起那床被子, 心里又是一叹。
这周参跟周小宜真不愧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就连这口是心非的劲儿都一模一样。
他将棉被铺在地上,一半垫在身下, 另一半又折上来盖在身上,边边角角都压着,努力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
虽然他得了一床被子,可房间里似乎仍有些冷, 好在周参在进门时便烧了碳火,倒也能驱散一些寒意。
这一晚上梁悉睡得并不踏实,耳边尽传来一些若有如无的靡靡之音,扰得他不得安宁就算了,那炭盆里烧的碳也不是什么好碳,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味道,闻着就让人觉得不适。
翌日,当梁悉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时,周参人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下意识撑起半个身子,朝周围环顾一圈,却连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房间里寂静无声,而外面喧闹依旧。
梁悉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儿愣,这才起身,准备去外面看看情况。
他一只脚刚刚踏出门槛,就听到自己的头顶好似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
他下意识抬头瞄了一下屋檐。
不过一息的功夫,头顶上便猝不及防地跳下一个人来。
梁悉定睛一瞧,那人正是周参。
这大早上的就出门了,想来是出门打探消息去了。
刚好在他要出门的时候回来,莫不是怕他趁机逃走?
时间掐得这么准,倒也是稀奇。
梁悉顶着周参冷若冰霜的眼神,又把自己踏出门槛的那只脚收了回去。
周参对他的自觉十分受用,脸上的表情缓了不少。
“今日在此处休整。”他道。
“为何?”梁悉觉得有些奇怪,他不太理解周参要在这儿浪费一天的用意。
“等人。”周参只简言意赅地吐出几个字。
梁悉见他没有继续解惑的意思,便没有再问下去。
左右今日会见真晓。
两人如昨日那般,相对而坐,却相顾无言。
除了周参中途出门买过一点吃食之外,他们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白知寅此刻大概已经得知摇光带回去的消息了,这会儿估计正派人全城搜查。
外头正是危险的时候,保不齐会被人发现行踪。
梁悉也不知道他们具体等了多久,直到太阳西落时,门外才传来一点声响,似是有人推开院子外的大门进来了。
周参应声站了起来。
他先是谨慎地将门拉开一条缝细看,看清来人之后,便立刻打开了门。
“参哥!”门外那人唤道。
光是听到声音,梁悉便立刻认出来人是谁了。
竟然是周微。
这周家的三兄弟都一个一个地往外跑,也不跑被人端了老巢。
他心中腹诽一声,也站起身来,顺便扬起笑容准备迎接周微。
可周微一见他却笑不出来,那表情马上垮了下来,肢体语言中满是防备,“他怎么也在这儿?”
梁悉脸上的笑已经维持不住了。
这下好了,估计整个穿云寨的人都知道他是卧底和叛徒了。
他眨了眨眼,权当没有看见周微对自己的怒视,把锅甩给了周参,“这得问你的参哥了。”
周微听罢,立马转头去看周参。
周参自然不想继续在这无意义的事情上耽误时间,他拉着周微进门,又把他按在梁悉对面的那个凳子上,“正事要紧,其他事以后再说。”
周微撇了一下嘴角,心不甘情不愿地安分下来了,“东西呢?”
周参转头便从那墙角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木箱递给他。
梁悉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直到他看到周微从箱子里扒拉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工具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是要做什么?”
周微不理他,这回倒是周参“好心”替他解释了一下,“易容。”
梁悉听罢,挑了一下眉。
他不得不怀疑,周参今天大概是要去做一些危险的事,否则不至于到易容的地步,毕竟这家伙连当街掳走他都那么大大咧咧地只用斗笠挡住自己的脸。
周微不断变换着手里的工具,在周参脸上捣鼓了好一阵。
约摸过了一刻钟,梁悉坐在椅子上等得腿都发麻了,周微和周参那边才堪堪结束。
梁悉对周微这所谓的易容之术颇为好奇,见对方停手了,他便立刻站起来走到周参对面,想看看这周参究竟变成个什么样了。
仔细看过去,虽然那张脸看起来还是有些熟悉,但也跟先前有不小的区别。
说不上是哪儿变了,但确实不一样了。
倒是没有想到,这周微的易容之术确实是有一手。
梁悉本以为周微的作用到这儿就结束了,却没想到周参转头喊了他一声,“你也要易容。”
“我?”梁悉竟然有些受惊若宠。
他面带疑惑地在周微面前坐了下来。
周参照例没有解释太多,他只简单嘱咐了一句,“一会儿你要跟着我出去。”
梁悉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便有了数。
周微虽然心里对他还有气,但在正事上却毫不含糊,那些刷子在他脸上刷来刷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也换了一张脸。
梁悉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怎么看都觉得稀奇。
周微看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好歹是从白知寅手下出来的,怎的还一副乡巴佬的样。
周参没有理会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两套衣服,一套扔给了梁悉,另一套则套在自己身上。
梁悉虽然满脑子都是问号,却还是把衣服换上了。
“参哥,我也想去。”周微就在此时突然出声。
他一边拉着周参,一边用一种恶狠狠瞄了一眼梁悉,那意思像是在说:梁悉这叛徒都能去,为何他去不得?
