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 天地规则还没有那么严苛。
鬼修可以在人间自由行走。
世道并不太平,恶鬼横生,鬼蜮轮回混乱不堪。
鬼蜮之主偏是个游戏人间,喜怒无常的主。
唯一能让他有些兴趣的, 只有茶楼的话本。
谢无妄时常到人间游玩, 他偶尔会到茶楼听书。人是那么脆弱的生物, 偶尔能写出些曲折动情的故事?, 引得?他驻足片刻。
那是非常普通的一天,他刚吃了?几个碍事?的恶鬼, 说书人的声音飘出茶楼。
谢无妄被?这半截故事?深深吸引了?。
绮丽, 鬼魅,像开在幽冥深处的人间花。
谢无妄开始频繁出现在这家茶楼,笔者名叫持酒。“为君持酒劝斜阳, 且向花间留晚照”的持酒, 他猜想会是一位侠客,不然怎么写出如此绮丽洒脱的文字。
持酒似乎非常繁忙, 很久才会出新的章回。
谢无妄嫌他写的太慢,于是在茶楼蹲了?许多天, 终于等到了?前来送稿子的持酒。
他本打算,蹲到人便?抓回鬼蜮,写完了?再将人放了?。
但是。
持酒是个姑娘。
一个穿灵师袍的姑娘。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虚幻的身影浮现在江迟迟身旁。
她的面容与?不远处的持酒完全一致,但气质却全然不同。她的身上缭绕着沉沉死气, 像日薄西山的夕阳。
“晚辈江迟迟, 您和玄鬼”江迟迟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玄鬼一直执着想要复生的人, 会是一位灵师。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她淡淡笑起来,“我姓祝, 祝晚照。后面的事?,你看下去就明白了?。”
祝晚照的声音与?茶馆外的持酒重叠。
“这位兄台,有事?吗?”祝晚照抱臂倚柱,打量拦路的白衣男子。
白玉为簪,暗纹鎏金,一双桃花眼不笑也含情。
怕不是想四处留情的世族子,祝晚照看了?眼自?己的灵师袍,总不会有这么不长眼的吧?
茶馆的老板忽然探头,调侃一句:“嘿,您是不知道,这位客官是小店的常客,可喜欢您的故事?了?。您写得?太慢,客官在店了?候了?许多天,就为了?见您一面呢。”
谢无妄弯了?弯眼睛,道:“在下谢无妄,很喜欢你笔下的故事?。”
祝晚照微微挑眉,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世族公子,蹲了?这么久就为等一个不知男女的笔者。
“多谢,我有急事?,走?了?。”她还赶着去隔壁镇子捉鬼。
可这位世族公子缠上了?祝晚照。
“祝姑娘,你我一见如故,为何?不能结伴同行?”
“只有你一见如故。”
“在下厌烦家中束缚,独自?外出游历,如今无处可去。”
“看你也不像缺钱的样子,随便?找个客栈住着就是。”
“花完了?。”
“你钱花完了?与?我何?干,我是灵师又不是冤大头。你这玉簪锦囊不像凡物,拿去当?了?。”
“在下也想当?,可这是亡母和亡父遗物,当?了?怕是不太好。”
“”
两人一见不如故,相谈不甚欢。
祝晚照用?手段甩脱了?谢无妄好几次。
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族公子,总是能阴魂不散出现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笑吟吟同她打招呼。
“好巧,祝姑娘,又遇见了?。”
祝晚照默许了?谢无妄同行,她想看看这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
但,同行许多日,祝晚照发现,谢无妄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人间风情到鬼蜮秘闻,他都有所涉猎。
除了?稍微有些柔弱。
但没?关系,她本就是下山历练,带上一个有点柔弱的世族公子,也不是难事?。
只是,她下山历练,习惯了?风餐露宿。
“我此次出山,是奉师门之?名下山游历,捉拿红衣怨鬼的。一路上不太平,你真要跟着我?”
“在下绝不给祝姑娘添一丝麻烦。”谢无妄笑起来时,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祝晚照身边多了?位白衣公子。
如他所言,果真没?有添一点麻烦,无论是借宿荒郊野庙,还是野果干粮果腹,他都含笑接受。
直到那日深夜。
两人在路边独门小客栈歇脚。
房中燃着豆大的灯,谢无妄捧着最新的章回,看得?过于入神?了?。
以致于,那么不入流的青衣怨鬼爬到面前,他才反应过来。
昏暗烛火映着一双格外深幽的眼,他微微扯动唇角,声音似寒凉碎玉:“什么东西,也配在本君面前作?祟?”
