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岂是易事,想要违反人世间生死轮回的法则,定然要付出代价。
这代价,魔族是不会替他们承受的,更不会理会他们是否愿意复活。反正活过来了,注定无法回到人类修士的一边,跟魔族越绑越深,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
当初背叛同伴,如今也要自吞苦果。
洞府中的日落速度很快。
魔族想必也是担心翻车,掐准了时机才出现的。双方对峙没多久,太阳就彻底沉入了地平线,天际转瞬变黑。
道路两侧没有火把,亦没有灯盏,全靠头顶那点疏星和弯月来照明。
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大差不差。
修士们的夜视能力极好,这点昏黑还影响不到他们视物。
在场的黑袍人皆是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总算是进入黑夜了。
顾景昀绷紧神经,思考着应对之策——照明的火源他是不缺的,可根据过往的经历,魔修应当不惧怕人造的火光,而是怕纯粹自然的太阳光。
当初余瀚义袭击行进队伍之时,队伍中不缺火光照明,可他仍能大大方方地露面。
既然如此,或许该考虑用阵法或法器……
顾景昀垂在身侧的手掌忽然又被碰了碰。
他不动声色地垂眼一看,是江琰的魔杖。
电光火石之间,顾景昀一秒明悟。
阿琰是精灵。
他会魔法,且最擅长光明与自然魔法。
嗯……
这不是赢定了吗?
起码余瀚义是绝对逃不掉的。
顾景昀与江琰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大定。
除他二人之外,其他人很紧张,暗道今日必有一场大战,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己方势单力薄。
五米开外,魔修们十分松弛,将四人团团围住后,纷纷摘下了兜帽。
放眼望去,这一张张脸,皆是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乃罪大恶极之人。
站在余瀚义身旁的男人没有戴兜帽,他是“活人”,不怕光。
那人上前一步,喝道:
“顾景昀,你若投降,接受魔种,大长老便能饶你一命。”
顾景昀问:“你谁?”
“……”男人哽住,沉住气说:“我乃大长老座下首席弟子,魔族右护法,祝鸿博。”
“嗯?”淩含璋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去,背对着他们说:“右护法不是已经被我们抓进牢里,择日处决么?怎么让他逃出来还追到这里了。”
“被捉的是左护法。”宋桦说,“淩公子,你左右不分啊?”
“哦,大概是我记错了。”淩含璋说。
“请不要质疑天狼卫的工作,我们是专业的,绝不可能让人逃跑。”纪子珩沉声道。
“是是是,下次不会了。”淩含璋嘀咕,“谁让这个头衔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对面的一群魔族:“……”
右护法:“……”
余瀚义似笑非笑:“含璋,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得越发伶牙俐齿了。”
淩含璋毫不客气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我想也是。”余瀚义将目光缓缓移到正中央的青年身上,“比如……想必这位眼生的朋友,定是名扬五洲的天下第一美人罢?”
江琰:“?”
他何时又多了一个绰号。
在宗门大比上打赢所有人,当了天下第一。又因外貌与气质远超常人,素有美人自称。
连起来就成天下第一美人了吗,未免太草率。
还不如天下第一剑修,听起来要霸气的多。
江琰不理也不答,余瀚义自讨没趣。
谭潇月跟在右护法的身后,阴阳怪气地说:“什么美人,余长老,您还是放尊重些为妙。人家可是顾少主的夫人,恩爱得很!”
余瀚义瞬间联想到一个害他走上绝路的误会。
——他误以为顾景昀振作起来刻苦修炼,是要抢他风头,与他争夺掌门之位。其实人家只是被父亲的一番话刺激到了,为了与未来的道侣有共同话题,不当小白脸,这才努力修炼。
余瀚义气息不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谭潇月。
谭潇月无辜躺枪,很是莫名其妙。
要不是不敢以下犯上,这一眼风是绝对要回怼的。
右护法艰难地扯回话题:“顾景昀,你若率领部下和夫人来降——”
顾景昀:“你们的大长老在哪儿?”
右护法:“你若表现得好,大长老自会见你。”
顾景昀:“所以他不在这里?”
右护法问:“问这么多,你可是有心要归顺?”
顾景昀轻轻摇头。
“我只是遗憾……”
男人反手握住问心剑的剑柄,慢条斯理道:“不能将你们一网打尽,实在可惜。”
话音落下,伴随一声“噌”的轻响,问心剑倏然出鞘!
这一声彷佛是一道口令,亦像一块小石子,打碎了平静的假象。
所有人唰地抽出武器,兵戎相见,誓要拚个你死我活!
江琰在刹那间传信给其他人:【身着黑袍之人畏光!我会寻一个时机,释放光明魔法,别给他们遮挡的机会!】
众人顿时心领神会。
双方一言不合,开始互殴。
一时之间,场中刀光剑影,法术与阵法齐飞,中间还掺杂着几枚暗器,好不热闹。
事情的发展让魔修们非常意外,他们本想着打顾景昀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对方彷佛胸有成竹,带着人就冲了过来。
而且……
魔修们看着身上被划得破破烂烂的衣服,逐渐变了脸色。
这群人不是正派人士吗?
怎么攻击的手段那么下三滥啊!
淩含璋等人却不觉得有何不妥。
他们在完美践行江琰的吩咐。
不给遮挡的机会——把衣服全扒了,那不是躲无可躲。
而且魔修也要脸,正儿八经打架,比的是血性。
脱光了打,比的是谁脸皮厚。
淩含璋摇头唏嘘,口中低喝:“落英飞花!”
同时手腕灵活一转,长剑如灵蛇一般扭转刺去。
对手的黑色长袍和内里长衫,如片片花瓣,飘然落下。
若是忽略飘的是衣角,其实还是挺美的。
长相猛男的魔修:“……”
不好,有变态!
目睹了一切的江琰:“……”
其实我不是——算了,也行吧。
魔修怒目圆瞪,正想破口大骂。
腰带“啪”地断开。
他条件反射去拉住下滑的裤子,抬眼对上淩含璋的视线,想都不想,反手去捂胸口。
捂了胸口,裤子又没手提,缓缓往下落。提了裤子,胸膛又暴露了出来。
魔修非常害怕,那叫一个手忙脚乱。
淩含璋:“……”
兄台,别这样,我对你没兴趣。
忽然,两条长绫斜飞过来,一条裹在魔修身上,把他卷走。另一条宛若裹挟千钧之势,重重击向淩含璋。
淩含璋抬剑去挡,恰是此时,又有其他魔修袭来,招招狠厉,直夺人的性命——甚至因为他们下流的招数,导致魔修们下手更狠了。
若不是江琰临时过来替他挡了一下,淩含璋必定会受重伤。
江琰低声:“再坚持一下。”
淩含璋也耗了不少灵力,喘匀气息,应道:“好。”
释放大型魔法,当然需要时间蓄力。
江琰不能让人看出来,因此魔杖藏在左手袖子中,口中无声吟唱魔咒,右手持剑,挡开他人的进攻。
一心二用本就困难,他要释放禁咒,更是难上加难。
进攻是做不到的,防守还算勉强。
江琰帮着应付完这边,又回了自己的防线。
他们各自占据一角,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后背暴露给敌人。
淩含璋看向眼前的魔族女子。
“谭姑娘不是心悦于在下?如今怎么狠心对我下杀手。”
“我呸!”谭潇月冷冷道,“诡计多端的男人,与人对决还要割人家衣服。你不知道很辣眼睛吗?!”
淩含璋耸耸肩:“没办法,我也不想的。”
就算那人不畏光,这招也好用。
瞧,那人现在忙着躲在后头穿裤子,没空出手。
谭潇月喝道:“废话少说,看招!”
两人交手了几个来回,魔修不讲究一对一,喜欢偷袭和不讲武德。
淩含璋一对多,受伤在所难免。
他没吭声,把血沫吞回喉咙,习惯性使出最顺手的“落英飞花”,剑锋舞出,面前的人却跟躲剑仙的破天一剑一般,蹿出去老远。
连谭潇月都不例外,她有绸缎配合,甚至跑得更远。
淩含璋:“……?”
淩含璋若有所思。
淩含璋开始越发往下三路走,能多割一个裤腰带绝不只划破上衣,能踹男人最脆弱的部位就往死里踹。
不知道被覆活的亡灵还怕不怕撩阴腿。
事实证明,他们非常怕。
朝胸膛刺来的剑,魔修大概率不会躲。但朝两腿中间踹来的脚,他们一定会条件反射地躲开。
变成魔物。
他们也是男人。
谭潇月还算稳得住,因为她是人群里极少数的姑娘,淩含璋还算有底线,不会对她下手。
但其他魔修就很崩溃了。
“你到底是剑宗还是玄阴宗?!这手段怎么跟玄阴宗弟子一模一样!”
淩含璋心想,不瞒你说,出门在外与人打架斗殴,我们都喜欢伪装成玄阴宗弟子。
不讲武德有不讲武德的快乐。
不止是淩含璋。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与此同时,在淩含璋刚开始割破猛男魔修衣服的时候。
另一边也在爆发激烈的战斗。
余瀚义狼狈地躲过顾景昀的剑锋。
这一记“烈阳”,他躲过了头,没躲过尾。
剑锋如赤色的流光,“尾焰”从袍角擦过,转瞬点燃了他的衣服。
霸道的灵力瞬间侵蚀而来。
余瀚义眼疾手快地用剑割断长袍下摆,这才躲过一劫。
“……”余瀚义黑着脸,阴沉沉的。
虽然与顾景昀正面对上,余瀚义却始终留有余力,谨慎地观察着全场。
他心中总有怪异的感觉。
余瀚义自诩非常了解两个师弟。
这种下三路的手段,哪怕是走到绝境,顾景昀和淩含璋也不屑于使用才对。
难道另有企图?
余瀚义试探地斥责道:“师弟,师父教过我们,做人行事需光明磊落,你如今成何体统!”
顾景昀觉得很好笑。
“是我听错了吗?光明磊落四字竟然也会从你口中说出来,还是莫要侮辱这四个字了。”
“当初若不是你——”余瀚义咬牙切齿。
“就算我是纨裤子弟,你也会有理由恨我。就算没有我,你也会记恨下一个人,或许是含璋,或许是剑宗内其他优秀的弟子。”
顾景昀冷漠道:“别给自己的嫉妒心找藉口了,余瀚义,你不过是天生狠毒。”
人非完人,会嫉妒比自己优秀的人是正常的。
但因此做出背叛善待自己的师门、借刀杀害师父和师母的恶毒行为,就是纯粹的白眼狼,没什么好辩解的。
在事发之前,剑宗上下都尊余瀚义为大师兄,顾宗主和隗夫人也待他极好,没有人对不起他。
“是你对不起我们所有人。”顾景昀说。
余瀚义的面皮剧烈抽动,眸中情绪复杂万千,最终变得阴鸷疯狂。
“我没有错。”余瀚义喃喃道,“我要把你们全部抓去祭阵,大长老定会谢我!待魔君复活后,我有此功绩,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席长老!”
顾景昀道:“你若不叛变,如今已是万人之上的剑宗宗主。你可知,我并不想要宗主之位,而是立志当个闲云野鹤之人?”
余瀚义不信,他不愿也不能信,否则就是否定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
顾景昀冷冷道:“可怜父亲早已想好何时退位让贤,还刻意与母亲外出云游,将剑宗上下交由你打理,只等回来后检查成果。没想到——”
“闭嘴!!!”余瀚义暴喝出声。
余瀚义失去理智,近乎疯狂地进攻。
余瀚义已是炼虚巅峰,周围又有其他魔修助阵,顾景昀应付得有些吃力。
但他松了口气。
失去理智就好,不会有心思注意到其他地方。
江琰微微低着头,唇瓣轻动,无声地快速吟诵繁长的咒文。
魔力不足,他无法瞬发禁咒,只能念出完整的咒语。
随着咒文越来越接近尾声,魔力波动越发剧烈。
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
“他在蓄力!”
右护法躲开纪子珩的攻击,喝道:“别给他使用术法的机会,打断他!”
这么强烈的能量波动,不管是什么法术,威力都不会小。
众魔修听令,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
“回护!”顾景昀喝道。
纪子珩、宋桦、淩含璋三人顿时挡在江琰的身前,替他隔开魔修的攻击。
顾景昀守住江琰的背部,面对想要偷袭江琰的数名魔修,他怒而斩出一剑。
这一剑比烈阳还要炙热,煞气十足,彷佛能破开山川日月,浩瀚剑光势不可挡!
正面挨上的魔修根本挡不住,实力稍强之人被击飞出去,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实力低微的魔修……
竟是直接被拦腰斩断,血流了一地,腥臭无比。
问心剑上的凹槽闪烁着熠熠血光。
但即便强悍如顾景昀,在越来越多的黑袍人压阵而上时,也觉得棘手。
黑压压的一片,几乎看不见头。哪儿来的这么多魔修?
宋桦一掌挥出,掌风吹落一个黑袍人的兜帽。
他吃惊地睁大了眼。
那竟然是一具没有血肉的骷髅战士!
是亡灵魔法召唤出来的亡灵军团!
战场变幻万千,局势换得极快。
从开打到现在,各方你来我往,看似漫长,实则连半柱香都没有。
余瀚义疾冲而来,他稍稍冷静下来,正准备看一看、辨认出江琰用的是哪一个门派的法术,也好找到应对之策。
江琰已经不再遮掩。
他的左手袖袍滑落,露出一截莹白的皓腕和手掌里紧握着的魔杖。
余瀚义一愣。
拿根木棍是哪门子功夫?
白光聚集在魔杖的尖端,那光是纯洁的白,因魔力被压缩到极致,魔杖所指的上方隐约有能量漩涡在转动。
“……光明之神在上,请驱逐黑暗,赶走邪祟……”
余瀚义面色一变,“不好!”
他听不懂那是什么咒语,但能感受到圣光的威胁。
最明显的是,骷颅士兵已经畏惧不前,不敢向前进攻了。
魔力到了最高峰的那一瞬。
江琰喝道:“光明圣域!”
杖尖的白光豁然“炸”开。
光明魔力如有实质,像水波纹状,以江琰为中心,向四周波动散开,眼睛都没眨一下,在那毫秒之内,就已经扩散到全局。
圣光笼罩的范围极广,从被伏击的分岔口,甚至一路蔓延到左右两边的丹霞殿和淩霄殿。
远远看去,就像“天亮了”。
许多仍在秘境中的修士感受到这股能量,驻足回望。
“王?”雪妖士兵询问,“淩霄殿有动静,是宝物出世?我们是否要前去查看?”
