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合欢宗菜的一塌糊涂,古往今来,就没有认真参加过,向来是敷衍地应付了事。
按照赛制,连胜三局之后才能每一轮都有休息的机会。
大家最怕连战时遇见实力相当或是实力高于自身的宗门弟子,诸如合欢宗一类常年吊车尾的宗门,都是被用来刷分的工具人,随便打打就能赢。
对上合欢宗的人,岂不是手到擒来。
运气真好,可以休息一轮了。
于群心中大喜,面上警惕的神情都松动几分。
“原来是合欢宗的道友,早说嘛。”
于群练的是刀法,他把长刀微微收了几分,调换方向——使得刀尖向下,刀背朝外,刀刃朝向自己。
江琰微微拧眉。
“这是何意?”
于群拍着胸脯表示:“江公子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江琰:“……”
于群风度翩翩:“公子姿容卓绝,光彩照人,这剑宗的风水养人,必不会叫公子喜极而来,悲怒而去。”
江琰面无表情:“请说人话。”
于群:“……意思是,我会手下留情,打你下台时注意分寸,绝不会伤到你的脸。”
在擂台上,合欢宗有一个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不能打脸。
字面意义上的。
若是不慎让合欢宗弟子伤及容貌,碍于现场规则,或许不能拿你如何,但事后肇事者一定会发现自己变得非常倒霉。
于群自以为体贴地说完,对面的俊冷青年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江琰的目光移到一旁,问擂台之下的剑宗弟子。
“可以开始了么?”
作为现场记录和裁判的剑宗弟子一愣,双眸撞进美人清淩淩的目光里。
“啊……可、可以的!”
剑宗弟子红着耳根,仓皇应了两句,眼神闪躲地挪开视线。
他定了定神,高举剑柄,喝道:
“第十八擂台,第四轮比赛,干天宗于群对阵合欢宗江琰。”
“比试开始——!”
声音响彻整个比试场。
数不清的目光纷纷朝这个擂台汇聚而来,乍一落下,便有不少人发现。
台上的合欢宗弟子,正是先前惊艳众人的清冷美人。
由此一来,原本还兴致缺缺的观众顿时升起兴趣,还有人顺手拽过身边的同门。
“看,师姐,是那个美男子!”
“师兄,那不是你方才一见钟情的道友么?”
“原来他叫江琰,这名字真好听……”
台上。
于群笑道:“江公子——嗷!”
一句话未能说话,眼睛一花,江琰已闪身出现在于群的面前,一脚重重踹在小腹处,将他踹飞出去!
一股巨力袭来,于群只觉中了千斤之击,痛的眼前发黑,差点五脏六腑都给踢移位了。
于群痛呼出声。
于群:“?!!”
他猛地倒飞出去,险险在最后一刻用脚刹住地板,在石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拖拽痕迹。
观台上爆发出一阵喧嚣:
“哇!!”
“我的天呐!”
“那、那还是被称作漂亮花瓶的合欢宗弟子吗?”
“美人竟有天生神力不成!”
台上,江琰慢条斯理道:“于公子,这剑宗的风水再养人,恐怕今日也得叫你败兴而归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手下留情,打人不打脸的。”
于群:“……”
这真是合欢宗的人吗?
“方才是我小看了你。”
于群稍稍收敛笑容,正经地提起长刀,深吸一口气。
他微微屈膝,将灵力聚于足底,猛地一蹬——由厚重的岩石所制成的石板顷刻间裂出无数缝隙,平地向下凹出一个坑。
而于群本人顺着这个力道,以常人无法看清的速度闪身掠至江琰面前,手中长刀凝聚着淡淡光芒,重重向下劈去。
宛如风暴迎面扑来,灵力翻涌,这一招来势汹汹,威力极盛,一般人都接不住。
论轻功,干天宗或许不如旁人。
但论起蛮力,他们自认绝不会输给旁人。
然而。
“叮——!”
一柄看似纤细的长剑,就这么轻飘飘地挡下了势如破竹的长刀。
于群大骇。
他已施加了六成灵力,为何江琰挡他就像挡住幼儿手中的木剑一般轻巧?
“区区六成,于道友还是小瞧了我。”青年轻声道。
江琰猛地抬手向上一推,灵力在瞬间爆发,于群咬牙抵挡,却还是不敌对方,手部一麻,饮血长刀竟是脱手而出,飞到了二尺之外!
于群踉跄后退两步,正欲提掌还击,一把淩寒的银白长剑已横在了他的脖颈间。
稍一动,银白长剑也随之而动,剑锋藏匿的杀机显现,男人的脖子有一条细长的血痕缓缓浮出。
血流的不多,但胜负已然明了。
一招!
莫说是于群,就连观台上的诸位观众都没能想到,能排进前三十的干天宗弟子,竟然在江琰手里连一招都走不出!