周参哪里会同意,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你一个小哥儿,去那种地方作甚?好好在这里待着。”
那种地方?
梁悉悄悄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心中愈发好奇。
这两兄弟明显都知道内情,只有他一个人一无所知。
“你……”周微很想反驳周参,可他又有些怕,不敢违抗对方的命令,所以最后只能在原地跳脚,眼睁睁地看着梁悉跟周参出门了。
对于周参这番异常的举动,梁悉心里已经有了某种猜测——对方大概已经打探到某些消息。
他安静地随着周参的脚步,在昏暗的小巷里拐来拐去,直到走出那个狭小的巷口,一个新的世界就此在眼前展现。
身前是敞亮的街道,通州最大的红灯区坐落在此,高大精巧的阁楼里人影攒动,纸醉金迷,夜夜笙歌。
身后是低矮的土房和小院,巷子里烛光幽暗,不及青楼的一盏花灯明亮。
梁悉脚下的这个巷口仿佛有一条隐形的分割线,让两者变得如此泾渭分明。
这样的景象,使他有一种极强的割裂感。
因着这莫名的感慨,梁悉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前面的周参见他没有跟上,转头看他一眼,那谨慎的神情好像生怕他半路跑了似的。
梁悉见状,几步上前,“现在,你该告诉我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了吧?”
“跟着就是,莫要多言。”周参依旧惜字如金。
好吧。
梁悉遗憾地耸了一下肩。
他们两人明明还在逃亡,此刻却顶着张陌生的脸,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大街上。
当周参终于停下脚步,来到一个临江的阁楼庭院时,梁悉总算提起了一点兴趣。
他的视线从阁楼内的灯火通明渐渐上移,最后落在那印着烫金大字的牌匾上。
宜春楼。
这是红灯区最大的一家青楼。
眼看周参迈脚准备踏进那门槛了,梁悉犹豫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可周参却在这时突然转头,警告道:“进去之后管好你自己,不要做多余的事。”
梁悉无言以对。
这是怕他背叛周小宜么?
还没等他作出回应,宜春楼里的老鸨便分外热情地迎了上来,“两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她一边招呼梁悉与周参,一边暗中打量着他们的衣着打扮。
见来人衣着贵气,气质不俗,她面上的微笑愈发满意,眼角都挤出了不少的褶子。
周参显然已经进入了角色,一副爱答不理样子,朝老鸨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梅阁还在吗?”
“在的在的。”老鸨甩了一下手帕,一扭一扭地在前面带路,“两位公子请。”
她的手帕大概特地用香料熏过,迎面扑来好大一股香味儿。
可梁悉闻到了,只觉得无比刺鼻。
他不动声色地侧头,试图躲避来自老鸨的生化攻击,顺便还斜睨了周参一眼。
哟,看着倒挺熟练啊,连包厢名都知道。
第108章 山寨赘婿20 主子早就知道你们在这儿……
周参自是不知道他在后头想什么, 只跟在被老鸨喊来带路的小厮后面,去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两人甫一坐下,几个衣着素净的侍女便低着头鱼贯而入, 在桌面上摆上一壶醇香的酒水和几碟小巧精致的糕点。
摆放整齐后,其中领头的那人轻声询问了一句“两位公子是否还需要别的什么”,得到否定回复后,她们这才退至房间的角落,沉默地当着背景板。
这样贴心的服务,倒不负宜春楼这“通州第一楼”的名声。
几位侍女离远之后, 梁悉才刚松了一口气, 就见那雕花木门再次被人推开。
他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两个风情万种的舞姬袅袅走近,俯身见礼, 而后又在自己贺周参身旁落座,一面斟酒一面主动搭话,举止之间无比柔媚, 一颦一笑皆是诱惑。
梁悉没见过这些场面,表面端庄如君子,实际心里早就闹翻了天。
他掩饰般地端起那酒杯小口抿着, 还悄悄抬起眼皮不动声色地瞥了对面一眼。
可周参瞧着却是如鱼得水得很, 对方颇为淡定自如地接受女人为他斟的酒以及投喂的糕点,熟练得像个老手。
可梁悉知道,依着周参如此老成稳重的性子, 对方绝不会是个耽于美色只对,眼看着一颗心都扑在穿云寨了,哪里还有闲心到这城里来寻花问柳?