雪岚还未出口,突然眼神一厉,闪现在远处的一个草丛间。
拨开草丛,竟是一具骷髅在拚命往阴影里躲。
“是魔物!”雪妖士兵惊道。
雪岚将它抓起来,扔到毫无遮挡的大道上,那圣光远远地罩过来,因距离没能完全将其笼罩在内,只是一点边缘处的光晕,都让骷髅发出凄厉的、含糊不清的嚎叫。
雪岚挥了挥手,立刻有雪妖上前处理骷髅。
“过去瞧瞧。”雪岚沉吟,“不像宝物出世,倒像是……”
他的表弟在大展拳脚。
……
确实如此。
江琰一招光明禁咒——光明圣域,直接击溃了魔族的伏击。
圣光对于江琰等人并不刺眼,他们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受的伤正以极快的速度回覆如初。
除了江琰的脸色一下变白许多,其他人的气色都变好了,回到了巅峰状态。
但,圣光对于魔族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距离近的骷髅都没能有片刻挣扎,直接被光湮灭。
稍远的魔物倒是会往黑袍等阴影处缩,却毫无作用。
光明禁咒不同于其他低级别的魔法,光靠一层披风是挡不住的,更别提,它们身上披着的并非附魔后的魔法袍,而是普普通通的黑色披风。
连正午时分都抗不过,何况是施加了江琰全部法力的禁咒。
在魔力并不充足的世界,魔君陷入长眠,亡灵魔法几乎断绝传承。几百年前还有人会用,如今魔族被修士围剿,死的死,逃的逃,除了大长老,魔族内竟然无人会用正统的亡灵魔法。
几乎都是后期用魔种“发展”而来的魔修。
召唤骷髅士兵并不轻松,尤其是这等大规模的亡灵军团,想要将其召唤、悄无声息地带进雪域,都是极其困难的事,几乎耗费了大长老的大半心血。
余瀚义已经无暇顾及如何逃过大长老的责罚。
他在想办法保命。
圣光不伤人类,会杀死邪祟。
可是……
他,还有如他一样的魔修,已经不算人类了,而是魔物。
余瀚义运起灵力,撑起防护罩,拚命为自己遮挡,同时想要转身逃跑。
他修为境界高,还能撑住一瞬。
其他修为低一些的魔修,已经逐渐“融化”在光里,不见血,不见骨,化成粒粒尘埃。
风一吹,骨灰都没能留下,都不知会被吹到哪儿。
这如何叫人不胆寒!
魔修们像见了光的吸血鬼,把脸蒙在黑袍里,掉头就逃。
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用下三滥的割衣服战术了。
没有黑袍遮挡的魔修,那是连最后的防护都没有啊,直接就没啦!
“右护法!”余瀚义厉声道,“前来助我!!”
祝鸿博连忙赶来,用灵力与他一同撑起一道漆黑如墨的阵法。
魔修们纷纷往他们撑起的阵法内躲去。
“别让他们跑了!”江琰连忙叫道。
众人纷纷各施手段拦截。
宋桦用掌风把他们强行“推”回来,偶尔还会用符文和阵法爆破捣乱,让魔修无法凝聚灵力抵挡圣光。
淩含璋干脆就继续割衣服。
也不知道顾宗主和淩岱长老见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纪子珩冷着一张脸,与魔修对战——并不是所有魔修都怕光,还有人不怕。
纪子珩此时状态极好,气血回满,压根不怕受伤。
哪怕是指甲盖大小的伤口,在圣光的庇佑下,都能瞬间恢复。
对面的魔修就不一样了。
在圣域下,接受了魔种的魔修多少会受到压制,对他们很不利。
一粒光点缓缓飘落,落在魔族女子的发间。
那画面是极美的,可惜,现实却很残酷。
谭潇月吐出一口鲜血,心脏处已经被刺穿,眸中渐渐没了亮光。
顾景昀收回问心剑,随手一甩,点点鲜血从剑尖甩到地上。
魔族女子的尸身重重摔在地上,她没了气息。
顾景昀没有多看,转身去追余瀚义。
余瀚义与魔族右护法,带着残余的部下,正逃往淩霄宝殿!
第122章 老父亲震怒。
淩霄殿附近。
三三两两的散修赶来淩霄殿寻宝,本想着能拿到一两件就是万幸,没想到还能见到这样的一幕。
先是远处传来阵阵打斗声,灵力对撞的气波更是吓人不轻。
有两个散修目睹了一切,很是不解,这是在争夺宝物吗?
随后,一道横跨天际的剑光更是让他们吃了一惊。
那剑光宛若破晓的曙光,是黎明的信号。
又一个呼吸,伴随着一道如有实质的能量气流,劲风飒飒,风沙吹得他们睁不开眼。等两人用手遮挡着,半眯眼睛查看时,发现半边天空都亮了起来。
两个散修:“??”
哪路大神打架闹出这么大动静。
要不要过去看看热闹?
踌躇之际,恰好遇上余瀚义一行人率队急匆匆逃来。
“什么情况?打输跑路?”
“估计是。”
“怎么都裹得严严实实,黑袍的样式也十分古怪,是雪妖么?”
“雪妖喜欢白色,那群人黑不溜秋的……”
两人话头一顿。
随着黑袍修士的接近,浓郁的魔气让人无法忽略。
“魔——是魔!!”
“这气息……是炼虚境的魔修,快走!”
两位散修惊骇不已。
竟然连雪境都有魔?
魔修素来凶暴残忍,他们见到魔修狼狈的一面,此刻又恰好挡在魔修逃亡的路上……
这热闹还是不凑为妙!
不仅是他们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在场的散修几乎都是如此。
散修之中,修为最高者是化神境,最低是金丹期。前者就罢了,后者那是一点犹豫都没有,跑得比逃命而来的魔修还快。
散修们朝着另一方向暴掠而去,以自保为上,不愿掺和进麻烦事。
“右护法?”有魔修注意到他们,出声询问。
“不管。”祝鸿博说,“别把精力耗在无关的事情上,优先掩护余长老和其他弟兄躲入淩霄殿,暂避风头。那法术消耗极大,江琰维持不了太久。”
“是!”下属应道。
余瀚义被祝鸿博搀扶着向前疾跑,全身上下连指尖都不敢露出来。
余瀚义仗着修为高深,在每日的清晨或午后,都会让灵力遍布肌肤抵挡阳光灼烧,待在僻静处看一看光亮的世界。
他已是这群复活的魔修中间,最幸运的一个。
其他人可没他那样的实力。
即便如此,余瀚义也不敢挑战正午的炙热烈阳。
圣光比太阳光还要命,因为它是专攻魔物的法术,魔物遇圣光必死无疑。
余瀚义喘着气,面色阴沉。
不知他们是从哪儿学来的招数,方才听见咒文,其中部分音节以及吟唱的节奏、结构,似乎很像大长老召唤骷髅士兵时的咒文。
只是属性相反,因此作用也不同。
余瀚义恨得咬牙切齿。
江琰……
好得很,小瞧你了!
待此劫过去,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投入血魂阵活祭!
魔修们躲进了淩霄殿。
淩霄宝殿是整个秘境最中央的大殿,占地面积极广,内有数个偏殿——即便是偏殿,规模也是其他殿宇楼阁的数倍。
宝殿的风格很古怪,屋子是传统典雅构造,诸如花纹等细节处的装潢却是雪妖族的风格。
只因江清随是临时起意建造的洞府,他不可能一个人建造那么多房舍,工匠都是雪铁龙秘密请来的。雪妖不懂外界的喜好,自然是按照自己的审美去建。
沿途也遇到过几个修士,这一回,魔修就不再放过任何一人。
但凡放走一个,都有可能暴露他们在淩霄殿内的行踪。
有的修士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杀死。有的尝试反击,却抵不住魔修人多势众。
也有人成功逃掉了。
余瀚义本来要命人去追。
刚追几步,就看见圣光从天际一路蔓延而来,显然是江琰等人已经追过来了。
“那几个就算他们走运,余长老,我们快进屋子里!”右护法连忙说道。
余瀚义忌惮地瞥了几眼,点了点头,领着人,一路往淩霄殿内的深处躲。
剑修的御剑速度极快,大概是因为放跑了几个修士,给顾景昀等人指了路,他们已经沿着魔修逃跑的方向追过来了。
余瀚义能察觉到属于顾景昀的神识正在“扫描”宫殿,搜索着他们的踪迹。
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地躲下去了!会被杀死的!
余瀚义咬咬牙,他需要一个能打坐回覆气血的时间。
余瀚义缓缓将目光定格在魔族右护法的身上,眯了眯眼。
若是祝鸿博领几个人亲往阻拦,或许能撑住一段时间。
他心中盘算着说辞,威逼利诱也好,哄骗也罢,总之祝鸿博必须去为他拖延时间。
——谁死都无所谓,我不能死!
余瀚义心想。
余瀚义:“右护法——”
话音未落,整座宫殿突然地震一样抖了好几下。
前方探路的魔修叫道:“余长老,右护法!这里突然出现一条密道!”
祝鸿博:“我们走密道!”说罢,又转头问,“余长老唤我何事?”
心念流转,余瀚义改口道:“想起了一些琐事,时间紧迫,那些留着之后再说。”
祝鸿博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墙壁打开了一条缝,是密道的大门。因是特殊材质建成,神识无法探知。若不是它自己打开,魔族也不会发现这里有一条密道。
下属们用灵力推开大门,等人全都进去了,再把门合上。
一旦关紧,墙壁又是变回严丝合缝的状态,看不出半点破绽。
余瀚义示意下属走在前头,自己和右护法被庇护在中间,又有人为他断后。
“走。”余瀚义说,“看看这条道通往哪里。”
众人听命,向前走去。
**
另一头。
江琰等人追进淩霄殿,险些因殿内曲折蜿蜒的道路而跟丢。
好在顾景昀的神识一路紧跟,没有被余瀚义甩开。众人半途又遇见几名修士为他们指路,故而双方之间虽有一段距离,却始终不曾断开追踪。
转折出现在江琰踏进一条长廊,学着顾景昀的方式用神识去搜索魔修踪迹之时。
江琰的神识刚探出,淩霄殿为之震动。
宫殿内的所有挂灯都在摇晃,墙壁亦是如此,过了十几秒,宫殿才恢复平静。
“这是——”众人惊疑不定。
江琰没有说话,他的脑海中有种奇怪的直觉。
总感觉……
淩霄殿已经等了他千年,正在呼唤他。
不对,不仅是淩霄殿。
而是整个洞府秘境!
江琰停下了脚步。
众人投去视线,顾景昀问:“阿琰,怎么了?”
江琰迟疑:“我觉得我能沟通秘境洞府,让它认我为主。”
顾景昀问:“不是淩霄殿?”
江琰摇头:“是洞府。”
淩含璋吃惊:“怎么可能!除非它被剑仙炼成了法器!”
非法器,无法认主。
要将如此庞大的洞府炼成法器,那可是一项大工程。何况里头秘境套秘境,层层套娃,难度更大了。
江琰也不敢确定,小声征求一句:“哥哥?”
顾景昀沉吟半晌。
在方才的震动后,他就再也无法感应到余瀚义的方位。若只是感应不到余瀚义,还可以通过其他魔修来追索。
可所有魔修都消失在顾景昀的“视野”之中时,他就知道一定有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终于,顾景昀颔首道:“可以一试,阿琰,小心些。”
“嗯。”
江琰也很干脆。
他立刻就地盘膝坐下,神识再度离开体内,但不是追踪魔族,而是专心感应洞府,与洞府沟通。
洞府很快回应了他。
江琰的神识被纳进一片广袤无垠的虚空之中。
他见到一个身着长衫,背负沧溟剑的年轻男人,正含笑看着他。
“自无念峰一别,我便知你我会有再相遇的日子。”剑仙轻声道。
一千年前,刚把洞府建成,尚且年轻的剑仙忽然灵机一动,在此处留下了一抹神识幻影。
幻影能够显现于世的时间不长,所以他一直保持休眠状态,直到预定的那人将他唤醒。
现在,那个人来到了剑仙的面前。
江琰眼睛一亮。
剑仙亦对他笑了一笑。
“小友,你终于来了。”
男人嗓音温润如玉,却不温和,反而带着点金石的质感,听起来不似真人的声音。
江琰即将脱口而出的“爸”字,瞬间哽在喉咙里。
江清随:“小友,你怎不说话?是见到我太惊喜了吗。”
“……”江琰缓缓道,“爹,我是你的儿子。”
千年前的江清随似乎不肯相信:“小友,别说笑了。世人皆知,在下修习无情道。”
江琰:“沧溟剑法不在乎有情无情,要想有所成,关键在于问天地、问苍生、问剑心。”
江清随的神情复杂一瞬。
“这是沧溟剑法的要义,你从何得知?”
“……爸爸,你再这样,我真的会向妈妈告状。”江琰幽幽道,“你也不想未来的自己跪树枝吧?”
江清随:“……”
为何是跪树枝。
但江清随识趣地保持了沉默,没有问出声。
他曾多次看雪铁龙被雪晴罚跪冰块,很是幸灾乐祸。既如此,如今也要给未来的自己留条退路。
“爸爸,你感受不到我们之间的血脉吗?我不信。”江琰说。
“好吧。”江清随妥协,“这确实是你能来到我面前的原因,我设置了只有亲子才能唤醒我的神识幻象。”
若是亲子前来,他会亲自出面见他。
若不是亲子,只是有缘相见的一个小朋友,那整个洞府到处都是宝藏,能拿多少,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我只是没料到,未来的我竟然真的会成亲。”
江清随摇着头,把那句“成亲有什么好的”吞回肚子里,免得江琰又威胁他。
小告状精。
江清随腹诽道。
江琰记挂着外界的情况,怕余瀚义跑掉了,他连忙切入主题:“爸爸,洞府可以认我为主吗?或者,有几个魔跑进来了,我跟丢了,你帮我找找。”
“魔?”江清随蹙了蹙眉,“走火入魔,叛离正道的修士?”
一千年前,修仙界是没有魔物的。
江琰想了想,尽可能简短地解释了一下魔族的来龙去脉,又直言自己是从其他地方穿越过来的。
江清随沉思半晌:“若真如你所说,那么,琰儿,你定是天道选定的救世之人。想回去,也得完成你的使命。”
剑仙用下巴点了点江琰的剑,以此暗示。
江琰握紧破魔剑,表情认真。
“是,父亲!”江琰严肃道,“我会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俨然是个合格的救世主。
一向随性惯了的江清随:“……”
他未来儿子竟然是这个性子。
这怎么成。
若是他真的成亲生子,定会从小教他何谓肆意忘我、随心而为,教他潇洒逍遥地御剑飞行,享受疾风给剑修带来的快乐。
江琰不知道父亲在想些什么,怎么又不说话了。
总之,他很着急:“爸爸!帮我捉魔!”
江清随摆了摆手,随意道:“我这具幻身维持不了多久,回头,你自己再去抓吧。”
江琰不敢置信。
那你怎么还敢扯东扯西,浪费我时间?
“我要——”江琰张口就来。
“不许跟你娘告状!”江清随无比头疼。
江琰控诉地瞪着他。
到底是自己儿子。
江清随摸了摸江琰的发顶,随后拉起青年的右手,食指一划,青年的食指指尖顿时破了一个小口。
血液凝成一个小血珠,江清随又挥了挥手,江琰食指的伤口转瞬愈合。
江清随拿出一个白玉制的手串,那颗血珠飘向手串,融了进去。刹那间,白玉手串就变成透亮的红玉之色。
“喏。”江清随把手串塞进江琰的手心,“现在,洞府是你的了,整个洞府秘境在你眼里都将无所遁形,那群魔修就算逃得再远也没用。”
“洞府的各处是适合不同流派修炼的资源,剑修、阵修、医修……即便是修习毒蛊,我都有准备。”
江清随笑道,“儿子,送你的礼物,不要嫌弃。”
江琰将手串握得很紧,问:“那你呢?爸爸,你的幻象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江清随:“我马上就要消失了。”
江琰的脸上露出一抹失落。
“幻象终究是幻象,假的就是假的。琰儿,你的眼睛要落在实处,不要停在虚无。”江清随说。
“我明白的。”江琰答道。
虚无的空间即将消散。
江清随似乎想起什么,随口问道:“所以你穿越过来加入了剑宗?剑宗如今怎样了?”