哪怕算上最开始的那一脚,再三宽容,那也只有两招啊。
于群眼神震动,那柄长剑依旧压在他的脖颈处,他能感受到剑尖的冰寒灵力,不过是受主人的压制,才没能要了他的命。
倘若他有任何异动,于群毫不怀疑这柄剑会割破他的喉咙。
“……公子好剑法,我认输了。”于群说。
“承让。”江琰微微颔首。
于群苦笑着摇了摇头,是不是承让,他心里还不清楚么?
人家说客气话,他总不能当真了。
一想到比赛前,他还说了那样的大话,如今却连手中的武器都保不住,简直……简直把脸都丢光了!
台下的剑宗弟子已看傻了,大张着嘴,下巴都快跌到地上。
还是一旁的天狼卫看不过去,主动扬声道:“第四轮,合欢宗江琰,胜!”
江琰收了剑,银白的剑锋因方才的切磋而染上一丝极淡的血色。
那长剑的剑身镌刻着盘旋的蛟龙,几滴鲜血点缀在蛟龙的吻部,像破魔剑上的龙也在饮血。
美人神色淡淡,信手挽了一道剑花,微抬下巴的动作让他显得清冷孤傲。
他谁都没看,又好像谁都不配进他的眼里。
无论是胜利还是世人的惊艳喝彩,青年都不以为意,坦然自若。
就像……
他胜利是理所应当的,这世界合该匍匐在他的脚下。
江琰随手甩了下剑,将长剑上的血甩掉。
忽然,他感觉世界好像安静了许多。
江琰茫然抬头,环顾一圈。
见观台上众人都呆若木鸡地看着他,江琰拧着眉,侧了侧身子,看向于群。
那位弟子连自己的刀都忘了捡,呆愣愣地望过来,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江琰蹙眉,语气困惑:“我不是赢了吗?”
这一句话,如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千重浪!
观台之上,众人瞬间被点燃。
无数喝彩声、口哨声、尖叫声笑声,响彻云霄。
江琰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伸手去捂住耳朵。
这帮人什么毛病。
突然大吵大闹的,看他的眼神也热切的令人头皮发麻。
耳朵太灵敏就是不好,别人只觉吵闹,江琰却觉得耳朵快聋了。
江琰捂着耳朵,问于群:“你怎么还不下去。”
“!!”于群蓦然惊醒,“我、我这就走!”
于群跑过去捡起长刀,顺着剑宗弟子的指引往台下走了几步,忽地又转身跑回来。
江琰:“?”
于群面红耳赤地问:“方才,在下多有冒犯,还请道友勿怪。”
江琰:“没——”事。
于群兴冲冲地:“我乃干天宗内门弟子,灵根好,天赋也不错,一百九十八岁已到元婴。名下灵田、房产皆有,至于灵石、天材地宝动物,我积攒了百年,身上也小有资产!”
江琰:“……?”
于群:“公子要相亲吗,不妨考虑考虑——”
话没说完,一群凶神恶煞的天狼卫已经冲了上来,将于群双手扣住,嘴也堵上,直接强行拖走了。
于群:“唔!唔唔!!”
天狼卫呵斥道:“闭嘴!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我们仙君是你能觊觎的吗!”
“一百九十八才到元婴,你个菜鸡还敢说天赋好!”
“立刻给我拖走!!”
江琰:“……”
观台上,其他门派的弟子依旧在喧闹叫唤。
忽然一股如山似渊的灵压从天而降,重重压在吵闹的人身上。
“诸位——安静!”
一道沉冷低磁的男人嗓音响起,声音不大不小。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又比任何大声喊话都有效。
众人只觉像被瓢泼冷水兜头浇了个正着,脑子里像响起惊雷轰鸣。
呼吸越来越沉重,无形的威压叫他们如芒在背,一阵心悸恐慌。
观台上的音量越来越低,说话的人越来越少,更无人胆敢大声喧哗。
“大声喧哗者,将被天狼卫逐出场外。”
“恶意扰乱秩序之人,将被逐下山,终身不得再踏入剑宗半步!”
男人的嗓音沉沉,不怒自威。
众人认出来了。
那是剑宗少主,顾景昀的声音。
被剑宗拉黑只能算倒霉,被顾景昀拉黑,那才是有苦无处说。
谁也不想在修炼缺丹少药的时候,被玉源告知——“不卖。”
谁也不想在野外风餐露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驿站时,被告知是玉源旗下的商店,再被掌柜的轻飘飘来上一句——“恕不招待。”
还有锦绣阁、拍卖行……
修士从出生到飞升,一辈子需要的东西都能在玉源找到。
上不了剑宗算什么,进不去玉源才完蛋啊。
不就是保证秩序么?
必须可以。
卖剑宗少主一个面子,总好过被当众拖走。
天知道师父保不保得住自己。
众人噤若寒蝉,一时间竟无人敢交头接耳。
顾景昀寥寥几句,直接镇住了场子。
江琰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揉了揉耳朵,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无需回头,他也知道顾景昀正在高台上看着他。
“……”
江琰收敛眸中清浅的笑意,握紧破魔剑。
“下一个。”他微微颔首,淡声道。
第102章 “别挡住我挑战第一!”
