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蔡世均朝着府衙而去, 离出城只有一步之遥的谢庭和范磊犹豫了一瞬,就跟着追了上去。
他们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因为此刻谁都把心思放在了出城上。
“诸君, 再来!”
府城上空的雷霆接连不断, 一次次轰击着众人所凝的保护罩, 轰得保护罩咔咔响,颤动着几次将地府众人搅得气息紊乱。
雷霆的恐怖, 保护罩下的百姓最清楚,每一声雷响都仿佛在敲击众人灵魂, 城中混乱不堪,所有人争先恐后朝着城门涌去。
“撑不住了!!”
成履他们几乎是毫无保留地支撑着,虽然地府人数较多,但是如何能与天地之力抗衡。
尤其是抬头看见雷暴中心那已经酝酿好的独特雷霆。光是感受威压, 就让人绝望了。
“它来了!撑住!”
“轰隆!!”
酝酿半晌的黑雷带着无穷恐怖, 轰的一声击中保护罩的正中心,让保护罩瞬间出现裂痕,裂痕如蛛网一样蔓延。
支撑保护罩的俞掌门等修士瞬间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而这道雷霆仿佛要镇压地府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那保护罩上的压力逐步增大。
地府众人齐刷刷地后退再后退, 直到双膝弯曲, 离下跪只有一瞬。
就在众鬼差都觉得身体已到极限时。
“地府之威……胆敢,冒犯!!!”
陈召与成履感受到的压力最大, 两人咬紧牙关,在无尽雷霆威压中抬起头直视天之裂痕,怒喝着挺直了腰板。
“胆敢冒犯!!”
“胆敢冒犯!!”
在两人的激励下, 众鬼差也怒吼着拼了命的站起来。
霎时。
阴冷的鬼气弥漫在兖州府城外。
这些鬼气与那些孤魂野鬼的气息不同,它们气息精纯, 丝毫不会扰乱人心,众志成城下,这气息竟然影响了这混乱的天地局势,在混乱中生出一丝道则,让地府众人气势大增。
可那雷霆并未因此停歇,黑云攒动汇成漩涡,漩涡中心的雷霆比方才那一道还要恐怖,只需一道就能彻底摧毁兖州。
“轰隆……”
众人眼睁睁看着雷霆落下,无能为力。
“铛!!!”
突然,一道厚重的钟声在府衙之中响起。
这清亮的钟声传遍兖州府城内外,让所有幸存的人心中一震,不自觉地朝着府衙看去。
“嗡嗡嗡!!!”
只见一道像顶梁柱一样粗的清气嗡的一声从府衙中升起,轰地打在了众人所织的保护罩上。
这清气并没有从内将保护罩打破,反而是融入其中,让保护罩突然变厚变大,原本出现的裂痕也在自行修复。
“府衙这是……怎么了?”
成履看着那清气,半晌后不可置信道:“好像……是气运,是人族的气运!!”
气运一说虚无缥缈,没人知道它具体是什么,但是成履也曾是人族,还是圣地修士,比陈召还要能感受到人族气机的变化。
只是气运多汇集在皇家皇朝之中,他没想到这偏远末流王朝中的一个小州,都能让气运浮现。
可众人来不及欢喜,一道手腕粗的雷霆再次狠狠劈在保护罩上,首当其冲受到威胁的就是那股清气。
府衙中。
蔡世均被那雷霆震得口吐鲜血,但是他依旧抱着钟椎不肯松手,混着血液大喊一声:“再来!!”
府衙中的大钟厚重无比,钟身刻满为官为民的文章,那瑞兽祥纹更是栩栩如生,想要敲响不容易。
可蔡世均记得陆风曾说过,每一处府衙都是民心之所向,汇聚了当地百姓的祈愿,是煞气、是清气、是气运……
蔡世均对这话深信不疑,因为当初在璋县,县衙的钟声也曾庇护过璋县百姓。
“我兖州百姓本就活的艰难,如今还有天灾不断,欲灭人之根基……既然苍天不眷,人当自救!!”
蔡世均七窍流血,在谢庭范磊他们的助力下再次撞响大钟。
“铛!!!”
不知是不是离大钟太近的原因,范磊他们感觉到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整个府衙都在颤抖。
更大更清明的清气升腾而起,与落下的黑雷猛的撞在一起,竟然就抗住了雷霆。
而蔡世均的声音也伴随着钟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不少人听了,身体中都燃起热血。
兖州已经死了太多人,死去的人中有活下来的人亲朋好友与挚爱。
在蔡世均的激励下,先前那被恐惧死死压住的愤怒、不甘、痛苦和反抗的各种情绪猛的爆发。
一时间,人族气运大涨。
城门口的师爷听着蔡世均的声音,敲了敲先前那说话的衙役。
“你先前还说大人想独自偷生,还放不下金银细软!现在该明白,大人就不是那样的人。”
“是我的错……”
那衙役也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歉意地看向府衙的方向,“兖州能得到蔡大人,是兖州的福气。”
……
抗住雷霆已经是天大之举,但可二不可再三,两道钟声已经是蔡世均这个肉体凡胎的极限。
“大人!让我们来吧!”
眼看蔡世均浑身浴血,范磊他们深受鼓舞,都想与这雷霆斗一斗。
二人说话的功夫,雷霆将落。
谢庭他们态度坚决,都抱有必死的决心。
其实他们与蔡世均并没有什么交情,只是在兖州府住过几天,听了几耳蔡世均的清名而已。
直到此刻见蔡世均如此大义,他们才打心底生出敬佩。
所以哪怕知道这次危险,也义无反顾地跟着蔡世均来到府衙。
可蔡世均看着他们,却是劝诫道:“你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已无力撞响大钟,雷霆却接连不休,这一次保护罩真的要碎了,他们离城门口这么远,到时一定逃不出兖州。
对于这点,即使蔡世均不说,谢庭他们也清楚,所以两人对视一眼,爽朗笑道:“我们二人向来无牵无挂,走到何处,何处就是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行此大义之事。和大人一起,也不枉走这一遭。”
闻言,蔡世均看了看二人,见彼此眼中已然是一片决绝之色,三人相视一笑。
爽朗豪迈的笑声传遍四周,却是莫名悲怆。
知道蔡世均他们的意思,成履他们也无奈摇头。
下一秒,几道雷霆齐发。
刺眼的光芒照亮整个兖州府,保护罩阻止不了雷霆的落下,瞬间破碎,众人彻底无招,眼睁睁地看着雷霆直击正下面的府衙。
就在众人都以为兖州府会被瞬间夷为平地之时,最后的钟声响起,清气升腾,其中映射出兖州知府官印。
“铛!!!”
大钟钟声浑厚洪亮,音波起伏,所带尾音更是绵延不绝,好似寂灭前的哀诵。
这一次的钟声比任何一次都还要清晰。
钟声响,成履他们看见那清光竟然能与雷霆抗击几个呼吸的时间,其中官印层层破碎。
但也就是这短短的时间,那道雷霆已经被消耗去不少的力量,所以落下时并没有殃及到整个兖州府,而是仅仅劈碎了府衙。
“大人!!!”
“大人……”
爆炸的光芒让众人睁不开眼,等光芒消失之后,府衙已经变成一片废墟。这个时候,大家才终于看清了府衙里面的那三道身影。
大钟已经破碎,三人跪坐在地上毫无生机。
“这次真的完了……”
后面紧随而来的雷霆在没有任何抵挡的情况下,势必会瞬间将他们的尸体撕成粉碎。
“大人……”师爷等众多与蔡世均相处过的人都无比沉痛,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悲伤的时候。
“逃啊!!”
在保护罩所拖延的时间里,已经有不少人离开城门,但是城中已经还有很多人出不来。
慌乱中,废墟里安静的三人与慌忙向外逃跑的人群成鲜明对比。
雷霆已至,无力回天。
“风盾。”
突然,一道清音在天地间响起,那温和的声音回荡在众人的耳畔。
同时,狂风大作,飓风在府衙废墟上空聚拢形成一面盾牌。
在场之中除了地府众人,只有华姝听出这个声音是谁的。
她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府衙,就见风盾将雷霆吞噬,风雷交杂摩擦着,风眼中雷霆滚滚,却没有一点气劲泄露波及众人。
“先生……”
狂风消磨了一波雷霆,不待其他黑雷继续劈下,一个大鼎突然从远方飞出。
它无限变大,轰的一声将那些将落未落的雷霆都收入青色大鼎中,更是一路上飞,大到将天之裂痕全部堵上。
而这一切仅发生在瞬息之间。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直到一抹青色身影突然出现在大鼎之下,他们这才回神。
“仙人……”
陆风皱着眉头看着眼下这一片千疮百孔的土地,感受到天地之间的血腥味几乎冲得人脑子发懵。
在他眼中,天地清气变得浑浊,浊气四处蔓延,煞气与怨气盘旋在兖州上空,扰乱着这片天地的磁场。
感受到有熟悉的人死去,陆风心情复杂,偏外面又涌来一波鬼潮。
这应当是最后一波,因为个个鬼物都有修为,不再像之前那样来一群乌合之众。
“传我法旨!”
风势未消,陆风悬空而立,衣袂翻飞。
在其他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陈召和成履等诸多鬼差齐刷刷上前行礼。
他们原本有些颓弱的气势在这一刻大涨,行礼的动作声势浩大。
陆风扫视一圈,发现这次来的鬼差不少,修为也都不弱,清理鬼潮足矣。
“肃清鬼潮!”
陆风下令,众鬼差心情激荡,齐齐拱手,沉声道:“领法旨!”
他们的声音让周围人震撼不已,齐刷刷的应答声回荡在兖州上空。
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明白,掌管地府的人,就是眼前的青衣仙人。
“难怪地府如此强大。”
众人恍若大悟。
成履他们可不管他人怎么看,既然陆风发话,他们便在瞬息间冲入鬼潮,大战一触即发。
陆风就不再注意下面的人,而是将目光放在头顶上这片崩碎的地方。
与他人不同,陆风不仅能看见那天之裂痕比任何人看见的都要严重,还能感受到裂痕之中出现的雷霆更是带着惶惶威压。
但凡是再晚来一步,那天塌就成必然,纵使是有滔天手段也挽救不了。
陆风一跃到戊虚鼎下,单手撑住青色大鼎,在众人惊恐畏惧的注视下,以一己之力单手撑起了这片天。
为了撑住裂痕,毋虚鼎变得非常之大,甚至是能覆盖一方天地。
而这样的庞然大物,陆风孤身一人便拖住了。
随着陆风的发力,那几乎感觉要压到头顶的天竟然发出了咔咔的声音,然后一点点地往上撑起来。
“天真的被抬起来了……”
“仙人来救我们了!”
“仙人竟然会出现在兖州……我们有救了。”
“没想到仙人的传说是真的!”
下面众生看着这一幕,又哭又笑。
纵使是没有修为的凡人,都能感觉到头顶上的天空在一点点远离他们。
而这个时候,万青宗的俞掌门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衣人就是当初在大祈皇都,人人都在寻找的仙人。
除了仙人,想来也没有人能再有这样的大毅力。
而且看华姝那丫头脸上没有一点意外之色,他就越发肯定。
想当初除了一些特殊的人,比如南宫家,就只有他们这群进入天山的年轻人才见过仙人的真容。
而现在他也见到了。
俞掌门呢喃,“三生有幸……”
戊虚鼎收拢了所有雷霆,导致陆风的手在碰触到戊虚鼎之时,有雷霆从手心蔓延全身,让他身体微微不适。
就在陆风将戊虚鼎抬起二十丈高时,发现再不得寸进,显然再靠自身力量已经无法使其再上去,所以陆风大手一拍,将无数功德注入戊虚鼎中。
庞大的力量使其发出了嗡嗡的震颤之音,这才使裂缝在毋虚鼎的推助下再次拔高。
几次功德大消耗,陆风所存功德不多,他需尽快将毋虚鼎送归其位。
遂大喝一声:“法相……开!!”
想起天魔的那庞大魔躯,陆风有所明悟,便照葫芦画瓢,凝聚传说中仙神才有的法天象地。
眨眼间,只见一道巨大的白色虚影出现在天地之间,宛如一个孤身扛住天地的巨人,让人不敢直视。
虽然虚影的模样很是模糊,但是众人都知道,知道虚影是陆风。
法相脑后还有一轮巨大功德光轮,耀眼夺目。
威严法相出来之后,陆风身上的压力顿减,他脚下生出白云拖着法相向着苍穹飞去。
“先生补天了……”
落后一步的袁成杰惊讶地看着。
这一幕倒映在他的眼中,将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第172章 破碎道则
“这戊虚鼎还得回去吗?”
袁成杰看着那巨大法相忧心不已, 并非是他不相信陆风,而是补天之举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他的担忧并非多余, 还鼎的陆风也确实是感受到了压力。
那裂缝的后面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从裂缝中渗进来, 然后被戊虚鼎尽数吸收, 加上之前吞下的众多雷霆,导致毋虚鼎中的能量越来越大, 致使陆风还鼎的难度也跟着增加。
陆风现在的高度已经在苍穹之下,即使他的法相是庞然大物, 但单靠肉眼是看不见他的身影的,众人只能看见貌似已经复原了的天穹。
“这是……”
就在陆风思考如何让戊虚鼎归位时,戊虚鼎突然开始躁动不安,它之前吸收的能量看来已经到了它自身的临界点。
此刻那些能量正在戊虚鼎中四处冲击。
看毋虚鼎剧烈颤动, 陆风生怕这强烈的冲击再次将戊虚鼎给冲破, 要是这个时候再次破碎,就算是他也修补不好了。
偏现在毋虚鼎送不回去。
事情已经到了这里,陆风不想就此放弃,遂对裂缝之上道:“苍天补,兖州平, 天地气运得回转, 当附之大道!”