青衣怨鬼即将化为灰烬的前一刻,房门被?一脚踹开。
雪亮的剑光照亮一室昏暗。
剑刃停在谢无妄面前一寸,颤动不止。
青衣怨鬼被?剑锋贯穿,凄厉哀嚎。
他怔怔看着利落回腕收剑的祝晚照,她正皱眉轻斥:“鬼都爬脸上了?,你也不挪窝?来晚一步,我岂不是要去鬼肚子里掏你?”
谢无妄忽然笑起来。
他以拳抵唇,低低的笑声溢出,渐渐地,越来越张扬。
“被?吓疯了??”祝晚照掏出一张祛病符。
谢无妄推开祛病符,一双桃花目映着剑光,亮得?灿然。
“不,我很好。”他竭力克制那些阴暗黏腻的念头,微微一笑,“第一次被?人保护,实在是太感动了?。”
太有趣了?,谢无妄想。
他竟然会对?一个灵师动心。
豆大的灯火微微摇曳。
眼前的景象飞速掠过,数年岁月都凝聚在这短短的瞬息间。
“那时的我,真蠢啊。”祝晚照嗤笑,“于幽冥之?地生出的鬼物,怎么会懂人的情感。”
她本以为谢无妄是世族公子,但他多次岔开话题,遮掩身份,她还觉得?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
直到师门召祝晚照回山。
谢无妄赠她一枚冷玉,与?她私定终身,并约定,会上她的师门提亲。
“再见那日,我会向你坦白我的家世。”他说。
祝晚照带着这枚冷玉回到师门。
江迟迟听见身边的祝晚照声音平淡开口:“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一枚鬼玉。”
回到师门后,掌门一眼发现冷玉端倪,在师尊的逼问下,祝晚照才意识到,自?己私定终身的人,竟是灵师门派的死敌。
她原本是乱世里的孤儿,得?师尊抚养,师门教诲才有今日。
师门上下待她极好,如父如母。
在师门口中,这位鬼王身居高位却视底下生死如蝼蚁,致使恶鬼流窜,人间大乱,轮回无度。
祝晚照无法把那个矜贵柔弱的白衣公子和喜怒无常、游戏人间的鬼王联系在一起。
她被?迫接受了?师门的计划。
将玉坠留给师尊,在他们约定好的地方等待鬼王。
原本的计划是,等谢无妄来与?她交换人间成亲所用?的庚帖,上门提亲。师门提前设阵合力镇压鬼王。
师门山巅,崖风凛冽。
谢无妄今日特意束发,带着庚帖上门,在一位童子的指引下,见到了?站在山崖的祝晚照。
一月不见,她似乎清减了?许多。
谢无妄静静打量她,忽然道:“晚照,你瘦了?许多。师门的人待你不好?”
祝晚照仍是平常那副冷清淡然的样子。
“没?有,师门上下待我极好。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谢无妄脚步停滞,他捏着庚帖,定定凝视着不远处的人,生平第一次生出——
如果,我是人就好了?。这种?念头。
“你知道了?。”他语气笃定。
祝晚照语气倦怠,像是呢喃:“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想玩弄人心,到分别时已经足够,你为什么还要来?”
日光暗沉,阴云蔽日,鬼气翻涌覆盖。那张丰姿秀玉、矜贵含笑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格外阴森。
“玩弄人心?”谢无妄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可笑的戏言。
“本君身为鬼蜮之?主,生死由我裁定。本君费尽心机,千般讨好,万般迁就,竟换你一句玩弄人心?”
阴冷刺骨的手攥住祝晚照,他满眼阴鸷,道:“跟本君走?。”
鬼气翻涌,崖风烈烈。
一声怒喝石破天惊。
“晚照,还在犹豫什么!”