江琰老实道:“剑宗一切都好。我不是剑宗弟子,但谈了剑宗少主做男朋友!”
江清随:“……嗯?”
江琰:“爸爸,我是合欢宗弟子。你有准备适合合欢宗修炼的秘境吗,在哪呀?”
江清随:“???”
江清随:“你是合欢宗的——?!”
“嗯!”江琰看起来十分自豪与得意,“本届宗门大比,我代替合欢宗拿了第一,天下第一!”
幻境崩塌速度很快。
剑仙瞳孔震动,一脸空白,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江琰在最后的时间,大声问:“所以到底有没有?”
剑仙回神,暴跳如雷:“没有!不可能有!!!“
老父亲震怒:“你给我离那个臭小子远一点!他敢碰你,我会打断他的腿——”
江琰还未替顾景昀说好话,便感到眼前一花,脑中一阵晕眩。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回到了现实。
众人纷纷关切:
“阿琰,还好吗?”
“仙君!”
“咦,你手里怎么出现了一个手串?”
最后一句是淩含璋问出来的。
江琰低头,摊开掌心,一个红玉手串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这便是洞府,它融了我的血,已认我为主。”江琰一边解释,一边戴上手串。
红色的玉石与雪白细腻的肌肤,颜色对比鲜明,更显昳丽。
“我找找他们在哪。”江琰说。
他沉下意识,洞府中发生的所有事在他的眼前都一览无余。
“……找到了。”
江琰轻声呢喃着,他搭着顾景昀的手,站起身。
“他误入了我父亲给我准备的修炼密室,如今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江琰笑道。
大家听了,既松一口气,又有些幸灾乐祸。
这下他们是真的逃都逃不掉了。
顾景昀:“那我们出发去密室,来个瓮中捉鼈。”
江琰点头。
所有人一起走了一段路。
江琰突然拉着顾景昀落后几步,凑到男人耳边,悄声道:“哥哥,我刚才见到爸爸了。”
顾景昀讶异,问:“父亲说什么?”
江琰忍笑:“他说,你若碰我,他就打断你的腿。”
顾景昀:“……”
第123章 余瀚义断然道:江琰不可能是剑仙的儿子!
密室中。
一群魔修面色难看至极。
谁都没想到,这是一间进来了就出不去的房间!
密室很大,有一处用来修炼打坐的平台,台子中央还有一个空缺,大概是放置打坐用的蒲团的地方。
魔修们鱼贯而入,没料到,在最后一个魔修进入密室后,石门突然“砰”地一声,重重合上。
随着石门合上,中央的石台突然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
蒲团旁边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三个长匣子被机关托起,送到地面上。
祝鸿博吃惊:“这……余长老,要不要去瞧瞧?”
余瀚义拧了拧眉:“先把门打开,不能被困在这里。”
祝鸿博:“也好。”
所有人用尽了招数。
无论是推、拉、亦或是暴力攻击,石门都一动不动,连轻伤都没有。
显然,炼虚期的攻击无法动摇它分毫。
余瀚义猜测这里是剑仙的洞府,唯有渡劫期的灵力才能推动石门。
等他进阶到渡劫期,都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难道要被困死在这密室中?!
即便修士能够辟榖,不惧低氧和不吃不喝的生活,但……
会彻底疯掉的吧?
发现密道的魔修下属,提议进密室躲避的右护法,两人都紧闭着嘴,不敢说话。
尤其是前者,小心翼翼地瞥着余瀚义的脸色,胆颤心惊,生怕自己被余长老迁怒。
“……”余瀚义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去看看匣子里的物件,右护法随我一起。其他人分散开来,各自查找出路。伤重者,趁此时机打坐恢复气血!”
“是!”一众魔修齐齐应道。
余瀚义走上石台,半蹲在地上。他很谨慎,没有直接动手触碰,而是仔细打量一通,用灵力去尝试打开铁匣。
灵力探过去时,第一个匣子毫无阻碍,盖子啪嗒一声弹开。
后两个匣子则被落了禁制,试图打开它的灵力都会被反弹回来。灵力越强硬,因反弹而受的攻击威力就越大。
余瀚义和祝鸿博没有再盯着后两个长匣子不放,而是探头去看已经打开了的。
里面放着几张符箓与一个下拉条。
祝鸿博拿起符箓,仔细辨认,说:“这是千里定向传音符。”
能给固定的人千里传音,定向传讯。
一共有四张符箓,可以传讯给两个不同的人各两次。
余瀚义小心翼翼地拆开下拉条。
下拉条里的纸一离开信件就迅速泛黄,十分脆弱,他不得不放轻力道。
上面写着——
【吾儿亲启:
此处乃淩霄殿内的密室,通往密室的密道唯有感应到吾儿到来才会出现。这里僻静安全,墙壁和大门都用雪妖族的祖传法子炼制而成,非渡劫无法破开,需使用特殊的手法方能推开。
你接手淩霄殿后,法器会自动传你开门之法,这石门应当困不住你。
要是想躲避外人截杀,又或者想找一个与世隔绝的静室,此处都是好地方。
爹给你留了四张定向传讯符箓,倘若遇见难以解决的问题,可传讯给雪铁龙与雪晴。他们是我的挚友,定会前来相助。】
余瀚义在震惊之余,又万分恼怒。
剑仙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儿子,还正在淩霄殿中!
……而且,剑仙是不是有些太不靠谱。
就光想着他儿子了吗,就没想过外人误入却出不去的情形吗!
余瀚义心烦意乱,随手柄下拉条甩了甩,原是想着扔回匣子里,不曾想,竟然又被甩出一张夹在里面的纸条。
“余长老,上面有字!”祝鸿博眼尖,立刻提醒道。
余瀚义抓起纸条,展开,祝鸿博凑过来,齐齐低头看去:
【若有外人不慎闯入被困,可借用吾留下的定向传音符,请雪妖王来帮忙开门。此处未设传音禁制,也可联系自家长辈,请他们来救你。】
余瀚义:“……”
祝鸿博:“……”
换个普通路过的修士,这个纸条可能是出去的救命法宝。
但对于一群魔修来说,这是一条让人陷入两难的纸条:
要么,骗雪铁龙过来开门。等他到了之后,他们就要在渡劫期修士的眼皮底下逃命。
要么,联系魔族的大长老来捞人。大长老是渡劫期修士,能破开石门禁制。可他能不能来是一回事,会不会为他们冒险进入雪境,又是另一回事。
祝鸿博手足无措:“余长老,这、这……不能联系大长老啊!”
余瀚义一路奔逃,精力消耗极大,又受了伤。他撑不住了,在石台上盘膝坐下,服了一颗丹药。
“当然不能。”余瀚义阴沉沉地说,“那件事正处于关键时期,他一步都离不开,更别说远赴北洲!”
“况且被偷运进雪境的骷髅士兵十不存一,伤亡惨重,若是被大长老知道了……”余瀚义顿住话头。
祝鸿博却已经听懂,面色一白。
到那时候,他没死在正道人士的手里,也要被大长老扔去给魔君活祭!
大长老最擅长召唤亡灵,就算得知此事,大概率也不会来。
等魔君复活,掌控天下,倒是再来雪境“捞”人也不迟。
至于被困在密室中的魔修是死了还是疯了,与魔族的利益都无差别。前者可以利用尸体复活,后者……
疯就疯吧,修习魔功之后,本就没有正常人,不妨碍为魔族办事。
两人迅速想通关窍。
余瀚义对祝鸿博说:“你看着其他人,我打坐歇息片刻。事情不一定到绝境,莫忘了,那位剑仙的亲子如今就在淩霄殿中!”
祝鸿博:“是极!还有两个匣子未能打开,里面定是剑仙留下的宝物,那人一定会来取。”
余瀚义:“等他开门,我们就能趁机离开。”
祝鸿博:“说不定还能抓住那人,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命他将剑仙的宝物双手奉上!”
余瀚义赞赏点头。
两人都觉得这办法不错。
虽说不知要等多久,更不知剑仙亲子会不会来。
可总比被大长老发现这里的烂摊子要好,实在不行,再考虑如何面对雪铁龙。
祝鸿博唤来清醒着的魔修,将二人的决定告知于众。
大家沉默片刻,无可奈何地接受了。
余瀚义盘膝打坐,正要入定。
祝鸿博突然惊恐道:“余长老!”
他的嗓音不自觉拔高,一群魔修都扭头看了过来。余瀚义也睁开眼,不耐道:“为何一惊一乍?”
祝鸿博:“余长老,您说,剑仙的儿子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之中的人?”
毕竟,淩霄殿震动的时候,顾景昀等人也在殿中。
余瀚义一怔。
他谨慎思考:
顾景昀——第一个排除。
淩含璋——他对淩家知根知底,排除。
顾景昀的两位亲信——宋桦是万法门某位长老之子,纪子珩的生父不详,但有外族血统,生母又是中原人,可见生父非中原本土人士,不是剑仙亲子。
最后剩下的,只有江琰。
余瀚义拧了拧眉。
祝鸿博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小心翼翼道:“剑仙名叫江清随,那个会使用古怪法术的江琰,也姓江……”
余瀚义沉吟半晌,摇了摇头。
“绝不可能!”他斩钉截铁道,“据线报,江琰最开始出名时,乃是直奔合欢宗而去,面试期间毫无犹豫。他若是剑仙亲子,怎不去剑宗?”
“何况,沧溟剑法乃是无情剑法。江琰是合欢宗弟子,又与顾景昀浓情蜜意,怎可能会是剑仙亲子!”余瀚义很自信。
众魔修恍然大悟。
“长老英明!”他们习惯性地吹着彩虹屁。
余瀚义满意点头,闭眼入定。
这一次,再无人敢打扰他。
体内大小周天循环了几轮,伤势稍稍好转。
不知修炼了多久,余瀚义突然被人压着嗓子唤醒。
“何事?”余瀚义不满道。
祝鸿博说:“有人要进来了!”
余瀚义一惊,恰好此时,石门处传来“咔咔”的轻响。
“一定是剑仙的儿子过来拿宝物!”祝鸿博说。
房间内很空旷,一览无余,没有地方可躲。
魔修们聚在一处,余瀚义站在他们的前方,眼神阴鸷,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石门被人轻巧地推开。
那人甚至只用了一只手,空出另一只手来拿剑。
原本沉重无比的石门,在他的手里却像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
密室的大门彻底敞开。
两边人马遥遥对峙,面面相觑。
剑仙亲子右手拿剑,收回推门的左手,袖子一垂,一根魔杖滑进他的掌心。
青年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好巧。”
他身后还跟着四个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
魔修们瞳孔地震。
祝鸿博失声叫道:“怎么会是你们!”
顾景昀微笑道:“见了我不高兴?没事,我高兴就行,你什么心情不重要。”
余瀚义死死盯着江琰。
“你为何能推开这扇门?!”
“嗯?”江琰的视线落在地板上的下拉条,有传承在,他当然知道匣子里都是什么,“你没有看剑仙的留言?”
“唯有剑仙亲子和雪妖王才知晓开门之法!”余瀚义厉声道。
“是啊。”江琰点头,“我就是江清随的儿子。”
魔修们:“……”
余瀚义:“……”
不!这不可能!!
余瀚义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他刚跟下属分析完,江琰就跳出来打了他的脸。
这不对!
余瀚义质问:“难道你修习的是沧溟剑法?那分明是无情道的剑诀!”
江琰诚恳道:“余公子,世人对我爹最深的误解,便是他与他的剑,都是无情道。他情感充沛得很。”
顾景昀顺势插话:“深有感悟。想当年,我也时常被人误认为修习无情道。可见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余瀚义、魔修们:“……”
顾景昀收了笑意。
他蓦然喝道:“动手!”
双方人马都在暗中蓄力,这一声令下,瞬间撕裂平静的假象。
两边缠斗在一起。
魔族恢复能力很强,又一心逃跑,无心恋战,纪子珩等人拦了这个顾不了那个,眼看就要被跑掉一两个人。
江琰适时举起魔杖。
魔修:“……”
士气瞬间下滑。
右护法见状,连忙喝道:“他需要时间蓄力,我们抓住时机——”
“圣光术。”江琰语速飞快。
就这几个虾兵蟹将,哪儿用的着禁术。
一个初级光明魔咒就足以应付了。
魔杖尖端爆发出一团耀眼的光束,像一个小型的太阳。
“啊啊啊——!!”
大部分魔修跟吸血鬼见了太阳似的,发出惨叫。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披黑袍。
余瀚义的黑袍披到一半。
“落英飞花!”
斜斜舞来的长剑,将他仅剩的黑袍割成了漫天飞舞的布条。
“……”余瀚义咬牙切齿:“淩、含、璋!”
淩含璋轻快道:“师兄,如何?我剑法可有精进?”
余瀚义正欲开口嘲讽:“你——”
顾景昀一剑把他逼退,头也不回地说:“含璋,做得不错。”
末了,又对眼前人道:“这位见不得光的魔,我才是他师兄。你是谁?总之,请不要乱认亲。”
淩含璋附和:“就是就是。”
余瀚义被气的要命,见圣光渐弱,连忙再提两成灵力,向前攻去。
刚举起剑。
不远处的江琰淡淡道:“圣光术。”
刚缓过来的魔修们:“啊啊啊啊啊!!”
余瀚义:“!!!”
他双眼刺痛,眼下流血,几乎看不起眼前的事物了。
好卑鄙!
这所谓的圣光术还能无缝衔接瞬发的吗!
江琰举着魔杖,一脸真诚地说:“愿此术驱散邪祟魔鬼,让你们看见光明。”
顾景昀说:“是挺亮的,暖洋洋,挺好。”
江琰:“哥哥,我再来一个?”
顾景昀:“嗯。”
魔修们:“……”
不要啊!!