陆风不知道天道还有没有一丝意识存在,也不知道祂能不能听见自己的话。
可即使说这些话的希望不大, 陆风还是想尝试一番。
可惜他说完后,周遭并没有任何变化。
裂缝中的能量还在不断注入毋虚鼎中,恐怖的重量让陆风额头冒出细汗, 法相都不禁微微颤抖。
“还差一点……”
只差一点就可以将毋虚鼎还回去了。
可是毋虚鼎越是靠近裂缝,他的压力就越大, 陆风仿佛在用自己那平平无奇的身体,试图推动一座大山。
就在他几番努力后都没有进展时。
突然。
戊虚鼎和这片天地的气息竟然开始缓缓融合。
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裂缝之中传来,陆风借着这吸力终于将戊虚鼎给硬塞进裂缝中,只是当他想退出裂缝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离开。
“总不能是天道想留下我吧……”
陆风感觉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但仔细一想又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因为这个吸力实在是太强悍了,在没有毋虚鼎的遮挡后,竟只是眨眼的功夫,陆风的半个身子就被吸出苍穹,一下子闯进裂缝之中。
身后的法相突然消失,裂缝也越来越小,任凭陆风如何使手段都无法逃离,只会让身体探出越来越多。
裂缝中,陆风一露头就感觉到一阵窒息。
等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虚空混沌,显然他的这半个身躯已经离开了混元界。
绚烂、危险、未知的一个全新的世界就摆在眼前。
陆风快速镇定下来,收敛心神,仔细打量起了眼前这片新奇的天地,更是将神识放到最大,试图找到那颗熟悉的蓝色星球,或者是那传说中才有的仙界。
但是结果不如他所愿,他扫视几个来回,惊讶地发现虚空之中漂浮着的是无数破碎的道则。
三千大道尽在其中。
这些道则在罡风中四处游荡,形成一片混乱的危险区域。
陆风的神识没有出去多远就被他紧急收回,但凡再晚一步,他的神识就会被那些道则碎片和罡风给无情碾碎。
见识到混沌中的恐怖,陆风极力与那股吸力抗衡。
此刻他也发现,这地方没有天道,一抹意识也不曾有。
这强大的吸力只是罡风与道则相互碰撞产生的,阴差阳错下助他一力而已。
所谓成也吸力,败也吸力。
好不容易将毋虚鼎送回,但他自己却是回不去了。
陆风功德尽数用出,都无力与这股强大是吸力对抗。
就在这时,一只巨手突然从域外而来。
这巨手毫不畏惧地穿过罡风,直接深入破碎的道则之中。
陆风明明与巨手距离遥远,但这样远的距离,他依旧被那手上的威压制衡,眼看对方向自己抓来。
他还以为今日要栽在这里,但关键时刻,一道极速而来的剑影猛地将那只大手击溃,两两相撞产生的强大气流竟然将陆风从裂缝处给震了回去。
陆风退出裂缝之后还心有余悸,好在戊虚鼎已经归位,裂缝也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仿佛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诸神禁制……”
陆风看着恢复如初的地方若有所思。
方才他从裂缝之中感受到了阵法的气息,就连包围在混元界外面的那些道则碎片之中都有人为的痕迹。
这让陆风也忍不住惊叹,竟然有人能以破碎的道则作为屏障守护在混元界外。
“是天道的手笔,还是……诸神?”
在刚才的那只大手之中他感受了熟悉的气息,与天魔的气息微微相似,所以破说得没错,混元界外真的还有魔物。
只是不知道那突然出现,阻止魔物的攻击是何人所为。
又为什么要帮自己?
就在陆风沉思之时。
磅礴的灵气从修补好的地方倾泻而出,径直洒向下面的兖州方向。
“这是天地反哺。”
见事情已经了结的袁成杰来到陆风身边,感受到那磅礴的灵气时,不禁在心中感叹福祸总是相依。
虽然这次兖州受灾情况严重,但是有了灵气,要不了多久,以这灵气的充沛程度,兖州境内将成一处修炼圣地,灵植灵物和修士将会不断涌出。
“哎?这是……”
在袁成杰惊讶的目光中,一团硕大的功德从先前有裂缝的地方飘出来,径直飞向陆风。
陆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功德团,心中也很是惊讶,不过他面上不显,抬手将功德收了起来。
同时对冥界的开辟有了想法。
经过这一次,地府已经彻底展露在世人面前。
而罗酆山还依旧大咧咧地摆在那里,虽然有蒋育道在罗酆山镇守,但是只要地府还在世人眼皮子底下,就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陆风叹息一声,温声道:“走吧,回去。”
袁成杰拱手,“是。”
陆风飘然潇洒地腾云驾雾而下,袁成杰紧随其后,看着那团白云满眼羡慕。
两人来到兖州上空才发现,这地方的功德更多,都是地府众人诛鬼产生的,只是其他人看不到,而能看见的成履等人又无法收拢功德,所以只能等陆风回来。
“这地方的灵气突然变浓了!”
“看来这场劫难终于过去了。”
大劫已过,冰雪开始消融。
夜色下。
兖州众多活下来的百姓都挤作一团取暖,每个人都神情恍惚,没有一个人交谈。他们或是因为疲倦、或是因为悲伤,又或是还没有从刚才的劫难中回过神来。
蔡世均死了,师爷和几个衙役给他们收的尸,但是收完尸后,师爷他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静静等着。
兖州现在没有一个主心骨,众人只觉得迷茫。
赶来的宫巡缮和七昭、皇甫应海,以及之前去支援其他地方的桦梧他们看着兖州的景象,深感凡人的悲哀。
这次来支援兖州的,除了捉鬼人,就只有一些修士,还是散修颇多,很多大虞境内的宗门都不见踪影。
万青宗倒是来了,连俞掌门都亲自过来,包括剑宁宗的乌屈爻几师徒。
可惜除了乌屈爻他们实力尚可,其他人都逊色一些,更可惜乌屈爻他们死得只剩华姝一人。
“平日里叫嚣得厉害的宗门一个没来,倒是所谓的末流宗门身先士卒……”
皇甫应海嘲讽一笑,“这次灵气反哺之后,这些宗门就该跳出来瓜分兖州了,偏兖州百废待兴,有修真者相助,谁也不会说什么。”
七昭看向旁边规矩森严的成履等鬼差,“不知道先生会不会管。”
“先生只怕不会插手这些凡尘俗事……”
兖州的鬼物已经被陈召他们带着鬼差清理干净。
在陆风和袁成杰出现的时候,成履等人齐刷刷地行礼。
那些百姓看见陆风后才从恍惚中回神,不多时就跪满一地。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出于对陆风的敬畏和感谢,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磕头,磕着磕着,终于有人绷不住哭了出来。
有人带头,哭声就越来越大。
他们忍了许久,紧绷了两天两夜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恸哭响天。
就是地府的鬼差也不禁动容。
人群中,跟着桦悟来的驻守长老在看见成履的时候,心中略微惊讶,他看成履的修为比过去长了许多,站在众多鬼差面前也十分威武霸气。
察觉到视线,成履偏头看去,见是驻守长老后,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微微点头。
生前,驻守长老多有照顾他,所以此举稍显无情。但他已经是鬼差了,人鬼殊途,生前的一切已与他无关,纠缠下去对驻守长老也不好。
驻守长老显然也知道,所以见成履哪怕做鬼后也依旧安好,他也就放下了。
……
等众人哭声渐弱,陆风终于开口道:“明天夜里,可在三忘江畔举行州祭,届时,你们可与亲人见上一面。”
见陆风开口发话,这些原本不知该做什么的人突然都有了期盼,那怕只有一面也是好的。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陆风轻微摇头,挥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将所有人圈了进去,圈中众人突感身体一暖,之前的饥饿寒冷等诸多情绪都消失不见,有的只有困倦。
不多时,这些百姓就睡了过去。
陆风轻声道:“睡个好觉……”
随后,他来到角落里的华姝面前。
华姝仰头看着陆风,张了张嘴,似有所求,但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真的还能见他们一面吗?”
陆风沉默不语,半晌后还是道:“你不行。”
华姝闻言,脸上那最后的一点期盼缓缓消失。
她身边还放着林禹和齐霖磐的尸体,看了看,还是不甘地抬头问:“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我不行?”
第173章 轮回大道
华姝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哗哗滚落, 她蜷缩在两具至亲的尸体旁,发丝凌乱,接连的打击使她脸色苍白, 就连平日最爱的衣衫沾了污泥也完全不在乎, 只是狼狈地看着陆风, 眼中满是哀凄。
周围的修士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看陆风,但都立着耳朵将注意力放在华姝这边。
修行人耳朵比寻常人好使, 所以方才陆风的话他们都听了个七七八八,此刻也很是同情华姝。
换作他们, 他们也会想不通。
凭什么人人都可以,偏她却不行。
陆风见状也很是无奈,此情此景总是叫人于心不忍的。
沉默一会儿后,他挥手在周围布下屏障, 而后平静地看向华姝。
“你们三人各是一缕神魂, 死后并没有三魂七魄一说。”
闻言,华姝愣怔住。
陆风继续道:“没有三魂七魄的人,死了便是彻底消散,就算是我,也无法凝聚他们的魂魄。”
本就是没有三魂七魄的人, 陆风也不能凭空给他们捏出个三魂七魄出来。
“至于你师父, 他连魂魄都献出去了,同样已经消散在世间, 无法再现。”
闻言,华姝泄了气,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她就这么三个重要的人, 结果一日之内三人都死了,连魂魄都没了, 常人有的她都不能有。
“弃我一人……”
往后岁月她要如何度过?
感受到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华姝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胡乱抹了把眼睛问陆风:“先生是不是……之前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华姝怀着最后一点希冀问,她希望能从陆风嘴里听到否定的话语。
但是陆风却只是平静的点头,“嗯。”
“为什么?您为什么……”
听见陆风的回答,华姝深感无力,她想问陆风知道的话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问不出口,毕竟陆风并没有责任拯救她们、告诉她们,面对陆风,她甚至连问的资格都没有。
就像现在,知道了答案她也不能做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能埋怨。
到头来她也只能不甘地问一句为什么?
不知何时,陆风已经将屏障撤去,所以刚才华姝的问题周围人都听见了,除去那些已经熟睡的凡人,其他修真者心里都有疑问。
他们和华姝一样,不明白为什么陆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想法,比如地府的众人,他们就不在乎究竟为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陆风这样做定然有他的道理,他们无条件相信陆风。
又比如袁成杰,他收敛气息,像个普通人一样靠着城墙休息,没有人注意到他,但他却注意着所有人。
在华姝问出了那句话后,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而后抬头看着无边的浓稠夜色,轻轻地呢喃一声:“要是如此简单便好了。”
陆风也叹息,看着华姝,平静地一字一句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因果纠缠自有定数……”
当初从天山分开之后,陆风便以为自己与林禹他们的缘分已尽,却没想到他们转头就出现在了兖州。
想天山之行,林禹他们本来注定要与那魔种同归于尽的,但是陆风的出现阴差阳错救了他们的命。
可命运这东西哪有这么好改变的,就算多活了些日子,林禹他们还是换了另外一个方式死去。
说到底还是他们三人诞生的因太重,所以果也轻易改不得。
改动的话会产生一些想不到的变数,比如华姝本也会死,但是乌屈爻代替了她。
但对华姝来说,这个结果要比他们三个同时死在天山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因果始终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运转,以为避开它了,其实不过是它走到前面静等着你罢了。”
就像陆风哪怕将戊虚鼎提前归还,阻止了兖州的灾祸,这个灾祸最后还是会以另外一种情况出现,到时候死的人会比现在还要多,情况比现在更惨烈,结果比现在更让人难以接受。
华姝泄了气,长叹一声,“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陆风沉默不语。
华姝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神后才震惊的发现,陆风竟然没有说不行。
“难不成……先生还有办法?”
陆风没有说有,也没有说没有,而是负手道:“事前出手叫篡改命数,事中出手是局中人,事后出手便不算插手因果。”
事情已经发生,因果已成,现在出手的话对这个因果已经没有影响了。
旁边靠着城墙的袁成杰突然站直了身体,惊愕地看向陆风。
“死得连魂魄都没有的人……先生要如何?就是真能起死回生,也要魂魄不是。”
可是陆风不是会说大话的人,他这么说,就肯定有办法,就是不知道这个办法是什么。
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对,袁成杰都要上去求教了。
听见陆风的话后,华姝的脸上终于有一些血色,她嘭的一声跪在陆风面前,“方才是华姝失礼,对先生不敬,还请先生救我至亲,华姝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陆风微微抬手,华姝的身体就站了起来,没有继续跪着。
“林禹和齐霖磐或有办法,但是……”
乌屈爻确实无能为力。
华姝握紧拳头,眼中满是决绝,“能活一个是一个。”
“如此,那七日后,陆某便登门拜访。”
师兄师弟有活过来的希望,别说七日,便是七年华姝也等得起。
只是林禹他们的尸体不能这样放着,她要带他们先回宗门,静待陆风到来。
“华姝在玉峰山等先生。”
玉峰山是剑宁宗所在,问一问就知道在哪了,并不难找。
华姝对着陆风拱手行大礼,而后捡起林禹和齐霖磐的尸体,与陆风告辞后就满怀希望地在夜幕中越走越远,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
陆风站在城墙上,袁成杰缓步来到他的身边,看夜色中陆风衣着单薄,手里还拿着青竹竿,双目定定地看着下面的众人,他忍不住开口。
“先生,人无完人,事有圆缺,先生所做所为已经足够了。”
天塌了只有他一个人扛,偏众人都还指望着他,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偶尔还会心生怨怼。
想来就算是仙人,也会觉得委屈吧。
听袁成杰多愁善感,陆风诧异地回头看着他,而后微微一笑。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悟其可以纵横,而行之无忌……”
闻言,袁成杰脑中白光一闪,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话,半晌后佩服地笑道:“先生懂七情,悯众生,却又脱身红尘俗世,不丢潇洒,倒是我想多了!”