祝晚照眼睛低垂,连指尖都在颤抖。可还是瞬息间掐出剑诀,除祟剑受召飞来,笔直插入地面。
金光浮动的大阵自?她脚下一重一重蔓延。
祝晚照终于抬起头,看着谢无妄。
但谢无妄没?有在看她,而是直勾勾盯着插入阵心的除祟剑。
这把剑,曾无数次斩杀接近他的妖邪。持剑的人姿容冷清,轻嗤:“下回见到邪祟,能不能喊我一声,别坐在原地发呆。”
原来,这把剑也会指向他。
大阵重重压下,谢无妄的面容越发阴森扭曲。
他蓦然伸手扼向祝晚照。
“——晚照,快走?!!”师门长老大呼,束缚谢无妄的金线死死缠紧。
阴森的风吹起祝晚照的鬓发,她没?有动。
她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从不屑于阴谋欺瞒。头一回骗人,竟是为了?诛杀心爱之?人。
祝晚照心中有愧。
冰冷长指落在温热的脖颈上,五指像是灌了?铁,怎么也握不下去。
谢无妄眼中尽是癫狂,他漠然看着祝晚照,撤手转身,浩瀚鬼气涌向了?脚下的大阵。
黑紫鬼气与?璀璨金光厮杀。
所有人都清楚,包括谢无妄,从阵心破阵是最快的。
守阵心的是祝晚照。
从无败绩的鬼蜮之?主被?天罗地网压得?单膝落地,寸寸陷落。
被?罡风撕碎的庚帖纷纷扬扬,有一块落在了?祝晚照面前。
【鱼水千年合兰芝百世馨】
【缘定三?生白首成约】
祝晚照下意识伸手去抓,洒金红纸从指缝间飞远。
所有灵师倾尽全力,朝阵中重击。
修长带茧的手倏地伸出,一掌落在谢无妄胸口。
视线颠倒无序,唯有那道笔直的身影如此清晰。祝晚照手持除祟剑,大阵瞬间暗去,她说:
“晚照上愧祖训,下辱师门,无颜苟活于世。”
所有的灵符法术由她受之?。
谢无妄不知自?己是如何?走?过去,再将她抱起的。
那双湛湛发亮的眼眸像大阵一般黯淡无光。
“谢无妄,你走?吧,回去做你的鬼蜮之?主”祝晚照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居其位谋其政,低头看看吧。”
谢无妄喉咙发紧,想说话,却张不开口。
鲜血滴落的手用?尽全力拽住他。
黯淡的眼中燃着将死者的执念。
“说话——答应我,不与?灵师为敌,不残害众生!”
谢无妄牙关紧咬,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最终,他闭上眼,点头:“我答应你。”
山崖、大阵、灵师一切都如流云模糊。
“他食言了?。”祝晚照平静地说。
她低头看着自?己虚幻的双手,修长带茧,但她总觉得?染了?无数的鲜血。
“相信他,是我犯的最后一个——也是最严重的错。”
“或许是话本故事?写得?太多,连笔者也被?风花雪月迷了?眼睛。我竟然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一只从幽冥极恶之?地生出的鬼怪。”
祝晚照在锁魂瓶中活了?三?千年。
听着谢无妄为了?让只剩零星残魂的她复生,不择手段,满手罪孽。
一切罪孽根源在于祝晚照当?年的片刻心软。
灵师守则第一条——不得?有滥仁之?心。
眼前的景渐渐清晰,孑然一身的谢无妄行走?在荒芜中,腰间锁魂瓶已经不在。他走?走?停停,像是在寻找什么。
祝晚照朝他走?去。
“他想造出长生不死之?躯,让我复生。”
“他以为,锁魂瓶中的我,不知道他做的一切。”
谢无妄一直在幻想一个美梦,祝晚照复生时,他能瞒过一切,做一对?寻常恋人。
“江灵师,你只有一次机会。”她回首朝江迟迟淡淡一笑,“幻境洄游要散了?。”
江迟迟心头重重一跳。
荒芜的尽头,身穿灵师袍的姑娘一如当?年。只是手中不曾执剑,而是提了?一盏灯。
祝晚照提灯走?来。
“晚照?”谢无妄已经快要忘记她的样子,因?为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相见了?。
记忆中的爱人朝他回以一笑,如一片流云将他拥住。
“我”谢无妄贪婪地将她紧拥,无数的话语争先恐后,最终只有一句,“我很想你——”
残魂手中生出金光,紧缚恶鬼。
灵光流转的剑刃从谢无妄心口穿出。
谢无妄怔怔看怀中的人,眼中只有困惑,“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待你不好吗?
三?千年所求,只有一人,这样的诚心,还不足够吗?
剑刃撤出,带出四溢的鬼气,江迟迟冷静的声音在谢无妄身后响起:“你不知道,在锁魂瓶中能听见外界的一切吗?”
谢无妄垂眼,轻轻笑起来:“是吗?原来能听见啊。”
他幻想的,永远无法实现了?。
谢无妄抬掌,落下。
江迟迟蓦然睁大双眼,拼命将即将虚幻消散的祝晚照从谢无妄手底抢出。
桃枝的金光包裹着奄奄一息的残魂,江迟迟稳着颤抖的手,用?黄纸飞速折出能供生魂栖息的纸人。
幻境洄游不断崩塌,幽蓝的湖水涌入。
“死疯子,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江迟迟护住祝晚照残魂,对?谢无妄破口大骂。
谢无妄跌在地面,一寸一寸爬来,阴气横生的面容显得?格外阴冷扭曲。
“不能同生,那便?共死!”他笑得?癫狂,“晚照,你愿意的吧?”