第124章 这是将要杀你的剑。
魔修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被摁在地上打。
哪怕有人不惧圣光术,这些人能起到的作用也不多。
他们会被纪子珩等人重点“照顾”,优先打击。倒是想反抗,可同僚不帮忙也就罢了,被圣光术一照,要么痛苦得满地打滚,要么不分敌我无差别攻击,痛殴友军。
纪子珩、宋桦和淩含璋都在快乐地痛打落水狗,哪个魔修还有力气站着,还能动,就先杀谁。
顾景昀倒是比较忙碌,他同时对付余瀚义和魔族右护法,一边分心关注着江琰的周围情况,确保他不会在释放魔咒时被魔修偷袭。
偶尔,他会抽出手来帮淩含璋对付魔修。淩含璋的修为是五人之中最低的,对上魔修,属于越级对决,他担心淩含璋阅历不够,被阴险的魔修钻了空子。
至于纪子珩和宋桦,他们倒是不用担心。两位统领手中刀剑衣袍早已染上魔族的血,浑身煞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以前干得就是杀人越货的买卖,所以宰起人来格外熟练。
五个人中,江琰是最轻松的。
他负责站在最后面,堵住门,掐准时机补圣光术,偶尔来一个“万木复苏”给大家回回血。
但凡有魔修尝试逃跑,江琰就会一剑把人砍回去。有时也会用脚踹,怎么方便怎么来。
在这样的形式下,余瀚义和祝鸿博都认清了一件事——他们不可能打赢了。
尤其是前者,被耀眼的圣光近距离直射,他能听见自己身体内脏在“滋滋”作响,宛如被扔在火炭上炙烤的肉,剧痛无比,像是要融化在太阳中。
单是在没有其他影响的时候,被圣光照着都如此难受了,更何况还有一个顾景昀在旁补刀,冷不伶仃就来上一剑,叫人防不胜防。
余瀚义略退几步,不住地喘息着,大脑阵阵晕眩。他一只手捂着剑伤,另一只手去拿疗伤的丹药。
刚取出丹药瓶,还未来得及倒出一颗。
忽然听见“咻——”的破风声。
余瀚义立刻警觉后退。
为时已晚。
一支魔法箭破空而来,箭羽上还带着莹莹流光,拖拽出流星一般的光线轨迹,箭尖快狠准地击中了白玉药瓶。
伴随“咔咔”“砰”地响声,白玉瓶碎裂炸开来,瓶内的丹药顿时滚落在地。
余瀚义伸手欲接,以灵力去捞。
问心剑打横斩来,威力惊人,余瀚义不得不后退暂避锋芒。
又是“嗖嗖”几声,几枚箭射中丹药,将其钉死在地上,丹药裂成多份,再不能服用。另有几颗滚落到其他不方便射箭的盲区,也被纪子珩等人眼疾手快,一脚踩碎。
捡都不给捡。
余瀚义的面皮剧烈抽动,如果他的眼神能变成刀子,那么江琰身上一定早已被眼刀刮得千疮百孔。
江琰垂下挽弓的手臂,丝毫不惧,平静回视。
“哥!”他扬声提醒道。
“嗯。”顾景昀应了一声。
其他人还不知他俩打什么哑谜,下一秒,就见顾景昀剑锋一转,竟是放生了祝鸿博,径直朝余瀚义攻去。
先杀了余瀚义,以免夜长梦多!
祝鸿博一愣,随即大喜。
他哪儿会有同伴要互相救援的想法,没到绝境之前还能装一装,如今到了生死存亡关头,能牺牲余瀚义为他争取逃跑的机会,简直再好不过!
余长老,我们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余瀚义怎么可能看不懂祝鸿博的眼神含义,他面色难看,狼狈地应对着顾景昀的剑招,却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换作是他,也会这么做。
未进入密室之前,余瀚义还在想着怎么忽悠祝鸿博去送死,为他拖延时间。
如今被抛弃的人,送死拖延时间的人,换个一个而已。
不、不……
我不能死!
余瀚义双眼血红,五官因愤恨、嫉妒、不甘、怨怼等情绪而扭曲狰狞。
从前的翩翩公子,再也不复存在。
或许早在他决定接受魔种,叛变师门的时候,那个温润如玉的大师兄就已经死了,留下来的,只是被嫉妒的厉鬼占据了躯壳的余瀚义。
顾景昀没有给他逆风翻盘的机会,招招狠厉无情。
余瀚义应对得非常艰难。
顾景昀的剑法比百年前精进了不止多少,但余瀚义却一直停留在原地,甚至在剑之道上,肉眼可见的退步了。
“若是被顾宗主看见你如今的剑法,应当会很失望。”顾景昀说。
“闭嘴!!”余瀚义吼道,“我真该当初就下死手,否则也不会给你们找到解毒的法子!”
两个剑修短暂分开,而后又碰撞在一起,剑与剑剧烈摩擦,爆发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眨眼之间,两人就过了百招。
余瀚义将剑尖对准顾景昀的胸膛:“太极无上——!”
这一招,淩含璋曾在与江琰的擂台战中用过一次。
相同的招数,淩含璋使出此招时,剑芒牵动了万千星河之力,有滔天巨浪之势。
落在余瀚义手上,本来会更厉害,让人难以应对。
但,就在余瀚义脱口而出之后,本该牵动的灵力却迟迟不来,剑尖更是闪烁几下,就悄无声息地黯淡下来。
依然有光,可光芒很是微弱,威力也大打折扣。
不像一个绝世剑法,更像一个随随便便的三流剑法。
“这、这是怎么回事?”余瀚义惊怒交加,他再度催动灵力,“太极无上!”
他的剑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景昀像看跳梁小丑一样,静静地看着他。
男人的面上无悲无喜,眸中反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这是怎么回事?!”余瀚义从未遇见这样的情况。
“它拒绝认你为主。”顾景昀冷静地说。
剑修的剑,就是他们此生的信仰,是最忠诚的同伴,是最爱的第二个老婆。
余瀚义仿若遭受巨大的打击。
他背叛那么多人,只剩下手中的剑。可如今,他的剑背弃了他,不愿与他人剑合一,为他牵引天地之力。
是因果报复吗?
顾景昀淡淡道:“宗主将此剑交由你时,你曾跪在列祖列宗的牌匾之下,发誓遵守剑宗之规,行侠仗义,一心追索无上剑道,绝不做恶毒小人之事。”
“你违背了诺言。”顾景昀说。
余瀚义抹了把唇边的血迹,一言未发。
哪怕他的长剑已经在隐隐约约地抗拒被他握住,他依旧死死拿着不放。
两次没能成功的“太极无上”反噬十分厉害。
余瀚义几乎站不稳,强撑着半跪于地,环顾一周。
魔修死的死,残的残,有的早已被圣光照成了灰烬。
余瀚义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灵力覆盖全身的肌肤,只要他连最后的防护都维持不了,他也会像那些魔修一样,全身骨骼血肉变成细沙。
风一吹,全都散了。
余瀚义闭了闭眼。
魔族的精锐要么在漫长的斗争中被除去,要么被修仙界的各大宗门联合剿灭,如今剩下的部分被派来争夺剑仙的洞府宝藏,顺便杀死顾景昀,想将顾景昀的尸体带回去祭祀。
本想着用骷髅军团,耗也能把顾景昀耗死。
岂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江琰一招光明圣域,直接毁掉了魔族的所有算盘。
余瀚义清楚地认识到——魔族大势已去。
余瀚义心中所想,顾景昀并不知晓。
他只注意到另一个方向。
祝鸿博正狞笑着扑向江琰。
“阿琰!”顾景昀拧眉,转身就要抛下余瀚义冲过去。
纪子珩距离江琰近,也急忙要去帮忙。
“都不必来!”江琰扬声应道,“我自己可以!”
顾景昀跑了两步,对江琰的信任占据上风,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但眼神一错不错地紧紧注视着江琰,只要有任何意外,他立刻就会闪现到江琰面前,替他挡下一切危险。
……
几分钟前,密室的另一边。
祝鸿博眼见下属们一个个地死去,还能支撑的人寥寥无几,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他不敢耽搁,先是假装去支持下属,而后瞅准时机,见纪子珩等人都被下属缠住的刹那,一个加速,如疾风般朝大门冲去!
那里只有一个江琰。
江琰的修为是化神,比祝鸿博的炼虚期低了一个大境界。
祝鸿博不把江琰放在眼里。
他可不是魔物,不怕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
余光瞥见身后的纪子珩已一剑斩下魔修的头颅,转头着急地冲过来。
祝鸿博不打算跟江琰缠斗,免得被赶来的纪子珩堵住,错失逃跑机会。
远处的顾景昀也转身想要赶来。
江琰注意到顾景昀和纪子珩的动作,连忙制止了他们。
“我自己可以!”
祝鸿博压抑着心中的狂喜。
原本还担心有人来援,没想到堂堂江美人如此自大,竟然想要跨进阶阻拦他。
“不想死就滚开!!”祝鸿博的眼睛里闪着凶光,面容狰狞,换成普通人,定是会被吓到的。
但江琰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面对朝他扑来的凶狠恶徒,微光一闪,他手中的弓箭已经收回了须弥戒中。
江琰握住了破魔剑。
“此剑,名为破魔。”他平静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魔修,淡淡道,“这是将要杀你的剑。”
“就凭你?!大言不惭!”祝鸿博暴喝一声,手指微微曲起,如老鹰的尖爪一般。
手更是瞬间变得漆黑,指尖乌黑到有些发紫,被击中和受伤的人,除了常见的内伤和外伤,还会身中剧毒。
祝鸿博叫道:“去死吧!!”
敌人来势汹汹,江琰面色如常,眼中没有自傲自满,而是始终如一的认真与谨慎。
他微微拉开架势,也朝着祝鸿博攻去。
“沧溟——!”江琰低喝道。
利剑与利爪相触,瞬间便爆发出巨大的气浪。正与反的灵力互相侵蚀,彼此僵持数十秒之久。
然而,祝鸿博的脸色越来越糟糕,眼中满是恐惧之色。
他活了几百年,竟然还敌不过一个化神期的小鬼?
祝鸿博稍稍一分心,原本就处于下风的天秤更是被彻底压倒。
剑刃寒光凛凛,杀意悍然!
江琰的手臂一转,长剑一动。
“啊啊啊啊啊!!!”祝鸿博惨叫出声。
祝鸿博的手腕竟直接被切断了!血流不止!
祝鸿博捂着断手,既怒又恨,不断惨叫着。
既然逃不掉……
哪怕是死无全尸,也好过尸体被大长老捡回去,变成像余瀚义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祝鸿博心念一动,周身灵力瞬时狂暴起来。
江琰一惊,这是要自爆?
祝鸿博踉踉跄跄朝江琰扑去,死也想拖一个人陪葬。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噗嗤——”两声。
祝鸿博低下头,两柄剑狠狠扎进他的血肉中,一个从面前刺破丹田,另一个从身后刺穿他的心脏。
两柄剑同时而来,又同时拔出。
好似默契十足。
祝鸿博的眼前慢慢失去色彩,一片灰黑。
在彻底断气失去意识之前,他听见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
“竟然选择自爆,吓我一跳。”
“魔族都是这样的。阿琰,下次你要再心狠一些,砍断手臂后不要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好哦。”
“纪子珩、宋桦,清场。阿琰,你的真言药水呢?给我,我还有话要问余瀚义。”顾景昀说。
第125章 火焰席卷而来,尸体被腾高的焰火吞没。
为了防止余瀚义也来一招自爆,顾景昀早已第一时间废了他的修为,余瀚义变成了凡人,当即吐出一大口血,两鬓竟然生出白发,看着苍老了不少。
此刻的密室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鲜血、断臂和尸身。
看着让人作呕。
顾景昀和纪子珩、宋桦适应良好,江琰和淩含璋就不太行了。
尤其是江琰,他是热爱自然的精灵,闻多了血腥气难免会反胃。
顾景昀见他一直蹙着眉,四下一扫,便知晓了原因。
“把余瀚义带出去,换个偏殿再审。”顾景昀说。
他下了吩咐,纪子珩当即要上前扛起动弹不得的余瀚义。
江琰强忍恶心,皱着眉制止:“带出去还不知一路上会遇见什么,要是又冒出来魔修,岂不是横生枝节。就在这里审吧,我用魔法清扫一下就好,不要紧。”
这么多尸体和血水,总不能烂在密室里发臭。
宋桦表示可以让外头的天狼卫进来收拾。
江琰对洞府内的所有宝物都有感应,甚至对洞府拥有绝对掌控权,还能将洞府缩小,放进红玉手串中随身携带——这也是江琰彻底掌控洞府之后才发现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放谁进洞府,赶谁出去,都是他说了算。
无主的秘境不带大量亲信近卫入内,是各方的共识。就连雪岚都只带了寥寥几位王族护卫,不打破潜规则。
如今洞府已经有主,那一条规则就不存在了。
“我让天狼卫进来。”顾景昀说。
江琰摇了摇头,那也太麻烦了。
“我自己来会快一点。”
他举起魔杖,短促而快地吟诵:“火龙术!”
魔杖尖端释放出赤红色的火焰,那火焰不断腾高,最后化成了一条栩栩如生的火龙,散发著灼灼热浪。
因温度太高,火龙摇曳“游”过的地方,空气彷佛都在扭曲。
江琰控制着火龙迅速绕场转了一圈,血和尸身都被火焰吞噬,不剩半点灰烬。
火龙蜿蜒而过,火星四溅,却没伤到场中任何一个活人的衣角,可见江琰对魔力的准确操纵。
绕场一周,就差不多收拾干净了。密室中的气味还有些难闻,但众人都不是挑剔的人,勉强是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
江琰拿出真言药水,纪子珩伸手接过。
纪子珩看了一眼顾景昀,少主抬了抬下巴,纪子珩就半蹲在地上,一手掐着余瀚义的下颌,一手抬高瓶口,给他灌了几口。
“全部让他喝下去。”顾景昀说。
纪子珩立刻照做。
余瀚义感觉无比屈辱:“你们给我喝的是什么……咳——”
他想咳或呕出来,纪子珩却死死掐着他,让他无力挣扎。
整整一瓶药水灌进肚子里,纪子珩才松开了他。
余瀚义仰躺着,脸色涨红,模样看上去无比狼狈。他自知已经是别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肥肉,仍不甘心,一双阴鸷的眼眸狠狠地盯着顾景昀和江琰。
“想杀就杀,何必折辱我?”余瀚义冷冷道。
顾景昀嗤笑一声:“折辱你?我还嫌脏了我的手。”
余瀚义:“你逼我喝了什么?”
顾景昀不答,反问:“你口中的大长老是谁?”
余瀚义根本不想说,体内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他开口。他心下大骇,拚命抵挡魔药的力量,可惜无济于事,越是抵抗,身体里越是有一种瘙痒到骨子里的错觉。
这比疼痛还难熬。
每沉默一秒,这种感觉就是翻倍叠加。
“谁是大长老?”顾景昀又问了一遍。
“……大长老名为谈鹏霄。”
余瀚义的意志并不强,终于忍不住,被迫屈服开口。他本义是半真半假地骗过去,岂料不开口则罢,一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
顾景昀挨个发问,余瀚义被迫回答。
字字句句,皆是真实的。
余瀚义自从复活后,在魔族苦心经营多年,已经混到了极高的地位。他实力强悍,心狠手辣,大长老对他很是器重。
因此,余瀚义知道许多有关魔族的秘辛。
余瀚义以为顾景昀会询问过去的事,比如他为何会叛变,是什么时候开始动的心思,又是如何联系上魔族。再不济,也该问些他是如何复活,复活后做了些什么的话……
顾景昀对此毫无兴趣:“我不想听过去的事,事情的经过如何,我早已查得水落石出,再则,我也不在乎你的事。”
“……那你想知道什么?”余瀚义冷笑道。
顾景昀:“大长老谈鹏霄究竟是什么人,他在哪里,魔族在秘密谋划什么?”