仅是心境上,袁成杰就明白自己差陆风许多。
陆风神情淡然,并不再回答,做人的许多事情,问心无愧便足矣。
见陆风再次认真地看着底下的众人,袁成杰虽然不明白他具体在看什么,但也不再打扰。
要是袁成杰知道的话,大概会被陆风所看的东西吓一跳。
只见眼前的这片天地间漂浮着的两条大道。
一条是新生的道则,是从成履等众多鬼差身上产生的新大道,此道不在三千道则之中,不受混元界约束,这不禁让陆风想起那句: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天地衍生大道有四九,缺了一条轮回大道。
而这鬼道涉及广泛,几乎囊括了全部生灵,就仿佛是那遁去的一线生机,是缺少的轮回大道。
陆风心中不能说不震惊,“鬼道便是轮回道……”
细细感受下,这轮回大道还和自己有关,仿佛只要他一个念头,就可触摸大道。
陆风心中微喜,没想到阴差阳错下竟然让轮回大道出现,“大道现,轮回可筑。”
从前陆风对构筑轮回的事还没有个头绪,现在他终于明白要怎么做了。
过去的人死后,大多都直接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只有一些少数会成为鬼物,再次以鬼物的身份继续存在。
但是现在轮回道出现,生灵死后就还有去处。
而且轮回道在这个时候出现,刚好留住了这次在兖州死去的所有人的魂魄,林禹他们三人除外。
至于另外一条道,似乎与人有关,不过这次所产生的动静较小,所以陆风也只能依稀感受到人道气势涨了一些,具体并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轮回道都是意外之喜。
同时,域外。
一道虚影站在混沌中,他看着混元界的方向,双眸中倒映着星辰万界,时刻变换无穷。
“怎么了?”
旁边的人见他魂不守舍,不由得担忧,“可是方才出手受伤了?”
那虚影摇摇头,开口缓缓道:“只是担心过去的事情会重演,当初那些家伙就捅了篓子,大家都禁不住再来一次了。”
旁边的人闻言也不禁沉默,“那块碎片究竟怎么了?竟然接二连三闹出这么多动静,莫非真有大气运傍身,还是……天道祂回来了?”
虚影也不知所以,低头反复思考自己出手时感受到的熟悉气息。
不禁疑惑,真的是天道吗?
混元界,兖州府。
晨光破晓,温暖的阳光落到千疮百孔的兖州。
“今年的太阳我还是第一次见。”
有人看到阳光后感叹,自从新年开始,兖州的大雪一直下到昨日夜里才算是停歇。
“我也才知道,原来已经入春了。”
满山雪水消融,露出了刚冒出点尖尖头的绿色草叶。
天明已至,幸存百姓回到城中各自寻找归处。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更要准备晚上与至亲至爱见最后一面的事情。
第174章 来祭至亲
还未到天黑时分, 三忘江畔已经挤满了人,这些人手里不仅拿着香烛,还有许多纸钱, 就这么翘首以盼。
有个几岁的孩子看着大家准备的众多东西, 很是好奇地问身旁的哥哥:“死了的人也会需要钱吗?他们拿去做什么?”
哥哥牵着妹妹的手, 无神的双眼看着江面,“仙人说有用就一定有用吧。大家都烧了, 要是就娘一个人没有,娘会难过的。”
晚风萧瑟, 夕阳下明明站满了人,江岸却寂静无声,气氛很是怪诞。
夜色扑来时,无数人手里提着灯笼, 目光沉沉, 仿佛来接天黑后还未归家的家人。
灯笼摇摇晃晃,他们有男有女,有耄耋老者,有垂髫儿童,他们是灾难中幸存下来失魂人。
“下面各县都接到了祭祀的消息, 陈召他们带了一些鬼差提前赶往, 想来那些地方和这里的场景也差不多。”
“只是芪县死寂一片,无人再能燃灯了。”
“如此多的孤家寡人……”
宫巡缮他们一群修士都没有离开, 而是站着高处看这轰轰烈烈的州祭。
从中看见许多失去父母儿女,全家只剩一人活着的人,那些几岁大的孩童站在人群中, 稚嫩和迷茫共存,叫人看着不禁担忧她今后的路。
不仅是他们, 地府众人也没有离开,所有鬼差都分布在江岸,静静等着。
这些凡人对鬼差又敬又畏,不敢靠那些他们太近,也不敢问他们守在江畔做什么,失踪保持一定的距离。
“天黑了。”
“先生还没来。”
夕阳西下许久,夜色已经铺开,宫巡缮他们感受着夜里的冷风,下意识转头看向兖州城的方向。
今天陆风一直没有出现,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江水旁,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开始点香,一炷炷香烛被插在岸边的泥土里,不多时就连成了一条长龙,沿着江岸而下。
烛火在风中摇曳,熄灭了又被点燃,先头说话的兄妹不厌其烦的反复点火,直到原本站在江边的鬼差主动上前一步,替他们挡住了吹向蜡烛的风。
看着面前生人勿近、鬼气森森的鬼差,那哥哥愣了一下,不敢说什么,反应过来这鬼差是在替他们挡风后,也只敢低着头轻声道谢。
一个半的时辰过去。
三忘江旁起来的香烛越来越多,夜色越来越浓,烛火越来越亮,零星散落的星火逐渐连成一片暖黄色。
其中还能看见青烟徐徐,可见人影绰绰,尤其是在开始烧纸钱后,摇曳的火光铺满了三忘江,像一片倒映在地上的暖色星河。
火光沿着江水而下,谁也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这个时候,就是不参与其中的宫巡缮、七昭、桦悟等人都情不自禁站起来,神情肃穆地看着这一切。
孤身一人的七昭的感触要比他们更深一些,情不自禁呢喃:“思念也会像这般没有尽头吧……”
不多时,青烟缓缓铺满了江面,所有人都紧张地等着。
“是先生来了!”
袁成杰跟着陆风缓步来到江面上,他扫视下面那一片片由点点火光铺成的景象,心中也不禁震撼,偏头看向了陆风。
江面上陆风悬空而立,在无数殷切的注视中,他缓缓抬起手。
霎时,无数青烟从两岸升起,它们如烟龙一样腾空、交汇、融合,最后缓缓形成一座大桥。
水属阴,阴水引阴魂,陆风轻触轮回大道,无数鬼魂缓缓现身。
除芪县外,庸县、常山县、淮河县等地方都同样发生了变化。
这个时候,整个兖州府几乎聚集了外界所有人的目光。
从刚开始的大灾到现在大祭,动静都可谓是惊天动地。
“你们看!!”
“是他们!他们回来了!”
青烟中,一道道泛着幽蓝光芒的虚影出现在桥上,等到烟雾淡去,众人才发现那是一个个逝去的鬼魂。
桥越来越宽,几乎覆盖了整个三忘江,桥上的魂魄也越来越多,几乎都站不下。
“娘!!”
“哥哥,那是娘!”
越来越多的人认出各自的亲人,哭声在一片火光中起起伏伏。
听到亲人的呼唤,原本木讷的鬼魂纷纷恢复神志,其中有个两三岁的孩子,四处张望后奔向岸边人群中的一个妇人,“娘!!”
那妇人也在无数鬼魂中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不禁泪眼婆娑,“我的儿……”
只是当母子即将团聚时,却被面前的鬼差拦住。
“人鬼殊途,切勿相互碰触,会折寿的。”
“我不怕折寿,让我抱抱她,她还那么小,她会害怕的,求求鬼差大人开恩!”
妇人看着孩子与自己近在咫尺却不能碰触,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人鬼不能相触的岂止他们,整个三忘江都是这样。
“法规森严,岂是说改就改。”
鬼差们有情却也无情,眼中虽有动容却不退。
此时此刻,众人才清晰的体会到阴阳相隔四字的真实感受,哪怕只是一臂的距离都有如天堑。
桥上,还有许多已经没有亲人在世的鬼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蔡世均和谢庭他们赫然就站在其中。
陆风看见他们时,眼神微动,随后缓步来到蔡世均的面前。
蔡世均看见陆风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陆风竟然会来见他。
“见过先生。”
蔡世均拱手行礼,旁边的谢庭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陆风,不过见他踏空飘然而来就知道陆风并非是普通人,遂也跟着行礼。
陆风的视线在三人身上停留,看得谢庭和范磊不禁有些紧张。
“不必紧张。”陆风温和笑着,“只是过来看看你们,顺便问一句,可曾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身为兖州知府,尽兖州之责罢了。”
蔡世均率先回答,脸上尽是坦然之色,看着还有不少的人活下来,他只觉得值了。
谢庭和范磊看着那些活着的人,眼中虽有羡慕,但收回目光之后,同样也说不后悔,“我们孤家寡人,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就是……”
陆风:“嗯?”
范磊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道:“我看那些鬼差很是威风,所以……不知道如何才能加入地府?”
谢庭也看向陆风,显然他也有这个想法。方才他们就看见那些鬼差对陆风的态度了,觉得这事或许得陆风说了算,便是蔡世均看着都有些意动。
陆风闻言温和一笑,“鬼差可不是仅威风这般,他们都有各自的职责使命在身,常常不得闲暇。”
听陆风这么说,谢庭他们还以为有希望,便郑重拱手躬身道:“我等知地府所行非常事,若是一心想着轻松随意,便不会当这鬼差了。”
在其位,谋其事。
这样的道理谢庭他们还是清楚的。
陆风对他们的回答很是满意,但却是道:“可惜了,这鬼差你们当不得。”
闻言,两人面露失望,还以为是自己修为太弱,没有这资格。不过虽被拒绝,他们也不气馁,再次对陆风拱手道:“希望有为地府效力的一天。”
在见过众鬼差之威后,地府在他们心中俨然是挥之不去的存在。
旁边的蔡世均见他们两人都被拒绝,就觉得自己这样毫无修为的人就更加入不了先生的眼,所以心中虽然微有失落,不过却没有提起,怕与陆风的交情会让陆风为难。
陆风将三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却没有多言。
眨眼间大半的时间已经过去,看三更天已到,地上香烛已经燃尽,鸡鸣声接连响起,众鬼魂体不安,陆风朝成履他们看去。
成履对陆风拱手行礼,而后看着众鬼朗声道:“时辰已到,诸位,该上路了。”
众鬼差闻声而动,一时间哀声戚戚,纵使那些人鬼都舍不得,面对这些鬼差也不敢放肆,只能在鬼差的催促下离开。
同时,其他县城都是如此,无数鬼差带着众多魂魄消失在黑暗中,天地一时间变得空荡荡。
大风起,地上纸钱的火星被卷起来,它们在地上流淌,在空中卷成火卷。
火星熄灭后无数黑白的灰烬落到生人肩上,而后消失,宛如最后的告别。
陆风之前已经在兖州各处布下了传送阵法,这些阵法直通地府,去芪县接引魂魄的鬼差已经先一步回去了。
看着这些鬼差带着众多鬼魂浩浩荡荡离开,宫巡缮他们赶紧退到一旁,看着震撼一幕。
“此生得识先生,均之幸也。”
蔡世均同陆风拱手道别,虽然不知道他们要被送到哪里去,但依旧不做反抗地跟着走。
只是恍然间看见人群之中的宫巡缮,蔡世均还是愣了一下,而后遥遥对其拱手。
宫巡缮自然也看见他了,同样无言地拱手回礼。
想当初在小山村的村口分别时,他们两人都各自怀抱对未来的期许,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二人已经是阴阳相隔,深感人生无常。
“蔡大人,走吧。”
成履来到蔡世均面前,笑着拱手。
从看见陆风与蔡世均说话的开始,地府众人就知道,蔡世均几人要不了多就会与他们共事,所以成履他们对蔡世均的态度微微不同。
鬼差们已经离去。
岸边只余提着灯笼恋恋不舍的众人。
青烟桥缓缓消失,无人处,一头金色大鱼从水里冒出,许是受这场祭祀的影响,它圆溜溜的鱼眼中产生了人才有的情绪,像是悲伤。
陆风回头看了它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踏步入黑暗中。
“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条鱼到是得了大造化。”
袁成杰跟在陆风身边,不禁都有些羡慕它了。
不过转念一想,它得造化于人,也将在三忘江守护沿江百姓,二者之间也算是相辅相成。
陆风离开后,岸边人也逐渐散去。
一些修士返回了兖州,看起来并没有离去的打算。
而宫巡缮他们几个与陆风熟识的人,则是在宫巡缮的带领下朝着璋县而去。
至于兖州的事,大虞朝廷派来接管处理的官员已经在来兖州的路上了。
第175章 城隍现世
从兖州离开之后, 陆风与众人分道扬镳,他既没有和袁成杰他们一起回璋县小山村,也没有和成履他们一道去地府, 而是来到了遇春山。
此刻的遇春山一片乱象, 逃上山的村民已经下山回村, 山秽正在控制山中藤木野兽清理残留的残肢断臂。
虽说大山的自我修复能力很强,但是如此多的尸体堆积在这里, 难免会产生异变,若是不及时清理, 只怕是要来一场比疫病还要严重的灾祸。
而污邪之流最怕阳火,山秽便召来火焰欲要将所有尸骸烧干净。
熊熊大火在山道边燃起,山秽很容易就能控制住火焰,不叫它四处乱飞惹事。
只是那火苗燃着燃着竟然徐徐变成了幽蓝色, 还十分狂躁。
“竟然烧不净吗?”
山秽能看见那火焰中有怨气鬼气缠绕, 对他的火焰丝毫不惧。
“你的火焰只是法术,与人交手或有大用,但是对付这些东西,就显得不能完全克制。”
山秽听见声音,回头一看竟然是陆风的真身前来, 便连忙拱手道:“还请先生指点。”
陆风缓步来到山秽身边, “世间最强悍的火当属三味真火、南明离火等。其他控火类法术只能是普通术法,虽伤敌足以, 但若想彻底销毁邪秽之气,还是要比百家之火逊色一些。”
“百家之火?”