幻境彻底崩塌,江迟迟紧紧用?桃枝紧紧护住纸人,坠入了?冰冷深湖。
光怪陆离的湖底,浮尸幽立,王船腐朽。
江迟迟看见一只苍白的手穿过幽蓝湖水朝她伸来,她抬手回握。
沉寂的湖水剧烈翻涌。
女霞湖之?上,万鬼降临,燃烧的王船沉入湖面,灵符法器和魑魅魍魉的低语横行。
虞念慈和游宋紧紧护着倒霉的游客们。
“这都下去多久了?!怎么还不出来?”她急得?嘴唇燎了?个泡,不断看向翻涌的湖面。
大傩操纵着息壤,形态诡异的白光穿梭在灵师之?间,摧毁阵法。
游宋一剑斩杀扑来的恶鬼,微微喘气:“看——”
翻涌的湖面形成巨大的漩涡。
幽蓝巨蛇盘旋而出。
似蛇非蛇,似蛟非蛟,似龙非龙。
祂微微俯身,抱着少女的玄衣青年无声落地。
“多谢。”燕无歇朝祂垂首。
巨蛇腾空而上,没?入翻涌的阴云,清越长啸响彻天空。
滂沱大雨落下。
多缕天光撕裂阴云,落在平静的女霞湖,泛起粼粼波光。
伴随着一场大雨,杏花村村民急速衰老、死亡,化为齑粉。息壤失去活性,变成方寸大小的干土。
江迟迟手执流光剑,站在所有灵师最前方,与?万鬼之?中的谢无妄对?望,他已是强弩之?末。
杏花村的恩怨已销,但玄鬼与?灵师之?间,与?她的还没?有。
璀璨灵光映亮晦涩天幕,玄色灵师袍如风,似鹤,像最锋利的剑,直入万鬼之?间。
江迟迟无所顾忌。
因?为她身后有无数同门,以及打开南阴鬼蜮的姬凌。
身旁有燕无歇。
明明是第一次与?他联手,但如同并肩了?千万次一样默契。
江迟迟只需要向前,燕无歇会为她挡去身后一切恶鬼的反扑。
“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诛鬼!”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当?所有阴云散去,正午的日光洒下。
谢无妄被?流光剑钉入地面,金光浮动的诛鬼阵成。
他仰面看着过于灼目的阳光,微微眯起眼睛,抬掌挡在眼前。
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看过日光了?。
江迟迟几乎力竭,扶着燕无歇的手才能勉强站直。
黄纸折的小人从她怀中滚出。
临时折成的栖身之?所只能保存这么久,祝晚照最后一点残魂悠悠飘出。
“真好啊。”她仰头看着灿烂的光,唇边浮现真心实意的笑,“都忘记上一次晒太阳,是什么时候了?。”
“祝前辈”江迟迟心中泛起难以抑制的难过,伸出手,却从残魂间穿过。
祝晚照笑着摇头,隔空虚虚摸了?一下江迟迟的脸。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有缘相遇,已经足够,不必难过。”
“你很厉害,在你这年纪,我都比不上呢。但要戒骄戒躁,不要停滞不前。”
江迟迟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低低的“好”。
祝晚照转身,看向再无反抗之?力的谢无妄。
一鬼一残魂久久对?视。
谢无妄先开口:“你生平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无数的记忆流过祝晚照眼前,最终定格在那个黄昏后的茶馆。
“去那座茶馆。”她答。
与?他相遇,乃祝晚照平生最后悔之?事?。
谢无妄扯了?扯唇角,低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放肆。
鬼本无泪,情到深处,血泪如珠。
流光剑被?用?力拔起,狠狠掷出。
灵师们大呼不断,举起法器万分警惕盯着玄鬼。
谢无妄不复从前那副丰姿秀玉的白衣模样,他看起来狼狈极了?。拼着诛鬼阵的束缚,他硬生生,一点一点撕开了?往生桥。
祝晚照后悔遇见他。
后悔与?他有瓜葛。
可他偏要——
“你永远欠我一条命。”谢无妄桃花眼含笑,笑意盈盈一如当?年。
生于幽冥极恶之?地的恶鬼自?愿消散于天地间,无数金光浮起,举托着即将消失的残魂,送过的往生桥。
玄衣恶鬼消散。
人间下了?一场大雨。
飘摇的雨丝落在江迟迟脸庞,她接住雨,它们从指缝坠落。
她的心如此刻的女霞湖平静。
恩怨两消,从此以后她不必背负仇恨而活,只为自?己。
苍白的手执着黑伞,将雨尽数遮去。
宽大衣袖垂落,冷冽的气息环绕江迟迟,冰冷的指尖擦过她的眼尾。
江迟迟仰头看着燕无歇,眼眸弯弯:“我们回家吧。”
燕无歇轻轻一笑,颔首:“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