“第五轮,合欢宗江琰对阵天蛛宗程宁,江琰胜!”
“第六轮,合欢宗江琰对阵……江琰胜!”
“第七轮,江琰胜!”
“第八轮——”
“第九轮,江琰胜!”
“合欢宗江琰,连胜六场!!晋级前二十!”
……
无需任何人提醒,观台上人人都惊掉了下巴,目瞪口呆,呆滞地看着台上手持长剑的俊冷青年。
同时仍在比赛的擂台还有数个,众人却无心观看其他人的比试,场内百分之九十九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江琰的身上。
一个本以为会很快落败,只是走个过场的合欢宗弟子,一个向来被称为美丽花瓶的合欢宗弟子……
竟然连胜了六场!
他甚至在起初连胜三场,裁判询问他要不要调养半个时辰休息的时候,摇头拒绝了。
还说:“我的灵力消耗不算大,不必浪费时间了。”
只有在第八局——江琰连胜的第五场——时,江琰才向裁判举手示意要休息半个时辰。
他连胜多局,却只用休息一次。
就连排行前十的大宗门派出来争夺第一的种子选手,最多连胜四轮,哪怕再逞强,都必须脸色略白地打坐调息。
江琰却有如此魄力,丹田的“灵力海”似乎也比常人宽广许多,连胜过后,只呼吸稍快,面色都未曾变过!
不仅如此,江琰的每一局战斗都没有与对手拖拖拉拉、势均力敌地打上数百回合,更不是艰难取胜的。
在认真交手数十招后,就能敏锐地寻到对手的弱点、罩门。
紧接着便是如同第一次对待于群那般,干脆利落地一招制敌,或是将人击飞打到台下,或是打到对手心甘情愿地认输。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那么漂亮淩厉。每一个动作都舍去了多余的华丽花招,尽可能地简洁有效。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琰绝不是什么花架子,而是真真正正实力强大的剑修。
江琰在比试中,全程都只用灵力,也只会使出剑法。
若是将剑法与魔法结合在实战中,或许会让胜利的果实来得更快一些。
但江琰依旧收起了魔杖。
这里是修真界,他想要让大家认可手中的剑,作为剑修登上第一的宝座。
最后一局,被打飞下台的弟子踉跄坐起,敬佩地看了一眼江琰。
他原本是不会相信江琰能有如此实力的。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万一这“实力”里有水分呢?
他本以为前面的人都是疏忽大意,或是与合欢宗私下关系好,故意演出来的,他才不信邪……
没想到。
即便他提起十二万分的决心想要取胜,也打足了精神,发誓绝不掉以轻心,岂料依旧不敌,人都被直接一剑柄拍飞。
这位不信邪的弟子,彻底信了江琰,输的心服口服。
从一开始到现在,擂台经过多轮打斗轰砸,早已变得坑坑洼洼,尤其是其中有位修士是用流星锤的——锤子没砸中江琰,反而多次砸到地面,灵力炸开,碎石飞的到处都是。
裁判小心翼翼且满眼崇拜地上前询问:“其他擂台尚未完全分出胜负,需要等决出前二十,再开启自由向上挑战模式。江仙君要不要打坐歇息一会儿?”
江琰此前调息过一次,最后一局损耗的灵力不大。
他还有一战之力,但凡事不宜托大,要留条后路。
江琰点了头:“好。”
裁判殷勤地一甩衣袖,扫开一大片碎石和灰尘。
“仙君请坐!”
这个称呼,还是他跟天狼卫学来的呢。
多好听。
既足够尊重,又能写实地表现出江琰的气质——他本就跟飞升于天宫的神仙郎君一般,高雅纯洁,不该染上世俗的尘埃。
江琰盘膝打坐,运转功法,吸收吞吐天地间的灵气精华,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轮回流转,转换成精炼的灵力。
在他调息之时,观台上、评委席上的许多人才终于回神。
无他,江琰的两轮比赛是旁人的一轮,速度实在太快。不说对手懵,他们也懵啊!
直到现在,众人才有了相互交流的时间。
任聆侧耳听了半晌,听见的大多都是夸赞、惊叹之语,其中自然不乏质疑的言论。
有人说,这不可能是合欢宗的弟子,许是签到处记错了门派。
也有人说,那是合欢宗为了比赛名次,特意挖来的外援,帮忙打个比赛,之后就会回自己的宗门去了。
还有人依旧不信邪,总觉得是上台的修士被美色蛊惑,心软手慢,才会输掉比赛。
庞云虎和曹甫早已输完回来了。
前者还好,勉强胜了一轮,第二轮就被人打下了台。后者则要惨一些,一轮都没能获胜。
此时,他们二人与掌门坐在一处,也听见了这些质疑的声音。
“他们怎可以如此过分!”二人怒气冲冲地说。
任聆嗤笑一声,故意提高音量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琰儿的起点,或许就是那些恶意揣测之人修炼的终点,可怜可怜他们吧,别同俗人置气了。”
修士的耳力本就好,离得近还敢大声说贬低、猜疑、造谣的话,明摆着就是说给合欢宗听的。
剑宗何时搞错过参赛之人的门派?