余瀚义最终还是交代了一切,尽管他并不情愿。
他并不清楚谈鹏霄是何方人士,只知道对方跟随魔君已久,对魔族忠心耿耿。
谈鹏霄生性多疑狡猾,阴毒冷漠,他一直想要复活魔君,故而研究亡灵阵法几百年,最后研究出了血魂阵和复生阵。
余瀚义还说,就算毁掉魔族遍布五洲的血魂阵,也无法阻止大长老复活魔君,只因最关键的阵眼在大长老的身上。
大长老不死,血魂阵就不算彻底毁去,魔族依然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顾景昀又问了魔族巢穴在何处。
余瀚义说了一个地方,是中洲的一个偏僻城郊。
顾景昀审了许久,直到将余瀚义所知晓的情报都掏空,才终于不再发问。
余瀚义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顾景昀沉默地垂眼看了一会儿,平静地问:“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密室有片刻寂静。
“咳、咳……”
余瀚义突然笑了,断断续续地、含糊地说:“将我……挫骨扬灰……不留尸身,别给谈鹏霄复活我的机会!”
“这不见天日,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再也不——”余瀚义缓缓闭上眼睛,声音渐渐低下去,一句话没能说完,已经断了气。
众人的脸上都不见笑意,面色复杂。
淩含璋嘟囔了一声,扭头跑了出去,不知干什么去了。
顾景昀一直垂着眼,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江琰悄悄握住男人的手,十指紧扣,微微收拢。
顾景昀总算有了动静。
“阿琰,烧了吧。”男人疲惫地说。
“好。”江琰应道。
他再度用了火龙术。
火焰席卷而来,余瀚义的尸体被腾高的焰火吞没。
众人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彻底烧干净,顾景昀便带着众人离开。
淩含璋就在密室的门外等着,低着头,背部倚着密道的墙壁。等他们出来,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默不作声地跟在队伍最末端。
一行人走了几步,宋桦突然说:“仙君,密室的台子上还有两个匣子,是剑仙留给您的么?”
“哎呀!”江琰拍了拍脑袋,“对,我给忘了!”
他小跑回头,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跑出来。
江琰手里捧着两个册子,“一本是沧溟剑法,另一本是配套的功法。”
江琰把它们递给淩含璋。
淩含璋吃惊:“给、给我??”他把头摇成拨浪鼓,“琰哥,我不能要,你收着罢!我有自己的剑法了!”
沧溟剑法再好,也不适合他。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淩含璋是明白的。
江琰说:“不是给你,是给剑宗的。”
淩含璋:“剑宗?”
江琰重重点头:“嗯!爸爸当初飞升走得急,忘了在剑宗留下传承,如今正好补上。沧溟剑法是一流剑法,不该断了传承,魔法世界里没人修仙,不如将功法留在剑宗!”
淩含璋犹豫:“那你给师兄就好了……”
顾景昀立刻摇头。
“我以后绝不管剑宗的,千万别给我!”
淩含璋:“……”
江琰趁机把东西塞进他手里。
淩含璋叹气:“好吧,好吧。这个没人要的掌门之位,终于还是落在我身上了。”
大家都笑了。
走出密道,又往淩霄殿外走,半途遇见了雪岚和他的几个亲兵。
雪岚看见他们身上都是打斗后的痕迹,忙询问是怎么回事。江琰一一告知,雪岚哼了一声,满脸怒容:“竟敢偷偷潜入雪境……”
那么多骷髅士兵,竟然都深入到雪境腹地了!
可见雪妖族定然出现了严重的疏漏,说不定也有叛徒隐藏在其中,否则魔族不可能如此顺利。
雪岚急着回去整顿雪妖族,拱手道:“既然洞府秘境已认表弟为主,我们也不好再‘寻宝’,这便离开了。表弟,剿灭魔族老巢之时有任何需要,随时唤我!”
江琰点头。
雪岚率领下属转身就走。
等人走远,顾景昀说:“我们也走罢。阿琰,你可能控制这洞府弹出所有人?”
江琰道:“可以。”
江琰心念一动,整个洞府的空气隐隐凝固一瞬。
下一秒,洞府中的所有人眼前一花,已经被排斥弹出了洞府,出现在他们最初进入洞府的入口处。
他们不懂发生了什么,面上惊疑不定,彼此之间窃窃私语着。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我原本还在藏书阁里查找功法呢!”
有人懊恼,自然也有人庆幸:“我遇到一个妖兽,差点就被咬死了!”
突然,修士们惊叫道:“快看!洞府在变小!”
洞府的入口越变越小,最后微微闪烁几下,直接原地消失了。
修士们啧啧称奇,猜测是洞府是重新隐匿在天地间了,不知几百上千年才会重新出世。
无人发现。
在人群的边缘处,江琰与顾景昀十指紧扣的右手腕上,一条红玉手串也闪过数道微光。
闪烁的频率,与洞府消失时闪光的频率一模一样。
江琰晃了晃顾景昀的手。
男人微微俯身,附耳上前。
江琰用手掌遮住嘴唇,用气音跟他咬耳朵:“洞府里的宝贝都是我们的,才不给外人呢。”
阿琰真可爱。
顾景昀含笑注视着青年。
江琰又道:“迟一些,我带哥哥进去逛一逛。”
顾景昀问他:“要不要带上胡萝卜?”
江琰一愣:“带胡萝卜作甚?”
顾景昀笑道:“阿琰忘了?你不是想养青阳山的阵灵么?”
江琰倏地反应过来,狂喜!
对哦!
整个洞府秘境都是他的,那秘境里的兔子阵灵当然也是他的啦!
第126章 江琰抽噎着说:“你欺负我。”
此间事了。
众人决意不再停留,即刻启程返回,淩含璋带其他人回东洲,纪子珩也要回去处理天狼卫的事务,本该是最忙的人,此刻却撂下了担子,说与江琰去一趟合欢宗。
面对淩含璋不解的目光。
江琰认真地说:“我要毕业,他得在场。”
淩含璋很奇怪:“你毕业关师兄什么事?”
江琰:“合欢宗毕业要求弟子有能双修的道侣,我得带兄长回去给师父看一眼,不然又要留级。”
淩含璋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咳得惊天动地。
“你们合欢宗……挺独特的哈。”淩含璋讪笑。
“师父还要我们在他面前亲一口。”江琰埋怨道,“我都说实话了,他怎不信我!”
淩含璋惊恐,真是好恐怖一宗门!
毕业竟然要求情侣在师长面前亲嘴。
简直不敢想合欢宗内部的课程会有多糟糕!光是随便想想,都小脸通黄。
淩含璋不敢再打听,捂着耳朵,招呼着其他人迅速跑远。
江琰纳闷:“含璋为何红着耳根?我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呀。”
顾景昀:“……”
因为蠢弟弟不够纯洁。
江琰摇了摇头,甩掉思绪。
两人专程去了一趟王宫道别。
雪铁龙一家将他们一路送出雪境。
“常来玩,在外要照顾好自己。”雪晴摸着江琰的脑袋,笑容温婉。
“嗯!”江琰乖巧点头,“雪姨也要保重身体。”
雪铁龙大大咧咧地说:“琰儿!等二狗成亲了,不再孤零零,我跟你姨也算放心了。到时候踏破虚空,去隔壁那什么……魔法世界玩一玩!”
雪岚无奈又感动:“爹……”
“好哦。”
江琰疑惑:“伯父,二狗是谁?”
漫天飞雪,一瞬寂静。
雪岚咬牙切齿:“爹!”
雪铁龙干笑:“琰儿,伯父说错了,你当没听见。”
江琰转向雪岚,还未开口,就见表兄满脸写着“再问自杀”的绝望。
“……”江琰吞下了未尽之言,转移话题:“那我和哥哥走了。”
“去吧。”雪铁龙眯了眯眼,斜睨着背着剑的玄衣男人,目光森冷。他拖长嗓音,故意说道:“琰儿,被欺负了要回雪境告状啊!你在这里也是有长辈撑腰的!”
顾景昀浑身一凉。
江琰却笑着应道:“是,伯父!”
他想了想,又跟雪铁龙等人解释了灵契石是何物,双方决定互换灵契石。
“这样,你们就能通过灵魂契约找到我了,我也可以找到你们。”江琰说。
雪晴很开心,表示一定会收好的。
江琰和顾景昀离开了雪境,在最近的一座城市登上了返回合欢宗的飞舟。
江琰可以选择放出洞府,或者自己进入洞府。前者就像之前洞府出世一样,谁都能看得见。后者就是“凭空消失”,实则被发送进了手串里。
飞舟要行驶数日,江琰索性带顾景昀进了随身洞府,等差不多到了再出来就好。
反正房门一关,别人只会以为他们在客房内修炼打坐。这么做的修士很多,不会引人瞩目。
洞府中灵气充足,地方大,比无聊的飞舟要好得多。
洞府秘境,青阳山脚下。
江琰举着一小框胡萝卜。
“前辈——”
“兔子前辈——”
“我给你带萝卜来了!”
呼唤声一路直抵山巅。
江琰纳闷:“前辈怎么不出来见我?”
顾景昀忍笑,并出了个馊主意:“你再喊几声,它一定会出现的。”
“好!”江琰扭头:“兔子前辈——”
一只垂耳兔突然闪现,崩溃道:“不要再喊了!!这洞府里有灵性的生物不少,你这样叫我,我很丢脸的!”
江琰惊喜:“您出现啦!”
兔子哽住:“……”
片刻后。
垂耳兔沮丧地蹲在石头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江琰上供的胡萝卜。
“其实我辟榖多年,本体是阵法,压根不用吃东西。”
江琰也蹲在他旁边,眼睛亮晶晶的。
“可是,胡萝卜很好吃啊。”他小声劝道,“那是兄长用灵田和灵泉种出来的,属于灵植,非一般凡物,吃了不亏!”
兔子没好气道:“说得好像你吃过一样!”
江琰爽快抓起一个胡萝卜,加入啃啃的队伍:“这有何难!前辈,您看,我也爱吃!”
他吃得非常欢快。
兔子看呆了,扭头问道:“你老婆也是兔精?”
顾景昀摇摇头,答道:“他是木头精。”
江琰不满抗议:“我是精灵!精灵!”
“精灵是什么物种……”垂耳兔啃着胡萝卜,缓缓陷入沉思。
江琰顿时觉得它有点可爱。
养兔子,不亏!
江琰蹲着看兔子,顾景昀伫立着垂眼看他,眸中满是笑意。
两人在阵灵面前晃悠片刻,就被阵灵赶走了。
“没事别来找我,有事也不要两个人一起来找我。”娇小可爱的垂耳兔用粗犷的声音说,“少在我面前眉来眼去的!看多了,老夫心里只有杀意!”
江琰:“……”
顾景昀:“……”
兔子:“还有,我是有名字的!”
江琰立刻请教:“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兔子用耳朵指了指路牌。
“自己看呐!”
江琰和顾景昀一同望去。
路牌上书:【青阳山】
江琰沉默片刻:“您名叫青阳?”
兔子满意道:“孺子可教也。你可以唤老夫青阳山迷阵第一无敌兔前辈!”
两人:“……”
好自恋一兔子。
青阳绕着小情侣转了两圈,问:“你们是什么门派的?”
“晚辈是剑宗弟子。”
“我是合欢宗。”
兔子“噢”了一声,用耳朵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
“去吧,一路向东行走五百米,上山,大概半山腰的地方。”兔子随意道,“那里有适合你们修炼的地方。”
两人恭谨道谢。
“多谢前辈。”
兔子竖起耳朵:“什么前辈?”
两人:“……无敌兔前辈。”
兔子不太满意,但放过了他们。
“去罢!天色快暗下来了,修炼要紧。”
两人留下一箩筐胡萝卜作为谢礼,箭步离去。
他们沿着青阳兔说的路线走,上了山,沿着大道拐进一个山间小道。
拨开藤蔓,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皆是一怔。
那是一大片温泉池,池子不深,但它很宽阔,大概有半个宫殿那么大。
池水咕噜冒着热气,岩壁光滑,温泉池的四周有树木藤蔓垂落,偶有几片花瓣随风飘扬,落在池水里。
大概是池水有异。
江琰谨慎地伸手探入池子中,温热舒适的温泉水从他的手掌缓慢流过。
会流动,是活泉水。
江琰品了半天,也只判断出一个优点:“泉水里蕴含灵力,运动后泡一会儿,可以缓解四肢酸涩,还能回覆灵力。”
顾景昀:“……”
江琰万分茫然:“这是修炼的地方??”
兔子指错路了吧?
江琰回头看了一眼顾景昀,心中感到奇怪。
一路上还有说有笑,怎的看见这池子,反而不说话了。
江琰擦干手,走到男人面前,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顾景昀展臂将他拦进怀里。
江琰猝不及防被拉过去,刚抬头想问,一片阴影笼下来,他就被吻住了。
江琰习惯亲吻时闭眼睛。
这个吻炽热漫长,除了两人之间的第一次亲吻,这次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让江琰心动。
男人的手掌从青年衣服的下摆探入,另一只手则缓缓下移,隔着衣服布料摁在那处,轻轻揉着。
江琰蓦然睁开眼。
两人的吻短暂分开。
“……这里确实是修炼的地方。”顾景昀哑声道。
江琰意识到什么,一颗心脏砰砰乱跳起来,声音大到他怀疑顾景昀也能听见。
江琰环着顾景昀的脖颈,微微喘着气。
他不知道,他的一张脸早已满是绯色,眼神迷离,昳丽得像是能勾了人的魂。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是只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可以吗?”顾景昀问他。
江琰红着脸,轻轻点头。
“好。”他抱紧了顾景昀。
顾景昀慢条斯理地帮人除去衣衫,这身衣服是他搭配的,是他服侍江琰穿上的,也该由他帮着卸下。
江琰被抱进池水里。
他很紧张,但顾景昀很快就让他没空胡思乱想。
顾景昀还未彻底进入,只是用手,江琰便先感受到了一次快乐。
江琰觉得在温泉池里不好。
手会带动热水涌入,烫得很。
让人不停发抖,站都站不住。
岩壁太光滑,江琰总是往下滑,站不稳,顾景昀就让他转身扶着岩石。他趴在岸边,很快感受到了更烫的东西。
“不……”江琰艰难地扶住石头,在朦胧的意识中,顺着顾景昀的要求,哭着喊他“哥哥”或“夫君”。
他不记得自己都求了顾景昀什么。
可能是“慢一点”、“太热了”,也可能是“快一点”、“亲亲我”。
顾景昀总是纵容着,好像对他的要求无所不应。
但江琰只觉得他更过分了。
顾景昀就点了点青年的鼻尖,低声笑着说阿琰真难伺候。
江琰抽噎着说:“你欺负我。”
顾景昀“嗯”了一声,问:“哪里欺负了?”
江琰:“我叫你轻一点!”
顾景昀的嗓音里蕴着笑意:“要求要一次说全,我还以为你是让我慢一些,但重一些呢。”
江琰气得想咬他。
江琰被翻了过来,躺在被漫开的池水打湿的岩岸上,背后垫着他或是顾景昀的衣服。
他看见了顾景昀满是爱与欲的黑沉眼眸,以及漫天霞光。
江琰想了想,用手臂勾住顾景昀的脖颈,把人往下压。
随后,重重地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感觉解气了。
男人任由他动作,半点不挣扎。
松口后,江琰看着牙印,有些不好意思。
“哥哥,痛不痛?”