思来想去,梁悉只能把他的老练归功于过于优秀的演技。
若是把周参放到现代, 高低得给他颁个影帝。
梁悉心里感叹一声,不期然又想起原本的剧情,这周参与那周微之间似乎还有一番情感纠结呢,只是他所得知的剧情绝大部分都是关于周小宜的,至于有关周参和周微的部分,倒是一笔带过。
不过,就算他得到了更为详细的原剧情,似乎也没有多少参照的价值,毕竟他正是其中一个意外。
他要是什么信息都知道,这会儿就早该得知周参来宜春楼的目的了。
梁悉在这边捏着杯子有些入神,正觉得脑子里一头麻乱时,就被旁边酒杯碰倒的声音惊动了。
他下意识抬头,却见周参眼含戾气,横眉倒竖,伸出手一把就将给他斟酒的女人甩到一边,“你怎么做事的?”
那副表情,那副做派,活脱脱就是一个招惹不得的纨绔公子的形象。
别说是那个慌慌张张跪在地上请罪的舞姬了,就连梁悉都被他吓了一跳。
可梁悉很快就反应过来,周参现在恐怕是在演戏。
他搁下酒杯,沉默地配合着周参,也目光沉沉地盯着那运气不太好的舞姬——今天对方可真是倒了大霉,让她碰到了他们两个。
好在周参无意为难她,只是为了将无关紧要的人赶出去才出此下策,
“连杯酒都拿不稳。”他又沉着脸厉呵一声,像是真的被扰了兴致。
“公子见谅,是翠儿的不是……”女人听罢,神情越发慌张,“公子,我重新为您——”
“不必了,出去吧。”周参摆了摆手,依旧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
两个舞姬没在这儿待多久,便通通被轰了出去。
期间那老鸨听说这件事后,还特地来了一趟,先是明里暗里地替两位无辜受难的舞姬求情,后又无比体贴地询问梁悉他们是否需要别的人来伺候。
见两人都摇头摆手,称自己已经没了兴致,对方才就此作罢,退出房间又扣上了门。
转眼之间,梅阁中只剩下梁悉和周参两人了。
梁悉现在已经不着急得知周参特意来到此地的目的了,反正早晚都会知道,他只谈定地坐在原地,就看他接下来究竟要做些什么。
待屋内其余人等都离开后,隔了几分钟,周参才有了动作。
他起身来到包间里靠窗的某个角落,一甩衣角,就地在墙角蹲了下来,侧着身子将半张脸靠近墙体,似是在仔细听着什么动静。
梁悉:?
这才是真真切切的“听墙角”吧?
他眉梢一挑,也学着周参的动作将耳朵贴在墙面上。
虽然他没有内力,没有周参听得那么清晰,但他还是隔壁那嘈杂的声音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音色。
竟然是白知寅!