江琰的实力有目共睹,有眼睛的人都不会说出“对手是被美□□惑才认输”这种离谱的话。
呸!有眼无珠,没品的家夥!
长得太好看也是错?
那不过是江琰身上最稀疏平常、最直观的优点罢了!他靠的是实力,而非颜值。
任聆故意和弟子们大声挤兑坏心思的人,把那些人气得要命,却又拿合欢宗无可奈何。
一是合欢宗后台硬得离谱。
二是……
人家确实厉害啊。
说坏话的时候,别说合欢宗的人,就连自己的同伴都会忍不住投来一个“你脑子没事吧”的眼神。
说不了两句,不仅自讨没趣,还被人不动声色地远离了。
回过头来,才发现当初费尽心机想要融入的圈子、曾经交好的友人……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嫌弃和鄙夷。
半个时辰后,其他擂台也陆续决出胜负。
前二十已定!
剑宗宗主扬声公布名单。
诸如剑宗、太虚观、翎羽宗、玄阴宗等大宗门,皆是榜上有名。最让人惊叹的,当属本届黑马——合欢宗!!
合欢宗竟然也上榜啦!
千年都难得看见一次啊!!
顾宗主没理众人的议论,又公布了排名。
前二十的临时排名,是按照上一届宗门排位、参赛弟子的修为、当届的连胜积分来综合排定的。
若有人想更改,只管向上挑战,最终是第几,全靠实力说了算。
在修为上,大家都是元婴,修为相近。
在连胜积分上,江琰在第十八擂台连胜六轮,位列第一。可但凡能进前二十的,都是连胜多局的人,他有优势,但不多。
至于上届排名,其他宗门都是前二十、乃至前十!
合欢宗……
倒数第三。
江琰看着裁判分给他的“第二十名”,有片刻哑然。
擂台总共有二十个。
江琰跟随指引,从十八号擂台转到二十号擂台。作为擂主,他要么向上挑,离开这里,要么留下接受二十以下的修士的挑战,直到保住自己的席位。
担任裁判的剑宗弟子问:“您要离开还是留下呢?”
江琰看了看台下聚过来,虎视眈眈的修士——他是前二十的守门人!
谁要留在这里看门啊。
江琰拿起破魔剑,问:“我可以开始挑战了吗?”
裁判:“仙君想挑战谁呢?”
江琰试探地问:“可以直接挑第一么?”
站在一号擂台上的淩含璋背后一寒。
裁判吃了一惊,回答道:“不行噢,得一个一个挑过去。”
“行吧。”
江琰郁闷:“那我打到第一的时候,天都黑了。”
裁判讪讪笑了笑,对此不当回事,纵使江琰再出彩,可车轮战一个一个打过去,又岂是易事!
江琰快速来到十九号擂台,身后跟了一串听了他与裁判的对话,打算看热闹的人。
十九擂台的擂主是玄阴宗的弟子吴一诚。
吴一诚笑着拱手:“江美人,久仰大名。”
江琰茫然:“你认识我?”
吴一诚:“合欢宗赫赫有名的高岭之花、冷美人,西洲何人不识呢?”
他积极道:“我还去安水镇蹲过你,恰好看见你进玉源客栈,只是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拖走了!”
江琰警惕:“你蹲我干嘛?我们有仇吗?”
在他心里,蹲人只有一个作用——套麻袋下黑手。
吴一诚哽住:“我……我们没仇!我就是闲着无聊,想试着攻略极难攻略的江美人。”
江琰纳闷:“攻略?什么意思?”
吴一诚:“就是——”
江琰:“算了,不想听。”
吴一诚再度哽住。
江琰提剑而上:“抓紧的,别挡住我挑战第一!”
远处。
清楚听见这一句话的淩含璋:“……”
救命,压力好大啊!!
百来号人分散开来,每个宗门都有三人之数,对大宗门而言,前二十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甚至有宗门派去的三位弟子全都进了决赛圈,比如万法门和剑宗。
江琰从末席向上挑战,一路势如破竹,从十九到十五,他中途只歇过一次。
从十五到第十,他歇了两次。
从第十开始,每挑战一次,他便要调息打坐一刻钟到半个时辰不等。
进入前六,他开始吞服丹药——经过裁判检查后的回气丹——以辅助在半个时辰内回满灵力。
众人见他一路走来,已是佩服得心服口服,甚至有不少人当场把江琰当作祟拜对象。
若再有如之前那般酸言酸语的人,大家给的就不是一个鄙夷的眼神了,而是直接堵嘴拖出场外,围殴暴揍一顿!