顾景昀笑吟吟地说:“不生气了?”
江琰讨好地用脸颊去蹭男人的侧脸,像毛茸茸的小动物,偏偏眼尾还残留着哭过的绯红,可怜又可爱。
顾景昀问:“还有没有想做的?”
再咬你一口?
江琰迟疑,摇头。
顾景昀感慨,阿琰未免太好说话,太好欺负了。
他慢吞吞地说:“那就轮到我了。”
江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入新一轮的漩涡中。
他被一次又一次地抛到云端,想要得到一个痛快,却被捏住,被男人哄道:“还不可以。”“阿琰乖,等等我。”
江琰听话,等了他好久,直到意识再度模糊不清,才听见那一个沉磁的嗓音在耳畔说——“可以了”。
他浑身一震。
感受到了极致的快乐。
第127章 “别躲。”
江琰不知被要了多久。
其他都好说,他最受不了顾景昀碰他的耳朵。
用手揉捏也就算了,还要用温热的口腔含、住,牙齿轻轻咬着耳廓。
男人还会含糊着、笑着夸他:“阿琰好漂亮。”
“呜……”
“别躲。”
“不行,太过了——”江琰抖着嗓子说。
顾景昀桎梏着他。
江琰浑身颤栗,酥麻到了骨子里。他下意识抬起腰臀,却不过是把自己胸膛上的弱点往男人面前送。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江琰很是发愁。
直到最后,随着轻轻“啵”地一声,顾景昀稍稍退开。江琰松了口气,总算结束了。
他卸了力气,仰躺着,只能喘息,说不出话来。
有温柔的吻落在青年的额头、眉眼与双唇上,安抚他颤抖的身躯。
江琰闭着眼睛跟顾景昀接吻,这个吻十分体贴温柔,照顾着江琰的情绪,哄他开心。
两人分开的时候,江琰掀开眼皮,神色有些困倦。
“哥哥……”青年搂着男人的脖颈,缩在顾景昀的怀里,不肯让他离开。
他眷恋事后的温存。
顾景昀顿了顿,安静地抱了江琰一会儿,摸了摸青年泛着潮红的面颊。
抱着抱着,那双手就渐渐不安分起来。
江琰刚经历了一场蚀骨的情氵朝,全身都很敏敢,一被触碰就想躲。
但他被男人锁在怀里,哪怕像煮熟的虾一样蜷缩成一团,也躲不掉那双到处煽风点火的手。
江琰察觉到男人紧贴他的那处出现了变化,惊慌之下,失言道:“怎么又大了……?”
顾景昀呼吸一滞。
“还来吗?”江琰为难道,“我想睡觉了。”
顾景昀哄他:“再来一次。”
江琰气冲冲:“你方才也是这么说的!”
顾景昀用鼻尖去蹭江琰的颈窝和耳侧,他知道江琰受不了他这样。
“再来一次,嗯?”顾景昀柔声哄他,“我们是来修炼的,你刚才忘记运转合欢功法了。”
江琰脑子都快转不动了,太刺激了,哪里还记得什么功法!
“那部分,我、我没学过。”江琰茫然道,“它在下册……”
顾景昀问:“下册在哪里?”
“在我的须弥戒里。”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夜幕下,凉风吹过,江琰打了个颤,大脑稍稍冷却下来。
顾景昀皱着眉头,把江琰抱进池水里,替他清洗身体。
“哥哥,我自己来。”
“羞什么?你身上我哪里没见过。”
江琰躲不开。
顾景昀帮他清洗擦拭干净,用宽大的衣袍牢牢裹住,自己又草草洗了下,随意套了件衣衫。
“我带你回淩霄殿。”
淩霄殿是洞府主人的居所,正殿一定有床。
说着,顾景昀就要去拿问心剑。
江琰连忙拦住顾景昀,让他这样衣衫不整地从山间暖泉飞回淩霄殿,哪怕顾景昀的飞剑速度再快,他也无法接受。
“不用,哥哥,我带你直接瞬移回去。”
身处受他操控的法器内,想去哪,一个念头就好。
以后要想办法在淩霄殿后加个汤泉池,就不用跑这么远了。
江琰心想。
下一刻,两人凭空出现在淩霄殿的正殿卧房中。
室内冷冷清清,桌角放着没有点燃的香炉,博古架上摆着几个漂亮的瓷瓶,里头也什么都没有。
就连床榻都只有一个架子,空空如也。
顾景昀没料到这一幕,只好勤勤恳恳地铺床。还好他担心江琰在外的生活质量下降,什么都要随身备着,连江琰惯用的床褥都不例外!
少主手脚麻利,做事干脆利落,飞快整理好了房间。
江琰还没学完下册,一抬头,吓了一跳。
整个卧房都大变样。
拔步床挂着浅黄色的纱帐,榻上放着干净整洁的床褥锦被,两个枕头并排放着。
香炉里,清浅的熏香被点燃,一缕烟雾袅袅生起。博古架上也摆了几样摆件,花瓶倒还是空的。
“明日我去摘一束花回来,暂时先如此吧。”顾景昀轻叹道,“阿琰,委屈你了。”
“??”
江琰满头问号,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从空房间变成了满室馨香,这也叫委屈吗?
算了,有床睡就好。
江琰已经忘记了顾景昀为何要带他回房间,甩掉鞋袜,扑到床上,把合欢功法往枕头下一塞,两眼一闭就想入眠。
一只手抽出了那本合欢功法。
枕边传来另一人翻动书页的哗哗声。
江琰半眯着眼睛,问:“兄长不睡么?”
顾景昀不答,一目十行认真翻看。
江琰就又问了一次。
顾景昀通篇阅读一遍,非常满意。
他摊开书页,点头,肃容道:“睡。”
江琰:“噢,那你快躺下——”
顾景昀:“睡你。”
江琰:“?!!”
江琰被一把捞了起来,坐在男人的怀里,单薄的脊背贴着顾景昀的胸膛,姿势亲昵。
他被迫和顾景昀看同一本书。
一起学两人双修之时的功法如何运转,又学功法书上画着的各种姿势。
江琰从未想过自己的柔韧性能这么好,被翻来覆去地摆弄,竟然也没有疼痛或不舒服的感觉。
除了稍稍有些羞耻。
这些乱七八糟的姿势一定要照做吗!
试过几个,江琰觉得自己的腰迟早要断,他竭力反对,终于争取到一个半跪半趴着的姿势。
他的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却被后方的人拉着,逼他沉沦享受。
顾景昀撞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江琰刹那间昂起头,哭叫着,想向前逃,却被抓着脚踝拽回来。
“莫要忘了运转灵力。”顾景昀伏在他的后颈处,拨开青年湿润的长发,将吻落在青年光滑细腻的背部。
“你……你在强人所难!”江琰咬着下唇,艰难地将那些难以启齿的声音吞下。
男人的手掌探过来,强硬地撬开青年的唇瓣。
修长且骨节分明的食指与中间探了进去,摸了摸口腔内几颗勉强算得上尖锐的牙齿。
“不许咬自己。”顾景昀低低笑道,“想咬东西,可以咬我。”
说着,又动了起来。
江琰呜咽着,条件反射地去咬下唇,却先碰到了顾景昀的手指,他下意识收了力道,没有真的咬下去,只泄愤一般、磨牙似的叼着。
含含糊糊的,弄了一手的口水。
顾景昀很明显被取悦到了,将江琰的脸转过来,凑上去亲他。
亲的有多温柔缠绵,动的力道就有多快多重。
江琰的唇边溢出破碎的呻口今,鸦羽般长而浓密的眼睫再度湿润,一双眼眸水润润的。
“灵力。”顾景昀不紧不慢地提醒他,“阿琰,你是合欢功法的主导人,你不开始,我没办法帮你。”
江琰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朦朦胧胧地望进男人眼底。
“双修一次,然后就结束让你睡觉,好吗?”顾景昀笑道,语调轻柔,“不然,我们再来一——”
江琰猛地清醒,打了个哆嗦。
谁要让你再来亿次!
江琰立马尝试回想起方才两人一同翻看时,书上所写的双修要义。
他尝试运转灵力。
略带寒意的灵力接触到另一个人炽热的灵力,就像一座冰山遇上了艳阳,缓缓融化。
两人的灵力相融,如同两条江河汇聚在一处,成了广阔的海洋。
海洋巨浪滔天,拍打着岩岸的海浪一阵高过一阵。被放大了数倍的感官,仿若从灵魂深处蔓延而上的热朝和酥痒。
那是从未有过的感受,足以击溃理智。
一艘小船把自己的要害和掌舵的机会主动交了出去,也就再也无法控制走向,只能被迫跟随着海浪跌宕起伏,颠簸不停。
灵力从一个人的经脉中绕了一圈,带着那人的感知去到另一个人的体内,最后以同样的方式回来。
灵力周转不休。
不用顾景昀制止,江琰也忍不住声音了。
这太过了。
谁能想到用了双修功法会变成这样?
就连顾景昀都有些始料不及,话少了许多,只将青年揽抱得更紧。
灼热的鼻息洒在江琰的耳廓,让他回忆起耳朵被男人把玩时的感受,下意识收紧了几分。
顾景昀闷哼一声,缓过来后,调笑着捏了捏青年的耳朵。
他俯下身,贴近青年的耳畔。
“很紧张?怎么会那么——”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江琰的脸就越来越红。
“阿琰好可爱。”顾景昀低笑道。
江琰闭了闭眼,放弃挣扎。
他就知道兄长骨子里是个恶劣的人,喜欢捉弄他,尤其是在这种时刻。
都是男人,凭什么顾景昀就要游刃有余得多?
不可以!
他是合欢宗出来的人,不能给宗门丢脸!
江琰不合时宜地燃起了微妙的胜负欲。
不能认输。
江琰反手推了推顾景昀,说:“我想看着你。”
顾景昀就把他转了过来,让两人能够面对面。
顾景昀又要俯下身子。
江琰却率先抬起腿,赤脚踩在男人的胸膛上,不给他靠近。
顾景昀一怔:“阿琰?”
刚换的床单早已一塌糊涂,不能再看。
江琰缓了缓,强大的修为和两人尚未断开的灵力链接,使他以飞快的速度恢复了灵力。
顾景昀抬手去捉江琰的脚踝。
江琰却迅速躲开,双腿勾住男人的腰,不顾这个姿势有多危险、会让自己的全身上下都暴露无遗。
“哥哥……夫君。”青年的嗓音轻柔。
少主的呼吸急促起来。
“亲我。”江琰轻声道。
顾景昀几乎立刻按照他的指示,急切地亲他,失了章法和分寸。
江琰仰着头,半眯着眼睛接受疾风骤雨一般的亲吻,心里还有点得意。
嘿嘿。
就知道兄长受不了这一套!
但是!
他作为合欢宗优秀弟子,必须做得更好!
无论是擂台上,还是榻上!
江琰在心里握紧了拳头。
趁顾景昀还未将亲吻移到更危险的地方,江琰猛地夹住男人的腰,腰背发力,用力一转。
双人瞬间调转位置。
顾景昀意识到自己上了套。
男人掀了掀眼皮,瞧见浑身赤条、漂亮得不像话的青年,坐在他结实的腰腹上。
青年昳丽的眉眼褪去了往日里的清冷孤傲,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江琰大著胆子,不知死活地宣示:“既然我是合欢功法的主导者,我应当坐在哥哥的身上。”
顾景昀乐了。
“你确定?”
江琰用力点头:“嗯!”
他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说:“哥哥,你得按我的步调来。”
说着敬称,又是命令的语气。
顾景昀缓缓笑了,在光影下,他的眼眸似乎越发黑沉,配上那张无死角的英俊面容,既危险,又散发著强大的吸引力。
江琰心痒痒的,主动亲了亲他的眼睛。
还未直起身体,细腰就被男人宽大的手掌握住。
“……!”江琰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妙。
“你不知道这个姿势会进的更深么?”顾景昀感慨道,“没想到阿琰喜欢脐橙,我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我只是想控制节奏,让你别一下快一下慢地折磨人!
江琰惊恐。
江琰挣扎。
江琰被摁着坐了下去。
他立刻哭了。
“哥哥——太深了——”
顾景昀也满足地长长叹息一声。
江琰想跑。
顾景昀握着他的腰,不让他走。
“怎么了?”顾景昀轻笑,“接下来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江琰:“……”
我让你放开我,你会听吗?
第128章 短暂转职魅魔的小精灵江琰,有点心虚。
顾景昀当然是不会放开他的。
少主捉住想跑的木头精,捞回来啃啃咬咬,抱着他上下摇晃,偶尔揉揉腰摸摸耳朵,收获满满福利。
说好一次。
结果一次后又来一次。
江琰索性要求再度掌握主导权。
顾景昀把人从头到脚摸了个遍,等小木头要炸毛之前,终于让权。
一朝开荤,别说顾景昀,其实江琰自己也把持不住。
他快快乐乐地扑上去,带着满腔热切,却又毫无章法,技术奇烂,亲个人都能把人亲得像是在涂口水。
少主不嫌弃,江琰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迷迷糊糊就被男人骗进圈套,答应“自己坐着动”。
江琰本是宁愿费点腰,也不想再吃一次脐橙。
天知道怎么就被说服了。
顾景昀倚着床头坐着,青年面对面扶着他的肩膀,不好意思低头去看去扶,却又找不准位置。
“不是说要为糊我口水的事道歉吗?”顾景昀懒洋洋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江琰的眼眸倒映着顾景昀,脑子里、心脏里,装的都是他。
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还硬是被情与欲挤了起来,直接把精明的脑瓜子挤下线。
他但凡开始思考,就会知道顾景昀在框他。
道什么歉呐!
这个男人乐在其中,享受得很!
但江琰偏偏处于真诚老实(且好骗)的状态,他在顾景昀的催促下应了一声,红着脸扭头去看,小心翼翼地扶着往下坐。
自己坐和被人摁着做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江琰能察觉到顾景昀充满压迫的炙热目光,在他赤着的躯体上流连,像顶级的食肉动物捕捉到了猎物,在巡视自己的领土还有哪里没有打上标记。
结结实实坐下的瞬间,青年修长的手指倏地曲起收紧,指尖在男人的脊背上划出几道细细的红痕。
江琰没有注意到。
他缓了缓,开始驾驶摇摇车。
起初只知道机械地直上直下,后来就在顾景昀的指导下找到更多乐趣,再过一会儿,就没了体力。
他趴在男人肩窝里,压抑着低低的喘息。
“不动?”顾景昀问。
“……”江琰装死。
“那我动了。”顾景昀挑眉。
“!!!”
猎人享受够了猎物的主动献祭,开始嫌慢,急不可耐地要开动一顿大餐。
江琰来不及说不,就被拖进了更深的深渊。
生理性的眼泪被男人舌忝舐而去。
江琰被迫抬起头,将失神的双眸和绯色的面颊全部展露出来。
顾景昀素日里都是温柔体贴的,到了这种时候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硬,骨子里的强势和占有欲在此刻暴露无遗。
顾景昀的规矩好多。
不许江琰垂头躲闪,也不许他闭眼。
不能咬自己,想喘就喘,受不了就求他,不能忍着不说。
被发现了,就要惩罚。
江琰被男人炽热的荷尔蒙完全笼罩,每一丝毛孔都在兴奋地叫嚣,他只注意到顾景昀的视线,没有发现——自己此刻看向顾景昀的眼神也是同样的热烈。
“要一直看着我。”
少主一贯沉冽的嗓音微微沙哑,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爱谷欠。
江琰就像在起起伏伏的海潮里找到了救命的木板,毫不犹豫地死死扒住他。
他将脑袋凑过去,想咬男人的下唇。
他们还在颠簸的海潮里,小船不够平稳,江琰没有控制好力道,不慎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血气。
顾景昀啧一声:“学小狗咬人?”