梁悉目光一闪,朝周参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道周参来这种地方是作甚呢,原来是冲着那白知寅来的。
或者说,周参早早便知道白知寅最近的行踪,所以今天才会目标坚决地来到宜春楼。
梁悉心中一阵感叹,若论消息的灵通程度,他自是比不过周参他们的。
白知寅早就将他这个所谓的“下属”隔绝在权利中心之外了,他哪里有机会知道对方的行程。
只是这穿云寨的人倒也有几分能耐,连这样的消息都打听到了。
若说那府衙中没有他们的探子,他是不信的。
梁悉敛了思绪,耳朵又朝墙面靠近了稍许,想要听清白知寅的声音。
奈何这墙的隔音效果还是聊胜于无,除了偶尔能听到的几个音节,他实在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其实,说不定系统还有什么放大声音的能力。
可他的想法才刚一冒头,系统便似有所感地在他脑海里回应道:“对不起,我并没有这项功能。”
梁悉沉默了。
行吧,这系统的功能设置也是奇奇怪怪的,也没什么大用。
他瞅了一眼依旧在凝神倾听的周参,只好无奈放弃。
有些事还得由专业的人来做才行。
周参皱着眉在墙角蹲了许久,久到梁悉都觉得自己的腿开始发麻了,他还依旧保持着相同的姿势。
梁悉见他没有动弹的趋势,便分了些心神在门外。
他们俩在这屋里待了许久,宜春楼里的人保不齐会起什么疑心,他须得注意些外面的动静才是。
可梁悉才刚刚靠近那雕花木门,那边周参却又突然“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也是神情阴沉,不知道从隔壁偷听到了什么。
他动作一顿,试探着问,“怎么了?”
若不是听到什么不利的消息或者难听的话,他实在想不出周参有什么理由作出这幅反应了。
周参此时显然没有什么心思应付他的问题,他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遍,而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定,猝不及防地把视线投向梁悉。
梁悉露出疑惑的表情。
究竟要做什么,你倒是说啊。
他现在总算理解周微为什么老是喊这家伙“闷葫芦”了。
周参当然听不到他的心声,他两步上前捏住梁悉的肩膀,一字一句警告道:“我出去一趟,你要是不想被抓回去,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待着。”
梁悉还没来得及应答,就见对方急匆匆地走出去,消失在门口。
他看着那道背影,若有所思。
这么着急……这家伙莫不是找人接头去了?
行吧,他耸了耸肩。
既然这样,那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了。
梁悉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坐了几分钟,最后又按捺不住地去了周参守过的那个墙角。
他第二次尝试侧耳倾听,可这回他却连那微弱的声响都听不到了。
联想到周参刚刚的异常举动,梁悉心中猜测不断。
难道白知寅已经离开了?
他沉思片刻,还是放弃思考,干脆果断地来到门口,将半边门拉开一条缝,悄悄儿地朝外面观望。
包厢毕竟是包厢,比起下面两层楼,这里还是安静少许的。
可这儿毕竟还是做那种生意的地方,再安静也还是有隐隐约约的丝竹声或调笑声传过来。
当然,只有他这个房间以及隔壁白知寅的房间,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不知怎的,梁悉心里突然有些慌。
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下一秒,他就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蓦然回过头去,正正好好跟破窗闯进来的玉衡打了个照面。
一瞬间,梁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下意识想后退,可玉衡的速度比他更快,一枚铜钱精准地打在了他的右腿上,当即让他踉跄一下。
就是这短短一秒的功夫,他被玉衡擒住了。
他转头与玉衡对视,尴尬地笑了一声。
玉衡似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神色淡淡道:“主子早就知道你们在这儿了。”
梁悉笑容一收,心知自己今天是逃不脱了。
果不其然,玉衡的下一句话便是,“跟我过去吧。”
两分钟之前,梁悉还在好奇白知寅的包厢里为什么没有动静了,两分钟之后,他便被人领着,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走进了包厢。
那门一打开,他便瞅见了白知寅。
那家伙正坐在案前,一手握着酒杯,另一只手半搂着一个含羞带怯的女人,衣衫半解,胸膛半漏,整个场面一片活色生香。
除他之外,在场的还有另外几个人。
梁悉仔细看过去,很容易便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几个人不是身负重职的官员,就是当地的地头蛇。
如今一伙人齐聚一堂,还偷偷摸摸地找了这么一个地方,一看就知道这一窝蛇鼠在暗戳戳地搞事情。
看来这白知寅那边在策反周小宜,这边也不闲着。
可他明明记得,白知寅不是跟那玉衡正打得火热吗?怎的现在还左拥一个右抱一个,温香软玉在怀,看着好不潇洒。
想到这里,他的思绪倏然一转,又觉得这事在预料之中。
白知寅是主子,玉衡是下属,他们之间,想来也不是什么放在明面上的关系。
梁悉只粗略地瞥过几眼,便低下了头,端的是一副的老老实实的模样。
屋内几人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各个都神色不明。
第109章 山寨赘婿21 我可怜他日日独守空房……