江琰打赢了排名第三的剑宗段越,打赢了第二的万法门蔺符。
站在了综合排名第一的淩含璋面前。
江琰在台下调息了足足半个时辰。
“含璋,劳你久等。”江琰提着剑,淡定走上擂台。
他自认为语气很温和,但经过方才数个时辰的打斗,青年浑身上下都是血与尘,气势滔滔,杀气腾腾!
淩含璋还没说话呢,先被煞气扑了满面。
“……”他抹了把脸,也握住手中的剑。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江琰有多强的。
淩含璋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凝重。
“请指教!”
“请。”江琰亦是沉声回应。
第103章 “胜者,江琰!”
评委席上。
宗主们亦在密切关注江琰的一举一动。
他们的关注点与观台上的人不同。
宗主们见多识广,合欢宗又如何?修真界能人辈出,天骄为何不能诞于合欢宗?
度过最初的吃惊,这些大人物们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江琰的剑法上。
“他对灵力的操纵细致入微,回覆速度也很快,在这种喧闹、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的场合也能静心吞吐灵气,不骄不躁,很好。”
“基础功非常扎实,看来平时的修炼从不懈怠。”
“剑法颇为玄妙,这几式似乎是剑宗的基础剑法演变而来的。”
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剑宗长老“嘶”了一口凉气,拧着眉头,困惑道:“我也觉得这剑法有些眼熟。”
“这位江琰小友曾在剑宗学剑么?”有人询问顾宗主。
顾铖笑而不语,心想真相说出来会吓死你们。
他当然知道江琰是剑仙的儿子,练的当然是剑仙的沧溟剑法。
但琰儿没有对外公布的想法,他就不能越俎代庖。
更何况,无凭无据,说了也不一定有人信。
擂台之上,
两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交错、碰撞,间或发出金石相击的清脆声响。
他们将身法运用到极致,浩荡灵力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亦在上空互相吞噬着。
庞大的气流扭曲成旋风般的样式,如风暴过境,原本是透明的防护罩竟然都泛起层层水波似的涟漪,变得肉眼可见了。
场中刀光剑影,修为差一些的人不仅看不清他们的出招,就连走得近一些,都会感受到背上彷佛落下一座山峦似的厚重灵压,脸色苍白,不得不后退。
淩含璋整日屁颠颠地跟在他师兄身边,看似很弱,但其实只是因为少主太强。
他在剑宗亦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是其他师弟妹们要仰望的优秀弟子。
淩岱原本对他很有信心,知道淩含璋并不像原本那样只知浑玩。
可他凝神注视场中,半柱香后,他叹息着微微摇头。
翎羽宗的宗主问:“淩长老不看好含璋?”
翎羽宗与淩家同在中洲,无论是宗门和淩家,亦或是私底下的私交,这两家的关系都不错。
排行第十的孙飞羽——翎羽宗宗主之子——幼时还与淩含璋凑在一起到处玩,算是发小,直到淩含璋被送去剑宗学剑。
因而,当翎羽宗主发问时,淩岱并未含糊带过。
“他们已交手数百招,看似平手,实际上含璋是被压制的那一位。”
“哦?”万法门主也插话问道:“淩长老,此话怎讲。”
“含璋习落英剑法,讲究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倘若江琰习的是重剑,含璋或许还能寻到机会。可对方修的是同样路数的剑法,在对剑之道的体悟上、实战技巧上,又比他要强得多。”
淩岱道:“他们看似互不相让,实则是含璋在被牵着鼻子走。人家正在套他的剑招!”
“且看着吧,等江琰彻底熟悉了他的剑法套路,寻到弱点,就是一击制敌的时候。”
紫云宫主淡淡道:“诸位不要忘了,淩含璋在临时排名上就是第一,而江琰是一个一个挑战上来的!”
淩含璋被第二名的万法门弟子挑战过,但他守住了。
即便如此,他所需要的战斗比江琰少得多,状态也比江琰要好。
闲暇之余,淩含璋在擂台上可以打坐恢复精力体力。
江琰哪怕可以有半个时辰的打坐时间,灵力回满了,精神力却没有。
江琰从最开始便是连胜,而后更是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如今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场地内外都靠灯盏、火把、阵法来保证照明。
从早到晚,江琰不曾彻底放松。
他的每一根弦、每一个细胞都处于紧绷状态。常人能维持高度专注的状态多久呢?
他已经这么保持了整整一天,面色怡然不变,态度跟初登台时并无二致。
对待对手谦虚有礼,出剑时光明磊落不耍阴招。
是君子,更是剑客。
紫云宫主的提醒让众人一怔,心中对江琰越发看好和欣赏。
天才少有,可心性品行皆好的天才更是难得!