陆风点点头,“便是柴火、烛火这类。”
山秽是山中的无根生灵, 从未下山体验过凡人的生活。
不过在他眼中,凡人是很脆弱的, 寿命极短不说,还容易生病死去。除非脱生凡人,进入修真行列,专注修行,超脱寿元限制。
他没想到凡人所燃的普通火焰竟然能如此厉害,能解决他都解决不了的东西。
“你且看。”
陆风伸手往山下小村一指。
村中黄四一家正在烧火做饭,就在黄四起身离开灶台时,一棵燃得正旺的柴火从灶中飞出,悄无声息地飞向了遇春山,直直落到陆风手里。
山秽在一旁惊讶地看着,陆风这隔空取物的手段着实让他羡慕。
“觉得这火与你召来的火有何不同?”陆风将火棍递到山秽面前。
山秽在指尖燃起一抹火苗,与陆风递过来的仔细比对。
片刻后道:“我之火焰更有攻击性,不过这凡火要比我的火焰更炙热,更透亮耀眼。”
陆风听见微微一笑,然后将火棍投入了正在燃烧的那堆残肢断臂中。
突然,原本久久不散的邪气怨气竟然真的开始消散。
“没想到小小一簇火苗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
“凡人虽弱,但是他们的信仰和香火却能给神明强大的力量。为神者,心中当没有强弱之分,只有善恶之别。”
山秽连忙拱手躬身,“谨记先生教诲。”
陆风点点头,看东西烧得差不多了,就看向山秽道:“今日我来是有事寻你。”
一本黑色书册出现在陆风手里,书页自己翻开,然后摊到了一页上。
只见上面原本暗沉的遇春山山神山秽的几个字已经变成了金色。
“山秽,今日之前因你功德未满,所以只有山神之名,没有正神之身,但如今水到渠成,当位列正神之列。”
山秽睁大眼睛,眼中尽是激动之色。
“你可做好准备,承担起一个正神的责任?”
“山秽愿为此山正神,庇护一切生灵!”
“好,”陆风点点头,手中凭空出现一块令牌,然后对山秽道:“把你的令牌给我。”
山秽不疑有他,从腰间撤下令牌双手递上。
两块令牌一模一样,陆风将之合在一起,顿时白光闪过。
光芒消失之时,它们已经合成了一块令牌。
“这才算是真的正神令牌,要小心收好。”
山秽接过令牌,从中感觉到了强大的力量,而冥冥之中他发现自身也出了一丝变化,他感觉到遇春山中有诸多情绪传来,好像在恭喜他。
“山秽,拜谢先生!”
至此,遇春山山神才算是正式归位。
与此同时,大祈皇都。
土地庙里安心吸收香火的荀元突然出现在庙门口,脸上同样是喜色。
“看来,是一尊正神现世。”
在荀元有所感应的时候,山秽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朝着大祈看去,但最终还是因为修为较弱,不得不收回神念。
只是山秽再回头时,陆风已经离开,前往地府。
罗酆山。
众鬼差带回所有鬼魂后,寻常没有做过恶的鬼魂若是愿意成为鬼差的,则由张全林安他们带下去熟悉地府,熟悉鬼差职责。
不愿意的,就暂且先去鬼城生活。
而恶业缠身的多被当场诛杀。
只有一些人被留在了赏善罚恶殿中,个个一头雾水。
“这单独留下我们是作何?”
“好的坏的都有去处,独留咱们一群人作甚?”
庸县县令齐越来到宫巡缮身边,“大人,您怎么看?”
齐越看那些鬼差对蔡世均态度很是不一样,便以为他应当知道什么。
可蔡世均也是摇摇头,只是心中微有揣测。
莫非先生对我们另有安排不成?
他们留下的人还不少,除谢庭范磊等修士和捉鬼人张石原这些人外,还有许多凡人,比如驻守在兖州府的尚信将军田不豫,和那些守城义士,略数后接近百人。
百来人待在一起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不敢随意东张西望,只敢凑在一起小声说着心中疑问,不过好在旁边的鬼差并没有管他们。
但是半晌的时间过去,有人便坐不住了,鼓起勇气来到旁边镇守大殿的康笙面前,“敢问大人,不知为何要单独留下我等?”
康笙从修炼中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道:“留下你们自有用意,不过不是什么坏事,你们且安下心静待便是。”
没想到康笙竟然如此好说话,而且听完这话后大家都安心许多,不禁连连道谢。
突然。
康笙脸色变得严肃,起身来到长生牌位前拱手躬身。
同时,陈召成履、张全林安等鬼差都瞬间出现在大殿中,同样拱手行礼。
看那长生牌位,蔡世均就知道是陆风来了,便跟着行礼。
齐越、谢庭范磊他们见他这样做,便有样学样。一传十、十传百,等陆风出现在赏善罚恶殿中时,就见众人已经在等着了。
陆风轻抬手,众人的身躯便不受控制地立起来,个个都敬畏地看着陆风。
陆风也同样看着他们,脸上神情很是温和,“尔等在此次大难中身先士卒,勇气可嘉,得天地喜爱,因此可入地府,不知诸位可愿意?若不愿意也不强求。”
“愿意!愿意!”
陆风话没有说完,就有许多人急忙回答。
见无人说不愿意,陆风便看向蔡世均。
蔡世均心神一震,上前一步恭敬拱手。
“蔡世均,现有兖州府城隍一职,此神位至关重要,事关一方百姓与鬼神,你可愿接这城隍之责?”
虽不明白城隍是什么,不过听陆风说十分重要,蔡世均便没有任何犹豫,坚定道:“蔡某愿接!”
“好。”
陆风怕封神异象引人注目。便抬手加固阵法,将罗酆山全部笼罩。
黑色书册再次出现,翻开后兖州城隍蔡世均几个金黄的字闪闪发光,光芒照耀在整个大殿中,让周围的人和鬼差都低下头。
陆风手上出现大团功德扔向蔡世均,大喝一声;“兖州城隍,此时不归位,更待何时!”
蔡世均身躯一震,身体瞬间被众多功德包裹,将他卷成一个光茧。
这些功德都是蔡世均一生所积攒下来的,尤其是这次他守城阻鬼、鸣钟抗雷,以凡人之躯救下无数百姓,功德无量,可当城隍之职。
“封!!!”
光茧破开,站在原地的蔡世均已经变了一个样子。
他身高八尺,身着红色圆领大袖袍,头戴黑色法冠,手持玉色笏板,睁眼时双眸中有神光闪烁。
他周身的功德尽数汇聚在一处,形成一个黑色令牌。
令牌上一面有封字,一面有兖州城隍蔡世均的字样。
蔡世均郑重地接过正神令牌,对着陆风拱手一拜。
“兖州府城隍蔡世均,拜见先生!”
陆风看着蔡世均点点头,心中满意,不过周围的人却吓得不轻,蔡世均虽然眉眼温和,面容和蔼,但是周身气息不露自威,显得庄严无比。
“我们等拜见城隍大人!!”
同为地府一员,陈召康笙等所有鬼差都能感受到蔡世均在地府的位置高于他们,而且高很多。
“不必多礼。”
蔡世均看起来还微微有些不适应,不过城隍气势倒是十足。
陆风心有所感,发现蔡世均的信息已经从生死簿上抹去,转而出现在手里的封神书册上,其上记录了他的详细信息,包括所行善事、所累功德。
“城隍担负守护一方城池的职责,乃是一位正神,”陆风看着蔡世均,脸上是少有的严肃,蔡世均不敢疏忽,拱手聆听着。
只见生死簿突然出现,陆风手从上面一抹,便分出来一册小生死簿。
他将之递给蔡世均道:“此乃生死簿,其上记录了兖州府所有生灵的信息,包括寿命,所以得之可掌一州百姓的生死祸福。”
“今日我将之交予你,希望你能惩恶扬善、引魂渡鬼、造福一方。”
听见陆风所言,再看那卷生死簿,众人才明白为何城隍职位如此之高,蔡世均也没有想到陆风给自己的城隍如此重要。
对此他没有感到欣喜,反而觉得压力颇大,但他依旧双手接过生死簿,郑重其事道:“兖州城隍定不辱正神之名,不负先生所托,秉公执法,明是非、断善恶,守护一方!”
生死簿交出去,蔡世均接过就收了起来,然后退向一旁。陆风看向其他人,“田不豫、齐越。”
二人连忙站出来,“下官在。”
“封你二人为文武判官,协助城隍管理兖州,处理政务,可愿?”
二人哪里有不愿意的,连忙道:“得令。”
陆风爽快将功德引入他们的身体中,而后看向谢庭和范磊,“封你二人为黑白无常,位列地府十大阴帅,协助城隍捉拿人间鬼物,勾魂引魄,可愿?”
“愿意!”
谢庭他们欣喜若狂,之前他们就想加入地府成为鬼差,但是被陆风拒绝了。他们本以为没有希望了,没想到转头便成了地府十大阴帅之一,如何能叫他们不高兴。
“张石原、许安、钟石,白锦江。”
这四人都是捉鬼人,比起其他人,他们身上煞气要浓许多。
四人齐齐出列,“在!”
“封你四人为日夜游神,协助城隍巡查人间,日夜交错,诛恶妖杀恶鬼,可愿?”
“得令!”
陆风同样都助每个人引功德入体,等结束之后,众人都变了一个样子。
田不豫和齐越一文一武,各着一黑一绿的官袍站在蔡世均的身侧;谢庭和范磊一黑一白,手拿魂帆锁链头戴高帽,帽上各见天下太平和一见生财;张石原四人则是同样身着黑白色衣裳,腰间依旧挂着捉鬼人的大刀,但是刀上煞气变成了阴冷鬼气。
见城隍一众事情都落下帷幕,陆风便看向成履他们。
“成履,陈召,康笙。”
听见陆风的声音,三人脑子还在发懵,身体却是率先行礼了。
“你们三人来地府许久,修为已至王境,离鬼皇也只差临门一脚,所以当得地府鬼帅之位,统御万鬼。在地府阎王、判官等诸多鬼神未归位前,暂管地府诸事,巡视人间。”
闻言,三人面面相窥,没想到这封神还有他们的事,不禁喜出望外。
虽然他们之前也是这样做的,但那都只是地府的众多鬼差各自商定的,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认同。
只有得陆风认同,他们才算是真正的鬼神。
“我等,得令!!”
霎时,三人面前出现三个鬼帅令牌,得其令,御诛鬼。
而张全林安他们也顺理成章成了鬼将。
这鬼将与鬼物修为划分不同,它是一个真正的、有实权的鬼将,位列鬼帅、阴帅之下。
殿中其他没有受封之人都归于城隍之下,受城隍差遣,将赴人间,游走阴阳两界。
封神异象早被陆风暗中掐灭,所以这次封神十分迅速。
等封神结束,陆风有感轮回大道再次增强,便对众人道:“冥界,今日当立。”
话落,无数功德从他身上涌出,直击虚空。
但蒋育道突然出现在陆风身边,陆风晃眼看到他,愣了一下后不大相信地转头看去。
只见蒋育道一改先前那扛锄撸袖的农人模样,反而是换了一身他极为熟悉的道袍,手拿拂尘,白发披肩,一副道家高人的模样。
乍然看见这熟悉的装扮,陆风起初还愣了一下,还以为看见祖师爷了。
等他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蒋育道似乎受易经影响,自开道教,并在最近闭关的时间中研究出好些道法。
“真成混元界的道教祖师爷了……”陆风感叹。
第176章 真实冥界
罢了, 正事要紧。
不再看蒋育道,陆风专心开辟冥界。
之前游览吴羽子的道一圣地后,陆风心中已有四成把握, 但因为没有一半的成功几率, 所以他一直拖着没有去做。
现经兖州一事后, 轮回大道给他增了三成把握,加上修补天之裂痕和地府众人诛鬼所产生的无量功德, 把握又增了三成。
看见大量功德灌入虚空,终于寻找到一处没有任何问题的安宁之处, 陆风便也跟着进去,独留众人在外面焦急又欣喜地等着。
蒋育道倒是没有多少情绪变化,毕竟开辟一方小世界不是什么难事,修为高的人都能开辟。
吴羽子开辟小世界的时候他就见过, 所以觉得这对陆风来说是十拿九稳的事。
他之所以过来, 只是被陆风封神的事吸引,虽然之前封神的动静被刻意抹去,但他离得近,能察觉到罗酆山的变化。
所以对封城隍之事感到很是新奇,尤其是看见眼前的城隍之后, 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明明非人非鬼非仙, 但很是让人心生敬畏,有空的话, 他还真想和这所谓的城隍聊聊。
虚空里。
陆风用一团功德将四周撑开,形成一处界域。
而他站在界域中,不断调整这界域的大小。
以道一圣地为标准的话, 冥界当要比道一圣地还要大三倍,因为之前陆风初步对比过, 发现以道一大小根本容不下冥界。
毕竟两者还是有差别的,虽然同样是小世界,但是道一在修炼的意义上只是洞天福地,而冥界是真正可以自成一界。
对于冥界的构想,陆风心中早已有了一些想法。
冥界的边界和道一圣地有所区别,道一的边界模糊,不大真实,所以陆风想把边界换成无边无际的海域,连成一个球形最好。
这不仅有广阔的疆域,还赋予了冥界更为宏大的空间感,也象征着生死之间的无尽循环。
此外,一些重要的地方也要留出来。
功德在陆风的控制下,各处阎王殿、十八层地狱以及阴司等众多地府建筑都有了宏伟的雏形。
但是新造的世界中没有灵气、土壤、水源,宛如一个已经寂灭的世界。不过刚好众鬼都不需要这些东西,否则陆风可能真的要学吴羽子弄一些虚幻的山川河流的影子丢入冥界。
大致形状出现后,陆风不断地调整和完善冥界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最后看着成果,陆风感觉有些无奈,吴羽子创造的圣地宛如仙境,自己所做的冥界却是死气沉沉,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
“再试试看。”
陆风拿出补天所获得的全部功德注入冥界,这让冥界突然颤动不已,将陆风瞬间吸入功德中去,让他全身被功德包裹着。
“怎么回事?”