看到这种场面, 梁悉打了一个激灵。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白知寅,却见那人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那个小巧的酒杯,好似被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完全将梁悉晾到了一边。
见状,梁悉哪怕再不懂也该知道,白知寅这是在给他一个下马威。
可这里毕竟是宜春楼,还有不少外人在场,这样僵持的场面, 毕竟不太好看, 所以白知寅很快就朝梁悉投去视线,又朝他身后的玉衡抬了抬下巴。
玉衡会意,带着梁悉找了一个角落落座。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而后豪放一笑,“白大人这府中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白知寅笑而不语,权当接受了这一番恭维。
梁悉也跟着弯了弯唇角,气氛好似一派和谐。
外人不知道梁悉跟白知寅之间的龃龉, 所以两人自然要在这个场合装装样子。
而梁悉不想多生事端, 也乐的卖白知寅这个面子。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后,奏乐声又起,觥筹交错间, 现场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梁悉刚刚没在隔壁偷听到多少动静,这会儿却是好好见识了一番这些权贵之间是如何享乐的。
他瞧了半晌,心里只能感叹这波人玩得真花。
尤其是那几个有些面生的家伙,就差没有当着大家的面上演一番活春宫了, 比起他们几人,白知寅的举动倒还算得上文雅,只喊人给他斟酒喂食。
可过了半晌,他似乎又觉得不尽兴,临时叫人换了两个小倌上来。
哪怕梁悉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许久,此时也依旧分不清那两个小倌究竟是哥儿还是男子。
可不管是哪个性别,他们显然要比之前伺候的舞女会来事的多,至少在场有不少人都被他们嗲着嗓子哄得心花怒放,丢了好些金银财宝出去。
他毫不怀疑,那两个小倌的袖子里恐怕都被塞满了。
面对这样大方的客人,两人自然卖笑卖得更加用力,像是要使出浑身解数。
梁悉对这些事兴致缺缺,百无聊奈地转移了视线,不期然却瞧见了身旁玉衡的反应。
对方面上无甚表情,好像对在场的一切都不在意,可藏在袖子底下手却早已捏成了拳头,看起来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动于衷。
这是……
梁悉眉头一挑。
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舔着刀锋卖命的下属竟然对主子动真感情了。
他又看了一眼对此毫无察觉的白知寅,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有趣起来。
“亲眼看着这样的场面,你心里不好受吧?”他突然出声,声音却放得极小。
玉衡闻言,猝然转头看他一眼,声音冰冷,“莫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啊,是吗?”梁悉听到这言不由衷的说辞也不泄气,反而装摸做样地捂了下嘴,看起来十分做作,“难道是我猜错了?”
玉衡忍了又忍,脖子边上还是没忍住爆出了一根青筋。
有的人出去做趟任务,中途罢工就算了,这下人也越发变得讨嫌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白知寅那边,见对方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才用气声道:“肃静。”
肃静什么肃静,闹得最欢的还不是你家大人。
梁悉撇了撇嘴,不遗余力地抹黑,“瞧瞧,你在为他考虑替他尽心尽力做事的时候,他却在那儿寻欢作乐呢。”
玉衡胸口起伏一瞬,神情有些晦暗,他对梁悉的话避而不谈,反而将关注点放在了其他地方,“主子说得没错,你果然有反心。”
梁悉简直都不想跟这个恋爱脑说话了,怕被传染。
他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只是不想跟你一样,一辈子都耗死在同一个地方罢了,你愿意,多的是人不愿意。”
“我是他救回来的,一条命都是他的,”玉衡喃喃自语着,不知是想说服谁,“更何况,主人和仆人,本就是云泥之别,我能得到半分垂怜,已是万幸。”
梁悉微微一笑,似是抓到了对方的弱点,倏然变得胜券在握,“别装了,你的不甘心都快从眼神中溢出来了。”
在同一个问题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玉衡已经失去了耐心,他青白着脸转头,好像这样就不会被梁悉揭穿真相,继续自己掩耳盗铃的行为。
梁悉见状,也没打算再多说什么了。
他没想硬逼着玉衡承认,毕竟他不指望光凭着自己几句话就能改变对方的想法。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有的人失望攒够了,总有力竭的时候。
有关白知寅的话题告一段落,梁悉和玉衡同时陷入了沉默。
玉衡照例充当着一个守护者的角色,时不时地注意着白知寅那边的动静,看着倒是无比衷心。
与他相比,梁悉就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了。
他一面端着杯子不停地喝茶,一面在脑海里思考着周参的行踪,顺便琢磨着自己一会儿该怎么脱困。
好不容易有机会逃走,他是万万不能回到那府衙之中的。
只是眼看着周参不知所踪,他该自己做些努力才是。
梁悉不知自己在宜春楼耽误了多少时间,等几行人终于踏出那门槛时,外头都已经月上中天了。
就在他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试图探查白知寅今天带了多少人手时,对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意味不明道:“我瞧着你在外边待了几天,都要乐不思蜀了。”
梁悉听了这话,心里直打鼓,“大人说笑了,属下的夫郎仍在府中,我又怎会弃他而去?”