说话间,台上突然风云骤变。
只见两人在缠斗之间,淩含璋忽然突进一步,长剑如疾风般刺向江琰的胸膛。
江琰落下的剑空了一拍,眸中似乎闪过意外之色。
显然,淩含璋也察觉到了自己被套了进去,意识到不能再跟着江琰的步调走。
他不能见招拆招,必须主动出击,才能寻到机会。
众人顿时又一阵哗然与赞叹。
场上的局势陡然翻转。
先前还是江琰压着淩含璋打,如今又调了个头,变成淩含璋追着江琰不放。
有不少弟子在大声叫好,也有人在为江琰加油打气。
评委席上,见多识广的前辈们却拧起了眉头。
顾铖微微摇头:“兵行险招,却也要看对方接不接、会不会中招才行。对上琰儿,这个方法不见得奏效,说不定还会输的更快。”
顾景昀说:“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起码他意识到之后,没有选择被拖死,而是尝试做出改变。”
顾宗主道:“确是如此。”
常言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若连出招变招的勇气都没有,谈何在“剑”上更进一步?又如何敢妄想难如登天的飞升?
面对淩含璋突如其来的咄咄逼人,江琰没有选择硬抗,而是适当避其锋芒。
他眸色微深,沉稳地应对着每一道攻势,冷静地观察着淩含璋的动态。
江琰是元婴中期,淩含璋是元婴后期,他们之间本就有一个小境界的差距。
这点差距在高手的手里,会被有意地放大,努力让胜利天秤更偏向自己。
一点细微的差距,很可能就是彻底压倒天秤的最后砝码。
江琰能感受到丹田处传来的隐隐疼痛——那是因一整日高强度、不间断地调用灵力而产生的。
因高修为的修士之间的对决几乎都是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江琰必须不断使用灵视去感知、去探查,再用大脑迅速做出对策。
他的大脑也一阵抽痛。
江琰已经很累了。
但他仍在坚持。
淩含璋步步紧逼,已经将江琰逼至了擂台边缘。
规则有言,御剑上天是输、落在擂台外的地上算输。
一道劲风袭来,江琰条件反射地避开,余光瞥见高高的擂台边缘被切割得整齐的石板,以及擂台之下的草地。
淩含璋欺身而上!
江琰下腰躲避,抬剑挡开,险而又险地再度躲开。
剑气劈开石板,几块碎石骨碌碌地从台上滚落,掉在草地上。
“就差一点……”淩含璋咬了咬牙。
他到底是沉不住气,剑锋又追着江琰去了。
江琰毫不客气地回击,两人交错间,淩含璋也险些一脚踩空摔下去。
两人谁也没有再回到擂台中心,就站在石板边缘,在半只脚掌都悬空的状态下互相对剑。
此时的光线不如白日亮堂,两人的身子偶尔还会挡住照明的光。草地下方都是阴影,晃眼看去,还以为和半米高的擂台是在同一水平面上。
他们打的倒是激烈和干脆,但旁人看的那叫一个胆颤心惊。
忽然,江琰因漫长的战斗而步伐变慢,身形微不可查地一顿。
仅仅是那零点几秒,连一次呼吸都不到的极短瞬间。
淩含璋眼睛倏然一亮。
他寻到良机,足尖轻点地面,向前猛地攻去!
“太极无上!”
淩含璋手中的剑芒闪动着玄妙的微光,浩瀚灵力引起滔天巨浪!他放弃了防守,挥剑成河,气势如虹。
这俨然是前所未有的强势一击!
众人不由地屏息。
胜负在此一举,只看江琰能否接下此招!
江琰的面色稍白,面颊、下颌皆紧绷着,眼神锐利。
面对来势汹汹的剑,江琰反而闭上了眼睛。
青年的手中握着漆黑剑柄,银白色的剑身笔直地竖在面前,剑尖直指苍天。
剑身散发出莹莹白光,那光愈来愈盛,刺得人睁不开眼。繁星璀璨的夜空被光点亮,场中一时竟然亮如白昼!
滔天巨浪就在眼前。
“……沧溟。”江琰轻声道。
他的破魔剑长鸣。
江琰挥出一剑。
那剑甚为美丽,挥剑的动作轻盈无声,剑锋却是那样的冰冷凛冽!
就连剑身上的蛟龙之影都彷佛有了灵魂,在昼光中化为凶悍实体的蛟龙,甩着尾巴,嘶吼地朝巨浪一头撞去,用力挥动尖锐的爪子!
“轰——!”
整座山都彷佛在颤抖。
防护罩发出“咔嚓”的不妙声响。
高台之上,顾宗主和长老们忙着加固阵法,以免护法阵法破碎,灵力余波误伤擂台周围的弟子。
紫云宫主和隗夫人坐在一处,她们正满面凝重地瞧着场中,倏而听见身旁似有异响。
偏头一看。
只见顾景昀背在身后的问心剑正剧烈地振动起来,宛如遥遥附和着,发出嗡嗡长鸣。
男人拔剑出鞘,漆黑如墨的剑身躺在他的掌中,剑身上的凹槽明明没有任何血色,却依旧微微闪着红光。
“景昀,这……”隗夫人惊疑不定。
顾景昀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隗夫人就紧紧闭着嘴,只担忧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顾景昀将手握在剑柄处,尝试压住躁动的问心剑,却都失败了。
就在其他宗主即将发现此处异动之时,问心剑又慢慢归于安静。
顾景昀若有所觉,抬眸向下望。
第一擂台之上,滚滚烟尘渐渐平息,防护阵法也终于免于被毁掉的结局。
无数人的目光紧紧盯着场中。
最后的赢家,是谁?