周围功德缓缓流动注入冥界中。
最中心的陆风却感觉不到自身力量的存在,这让他觉得十分奇怪。在自己开辟的小世界里,当不会出现这种变故才是,不过好在目前没有感觉到危险。
陆风不适地控制身体,眨眼时却在恍惚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同样和自己一样在开辟一界。
但是人影出现的时间太过短暂,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这让陆风以为是自己眼睛的问题,看花眼了。
而陆风身体的异样,一直到周围功德尽数融入冥界后才恢复正常。
他急忙抬起手在手中凝聚一枚功德敕令,“还好。”
看着所掌握的力量恢复正常,陆风长长松了一口气,要是没有恢复,他就走不出这冥界了。
只是方才的事着实让他心有余悸,不禁打量起这个自己所创的世界。
但这一看却把他吓了一跳。
“真实的?”
眼前原本虚幻的小世界竟然变成了一个拥有实体的真实世界。
就连那些原本等着后面再慢慢完善的诸多判官殿都明晃晃的出现在眼前。
陆风的神识猛地向着四周覆盖而去,发现冥界并没有危险之后,想了想,身体就飘然落到这空荡荡的罚恶司前,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整个大殿的布局和他预想中的一样威严肃穆。
陆风站在审判厅中,抬头看向那厅中的高位,仿佛看见嫉恶如仇的阴司判官在此审判的样子。
“功德有这般厉害吗?还是说……是本源?”
陆风看着面前的景象,不禁想起了天魔一直嚷着的本源。
与本源有关的,陆风只能想起一个:世界本源。
“难道功德就是创造世界必不可少的世界本源?”
他只想开辟一方小世界,不需完全真实,够用就行。
却没想到阴错阳差下,弄出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陆风欣喜之余,也心有千千问。
他一跃到上空,怀着疑问腾云驾雾在冥界四处查看,这才发现外围因功德不足而依旧是虚幻的之后,他才松一口气,要是一瞬间就成了地府,那功德就太强大了。
说明他从前一直没有寻到功德的正确用法,可能白白浪费了很多。
就在陆风从具有代表性的十八层地狱出来后,他路过一处高台时,怀中突然掉落一颗石头。
这石头是生活在道一崖壁上的风鹤送给他的,后来一直被陆风随身携带着。
现在见石头落到高台上,陆风欲要去捡,谁知石头突然变大,变成一块两米高的石块稳稳立在高台上。
陆风想要将之收回,却发现石头与下面高台仿佛融为了一体。
想起当初在道一藏书阁时,他曾将功德注入石头里引起了石头的变化,想了想,陆风决定再试一次。
就在他的手运功德放到石壁上时,石块突然发出一阵白光,光滑的石面上出现了一幅幅灰白的画面,只是那画面上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莫非……三生石?”
陆风有些诧异。
看这高台和石头的模样,他很容易联想起地府中好像是有这么一块石头,名为三生石。
只是陆风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巧。
风鹤最爱衔石到崖壁上去筑巢,恰好这颗石头比周围石头光滑圆润,模样好看些,因此这石头被风鹤当做礼物送给了他,这倒是说的通。
但若真的是三生石的话,感觉也没什么用,见到的都是一片雾蒙蒙,何来的照见三生呢?
但是现在想拔也拔不出来了,见状,陆风便不再纠结此事,只当是天意如此。
现在当务之急,是将轮回大道送进冥界来。
陆风驾云归去,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再次出现在罗酆山中。
众人一看见陆风出来,便很是担忧的问:“先生,如何了?方才蒋前辈说感受不到先生的存在,我们还以为出事了!”
“先生离开之后,我虽不见先生身影,但是还能感觉到先生的存在,可就在方才先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我沿着先生离开的方向找都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在陆风出现之前,蒋育道便是这修真界的第一人,修为实力自然位列第一流。
若非他之前一心刨地种菜,只怕混元界早被他闯过遍了,毫无秘密可言。
就是隐藏在虚空中的小世界,他若是想找,那很轻易就能找到。
但是方才他却找不到陆风,陆风的气息到某一处就戛然而止了,给他的感觉就仿佛此人已经不在混元界。
而且他也没有发现任何小世界,还以为陆风开辟失败了。
“无妨,一点意外而已。”
听见连陆风都说有意外,众人都不禁骇然,觉得这开辟小世界这般不易,只有蒋育道眉头微皱。
陆风使用搬山之术法,将罗酆山的大部分都挪到冥界,原地只留虚影与一道鬼门关。
而冥界的入口就在鬼门关后。
“去看看吧。”
陆风走在前面,众人紧随其后。
其他鬼差都在罗酆山中,一并被陆风带进来了。
只有鬼神都挪去冥界,轮回大道才会跟着移动。
当大道入冥界的瞬间,众鬼都感觉精神一振。
“这便是先生开辟的小世界?感觉可比在外面舒服多了。”
“你们看,这里也有一个鬼门关!”
众人从鬼门关内走出来,回头一看,发现鬼门关真的是一道门。
“这有什么?且看那些大殿……不愧是先生,和真的一模一样!”
旁边的蒋育道突然开口:“这就是真的!”
众人奇怪地看着他,见他不似说笑后,个个都面露惊讶。
“真的……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说,先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给我们弄了一个……”
情况太出乎预料,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
只有蒋育道在感慨:“混元界外,真的还有另外的世界?”
那这世界陆风是怎么找到的?
又是如何连通两界的?
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往这个世界是陆风创造的方向上想。
陆风将罗酆山放置好,让其与冥界融为一体,而后才回到众人身边。
“这里是冥界,也叫阴曹地府。”
“冥界不比混元界的青山绿水,但也因此很适合鬼物生存,只是活人踏足后会深感不适,所以今后切不可让活人闯入。”
“是!”众鬼神连忙拱手。
既然人都进来了,陆风便粗略给众人说了各阴司、地狱的作用。
陈召他们听得认真,因为在那些重神未归位前,他们得让地方不出乱子。
陆风见他们偶有疑惑,便道:“有事可问城隍。”
比起他们,蔡世均显然更会审判善恶,精通律法。
听见这话,成履他们松了一口气。
但众人来到十八层地狱时,可被其中刑具吓到了。
不过一想那些东西都是针对恶鬼的,又觉得痛快。
其他那些尚未凝实的阎王殿等诸多地方,陆风并没有带他们去,也不许鬼差随意踏足,免得出乱子。
“咱们冥界好大……”
观冥界之大后,原本觉得地府鬼差太多的成履他们,突然觉得数万鬼差还是太少了,少得可怜。
光是镇守十八层地狱就要分去大半鬼差,更别说还需要更多鬼差去外面捉拿鬼物……
“尽力就好,先去人间吧。”
事情要一步一步来,陆风倒没有多着急,带着蔡世均他们就要前往阳间。
“恭送先生!”
“恭送城隍大人!”
第177章 花开满枝
地府之事处理完, 陆风和蒋育道众人眨眼就出现在罗酆山外。
眼前的罗酆山半真半假,修士进入其中也会迷路,因此陆风并未撤去罩在罗酆山上的阵法, 怕有凡人误入山中。
但地府转移, 蒋育道就无需再镇守此处, 毕竟现在无人能寻到冥界,就算是他, 如果不是陆风带他进去过一次,他也不知道冥界在哪。
“蒋老今后打算如何?”
蒋育道捋着不知何时长出来的、又长又白的胡子, 笑着看向陆风。
“我听说吴羽子和袁成杰这两个老友都在先生的地盘上懒着不走,不知先生嫌不嫌弃多我老头一个?”
他之前的目的地本来也就是吴羽子他们所在的地方,现在只当是推后了一些。
陆风很是不习惯蒋育道的这副模样,不过他倒是没有拒绝。
于是几人便一道朝着大虞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 山下就赶来几个捉鬼人。
这些人只是远远看着罗酆山, 蹲守半晌后,其中那个领头的人对身边的兄弟道:“飞书大人,说罗酆山所有鬼物都消失不见了。”
而且看模样还像是彻底消失了。
这山中不比从前那鬼气冲天的样子,现在山里的鬼气淡了很多,虽然同以前一样, 山中有迷雾覆盖, 看不清山里面的具体情况,但是他们还是能依稀感受到, 罗酆山中的鬼物在一夕之间都消失不见了。
这可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虽然从始至终,地府的存在并没有给世人造成什么伤害,但是这样强大的一股势力总是叫人睡不安寝的, 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让人放心。
现在对方突然消失,难免让人往坏处想, 这万一要是突然出现在某处作恶,简直是莫大的灾难。
就在这些捉鬼人的信才刚传出去时,大贞幽州。
捉鬼人汇集的高楼里,华玉昭正在打开一个由上面人加急送来的信。
在看见上面所写的内容后,她脸色微变,一言不发地将手中的信纸销毁,甚至是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旁边的文叔看她面色凝重的样子,忍不住上前一问:“发生什么事了?”
华玉昭缓步走到窗边,平静吩咐道:“让那些监视罗酆山的人都回来吧。”
“且传令下去,所有捉鬼人远离罗酆山一带,哪怕是平常有鬼差活动的区域也都要撤离,罗酆山及地府鬼差的一切事情都不要再管了。”
虽然最近因为罗酆山的存在,很多捉鬼人的任务都会不了了之,多次的白跑一趟让大家都不愿再接那附近的任务,将大家撤了也好。
但是突然听见这样一条命令,便是一向守规矩的文叔都忍不住多问一句:“为什么?”
对此华玉昭也没有隐瞒,缓缓道:“大虞兖州府方向出现大批鬼差,助兖州渡过此劫不说,还悄无声息带着众多鬼魂消失在兖州境内。”
对此,文叔一惊,“我们派出去监视地府的人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莫非他们还能凭空出现不成……难道说是与那位有关?”
大虞兖州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捉鬼人自然知道得最清楚,就连他们都有抽调玉牌捉鬼人去支援兖州。
但因路途遥远,这些人还没有赶到,事情就了结了。
至于那突然出现,然后力挽狂澜的仙人他们也有所闻,这事不是什么秘密。
现在看着上面亲自传来的消息,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处去,仙人与地府的关系估计多真少假。
对此,华玉昭没有说话。
若是地府与仙人有关.……
文叔瞬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立马拱手道:“我这便去传令。”
另一边。
回到大虞境内后,陆风对蔡世均他们温声嘱咐。
让他们寻一个何适的时机,入梦告诉兖州百姓,建一座城隍庙给他们栖身。
刚经大事,民生虽艰难,但也因为经历过这样的事,大家都会很乐意建座城隍庙来保兖州府的安宁。
蔡世均领了话后,便带着众人与陆风他们拱手告辞,朝着兖州而去。
而陆风则是带着蒋育道一起回璋县。
回小山村的路上,蒋育道一路都在四处张望。
“没想到先生竟然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倒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奇异。”
蒋育道虽深入红尘种田去,但选的都是山清水秀、灵气尚可的地方。
但在蒋育道看来,他们这一路上所看见的东西都十分普通,虽然现在有灵气反哺,但是本地原有的灵气还是十分寡淡,看着倒处都非常贫瘠。
对此陆风只是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丝毫介意之色,而是杵着青竹竿继续向前,平静道:“吾心安处……便是吾乡。”
蒋育道闻言一愣。
他停留原地半天没有走出一步,等回味过来后才大步追上,“先生的心性真是叫我佩服不已。”
说着说着,他突然道;“先生说我也去找个山头自立门户、广收传人如何?”
陆风感受着山道里的春风拂面,道:“蒋老之前便有这个想法了吧。”
蒋育道呵呵一笑,“这不是得先生启发,自己琢磨着写了几本经书,想着要是这经书断在自己手里,没传下去就太可惜了,所以想找些弟子,将我这经书传下去。”
“就是不知道先生觉得如何?我虽修炼了大半辈子,但还从未收过徒,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说到这里,蒋育道看向陆风,笑得一脸褶子,“说起来,我其实也算是先生的徒弟,这不是怕做不好,败了先生的名声嘛。”
陆风头一次意识到蒋育道这个家伙可能是个老厚脸皮。
“我只是赠了几册易经给你看,而且我猜你手中的经书已经脱离易经范围,我如何能算得上你的师父?”
说起这事,陆风就惊叹于蒋育道之大才。
果然修为高的人其实都不是靠侥幸,他们都是天之骄子。
“先生说的哪里话,”蒋育道见陆风并没有一口肯定地回绝他,便趁热打铁道。
“易经是先生给我的没错吧,我的经书是因看易经有感而生也不错吧,所以徒弟要开山收徒,当然要先问问师父的意见。”
“……”
陆风实在忍不住看了一眼蒋育道。
他哪里不明白,这个家伙没脸没皮地想要当自己的徒弟,其实是怕他自己承受不住开山传道的因果,想叫自己这个所谓的仙人替他担一担。
陆风叹口气,直接道:“你的传道并没有太大问题,我坦言告诉你,这是桩好事,就算有大因果,对你而言也是好处占大头。”
“你若是一心要将这因果与我扯上关系,只怕将来所得的好处我得占走一半,你可舍得?”
见陆风都说的如此直白了。
蒋育道也不再藏着,对着陆风拱手道:“不瞒先生,我之前便给自己算了算,发现前路迷茫,加之我寿元不足,所以很怕传道之事半路崩坏。”
可这些经书都是他的心血,他哪里舍得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
“所以我就想借先生的东风,替我撑一撑,让我撑久一点。”
“为此,哪怕我占去你大半的传道好处也不后悔吗?”