白知寅静静地看着他表演,几息过后,又猝不及防地丢个消息出来,“周寨主如今可不在府中了。”
什么?
梁悉猝然转头看他,脑中神经一跳,“他如今在何处?”
白知寅似是对他这幅着急上火的样子饶有兴致,也不直接说出答案,而是一下一下摇着扇子,在一旁笑眯眯地卖着关子,“春宵苦短,这会儿周寨主恐怕已经陷在温柔乡里了。”
梁悉脑袋一懵,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费解,似是有些不太能理解他的话。
白知寅摇了摇扇子,“既然你如此好奇,那就带你去见见吧。”
话毕,他又朝身后的人吩咐道:“玉衡,带路。”
这白知寅一脸神神秘秘的,导致梁悉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他提着一颗心跟在几人身后,就等着看他们买的究竟是什么关子。
几个人没有坐马车,选择步行而去。
这也间接说明,周小宜所在的位置距离这里并不远。
可方圆几里几乎都是“宜春楼”,他们还能把周小宜带到哪里去?
眼看某些猜测快要冒出来了,梁悉又即时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白知寅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这么没品。
他沉默着跟在对方身后,只等着对方为他揭开谜底。
好在他等得并不算久,走在前面的白知寅很快就停了下来,驻足在一个看起来并不比宜春楼逊色的阁楼前。
“醉花楼……”梁悉盯着那牌匾喃喃出声。
“是啊,这可是个好地方。”白知寅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呆滞,在一旁意有所指地火上浇油,“周寨主的结拜夫君无故出走,我可怜他日日独守空房,便难得做了个好心人,带着他到这儿来派遣寂寞……”
梁悉听着他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脑仁开始一阵一阵的疼。
白知寅这厮显然要比他想象中的离谱得多,居然让人把周小宜带进了醉花楼!
那醉花楼是什么地方?那是供有钱人家的小姐或哥儿寻欢作乐的地方!
宜春楼有多受那些臭男人的欢迎,这醉花楼就有多受贵妇小姐和小哥儿们的欢迎!
梁悉何止是脑仁疼,他现在眼前都在发黑。
他定定地看了白知寅几秒,突然转头冲进了那醉春楼。
这醉花楼里的男人都如狼似虎,周小宜一走进去,跟只掉进贼窝的羊有什么区别?
着急寻找周小宜的他压根就没有想起来,其实周小宜有武功傍身,任何人都欺他不得,他也没有察觉到,白知寅在他身后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周小宜的位置其实很容易便能找到,毕竟白知寅的人手还站在那厢房外面守着,想忽略都难。
梁悉也不管这醉花楼里的其他人是什么脸色,只管一股脑地疾步前行,很快就冲到了那厢房门口。
白知寅的人也没有拦他,目不斜视,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得了吩咐。
可梁悉已经无暇顾及这些细节,光是隔着两扇门,他都能听到里面究竟有多热闹了,那嘻嘻哈哈的声音一阵一阵地传出来,简直都能响彻云霄了。
他越听脸就越黑,一把撞开那门,就差没有直接拿脚踹。
这番动静惊动了里面的人,奏乐声随之停止,一众人下意识转头,将视线投向了门口。
梁悉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见了周小宜,对方今天穿了一身红,在案前正襟危坐,是房间里很显眼的存在。
当然,他周围那一圈男人的存在感同样也很强,并且个个身高腿长,特色鲜明,不管是什么粉面小生,还是什么玉面书生,风格迥异,应有尽有。
而周小宜身处其中,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番离奇至极的场面,他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手脚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整个人像个木头一样坐在原地,想逃都逃不得。
在梁悉开门的那一刹那,周小宜同时抬起了头,对视之间,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暗含的震惊。
第110章 山寨赘婿22 是我打扰你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 周小宜这才倏然反应过来,“哗”的一下站了起来,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梁……梁悉?”