烟雾散去。
擂台上站着两个青年,其中一人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没能抗住,跌坐在地,苦笑摇头。
另一人收剑入鞘,他仰着脸,朝着高台之上的顾景昀弯了弯唇角。
眉眼如画,清冷如仙。
不是江琰,还能是谁呢?
裁判加持了灵力的嗓门极大,声如洪钟。
“第一擂台,剑宗淩含璋对阵合欢宗江琰。”
“胜者,江琰!!”
第104章 宛如天生的灵魂眷侣。
自从宗门大赛举办至今,已千年有余,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景象——
名为江琰的合欢宗弟子,一路从最末挑到了第一,力压大大小小近百数宗门,一举夺得桂冠!
全场一片沸腾,喧嚣喝彩声压都压不住。
合欢宗上下喜气洋洋的,就连掌门都没想到江琰会这么出息!
宗门只是派江琰来相亲,就没指望拿到名次。
好家夥。
江琰直接拿了第一啊!!
而且人家也没忘了相亲的事,找到了一个优质靠谱对象!
难怪合欢真人说他带江琰去给祖师爷上香,祖师爷的香炉里冒出青烟。
原来人家真的事业爱情双丰收!
合欢宗还能跟在江琰身后蹭光,荣登“天下第一宗”。
实在太好啦!
周围不停有人前来向合欢宗道贺,任聆心中暗爽。
以前,这些人一边瞧不起合欢宗,一边又舔着脸追求合欢宗的弟子,合欢宗拿你们没办法。
现如今,合欢宗已经是你们高攀不起的样子了!
这可不是靠魅术、美色、前男友交际网……登上的第一,而是实打实的硬实力!
没错,江琰是合欢宗的弟子。
可谁敢不服他?!
评委席上。
一众宗主皆是惊叹不已。
有人问顾景昀:“少主先前所说之人,可是江琰?”
顾景昀含笑:“正是。”
“果真是意想不到的人物。他如今多大岁数?”
“二十三。”
众人倏然一惊。
“竟是连百岁都不曾有?!”
“弱冠之年便已是元婴,有如此成就!少主,你当年似乎也是这个岁数进入元婴。”
顾景昀神情坦然地说:“阿琰天资聪颖,道心纯粹,我如何比得上他?”
众人微微一顿。
顾景昀又道:“他自然是最好的。”
旁人互相看看,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夸就夸吧,哪有主动去捧对方踩自己的呢?
更何况说这话的人是顾景昀。
顾少主表面温和,实则有属于自己的傲气和傲骨。类似的话,少主从来没说过,这还是大家第一次见他在一个人面前放低姿态。
嗯……
江道友太过优秀。
少主会对他心动,也是人之常情。
非常理解。
大家目光灼灼地盯着擂台,就等着榜首发表一下胜利感言。
却见青年对瘫坐在地上的淩含璋说了几句话,淩含璋火烧眉毛似的跳起来,往台下冲去。
青年则干脆利落地盘膝坐下,闭眼打坐,眨眼间便已入定。
“怎么了?”观台上议论纷纷,“可是江仙君受伤了?”
顾景昀眉头紧锁,他甚至没用御剑,手一撑,翻过几层楼高的楼台阑干,直接向下跳去。
劲风飒飒。
男人微曲双腿,稳稳落地,晃都没有晃一下。
随后便是几个起落,用轻功赶到了现场。
淩含璋正撑着一口气,指挥剑宗弟子疏散人群,别让他们围在一起盯着江琰看。
见顾景昀赶到,他大喜过望。
“师兄!你来得正好,江琰要突破了!”淩含璋叫道。
顾景昀一怔,随后面色一紧。
修士每跨越一阶都是在挑战自己的极限,越往后,越是困难。
需要全神贯注地冲击,绝不可受到外界的干扰。
因此,每逢即将突破瓶颈的时候,修士就会有所感应,自己去寻一处闭关的洞府,落下结界,以保证能够安心进阶。
偶尔也会有例外。
就像现在的江琰,他原本还没那么快突破,是因为今天高强度地战斗,收获了太多灵感和经验,在“沧溟”一剑挥出后,萌生出无数感悟,竟是直接突破了。
修仙就是如此。
有时候,开悟与突破只在一瞬间。
顾景昀连忙帮着清场。
其他人早就打完了,只等江琰与淩含璋决出胜负就定下最终排名。如今比试结果已出,江琰又需要安静的地方进阶,再留那么多人也是添乱罢了。
顾景昀客客气气地说明了理由,安排剑宗弟子引导各宗门的子弟有序离场,又亲自跑回评委席上道了个歉,说了一通,也劝走了一群大前辈。
前辈们当然不会计较那么多,他们是过来人,知道进阶对修士而言有多重要,那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但私下里感慨是免不了的。
他们一边往外走,一边叹道:“前脚还是元婴修士,如今便是化神期了。”
“放眼五洲,又有谁能在弱冠之年达到化神修为呢?”