蒋育道哈哈一笑,“对我而言,传道胜过目前一切。”
好处不好处的,对他这寿元不够的人来说,都是身外之物。
陆风本就与道家渊源颇深,此刻见蒋育道对传道的事似乎并无多少信心,心境不稳,便长叹一口气。
“那便如此吧,等你觉得时机到了,去开山收徒便是。”
见陆风答应,蒋育道松了一口气,立马就拱手躬身,“拜见师父。”
看这和自己祖师爷像极了的人,陆风可不想听他叫师父,便道:“还是如往常一样叫我先生便是。”
“这……”
蒋育道觉得这样的话体现不出自己这徒弟的身份。
陆风解释,“我目前有三个学生,一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现正准备参加科举的纪明悟,算是大师兄。
二是我捡来的一个小鬼平生,现在好像是鬼王的修为了,虽模样最小,但也算是你二师兄。
最后一位是位大儒,名为安从郡,虽已到暮年,但依旧比你小,你还是得叫声师兄……”
“他们三人都一直叫我先生,你们即是师兄弟,你也同他们一样吧。”
听着陆风的话,蒋育道乍舌。
陆风这徒弟可真是……老的少的、人的鬼的,多种多样。
不过由此可见,他收徒并没有什么要求,一切都是看缘分。
不过,合着他年纪最大,辈分最小。
“他们三人各在不同的地方,今后也不知你们会不会遇见,”陆风从怀里拿出一块木牌将之递给蒋育道,道:“他们三人身上都各有一块,将来若是遇见了,也好知道是自己人。”
既然都是自己的徒弟,即使知道蒋育道修为了得,但陆风依旧没有抹去木牌上的阵法,毕竟要一视同仁。
“这木牌上有一个阵法,本是怕你们遇见危险,我能及时赶到所留,不过看起来你也用不到,无视它便好了。”
说着,陆风便演示了一下,将自己写好的、完整的易经通过木牌交予蒋育道。
蒋育道接住易经,又双手接过木牌,眼中神色流转。
他以为陆风就算收下他这个徒弟,对自己也是放养,因为他本身也无需陆风上心。
但是没想到陆风竟然如此认真,这不禁让他愣了愣,忍不住心头一暖,老脸上出现动容之色。
“那先生的归处,也算是我的归处了。”
蒋育道小心收起木牌,对小山村越发期待。
陆风温和一笑,带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这几日,大雪消融,万物复苏,一切都回归正常,正是破土播种的好时候。
这一路走来,到处可见地里田间都的忙碌的身影。
“咀!”
农夫时不时挥动手里的树杈子,赶着黄牛耕地。
后面的妇人拿着锄头做着松土挖窝的细活,身后有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在撒种,细看时,发现田埂上还放着个刚会爬的半大婴孩。
现在正是晌午时分,虽是阳光高照,但好在热不到哪里去。
农妇叫后面的丫头去旁边田埂上歇一会儿,顺便看着四处乱爬的孩子,别摸到什么都往嘴里塞。
夫妻两个多在地里忙一会儿才来到田埂上休息,打算吃点干饼子垫垫肚子。
“农家,路过此处,可否讨碗水喝?”
一家子闻声望去,就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
一人青衣执竿、气质儒雅,看着像是眼睛不好,另一个一把年纪了,满头白发,手里拿着牛尾巴一样的东西。
这一老一瞎的,就是现在他们手里没有多少水了,那夫妻俩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直招呼二人过来。
“我们带来的水也不多,两位先生就将就对付一口吧,要是没解渴,前面翻过这山岗有一处山泉,味道甜嘞。”
妇人是个爽朗性子,给涮了下碗后便一人倒了一碗水。
“多谢。”
陆风接过碗,十分随意地坐到田埂上休息,将手里的青竹竿放到一旁,毫不介意碗上的缺口,咕咚咕咚地几口将碗里的水喝完,又用袖子擦擦嘴角。
蒋育道从前便最爱农活一事,虽然现在换了一身装扮,但也是干脆利索地坐下。
旁边的夫妻二人见他们气度不凡,又衣着干净素雅,因此被二人豪迈的动作给看愣了一下。
“二位先生瞧着脸生,不知这是要到哪里去?”
“出门已久,便打算归家看看。”陆风将碗递还给农妇,“走了一路,还得多谢二位舍我们水喝。”
“哪里的事,一碗水而已,谁没有出门在外的时候。”
这一家子靠地为生,一年四季都在田地间度过,哪里和陆风这种文雅的先生有过交际。
见对方如此有礼,竟然不自觉间有些紧张,倒是那女娃抱着婴孩好奇地看着陆风他们。
蒋育道看着这一家子,好奇地问:“听说前不久这地方有灾祸,但我这一路走来,瞧你们没受什么影响。”
“嗐~”说起这个,那农夫可有得聊了。
“我们璋县不一样,我们是有仙人庇护的,现在谁家里还没几个平安符,再不济,都躲到长生殿去。”
“原来如此。”
说起长生殿,蒋育道便知这事与陆风有关,便不再多问。
倒是那农夫在说起长生殿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自觉往陆风身上多看几眼。
这时陆风突然开口问:“这旁边可是有棵橘子树?”
“先生如何知道的?!”
“树有清香,味道独特,加上在下嗅觉好些,便闻到了。”
农夫听过这说法,说是眼睛不好的人,鼻子和耳朵这些要比其他人灵敏一点。
“那是我家大妮儿出生的时候种的,就是这么多年了光会长个儿,不结果子。现在家里又添了个浑小子,我们打算再种一棵,看是不是有这么邪门。”
明明这土地也还算不错了,种出来的东西勉强能养活一家子,但是偏这果子树不结果子。
“你们是积福之家,逢凶化吉,想来今年就能结果了。”
陆风边说边起身,拿起青竹竿后很是接地气地拍拍身上杂草。“我们二人还要赶路,便不耽搁你们干活了,告辞。”
蒋育道也站起身,咔咔地活动腰骨,笑着拱手:“告辞。”
“二位先生慢走。”
陆风二人沿着田埂来到大路上,回头看看一家子后便向着山口离去。
农夫看着陆风身影忍不住嘀咕,“我怎么总觉得那位青衣先生有些眼熟呢?”
旁边的妇人觉得奇怪,“你能从哪里见过这样的先生?这样的人,要是真见过你还能忘记?”
“也是,当是我记错了吧。”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旁边突然传来女儿的惊呼声:“爹娘!我的树开花了!”
“你这孩子,哪就能突然开花了?”妇人奇怪地看过去,就见那十多年没有开花结果的果树竟然花开满枝。
“真的开花了!!”妇人惊讶不已,“这……这也没到开花的日子啊?”
“哎呀!我说呢……”农夫一拍大腿,“仙人!是仙人!”
他指着路上着急大喊,可是定眼看去,那路上哪有什么人影。
一家子站在树下面面相觑,只觉得心情起起伏伏。
那丫头不知爹娘说的是什么,满眼都是那果子树,“这花可真香。”
清新的香味弥漫在田地间,闻一闻就清除了满身疲惫,叫人心情出奇的好。
“我都想把这树给供起来了。”妇人闻着花香,呢喃一声。
“那就供呗!”农夫与她一拍即合。
小山村不远处,陆风与蒋育道凭空出现在路上,两人隐匿身形,在别人无所察觉地进入村里。
一进村,陆风眉头微皱,“奇怪……”
第178章 村里乱事
“此处倒是人杰地灵。”
村里进进出出的村民们精气神都很好, 从他们身上能感受到那顽强旺盛的生命力,而且越是往村子里走,灵气就越发浓厚。
“就是修士意外地多了一点。”
岂止是多了一点, 这明明是两步一散修, 三步一宗门。
不知的, 还以为这是什么修士的集会呢。
陆风也有些皱眉,若是有正事便罢了, 但是这一路走来,看到的修士都只是在村里无所事事的闲逛, 一定程度上已经影响了小山村的村民。
奇怪的是竟然没人出来阻止。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难免会遇见不对付的人,随便过几招都能影响村里的人,尤其是种地的村民。
“你们蛮不讲理!”
小山村虽然因为陆风的出现变得日子好过了, 但是以食为天的百姓哪里会愿意放弃自己的田地。
大好的春耕时节, 偏这些修士非得上地里打架,轰得到处坑坑洼洼,刚埋进地里的种子三两下就叫他们轻易给翻出来了,导致地里一片狼藉。
“我们已经做出赔偿,是你自己不要银子的!”
“大家这么辛苦的种地, 不是你几个银子就能陪的!你拿着这钱去外面能买到我们小山村的粮食吗?谁不知道我们小山村的粮食最难得, 千金不换!”
“行!你就说多少钱,这块地我买了。”
“不卖!村里人不卖地, 你当我们傻!”
田间,王有壮和十多个村民与外来的几个修士在对峙,双方剑拔弩张, 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王有壮的话说得不错,小山村最近的粮食在外面几乎是炒出了天价, 就是土地房屋都有人争相竞买。
但是因为陆风曾经说过,他很喜欢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宁和平静,所以村长早就决定,无论对方是谁,村里的田地都不可能卖出去。
毕竟谁也不傻,陆风能喜欢这个村子,自然也能喜欢另外的村子。
过去的苦日子早就告诉他们,便是什么奇珍异宝都换不来这一世的安宁无忧,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就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把我们的地恢复原样,否则离开我们小山村!”
“对!离开我们小山村!”
见几乎所有村民都和声,这些修士的脸色越发不好看,想他们修行这么久以来,还没有哪些凡人能对他们这样。
这时,村长终于赶到,看到地里一片狼藉,也很是气愤。
这种事,一天之内就要发生好几次,便是他再如何是个和颜悦色的人,也终于忍不住了。
“还请几位,离开我们村子,这里不欢迎你们!”
那几个修士面面相觑,显然并没有将这些村民放在眼里。
周围其他围观的修士同样一言不发,他们来到此处打的什么心思大家都知道,少一些人,就少一些竞争力。
“我们不走,你能如何?”
“哪里来的蠢货!敢在这里放肆!”
宫巡缮、七昭,还有桦悟及皇甫应海四人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们几个当初在天山都被陆风救过命,这次和宫巡缮一起前来,只是想来拜访陆风,但因知道先生还没回来,就在村里多留了一些日子。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愚不可及的修士在村里闹事。
“你们是何门何派?”那些修士见他们同样都是修真者,便不像面对村民那样强势。
“何门何派你没资格知道,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们四个足以代表两大世家和两大圣地,这些小修确实没资格知道。
若非是不想在村里动手,破坏了村里的祥和,他们早把人丢出去了。
那几个修士明显感受到他们几人的修为远远高于自己,便也不敢硬来,软了语气道:“这次是我们不对,但是叫我们离开这里我们也不愿意,而且我们是怀着敬畏之心来拜见仙人的,仙人都没发话,你们不能赶我们走。”
这一次,村里人都没说话。
就是宫巡缮他们也皱了眉。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几个修士嘴角勾起,丢下几个银锭子在地里,大摇大摆地朝着长生殿而去。
“哎~算了,今日就不种了,反正种下去还是会被弄得乱七八糟的。”
村长无奈叹息。
苏木平生他们都在村学堂里面,先生又没有回来,就算有人给他们出头,人家都说是来拜见先生的,他们还能说什么。
只是地能重新种,那地里的银子却没办法捡起来,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得去长生殿里看着,免得这些人闹事闹到那里去。”
村长说着就往回走,王有壮他们本就有气,提着锄头也跟了上去。
只是当他们到大殿门口时,却见大门口上香的地方围满了人。
村长扒开人群一看,就见先前的几个修士此刻满头大汗。
“怎么会点不燃……”
此刻,他们手里的香无论如何都点不起来。
周围人见他们许久不动,细看之下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香竟然……”
“难不成是仙人生气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引得原本欲将打碎的牙齿往肚里咽的村民都拥了上来。
这样的情况,他们也都是第一次看见。
那几个修士脸上有些挂不住,干脆直接用法力点燃,这才松口气,只是当他们把香插进大鼎中后。
“咔擦!”
那些香竟然整整齐齐地拦腰折断。
这下,除了村长等人,周围围观的修士都脸色变了变。
而事情还没有完,只见那丢在地里的银锭突然飞来,重重击在那几个修士的膝弯,砸得几人嘭地跪了下去。
最后更是连人带钱被丢出了小山村。
陆风二人悬空而立,他转头看向蒋育道,好奇他把人扔到哪里去了?
蒋育道出手是他没想到的,陆风只是阻止了这些人的上香,还没来得及做其他的,蒋育道就用那地里的钱砸人后又利索地丢了出去。
“先生性子仁厚,所以我不会做什么,只是丢远了一点,不会伤及性命的。”蒋育道捋着胡子呵呵一笑。
陆风无奈,但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对着那乱七八糟的土地一挥手,顿时将之恢复原貌,这才和蒋育道向着草堂走去。
等他们两人走远,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先生显灵了!”
“我就说这些家伙怎么有资格拜咱们先生!”
“先生还把咱们地给复原了!太好啦!”
与村民们单纯的高兴不同,周遭修士都是脸色微变,这说明仙人一直都知道方才发生的事,这让众人都开始回忆自己是否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人群中,宫巡缮突然愣了一下,然后面露喜色,对身边的几人道:“走吧,先生回来了,说可以见我们。”
七昭几人都同样愣了一下,而后立马同宫巡缮一起离开。
在通往草堂的岔路口。
陆风两人身形显现。
蒋育道一眼就看见草堂门口的参天槐树,“此树真是令人意外啊。”
春风一吹,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好似在迎接陆风。
蒋育道捋着胡子跟在陆风身后,见陆风杵着青竹竿来到竹子围成的围栏边,伸手推开那及腰高的简陋竹门。
一进小院就有一头毛发油亮的大青牛高兴地跑了过来,“先生,您回来了!”
相牛现在虽然能口吐人言,但是它很少开口说话,因此声音有些嘶哑低沉。
“回来了。”
陆风看大青牛身上灵韵流转,身上青光远比初见时浓厚很多。
“可有见到那两位前辈?”