他声音磕磕巴巴,看上去像是完全没有想到梁悉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啊,是我。”梁悉往前走了几步,停留在他的正前方,一本正经道,“小宜, 是我打扰你了吗?”
听着他这幽怨的语气, 周小宜怔愣一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白知寅的手下带到这里来的吗?
他不想产生什么额外的误会,飞快地在脑海中组织语言, 试图解释这件事,但还没等他说出口,梁悉便主动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 做出一副宣示主权的姿态。
毕竟他知道周小宜不是有意的,所以没有在这回事上过多地纠结,他现在只想赶紧把周小宜带出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免得被空气中弥漫的脂粉味熏晕。
自梁悉闯进来的那一刻起, 围在周围的那一圈五颜六色的人就开始兴致勃勃地站在一旁看戏了,这醉春楼做的是讨好女子和哥儿的生意,自然多的是男人看不惯。
他们经常能在这里看到类似的戏码, 所以见有人闯了进来也不吃惊,反而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了。
但今天的好戏看了没多久,两个主角就罢工了,见梁悉跟周小宜两人很快就牵上了手, 他们脸上竟然还流露出一点失望的神色?
其中一个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看着两个人转头就想走,他主动上前来佯装不舍地挽留了一番,顺便还朝周小宜抛了个媚眼,“公子,不要忘记我们啊。”
神经紧绷地听了这话,周小宜下意识觑了一眼梁悉的脸色,尬笑了一声没有做声。
梁悉脸一黑,牵着周小宜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之前还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那人,看起来格外幼稚。
两人走出厢房门时,被白知寅安排守在外面的人并没有阻拦他们,可他们还没有走几步,那几个下属就立马跟了上来,将他们严格地控制在自己的监管范围之中。
梁悉与周小宜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准备下楼。
下面不比楼上的厢房,楼下鱼龙混杂,吵吵嚷嚷,就算要避人耳目做
些什么事情,比如甩掉后面的尾巴……似乎也很方便。
这样的念头在梁悉脑海里一闪而过。
一行人沿着栏杆走下楼梯,刚走到中央那一小块平台上,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几人应声朝下面望过去,却只看到一片混乱的景象。
那前厅的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骇人的场面,一股脑地往醉春楼的内厅闪躲,而里面的人不知情况,又急哄哄地想要挤到前面去看热闹,两拨人撞到一处去,整个场面那叫一个闹腾。
怎么回事?
梁悉想起还在外面的白知寅,下意识觉得这阵骚乱跟他有关系,或许……可能还跟许久不见踪影的周参有关。
思及此处,他回头看着身后那几人,露出一个很假的微笑,“大人还在外头,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领头的那个满脸冷漠,对此无动于衷,“大人说了,保护好周寨主就是我们唯一的任务。”
保护个鬼。
梁悉抽了一下嘴角。
眼看这几个是忽悠不动了,他隐晦地对周小宜使了个眼色,下一秒便从袖中掏出一把白色粉状的东西,迎面朝他们脸上挥过去。
与此同时,周小宜迅速出手,一脚踹翻两个。
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
趁着他们还没有从这件突发事故中反应过来,梁悉和周小宜几步并一步地蹿下楼梯,借着屏风的遮挡迷惑敌人的视线,成功混迹在人群中。
考虑到周小宜的红衣有些显眼,梁悉还特地从旁边不知名人士身上捞了一件外袍,胡乱披在周小宜身上。
他们一边躲藏一边慢慢朝门口挪步,珍惜这难得的机会试图出逃。
白知寅那几个属下本紧紧地追在后面,可随着外头一声哨响,他们却立刻转移了目标,纷纷朝楼外奔去。
醉春楼门口处仍在短兵相接,人数相当的两拨人打了好几个回合,都没有消停的迹象。
梁悉躲在窗沿边盯了几秒,通过那点隐约的熟悉感认出了跟他们里应外合的人是谁,“周参他们正在跟白知寅交手。”
周小宜闻言蹙了一下眉,“他在帮我们拖延时间,我们快离开。”
“走后门。”梁悉不再犹豫,拉着周小宜转头就跑。
他不知道醉春楼的后门通往哪里,只知道今晚势必要脱离白知寅的控制。
好在醉春楼后面是一条幽暗的巷子,梁悉在原地停了两秒,在脑海中估摸了一下方向,随后果断地选择了右边,“这里!”