江琰连忙摇头:“精灵!我是精灵!”他抗议道。
“嗯,精灵。”顾景昀毫不客气道,“给我捏捏耳朵。”
咬伤了人,江琰乖乖献上自己的耳朵。
顾景昀熟门熟路地捏着青年的耳垂,指尖刮过耳廓,感受着怀中人越来越抖的身躯,唇角微微上扬,心情愉悦。
江琰的弱点都落入狡猾猎人的手里。
耳尖被重重揉过,那处也被狠狠撞上的时刻。
江琰猛地勾住顾景昀的脖子,带着一丝哭腔求道:“亲我……你亲亲我!”
下颌被一只大手掐住抬起,男人粗粝的指腹摩挲着青年的细腻肌肤。
“叫我什么?”顾景昀轻声问他。
“哥哥——!”
“换一个。”
“呜……夫君!夫君!”
“乖。”
顾景昀将唇覆上另一人的温暖唇瓣,将含糊不清的话尾淹没在唇舌之间。
“夫君疼你。”
……
江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有人帮他擦拭过身体,江琰受不了再多的刺激,下意识躬着背蜷缩起来,被男人温声哄着敞开。
江琰陷入沉沉的梦乡。
他似乎梦见了父亲和母亲。
起初,先是看见了父亲。
江清随出现的时候很短,愤怒地跳着脚大声嚷嚷,一个字都听不清楚,叽里呱啦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梦里没什么逻辑,正常。
江琰的意识并不清晰,看江清随像雾里看花。
青年呆呆站了半晌,打了个哈欠,竟是直接无视了他爹的存在,转身,躺下,闭眼,一套流程快狠准。
江清随暴跳如雷,疯狂摇晃江琰的肩膀。
江琰被晃得难受,“唔”地皱起眉头,气恼地拍开他爹:“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
“阿琰?”迷蒙之中,江琰听见有人唤他。
淩霄殿内,沾满各种液体,一塌糊涂的床单已经被收拾好丢去了一边,床榻新换了一套。
江琰一睁眼,就瞧见男人用手轻轻贴在他的额前,神情担忧。
“怎么了?”江琰软乎乎地问。
“你睡不安稳,还发出梦呓,身体不舒服吗?”顾景昀担心他发热。
虽说修士生病的概率很小,但不是没有。
江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是正常的温度,又打着呵欠给自己把了脉。
“没有生病。”青年的眼睛半睁半闭,“不过有点渴。”
顾景昀给他喂了几杯温水。
江琰喝完,丝滑地躺进顾景昀的臂弯里。
“刚刚好像做了个梦。”江琰小声道。
“梦到什么?”顾景昀将青年仔细搂好,像守护珍宝的恶龙。
江琰想了好久,想到都快睡着了。
他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好像是个奇怪的人在吵我,不给我睡觉。”
顾景昀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放柔声音哄他:“不怕,有我在。”
“嗯!”江琰立刻忘了这件事,嗅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冷香,安安心心睡着了。
江琰安稳睡了没多久,灵魂波动被再度捕捉,进入了梦精灵编织的幻境。
这一次,江琰的神志莫名清醒许多,察觉到是母亲进了他的梦境。
江琰看见母亲一脸复杂,懵了片刻,忙问道:“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埃莉诺支吾片刻,说:“你上回跟我说,你加入了合欢宗,还有了一个男朋友。”
“嗯嗯!”江琰小鸡啄米式点头,悄悄揉了揉困乏的眼睛。
埃莉诺:“我离开梦境后跟你爸说了这件事,还问他合欢宗是什么。他解释了好久,我才终于听懂……宝宝,你是纯洁的精灵,怎么能——”
埃莉诺欲言又止。
江琰困惑:“妈妈,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埃莉诺扼腕长叹:“唉,我只是接受不了。你怎么能拜魅魔为师,去学魅魔的生存本领呢!”
“……”江琰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埃莉诺:“每个物种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我们倒不是看不起魅魔,而是——你跨行也跨得太远了呀!”
精灵族的大祭司忧愁地来回踱步:“你这木头直男性子跟着魅魔能学什么?按照魅魔的生活方式,宝宝,你真的不会饿死吗?”
江琰:“……”
欲言又止的人换了一个。
想到刚才的激烈进食,短暂转职魅魔的小精灵江琰,心虚地低下了头。
埃莉诺追问道:“你在魅魔的领地有没有被欺负?你爸还说合欢宗跟上大学一样,有上课有考试。你考试不及格,老师有没有为难你?”
“妈妈,实不相瞒。”江琰小小声地说:“我是满分毕业的优秀学员。”
“??”埃莉诺瞳孔地震!
崽崽,我单纯可爱的崽崽,还是个宝宝呢,怎么就从魅魔的课程里毕业了!!
还是满分!
江琰慌张解释。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合欢宗不是魅魔,虽然也可以是,不对,呃……”
江琰艰难地找到了一个准确的形容:“合欢宗传授恋爱和吃瓜技巧,推崇渣男式海王恋爱,但考的是类似剑法一类的实用技能!”
埃莉诺拧着眉:“为什么教恋爱但考剑法?”
江琰:“……为了让弟子安全当海王。”
埃莉诺一阵沉默。
江琰斩钉截铁:“宗门弟子都是正经食谱,喜欢烤鸭,不以□□为食!”
埃莉诺放心了,原来只是谈谈恋爱。
“都怪清随没说清楚。他话没说完,招呼不打一声就飞去了梦精灵的住所,把人家吓了一跳。刚刚短暂链接了一会儿,他不会魔法,链接不稳定,我就把他踹下来了。”
埃莉诺好奇地问:“宝宝,那你们宗门的内核秘法是什么呢?”
江琰冷汗直冒,半天没动弹,好似整个人石化僵住了。
埃莉诺困惑道:“宝宝?”
江琰强作镇定,四处打量:“妈妈——?”
埃莉诺:“?”
江琰:“妈妈你掉线了吗?怎么看不见你。”
埃莉诺:“???”
她在江琰的眼前用力招手:“我在这里呀!”
江琰自言自语道:“应该是掉线了吧……算了,那我也去睡觉好了。好困哦。”
说罢,江琰转身,几步走出了梦境的边缘。
清醒的前一秒,他听见埃莉诺在身后嘀咕:“怎么回事,魔法链接信号这么差。难道是布阵的魔法石效果变差了?”
江琰猛地睁开眼睛。
他还躺在顾景昀的怀里,枕着男人的胳膊。
好险。
江琰心想,差一点就要暴露魅魔似的功法了。
江琰侧耳听着顾景昀沉稳均匀的心跳,惊吓缓缓褪去,平静下来。
他悄悄亲了一下顾景昀的唇角。
苍天可鉴,他虽然身在魅魔似的合欢宗里,但谈的可是一对一的纯爱!
第129章 合欢真人难掩纠结:“他俩要是真亲了……”
江琰和顾景昀在秘境里厮混了好几天。
说是厮混也不准确,他们有在认真地“修炼”。
虽然是男男双修。
江琰和顾景昀都是修炼天才,是天骄级别的人物,单独拎出来,修为速度本就比常人快上好几倍。二人通过合欢功法结合,互相辅助,更是体验到了一日万里是种怎样的滋味。
两个人的修为拥有比火箭还夸张的进步速度,几乎是在他们初次结合的第二天,修为就有了极大的飞跃。
等到仙舟降落在合欢宗附近的一个山头处,两人更是齐齐进入了渡劫期!
顾景昀的积累本就丰富,他破开心魔后,能明显感受到瓶颈松动,进入渡劫不过是心绪和时间问题。
可江琰不同。
他没有百年的积累,此时不过弱冠,结果几日酣畅淋漓的双修过后,竟是连跨两个大境界!
江琰心里清楚。
合欢功法本就偏向功法的拥有者,在双修一事上,他的受益会比顾景昀多出几成。
再加上……
他本就在自体双修!
双修结束后,江琰原本应当停留在炼虚巅峰,是身体内的魔力在最后关头推了一把,才让江琰跨过了那层屏障,水到渠成一般进入了渡劫。
江琰思考着——也许在双修结合的时候,不仅是他的灵力参与了循环,魔力也掺和了一脚。
这才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令他和顾景昀都受益良多。
因为他的魔力也有所增长……照理说,增长的只有灵力才对。
无论如何,这倒是意外之喜。
证明他们离飞升越来越近。
渡劫巅峰之时,随时可以牵动雷劫飞升。
只看渡劫修士想不想。
渡雷劫是有风险的,一时不察就会被天雷劈回起点。修为被劈散还算小事,最多从头开始,若是不慎死在天雷中,那可是连魂魄都不一样保得住的大事!
修真界的渡劫修士极少,几乎都是年龄接近千数的老前辈。
如今突然多出两人,其中一人只有百来岁,另一个人更是处于弱冠之年!
如此成就传了出去,怕是会轰动五洲。
江琰没料到合欢功法会那么厉害,不愧是唯一受到天道认可的修炼捷径。
但捷径不能多走。
除了刚开始的几次双修,之后的每一次结束后,修炼得到的“经验值”都很正常。
江琰也就沉沦了那么几日,震惊了一会儿,之后就当做没发生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在修炼上更加努力——正经的那种。
顾景昀对此欲言又止。
毕竟——
顾景昀才和江琰做到淩晨,青年还抽泣着说不行了、要坏掉了之类的话,困乏地陷入昏睡。
结果当日的清晨,距离那些让人又上头又心软的话语才过了几个时辰。江琰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的瞬间,准确无比地睁开了双眼,推开男人的手臂。
“阿琰?”顾景昀以为他要起床喝水。
“到练剑的时辰了。”江琰认真道。
“……??”顾景昀难以形容内心的震撼。
江琰还推他:“哥,起床跟我一起练剑!不要睡懒觉!”
顾景昀只能被迫跟着卷。
顾景昀心想,这大概就是他跟江琰之间的区别。
一个心里只有“老婆亲亲抱抱贴贴”。
另一个满脑子都是“剑来!”“魔杖飞来!”“怎么又要亲,算了敷衍一下吧。”“亲完了,剑来!!”
***
问心剑骤然出鞘,打横悬停在两人面前。
顾景昀一如既往地把人圈抱着,带着江琰御剑飞行。
江琰放松地倚在男人的怀里,跟顾景昀出行,他从来不用考虑赶路的问题,也不害怕飞剑的速度。
两人径直飞往合欢宗。
他们都没做面容上的遮挡,因此在途径安水镇时,被不少人认了出来。
“看!那是江琰!”
“江师兄终于回宗门啦!快快快,通知江琰后援会的成员,我们要给师兄办庆功宴!”
“……不是,等等!他被谁抱着呢??”
“好像是剑宗的顾少主!”
“他俩真是情侣啊?”
一群人膛目结舌,目瞪口呆。
他们仰着头,傻愣愣地用目光追随一柄飞剑。
那剑上载着两个人,体型高大的英俊男人抱著名扬天下的江仙君,强有力的手臂环过青年的细腰,明晃晃地宣示着主权。
飞剑卡着城内限速,咻地就过去了。
一群人嘴巴长得老大,脑袋就跟向日葵追太阳似的转动。直到飞剑消失在他们的眼前,人群才爆发出新一轮的喧哗。
江琰路过城东,瞥见熟人。
现在未到午时,城东的黄氏食肆还在开着。“黄氏烧鸡”和“黄氏叫花鸡”的布幌插在门边,随风晃动。
这是曾对江琰释放过善意的两家黄鼠狼。
他们卖的鸡肉很受合欢宗弟子欢迎,与醉仙楼的烤鸭并列第一。
江琰想了想,拍了拍顾景昀。
“我想给师尊带只叫花鸡。”
顾景昀没有异议,缓缓降下飞剑。事实上,江琰说什么他都不会有异议。
江琰曾带着顾景昀去过食肆,黄大哥一眼认出他俩,热情招手!
“琰儿,你回来啦!”黄大哥激动道。
“前辈和嫂子近来可好?”江琰笑着问。
“好,我们都好!倒是你,你如今可出名了!”黄大哥说。
江琰一猜便知:“是宗门大比的事?”
黄大哥乐呵呵地说:“那可不!如今谁人不知,力压群雄的榜首乃是合欢宗的江琰江仙君。连你的后援会团队都在一夕之间扩大了数倍!”
江琰:“……”
顾景昀:“……”
怎么还有后援会。
黄大哥的目光移到顾景昀身上,目光下移,落在他俩十指相扣的手上。
黄大哥满头问号,悄声问:“琰儿,你不是说,你和顾少主只是挚友吗?”
手牵手就罢了,十指相扣是否有点太过亲密。
江琰讪讪一笑,不得不打了自己过去的脸。
“我们……我们已是道侣了。”
黄大哥可疑地沉默许久。
你当初还说“是挚友还是爱侣,你自有分辨”,原来是这么分辨的!
江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景昀适时开口道:“前辈,可还有叫花鸡?我们想买两只。”
“有。我给你们用油纸装好。”
黄大哥转身去忙碌,略过了这个话题。
片刻后,他将打包好的叫花鸡递给顾景昀,对着江琰偷偷使眼色。
顾景昀见状,以“去隔壁买烧鸡”为由,主动将空间让给他们。
江琰问:“前辈何故欲言又止?”
黄大哥压低声音:“琰儿,你是妖的事,少主知道吗?”
江琰点头:“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他待我极好,我还找到了家人。”
黄大哥松了口气:“那就好。他们在何处?”
江琰:“在北洲,是雪妖族。”
黄大哥吃惊:“竟是雪妖!那你——”
江琰摇头:“我不是,是雪妖族中有与我父亲结拜的义兄妹。”
黄大哥:“原来如此。”
说话间,顾景昀提着两只烧鸡回来。
江琰与黄大哥拱手告辞,言语间,透露出将要远行的意思。
黄大哥问:“琰儿今后有何打算?”
江琰道:“唔……待此间事了,就去找父母。我已有他们的下落。”
修者之间的友谊向来如此。
朝见夕别,再见或许已是百年、千年,也或许再也无法相见。
可能友人已经陨落,也可能找了块风水宝地闭关修炼,闭门不出。
黄大哥已有预感。
这兴许是他与江琰之间的最后一别。此去经年,不知有无重逢日。
他猜到江琰身上有很多秘密,只是不愿深究。
在他眼里,江琰始终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迷路的妖怪幼崽。
“早些回家,你爹娘一定很想你。一路平安。”黄大哥摸了摸江琰的发顶,笑容慈祥温和。
江琰不止为何,心中酸涩,眼眶微红。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前辈,保重!”