陆风从进院子就没有感受到袁成杰他们的存在,心中觉得奇怪。
那日袁成杰可是从兖州直接回来的,没想到竟然不在草堂,难怪先前村子里的事不见他们出面。
不然以吴羽子的性子,早把这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修士一股脑轰出小山村了。
“吴前辈在出现鬼潮的时候就离开了,至今没有回来。前两日袁前辈倒是回来过,但见吴前辈不在之后又走了,估计是去找人了吧。”
陆风闻言微皱眉,不过想这两人也出不了什么事,便不再多问。
他回头看向蒋育道,想让他在周围找个屋子住下来,或者像吴羽子他们一样,在草堂旁边另起一间草屋也可以,这对他们而言只是眨眼的事。
但是他一回头就看见蒋育道双眼发直、呼吸急促的盯着草堂旁边的池塘。
池塘里的莲花开得很好,大槐树有意给池塘留出空隙,使得阳光从树叶间撒到莲花上,即使不用法眼看,肉眼也能看见那些莲花似透似幻,其中有白色光点跃动。
加之旁边的水车在水流的带动下嘎吱嘎吱地缓慢转动,就构成了一副安宁祥和的景色。
但是蒋育道显然不是为这景色所迷。
“那些生机每天都会自然产生,若是不吸收也就浪费了。”
蒋育道猛地转头看向陆风,语气激动:“师父……”
大青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蒋育道这个满头白发,看起来比吴羽子还要老的家伙,不敢相信他竟然成了先生的徒弟。
瞬间它也蠢蠢欲动,不过片刻后大青牛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它自认时常跟在陆风身边,这已经足够了,做牛不可以太贪心。
而且就算不拜陆风为师,陆风对它也总是多有指点,从来没有吝啬过。
见远处来了几个人,大青牛甩甩尾巴,跟着蒋育道一起去池塘。
它倒是不会吸什么生机,它只是爱爱泡水而已。
之前还能在池塘里泡,但是池塘里开花后它就不在里面泡了,平生和苏木另外给它挖了个水坑,它泡从池塘里流出来的水也是极好的。
走了一路,陆风将竹竿放到院里的石桌旁倚着,而后自己舒展了一下身体,坐下等着宫巡缮他们过来。
七昭、桦悟他们是第一次来,远远看见大槐树的时候就按捺不住。
“真的是先生说我们可以来拜见的吗?”
皇甫应海紧张地整理衣服,生怕有哪里不妥。
其实无需多废力气就能知道陆风住在哪里,但是没有允许,众多修士根本无法靠近草堂,远远就被拦在了外面。
皇甫应海他们也没想到陆风竟然会开口说见他们。
宫巡缮要比他们镇定很多,“这是先生亲口说的,不然我能自作主张吗?”
“真是羡慕你,与先生认识这么久。”
桦悟背着长剑,对宫巡缮很是羡慕。
宫巡缮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叹息,他哪里敢和陆风说交情,只是陆风单方面对他有大恩,若真的只是交情就好了。
“先生待人温和宽容,你们也不必太过紧张。”
四人来到院子外,见陆风悠闲地坐在院里喝茶,头上树叶时不时晃动,泄出些阳光落到陆风身上。
无论见多少次,每次见陆风都有种常见常新的感觉,此刻陆风周身气息收敛,就和普通人一样。
“拜见先生。”
四人在院子外面就拱手行礼。
“进来坐。”
陆风放下手里的茶杯,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四人挺直了腰杆,减缓呼吸,放轻脚步踏进院内。
原本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觉得在先生的住处看见什么都不足为奇,但是真当余光扫到旁边的池塘时,都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记了。
尤其池塘旁边还有个正在吸收生机的蒋育道。
他修为一放,宫巡缮几个根本承受不住威压,站在原地冷汗连连。
陆风叹息一声,“把威压收一收。”
蒋育道听见陆风的声音,下意识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太专注了,没发现院里多了几个小辈,遂尴尬一笑,赶紧收敛气息。
宫巡缮他们这才得喘气,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不敢再四处张望。
蒋育道的修为他们感受不到,自然也没有贸然窥视的胆子,但是能感觉到池塘旁边的老头很强很强,便是桦悟、七昭见他们老祖的时候都没有这个感觉。
“坐吧。”
一张桌子配四椅,陆风轻微抬手,旁边就多了一个位置。
其他几人见宫巡缮就这么坐下了,迟疑一下后也跟着坐下去。
陆风爱喝茶,所以石桌上一直都有苏木备下的茶具。
见陆风要动手,最了解陆风的宫巡缮急忙一下站起来,率先拿着黑色的茶壶道:“先生,我来吧。”
陆风不拘一格,对小辈也没有端着的习惯,但是宫巡缮几个哪里敢让陆风亲自倒茶。
只见他先给陆风斟茶,而后再给其他人倒。
旁边的皇甫应海三人看着宫巡缮,不禁感受到了他们几人与宫巡缮的差距。
一杯茶下肚,几人心情也慢慢平稳下来。
宫巡缮率先说起了这次的来意。
“先生,我们明日便要离开前往各处,所以想在离开之前来求个平安符,顺便来拜见先生,此外并无他意。”
明白宫巡缮的言外之意是在说他们几个,与外面那些另有所求的修士不一样,陆风微微一笑,“准备去哪?”
“我还是回赤燕王朝,那边还有一些任务。”
宫巡缮这次从赤燕匆匆赶来,还得抓紧时间回去。
桦悟道:“我回大虞王都。”
七昭也道:“我打算四处游历,多走走,多看看。”
见三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去处,皇甫应海挠挠头。
“我,我还没想好。”
第179章 陶愚松来
他此次出门本就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 只是四处闲逛而已。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蒋育道突然道:“后生,我看你骨骼清奇, 我这里有几本经书, 卖一本给你如何?”
“啊?”
皇甫应海有些受宠如惊。
没想到面前的高人竟然要将功法传给他, 至于说卖,肯定是随口说的吧。
陆风没想到蒋育道偶尔也会是如此性格跳脱的人, 此举倒是和吴羽子有些像。
偏皇甫应海还蠢蠢欲动,“前辈卖多少钱?”
“不多, ”蒋育道哈哈一笑,抚须道:“你带着你皇甫家入我道门,专门为我打造武器就够了。”
皇甫应海原本抬起来的屁股又重新坐到石凳上。
“这石凳还挺凉的,得站起来缓缓, ”他拍拍屁股, 而后对蒋育道僵硬地笑着扬声:“不用了前辈,我其实也看不懂经书……”
旁边的桦悟几人看着他,想要笑却因陆风在面前而不敢笑出来,只能憋着。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宫巡缮给陆风说了鸣章县的事, 那县令韩曲江已经伏诛, 鸣章县百姓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
说起这事,陆风就看向宫巡缮的刀, 常德银虽寄身于刀中,但是他与宫巡缮并非是豢养的关系,更像是互助吧。
看来这些日子他们没少做事, 让常德银身上的罪孽都消了很多。
“当当当。”
是村学堂的钟声。
见天色已晚,他们平安符拿到了, 陆风也拜见了,宫巡缮几人便起身告辞。
“祝诸位一路顺风。”
“借先生吉言!”
几人笑着对陆风挥手,走出草堂很远的距离后动作才疾速起来,路上遇见欲要去草堂拜见陆风的修士也给顺手拖走了,因为陆风并未说过要见他们。
几人走后,陆风在大槐树下站了一会儿,然后拿着青竹竿便要离开草堂。
“先生去哪?”
“去村学堂看看。”
蒋育道在池塘和陆风之间来回看,最后还是选择和陆风一起去看看。
村学堂他见过,一般寻常的村子还没有,只有一些情况没有那么艰难的村子才有村学堂。
且多是村里人勉强搭出来的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平日里就是一个夫子带着村里的几个孩子,要说真能有孩子出息的情况很是少见,大多都是会认字写字就够了。
不过这村学堂既然与陆风有关,那定然不是这么简单的,否则他那位素未蒙面的大师兄也不会去争今年大虞的状元。
太平书院门口。
虽然已经下课,但是离去的学子并没有多少,各甲字号房中还有不少学子围着夫子问一些经义注解。
而那些小的孩子则是在书院门口聚在一起玩乐,看来并没有回家的念头。
“大哥,你再给我们讲讲,那天你是这么打跑大鬼的?”
树下,一群孩子围着平生,要听他的故事。
对于这种事,平生也乐得炫耀,爬到一块大石头上站着,手里拿着棍子比划。
“话说当时我本不欲插手,但是奈何对面鬼物太多,大家眼看就要命丧鬼口,说时迟那时快,我吼一声……”
“平生。”
“哎呦~”
平生想从石头上跳下来,却被突然的呼唤吓得从石头上跌落。
“先生,你回来了!”
他顾不上自己在小弟们面前摔了一跤,从地上爬起来后直奔陆风而去。
刚到陆风面前,就被陆风伸手在头上敲了一下,“我可有告诉过你,不要在凡人面前轻易显露你的本事,吓到人不说,还可能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人鬼不同,平生为鬼却常与凡人来往生活,他似乎已经忘记过去发生的事了。若非是在小山村,他在外这般,早就被人盯上了。
平生连忙捂着头,“我错了。”
身后的那些孩子看见陆风,便也跟着跑了上来。
陆风笑着看这些孩子,叫他们早日回家去,莫要在路上逗留玩乐。
“先生回来了。”
苏木从学堂中出来,手里还拿着书卷,远远便对陆风拱手行礼,见陆风身边还跟着一位蕴藏气息的大修士,便也同样拱手。
蒋育道看着苏木,一眼便看出他就是草堂门口的大槐树心,同样也拱手回礼。
学堂里的夫子和学生陆续离开,在门口看见陆风时,都面露讶色,但终究是不敢过来攀谈,只敢远远拱手行礼,而后兴奋地结伴离去。
太平书院如今几乎汇聚了璋县大半的学子,所以一度扩建,也有了大书院的样子,亭台楼阁都显宽敞大气,其中书香墨味浓稠,随处可见挂着的字画。
但蒋育道最感兴趣的,还是书院门口那大石上刻着的几句惊天之言,不禁问陆风那是何人所刻?
在他看来,石头上的字略显粗糙,不像出自陆风之手,倒是那几句话像是只有陆风才说得出来的。
“话是先生说的,不过字是大师兄刻的。”
平生从见到蒋育道开始,就有点怵蒋育道,他在蒋育道身上看见了吴羽子他们的影子,确定都十分厉害,自己不是对手,所以揣测可能又是一个来管束自己的。
蒋育道看着平生,而后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木制小剑,“送给你。”
小木剑只有小臂长,不过雕刻得倒是精致,陆风一眼就看出那是蒋育道自己做的。
心中惊讶没想到他不仅会种地,还会木匠手艺。
平生看见就双目发亮,他一眼就看出这小剑与他平日拿来练剑的木剑不同,应当是个宝贝,只是……
“夫子说,无功不受禄。”
哪知蒋育道却朝着他喊道:“师兄,这是见面礼。我在上面留了一些手段,若是将来你出门在外遇见危险,它可以帮你。”
平生被一声师兄喊得愣住,看了看满头白发的蒋育道,又指了指自己。
倒是旁边的苏木很快便清楚其中含义,虽然有些诧异,但是接受良好。
“是你师弟不错。”陆风淡然道。
平生反应过来后有些脸红,“我是师兄……那应该是我给你见面礼。”
只是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根本拿不出任何东西。
蒋育道看着平生,很是轻松就接受了这个看起来很小、很调皮的师兄,“我年纪最大,所以我来给也行。”
“那……好吧。”
见陆风不反对,平生利落接过小剑,对其喜爱非常,原本对蒋育道有些发怵的情绪也变成了我有师弟了的奇妙感情。
入夜。
兖州府。
城中最大的客栈外有众多官兵把守,可见住在里面的人来头不小。
“大人,先生叫我们入梦,可是如此多的百姓,入谁的梦较好。”
旁边齐越对蔡世均拱手一问。
他对兖州的人并不熟,若是每个百姓都要见一遍,便是天亮了也见不完,而且他不觉得蔡世均会选择这样复杂繁累的方式。
果然,蔡世均缓缓开口:“城中以江家为首的三家富商你们去见一下,他们品行都不错。”
既然要做,蔡世均便不拘泥于方式,这想建庙,还是得有钱人出钱,当然,他也会记住这个恩情的。
“另外府衙里的一些衙役师爷也可一见,其他人便去城中随机见几个人吧。我去见一见这新来的知府。”
“是!”
得了命令,谢庭他们和日夜巡游等众鬼差便两两一路,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去。
齐越和田不豫则跟在蔡世均身边,朝着那把守严密的客栈去。
“兄弟,我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冷呢?”
旁边的人同样点点头,小声道:“许是夜里降温了吧。”
蔡世均三人大摇大摆地进入客栈,就见客栈之中把守的士兵更多,田不豫不禁疑惑。
“不知来的是何人,竟然有如此多的人保护。”
“看来人在二楼。”
齐越一指楼上两个还亮着烛火的房间,三人便飘然而上,在没有听见什么声响之后,才穿门而进。
一进屋,就间桌边坐着一个年过四十的男子,此刻正处理兖州的案宗资料。
当初天塌之时,兖州府衙就被毁成了一片废墟,导致现在新知府上任,都只能落脚在客栈里。
尤其是里面的一切都被压在废墟下,这些日子虽然已经掏出来不少东西,但明显杂乱无章,有不少已经毁坏丢失。
看来这位知府大人处理得满身疲累,拿着一份卷宗直打瞌睡。
蔡世均见状,便伸手朝着对方眉心一指,立马就有一缕白烟没入男子身体。男子摇晃了一下脑袋,而后便匍匐在桌上睡了过去,甚至是打起了鼾声。
“走吧。”
蔡世均三人化作青烟进入男子梦中。
只见梦里的男子依旧在整理卷宗,看来这些日子确实被这些卷宗弄得不大好过,连蔡世均他们三人凭空出现都没有发觉。
“另外一份呢?”