因着这里光线昏暗,环境复杂,他们在巷子里穿行了许久,久到周小宜都忍不住开口问了,“我们要去哪里?”
“先去找周微。”眼看已经离醉春楼很远了,梁悉才稍微缓了一口气,降低了速度。
“小微也来了?”周小宜一愣。
“是啊,他们都很在乎你的安危。”
左拐一下右拐两下,周小宜几乎都分不清方向了,好在梁悉的方向感还不错,最后在黑暗中摸到了目的地。
小院子正大门紧闭,梁悉屈指敲了两下,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听到了门栓抽动的声音。
门后露出了周微满是紧张的脸。
“小宜哥!”他一看到人就迎了上来,把自己挤到梁悉与周小宜的中间,拉着周小宜的手臂不放,“你没受伤吧?”
“没有,我好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周微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自周小宜离开以后,他日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周小宜在外头出了什么事,这会儿见人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他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
“周参还没有回来,我们还得等一等。”梁悉警觉地看了一眼周围,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神经紧绷,“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要另外找个地方。”
这个小院子毕竟还在宜春楼后面,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凭着白知寅那通天的本事,找上门来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不久前玉衡破窗而入的那一刹那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总有一种对方下一秒就要找上门来的错觉。
“哪有那么好找……”周微在一旁嘟囔。
梁悉托着下巴沉吟片刻,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干什么?”周微谨慎地后退两步。
“你跟周参应该计划过吧?新的汇合点在哪里?”
周微瞪了他一眼,顶着周小宜的目光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地方……”
虽然非常不想暴露新的据点,可当着周小宜的面,他也只敢暗戳戳地对梁悉翻个白眼。
在他心里,梁悉至今还是一个不可信任的外来者,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周参跟周小宜却好似忽视了这个人的身份,态度依旧。
想起这些事时,周微疑惑又不快。
要是他当初没有把那个叫开阳的家伙带进寨里,他现在哪里没有底气讨伐梁悉?
唉,真烦。
他兀自生着闷气,谁也不想理。
另一边,当周参预计楼内的那两人已经离开时,他便收剑吹了一声口哨,想要立刻带人撤退。
然而,过来容易,离开却不容易。
白知寅的人像牛皮膏药一般黏了上来,穷追不舍。
两拨人本来人数相当,可当那些原来在醉春楼里监管周小宜的人出来增援时,周参这边便逐渐落了下风。
周参看明了形式,知道自己久战不得,奈何敌人过多,他们这边实在脱身不得。
他心里逐渐焦虑起来,就算救出了周小宜,他自己也不能折在这里,否则今天的冒险毫无意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面握着手里的剑抵挡攻击,一面仔细观察着敌人的动向,试图找出一个缺口。
渐渐的,他还真在其中发现了几分端倪。
不知是不是白知寅在一旁看戏的姿态给了他错觉,他总觉得对方的目标并不是活捉他,而是故意逗着他们玩,就跟猫抓老鼠似的,这里捞一下,那里戳一下,就是不下死手。
对方不是什么傻子,早在他刻意纠缠、拖延时间时,白知寅就该知道他们调虎离山的戏码了,若是真的想将他们一网打尽,此时又怎么会任由周小宜他们脱离控制、随意出逃呢?
周参越想越觉得自己窥见了白知寅的想法,决定试探一下。
他一退再退,趁着自己离敌人还有一丈远时,他及时用剑挑了一把土,对着敌人的面部扬去,同时丢出了一颗特制的烟雾弹。
一股浓烈的辣椒味随着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周参捂住口鼻,对着自己人发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那些人果然没有追上来。
周参在离开前,透过层层烟雾,最后回头瞥了一眼白知寅。
他心中实在是疑惑。
白知寅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擒住周小宜,现在又故意放水任由他们杀出重围,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在心里提出疑问的同时,另一个人同样也很疑惑。
“大人,就这么放他们离开吗?”玉衡不解地问道,他现在觉得自家大人越发捉摸不透了,每一步都出乎意料,让人难以猜透他的心思。
“随他们去吧,有的事强求不得,再努力也无用。”白知寅神情淡淡,“不过,我最后还送了他们一个大礼,不知他们知道后会作何反应呢……”
他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好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