黄大哥摆摆手,推掉顾景昀递来的银子:“去罢,小两口好好过日子。”
顾景昀的地位和修为摆在那里,本不用行礼。但他还是跟着江琰执晚辈礼,同他道谢。
两人御剑离去。
黄大哥感慨万分,昔日不谙世事孤零零的崽崽,如今也变得成熟稳重,还有了伴侣。
小情侣一走,远处蹲守许久的迷弟迷妹们瞬间冲了上来,热情似火。
“掌柜的!方才他俩买了什么?原样给我来一份!”
“原来江仙君也喜欢叫花鸡……我跟他有相同的爱好,四舍五入,我们就是好友了!”
黄大哥哭笑不得,吆喝道:“都排队啊!插队的人不给买!”
众人迅速排成一列,旁边的烧鸡摊位也肉眼可见地多了一串人。
黄大哥正准备做生意,忽然注意到柜台下方收纳碎银的盒子里多了一个布囊。
黄大哥拿起乾坤袋。
里头是大笔灵石和珍贵的修炼物资,都是适合黄鼠狼的宝物。
即便他年纪大用不得,也可以给刚开始修炼的女儿。
“这两人真是……”黄大哥怔松片刻,摇头笑道。
“掌柜的,我的叫花鸡!”顾客急切催促。
黄大哥把乾坤袋收好,挽起袖子应了一声。
***
“来了来了!”
合欢宗,小院的正门处,严宇珊和范扬扒拉着大门,齐齐朝外探头。
瞧见天边远远飞来的剑影,严宇珊扭头跑回院内,边跑边喊道:
“师父,琰儿带着顾少主回来了!我瞧见飞剑了!”
正厅的大门敞开着。
小情侣一路都不避开人,早就有好事之人将消息传了回来。
堂上,合欢真人早早收到消息,端坐在上首。
合欢真人神情肃穆,闻言,只高冷地点了点头。
严宇珊纳闷:“师父你装什么?一刻钟之前,明明是你坐都坐不住,吩咐我去院门守着,一有消息就来报。”
合欢真人绷不住了。
他仰天长叹:“为师有你做大徒弟,真是我的福分。”
严宇珊嘿嘿一笑:“师父客气了!咱俩谁跟谁啊。”
合欢真人:“……”
谁跟你客气,我在骂你啊!
已经能听见院内传来说话的声音。
严宇珊飞快蹿到师父的左手边站定。
合欢真人压低声音,难掩纠结:“宇珊啊,要是他俩真亲了,可如何是好?”
严宇珊沉痛道:“那范扬就赢了,我们一人要输他五十两银子!”
合欢真人:“……若是琰儿太可爱,企图萌混过关,和少主还是纯纯兄弟情?”
严宇珊:“师父可以左手收范扬的银子,右手递给琰儿相亲册子。”
合欢真人沉吟几秒,“我觉得不稳妥。等会儿我问他的时候,你寻机会给琰儿暗示,叫他先把这事糊弄过去。我和他关起门来密谈!”
严宇珊安慰道:“放心吧,师父。琰儿脸皮薄,性子又单纯,就算真谈了,最多也就牵牵小手,还能做什么呢?他说不定连功法下册在哪儿都忘了。”
有道理。
合欢真人心中大定。
他抬眼,就见三人跨过房门的门槛,一同进入屋内。
范扬贴着边溜过来,站在合欢真人的右手边。
范扬和严宇珊一左一右,束手而立,摆出两张严肃的脸,看着像大反派的左右护法。
“……”合欢真人顿时坐立不安!
糟糕,琰儿不会以为我要对他怎么样吧。其实只是想装模作样地诈一诈,看他到底能毕业没有。
之前彩排的时候,可没有这一出!
合欢真人偷摸地瞪了一眼两个大弟子。
——两个逆徒,就会坑师父!!
另一头。
江琰领着对象忐忑进殿,小心觑着合欢真人的面色。见合欢真人“面色不佳”,心里咯噔一下。
进门前,范师兄说师父死活不信他跟少主是情侣,觉得小徒弟竟然学会撒谎,很是生气。
范扬把江琰拉到一旁,凑到小师弟的耳边,诚恳给出建议:
【师弟,你最好一进门,就和顾少主亲一个给师父看,证明你们是真情侣。如此一来,师父就知道你没有骗他,还是诚实的好孩子,他就不生气了。】
江琰半信半疑,范师兄惯会唬人,真的假的。
此时,见师父神情不虞,面色紧绷。
看来范扬没骗他。
江琰心一横。
他立刻跪了下来,先给合欢真人磕了个头。
“师父,徒儿回来了!”
所有人吃了一惊。
怎么上来就行这么大的礼。
顾景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当即就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的八仙桌一放,也要跟着跪。
江琰却已经一骨碌地爬起来。
他侧着身,揪着男人的衣襟,把他往下拉。
随后,重重亲了上去。
顾景昀:“?!”
江琰催促地戳了戳顾景昀。
“快回应我!”
顾景昀条件反射握住青年的腰,一只手抵着他的背,与他唇舌交缠。
上首的三人:“……”
两人短暂亲了几秒,迅速分开。
江琰拉着顾景昀的手,红着耳根,小声道:“师父,你别生气,我们真的是情侣,没有撒谎。”
合欢真人:“……”
严宇珊:“……”
范扬把手掌往师父和师姐面前一摊,笑容真挚,深藏功与名。
“给钱。”他言简意赅道。
合欢真人和严宇珊冷着脸掏银子。
“……”江琰脸色爆红,心情悲愤。
这还有哪里不懂!
被范师兄坑了!
压根就不用亲啊!
第130章 掌门谆谆教导:“要多谈恋爱,做多点爱……”
“师弟!你看我给你抢了什么?”
范扬从师父和师姐的口中夺食,抢了一只大鸡腿,用油纸包着,凑到江琰的面前。
“是香喷喷的鸡腿哦!”
江琰冷冷睨了一眼,把脸转到左边,范扬就把鸡腿举到左面。江琰沉默几秒,果断甩头看向右面,范扬也跟着绕。
江琰:“……”
他把椅子往一旁挪挪。
范扬迅速跟上去。
江琰再挪,范扬再跟,挪,跟,挪——挪不动了!被堵在了角落!
江琰:“……”
范扬讨好道:“师弟,来吃一口嘛。”
江琰幽幽道:“我还在生气。”
范扬很是诚恳:“嗯嗯,气归气,吃归吃,别为难五脏庙。”
热乎的鸡腿散发诱人的香气,正常人该忍不住了。
江琰在内心暗暗得意。
哼哼,没想到吧。
我是喜素不喜荤的小精灵!
江琰不为所动,高冷地昂着头,缓缓吐出一个字。
“不。”
范扬被一个字击倒,溃不成军!
江琰弯腰从范师兄的手臂下钻出去,溜走,一秒都不用考虑,抛弃其他不靠谱的人,火速躲到顾景昀的身后。
范扬立马想追,转身却撞见少主一脸似笑非笑。
“……”范扬有点怂,不敢冒进,隔着一道人墙呼唤江琰。
江琰赌气不理。
顾景昀挡在江琰身前,挑了挑眉。
范扬欲言又止。
江琰拽了拽顾景昀的衣摆,压低声音道:“哥哥,我们还要去掌门那儿一趟呢。”
顾景昀“嗯”了一声,牵住青年的手。
江琰探了个脑袋出来,警惕地瞪了一眼范扬,侧着脸,说:“师父,我和兄长去见一见掌门师伯,商议魔族之事。”
合欢真人摆手放行。
“去罢。”
江琰和顾景昀离开了小院。
范扬坐回八仙桌前,重重叹了口气,神情凝重。
严宇珊“啧啧”摇头:“叫你坑骗小师弟,哄不好了吧?活该!”
合欢真人状似恨铁不成钢:“就是,没有一点师兄弟之间的爱护情谊,只有铜臭味!”
“你们快闭嘴吧。”范扬面无表情道,“输了我一百两就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师徒情和姐弟情呢?”
合欢真人和严宇珊齐齐讶异:“我们之间有这玩意?”
范扬气结,差点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小人得志。
转念一想,骂师父是万万不敢的,骂师姐会被穿小鞋,只好硬生生忍了。
好在从这两人手里赚了一百两银子,被他们挤兑几句也无关紧要。
就是琰儿……
正发愁时,突然有一个黑衣暗卫从窗沿翻了进来。
师徒三人吓了一跳,靠着玄甲上的徽章认出这是顾景昀的天狼卫。
“何事?”合欢真人问。
“奉少主之命,有几句话带给范公子。”
天狼卫朝合欢真人恭敬行了一礼,之后调转方向,凑到范扬的耳边,低声细语片刻,范扬听罢,当即面露喜色。
“多谢少主出手相助!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范扬连连拱手,喜笑颜开。
天狼卫功成身退,将话带到后,立刻原路翻了出去。
“琰儿身边时刻跟着几队天狼卫的时候,我就该坚信自己的判断。”合欢真人感慨道。
严宇珊问:“顾少主跟你说了什么?”
范扬:“不告诉你。”
严宇珊翻了个白眼,合欢真人一脸“我是过来人”的表情,淡定道:“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偷偷传授哄琰儿的秘法窍门。”
严宇珊恍然大悟:“难怪范扬笑得如此鸡贼!”
范扬懒得同她计较。
他把手中迟迟不啃的鸡腿,三下五除二吃完,一抹嘴巴,起身便走。
“去准备哄琰儿吗?”严宇珊问。
“对!我得抓紧机会!”范扬头也不回地跑了。
屋内。
两人没了一百两,但看了乐子,又有美食。
师徒二人相对一笑,寂寞如雪又美滋滋地啃烧鸡烧鸭叫花鸡……
那叫一个满嘴流油。
“小师弟真容易心软。”严宇珊感慨道。
“琰儿一向如此,面冷心热。”合欢真人说。
若无江琰的默许,顾景昀怎会好心救范扬一命,还特意派人来传话。
范扬定是想通了其中关窍,才显得更加着急。
错过这村没这店。
若是小师弟见他久久不来哄,会不会一气之下更加恼火?届时,小师弟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
江琰和顾景昀去了掌门的居所,将北洲得来的部分情报告知于他。
合欢宗说什么也是西洲三大宗门之一,有责任和义务维持西洲修真界的秩序,以免出现不可挽回的局面。
江琰一行人在北洲将魔族精锐尽数斩杀,魔族大长老不可能没有察觉。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么围剿的速度就要快。
顾景昀道:“我已吩咐麾下秘密前往太虚观和玄阴宗,三日后,便会带着愿意参与除魔的修士前往中洲。”
“剑宗等其他宗门,也各有人前往通知,最终会在中洲秘密汇合。”
任聆:“既如此,合欢宗也派人去。”
江琰问:“掌门,就让我去罢?”
任聆微微颔首:“琰儿自然是要去的。稍后,我会召集长老们前来商议,再选一队弟子随你前往。除魔是大事,各宗理应拼尽全力,合欢宗也当如此。”
掌门拍了拍江琰的肩膀,语气欣慰。
“琰儿,你是合欢宗的骄傲。”
江琰抿了抿唇,压着心中被夸赞的喜悦,正要谦虚几句,突然被掌门摁着肩膀推了一下。
猝不及防之下,青年一个趔趄后退几步,顾景昀闪电般抬手抵住后背。
男人拧着眉,脸色微沉。
“掌门这是何意?”顾景昀淡淡地问。
任聆不答反问:“琰儿,看看脚下的圈,眼熟么?”
江琰依言照做。
低头,他和顾景昀正站在一条用朱砂绘制的圆圈里。
抬头,堂上正摆着一个易碎的祖师爷陶像。
江琰两眼一黑。
这不就是当初拷问他的阵法,站在里头的人若是说谎,祖师爷就会当场碎掉。
顾景昀不知道这玩意,但直觉让他感受到了危机,刹那间警铃大作,想将江琰拉出这个一看便是法阵的圆圈。
“不许动!”任聆气沉丹田,大喝一声:“江琰,看着我,回答我!”
任聆连环质问:“你有对象了吗,双修还顺利吗,下册学到哪儿了,你俩用过几个姿势!!”
江琰:“……”
顾景昀:“……”
一定要问这么细?
江琰刚被范扬骗过一次,正处于看谁都像贼的状态。
他疑心大作,试探着质疑道:“掌门,多余的问题是没有必要的,请不要浑水摸鱼。师父说过,您一定会想方设法打探八卦,已经提前交代过我了。”
任聆一脸遗憾:“师弟真是的,问问怎么了。要是你们在房事上有困惑,我还能指点指点呢。”
江琰:“!!!”
竟然真的是套路!还好戳破了!
顾景昀极度无语,这合欢宗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不等掌门发问,江琰语速飞快:“我有对象并且实践过合欢功法,达到了毕业标准!”
祖师爷的陶像稳稳当当,一点要开裂的迹象都没有。
江琰迅速拉着顾景昀逃离“圆圈”。
“掌门师伯,我的毕业证!”
“行行行……等着。”
任聆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个类似奖状大小的宣纸。
“琰儿,为师伯研磨。”
江琰挽袖上前,拿起墨锭,片刻即成。
任聆握着毛笔,俯身写字,笔走龙蛇,很是潇洒,一副大师风范。
顾景昀对于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只是独爱琴,平时更多是弹琴给江琰听。
男人摸着下巴在旁琢磨半晌,眉宇微蹙。
任聆一气呵成地写完,停笔,余光瞥见少主的神情,顿时困惑不已。
写个毕业证书也要看这么认真?难道是写错字了吗。
任聆谨慎询问:“少主有何高见?”
顾景昀以为他在询问书法写的如何。
他仔细斟酌字句,也谨慎地回道:“掌门的狂草放纵奇诡,字字如龙。”
“?”任聆茫然,“我这手狗爬字也混成狂草啦?”
顾景昀:“……”
江琰在一旁非常艰难地忍笑。
任聆把写好的证书盖上印章,等墨迹干透,用双手捧着,表情严肃庄重地交到江琰手里。
江琰郑重接过。
任聆叨念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江琰起初还在认真回应,后面听得都快睡着了。
两人一个说一个应,几乎忘了还有一个剑宗少主在旁听。
“琰儿,身为合欢宗的骄傲,作为优秀弟子的你终于毕业了,师伯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
掌门谆谆教导:“今后也要如此,不坠合欢宗的名声!你要继承合欢宗的优良传统,争取谈好恋爱,多谈恋爱,以及认真修炼,做多点爱。要勤于钻研话本的最新潮流,研究海王三十六计……”
“是!”江琰不假思索地应道,回过神,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
“不是!”江琰根本不敢回头看兄长的表情,连忙反驳:“恋爱谈一个就够了!师伯你不要误导我!”
坏了!
任聆蓦然惊觉自己做了大错事——他在顾景昀的面前,教少主的老婆别忘记当个海王。
“那个,少主啊——”
顾景昀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任掌门若是无事,我想带阿琰先回去了。一路奔波,我们尚未来得及休息。”
任聆:“啊?哦哦,好,你们快去忙吧。”
任聆作为合欢宗掌门,整个人从里到外只有脸是白的,连心都是黄色的。
他一秒就把“休息”跟“做。爱”划上等号。
但不敢说。
只敢委婉地说“去忙吧”。
至于忙什么。
嘿嘿嘿,当然是修炼合欢功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