郭荃手里拿着几份已经散乱的卷宗,但是无论他如何找都找不到丢失的那一部分,嘴里一直不停碎碎念,看来就是在梦里都被这些东西折磨得魔怔。
蔡世均伸手一指,只见那一堆卷宗之中突然飞出来一份,正是郭荃需要的。
“终于找到了。”
郭荃刚要欣喜,却见对面赫然站着三个陌生人,顿时大惊:“尔等何人!”
这里可是层层把守的客栈,怎么会叫这三人悄无声息进他屋里来。
“我乃兖州城隍,或者你更认得前兖州知府蔡世均。”
这个男子蔡世均也不认识,若说名字的话他或许知道,但要是看人的话他是认不出来的。此前,他并没有与郭荃见过,猜测面前的人之前应该在外述职,所以他在朝堂上并没有见过。
“城隍?蔡世均!!”
说城隍郭荃不知道,不过若是说蔡世均的话,在朝为官的大多都知道,毕竟兖州之事在朝堂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你不是死了吗?”
见蔡世均还穿着官服,郭荃想到对方已死,现在已经是鬼了。
只是这身官服他瞧着眼生。
“虽死犹生。”蔡世均手抱笏板,脸上并没有对死亡的怨恨或是遗憾。
“今我已受封,任兖州府城隍,护守一州百姓,驱鬼逐恶,乃正神之身,但因缺一尊泥塑庙宇栖身,特此寻来。”
“这……”郭荃听得云里雾里。
但他是打心底敬佩蔡世均这人,还是下意识问道:“何时需要?”
“尽快,有劳。”
说完,蔡世均便带着人退出了梦境,身影出现在屋子里。
看了眼还在睡觉的郭荃,蔡世均大袖一挥,那些卷宗便自己有序地整理好了。蔡世均只需法眼一扫就知道这里面少了哪些卷宗。
凭着记忆,他走到案桌边,将自己记得的内容都落到纸上,而后整齐放在了郭荃的面前。
三人穿墙而出正要离去,蔡世均却看着郭荃旁边的屋子若有所思。
“大人,要进去看看吗?”
“去看看吧。”
去看看兖州来了何人,竟然有如此多的人跟随,身为兖州城隍,他当知道。
三人一穿过墙,蔡世均看见屋里的人后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恩师……”
陶愚松似有所感,突然抬起头疑惑地喊了一声:“世均?”
第180章 恶客登堂
值夜的侍卫听见声响, 在外敲门问到:“大人,怎么了?”
“无事。”
陶愚松起身在屋里期待地看了又看,最后神色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 “是我听错了。”
听见屋里的回答, 门外的侍卫便拱手退到旁边继续把守。
“哎~”
陶愚松重新坐回椅子上, 叹息一声后便是连手里的书都看不下去了,以为是自己累了才产生的幻觉, 便揉着眉心缓解疲劳,只是这困意却是说来就来。
他强撑着走到床边, 脱下鞋袜外袍后便立马沉沉地睡去,下一刻就梦回当初热闹非常的拜师宴。
陶愚松门下学生众多,最后一次收学生时,他一口气收下了三位, 而蔡世均便是其中之一。
想当时君臣尚未撕破脸, 三位门生都是可造之才,使得当日之拜师宴好不热闹,让陶愚松高兴得大醉一宿。
如今再临当日景,深入梦中的陶愚松忘记了后来的心酸艰苦,在热闹的人群中穿梭而过。
他与友人高举酒杯对明月, 与学生大谈社稷之未来。只是喝着喝着, 陶愚松突然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见对方离席而去, 他不禁快步跟上。
“世均啊,宴席还未散呢,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前面的身影越走越快, 周围景色也跟着开始变换无穷,有朝堂上的君臣对峙, 有门生一个个从他身边离去,他们或横死、或蒙冤、或背叛……直到收到兖州大难,兖州知府护城而亡的消息。
梦里陶愚松恍然大悟,周遭景色也随着他的清醒变成了一片白茫茫。
察觉到自己身在梦中,想起方才的走马灯,陶愚松不禁叹息。
“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
就在他独自伤叹之时,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人生得丧何须计,一任浮云过眼来。”
陶愚松诧异回过头,就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其中两人他还有些印象,一为兖州驻军将军田不豫,二为庸县县令齐越,而这两人面前的人,就是他刚刚还在寻找的蔡世均。
“学生,拜见恩师。”
蔡世均拱手行礼,齐越和田不豫也一同拱手,“拜见文相大人。”
陶愚松神情微怔,眼神在三人之间来回游转,最后落到蔡世均的身上,恍然大悟道:“方才无论见何人都似梦似幻,唯独见你三人眉目清晰,想来得有所得吧。”
确定自己身在梦中之后,见到蔡世均三人,陶愚松便明白,这三人定然与梦中那些人不同,就连自己这个梦想来也不是寻常梦。
“学生等人护城而死后,有幸得先生敕封,现是兖州府城隍,位列正神。”蔡世均虽是城隍,但是面对自己的授业恩师,还是态度恭敬,“见恩师来到兖州,便来梦中一见。”
“神……”
见三人身上隐隐有神光闪烁,同样都威严庄重,气息清清浮浮,叫人望而生畏。
陶愚松隐隐明白神的意思,不禁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你有这样的造化,倒是叫人不知道是该为你伤心还是喜悦了。”
“恩师便为我而喜吧,无论生或死,学生都在做想做的事情。”
几人之间始终隔有一丈的距离,陶愚松释怀地点点头,“如此也好,为师便不再因这事为你伤心了。”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陶愚松问蔡世均:“你说的先生可是一位青衣执竿、喜好游世的仙人?”
“恩师见过先生吗?”
陶愚松似是欣喜又好似遗憾道:“有过一面之缘,仙人之姿叫人羡慕不已。说起来那也是不久前的事,但是不知为何,每每想起都恍如隔世,我竟然记不清对方的模样了。后也曾四处打听仙人的踪迹,但都一无所获。”
要说他对修仙长生、拥有上天入地的大本领没有想法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年纪大了,有时候一犯糊涂就越发想活得久一点,总想有更多的时间将未完的事情完成,把那些不尽如人意的事处理的更加完美。
好在他也知世事难为,所以并不强求,只是随意一寻罢了。
“先生喜静也爱热闹,常常游历在外,便是知其住处也不一定能遇上。恩师既然与先生见过,那若是有缘,先生自会来相见。”
不是蔡世均不想引陶愚松去见陆风,只因他很是明白陆风的性格,若是故意为之,结果反倒是会不尽人意。
“是啊,不可强求。”
两人又闲聊几句,陶愚松说了他来此意在安抚百姓,留不了多久便要回王都去主持今年的殿试。
蔡世均看着陶愚松,道:“国事繁重,恩师保重身体。”
窗外浑亮高昂的鸡鸣声咯咯响起,蔡世均往窗外看了一眼,便给陶愚松拱手辞别。
从梦境中退出来后,床上的陶愚松并未醒过来,只是眉心紧锁。
蔡世均挥手在其头上拂过,陶愚松这才睡得安稳。
“大人,文相他……”
旁边的齐越看着陶愚松,见他睡着了都不禁咳嗽,脸上露出一抹忧色。
齐越仰慕陶愚松许久,但因自身过于平凡,无缘拜在文相门下,如今见这位老人身上缠绕着淡淡的死气,不禁叹息。
蔡世均自然也感受到了,深知这一别很可能是最后一面,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着门口走去,“走吧。”
三人穿墙而过,飘然离开了客栈。
翌日。
天才刚亮,郭荃浑浑噩噩醒来便倒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喝。
余光瞟到桌上的东西他还当自己眼花了,不过等一杯凉水下肚,他腹中透着一股凉意,使双眼清明,这才发现桌上的东西并不是自己眼花。
“来人!!”
郭荃猛地打开卧房门,对着外面大声呼唤,立马就有两个侍卫快步来到跟前,“大人,什么事?”
郭荃一脸严肃,“昨夜可有人来客栈?”
侍卫两人面面相觑,“禀大人,昨夜一切平静,并无人闯入。”
闻言,郭荃眉头紧皱,不过见他们不似说谎,毕竟如此多的侍卫把守,理应没有人能闯进来才对。
“罢了,你们下去吧。”
郭荃关上房门,转身来到桌前,看上面整齐划分好的卷宗,伸手随意翻看了一下,发现东西整齐划一,没有丝毫错处。
尤其是旁边那些散开的纸张,看着像是昨天夜里有人专门放在这里的,他此前都没有见过这些。
拿起来仔细一看,双眼放大。
“这……”
这可是兖州府衙的卷宗,谁会这么清楚?还能补缺失的部分。
突然,郭荃灵光一闪,昨夜梦里的细节纷沓而至。
他脸色大变,猛地推开房门朝着隔壁而去。
“文相!我昨夜梦见,梦见前兖州知府了,他还帮我把卷宗都补齐了,我……”
这话听着就让人觉得是郭荃癔症了,但是陶愚松却只是微微一笑,“补全了不是很好吗?”
见文相一点都不惊讶,郭荃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文相相信我说的?”
“自然相信,因为我也见到他了,不过他入梦见你,定是有话说吧。”
据文相所知,蔡世均和郭荃并无交情,但昨夜入他梦中,定然是有事情要做。
果然,郭荃一拍脑袋道:“对,蔡大人说他是兖州城隍,可保兖州平安,但需有庙栖身来着。”
郭荃话刚说完,门外急匆匆来了一个侍卫,说客栈外面来了很多兖州百姓,像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求见郭荃,一直囔囔着说要建城隍庙。
小山村。
休息一夜的陆风早起伸了个懒腰,走到大槐树下惬意地吹着晨风活动筋骨,而后走到井边打水洗漱。
“先生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蒋育道一指陆风亲自打水的模样给苏木看。
苏木见怪不怪道:“先生一向如此,凡事亲历亲为。”
陆风用冰凉的井水净手后,温和开口:“我今天要出一趟远门。”
“先生又要走?”
苏木很是诧异,不明白为何刚回来又要走,陆风很久没有在草堂好好住过一阵了。
“有件事必须要去处理。”
这次陆风打算速去速回,不打算在外逗留。
这时,大青牛突然从池塘边过来,“我同先生一起。”
陆风,微微一笑,“不必了,我此次是去救人的,就不带你了。”
大青牛虽有些失落,不过知陆风来去都是腾云驾雾的,也确实用不上它。
午间,除了草堂的人,无人知道陆风回来一日后又离开了。
剑宁宗虽在大虞,但离璋县较远,问清楚玉峰山的大致位置后,陆风腾云而去。
越过兖州上空,见城中百姓忙忙碌碌修建城隍庙,陆风不禁感叹人族强大的恢复力,而后便继续赶路。
“我怎么瞧着云上有人呢!”
“眼花了吧?哪里有人?”
一艘飞舟从大虞外面而来,看样子是朝着兖州而去。
舟上有个小修士揉揉眼睛,失神地小声嘀咕:“明明就有个青衣人从眼前一闪而过。”
“嗐,就算有,管他做甚,打起精神来,咱们此次可是任务重大。”
得知兖州灵气倒灌,宗门立马就让他们来兖州招弟子,找个好地方再建宗门,这要是成了,他们就可是位高权重的首批大弟子。
而且若是能得仙人指点,一飞冲天就在眼前,多少人可是抢着来的。
陆风虽已远去,不过还是将二人谈话听在耳朵里,不由得失笑。
……
玉峰山,剑宁宗。
“师姐,要不还是走吧,咱们斗不赢他们的。”
华姝一剑横在身前,眼神坚毅,“我还要等先生过来,不能走,不过你们入门不久,没必要陪着剑宁宗受性命之危,要走便快走吧。”
看着华姝,江竺她们面露难色。
自从上次从兖州回来之后,华姝就性情大变,变得冷若冰霜,整日只知修炼。
如今剑宁宗不似从前,其实已经有人生出离去之心,但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去。
就在昨夜,上悬宗来信,今日欲要拜访玉峰山,谁都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导致宗门上下惶恐不安。
若是这时离去,便是弃宗门不顾,忘恩负义。
若是不离去,掌门和两位瞩目的师兄已死,人心涣散,留下也是末路一条。
“师姐,上悬宗自宗门排行大比之后就一直与我们不对付,如今我们势单力薄,如何能等到先生过来,还是走吧。”
“你们走吧,没人会怪你们。”
华姝不肯走,也不知道能到哪里去。
玉峰山就是她的家,若注定要家破人亡,那她宁愿魂归玉峰。
众人还想再劝,却突然发现山外有众多人突然出现。
“想走可太迟了,哪有客人登门,主家闭门不见的。”
上悬宗领队的长老御剑到山门,华姝一眼就认出这是吴忠琦的师父。
“恶客登堂入室,只有打出去的道理!”
上悬宗长老眸色一沉,“你是之前在大祈遇见的那个小丫头,听说你那两个师兄和师父都死了……真可惜,没死在我手里。”
想起当初在大比之前,在乌屈爻他们那里受到的憋屈,那长老恨得牙痒痒。
华姝嗤笑一声,“我师父师兄尚在的时候,可不见你这老家伙来啊。”
那长老不再说话,只是阴沉的目光看得江竺江笺他们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武器。
“既然不识好歹……”
一道攻击从那长老手里发出,没有指向华姝,而是轰在了山门的沉重石牌匾上。
牌匾上的剑宁宗三个大字是乌屈爻亲手雕刻,代表的是乌屈爻的半生心血。
看牌匾落下,华姝毫不犹豫地纵身飞至半空接住,但巨大的重量压得她直直落到地上,嘭地单膝下跪,脚下石砖被震出裂痕才将石匾接住。
匾额比华姝还大还重,江竺他们清晰听见华姝肩膀处传来的骨头裂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