“天之骄子啊!”
隗夫人和顾宗主也没有留下,只叮嘱顾景昀好好看顾江琰,若需要协助,可随时来找他们。
顾景昀一一应下,将人都送走。淩含璋也没能留下,他受了点伤,得去修养,已经被顾宗主拎走了。
很快,场中仍在走动的人就只剩下负责护卫的天狼卫。
顾景昀吩咐完,在江琰的不远处盘膝坐下,耐心等着。
他等了许久。
直到夜过三更,擂台之上的青年才有了动静。
空气中的灵气躁动起来,渐渐聚集在青年的头顶,慢慢越聚越多,最后竟从无形的灵力因子变成了有形的龙卷风。
江琰就是漩涡的中心。
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彷佛没有尽头。
青年身上的气势不断攀升,从最初的元婴中期到元婴后期,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又升至元婴大圆满,乃至半步化神!
江琰并没有停下。
他的灵压越来越沉重。
天狼卫都不敢接近江琰,早已远远退开。
唯有顾景昀,收敛了气息,依旧伫立在原地。
当江琰的气势达到最顶峰时,他的修为也彻底稳固下来了。
——化神期!
江琰彻底进入了化神期,成为了年仅二十三岁的化神修士。
这种惊人的成就,是无论谁见了都要惊叹的。
江琰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感到通体舒畅,感知范围更大了、体内的“灵力海”也翻了几倍扩张,当他以灵视去观察时,不仅一眼望不到海平面,就连深度都无法丈量。
寻常的化神期修士绝不会有这么宽阔充足的灵力储备。
江琰猜测,或许是他自幼就忍受着经脉撕裂的疼痛,依旧在不断锻炼、强化,因此他的经脉比旁人坚韧许多,“灵力海”也要更要宽广。
江琰观察完识海,慢慢睁开眼睛。
“阿琰,进阶成功了么?”顾景昀立刻上前。
“嗯。”江琰搭着男人的手,站起身。“如今,我已是化神初期。”
“恭喜。”顾景昀笑道。
江琰左右看看,偌大的试炼场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二人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宗门大比早已结束,明日会公布最终名次。我让他们都回去了。”顾景昀解释道。
江琰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
“有劳兄长为我护法,久等了罢?”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顾景昀道,“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去。”
“嗯!”江琰眉眼弯弯地点头。
顾景昀觉得他好可爱,心痒痒的,凑过去想要亲他。
江琰睁大眼睛,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嘴巴。
“哥哥要干什么?”他紧张地问。
顾景昀轻笑道:“阿琰今日可是大放异彩,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那一剑的风情,不知要让多少人为之倾倒。”
江琰很小声地反问他:“那你呢?”
顾景昀微微一顿。
江琰问:“你也为我倾倒么?”
“你说呢?”顾景昀反问。
“我觉得……应该是吧。”江琰拖长了嗓音。他扬了扬眉梢,似乎有点小得意。
“那恭喜你,猜对了。”
顾景昀用拇指的指腹摩挲着青年的面颊。
男人伸长手臂揽住江琰纤细的腰,将青年禁锢在自己怀中。一手抬起青年的下巴,垂眸,吻了下去。
他以一记深吻作为证明。
江琰闭上眼睛,任由男人含住他的下唇,在他的唇瓣上轻轻磨着,迫使他张开嘴。舌尖抵入,与他交缠不休。
“……呼。”
江琰是个非常优秀的学徒,他已经学会如何在亲吻中呼吸和换气。
只是被吻得急了,他的呼吸就越来越重。被亲得太舒服了,四肢就隐隐发软,脸颊一片绯色。
顾景昀稍稍退后,留给江琰喘息的空间。
他在对方换气的间隙,哑声道:“阿琰,试想一下,这里白天的时候还人潮涌动,台上台下都坐满了人。”
怀中的青年呼吸一滞,手指几乎立刻抓紧了顾景昀的衣裳,把男人整齐的衣服都抓住几道褶皱。
男人笑了一声,略低的嗓音直往江琰的耳朵里钻,听起来性感得要命。
顾景昀说:
“阿琰,闭上眼睛。”
“我要亲你了。”
男人的话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江琰条件反射地顺着他的指示去做,然而一闭上眼,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起白日里的人声鼎沸,站在台上,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一览无余地看光。
他忙要睁眼,眼睛却被捂住。
“阿琰好乖。”
捂住他眼睛的男人又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俯下身。
这个吻失了章法和力度。
江琰呜咽一声,身体颤抖着,手指曲起又伸直。
半晌,他犹犹豫豫地抓紧了男人的衣摆,乖乖被欺负。
**
毕竟是户外,顾景昀不会真的丧心病狂到做什么。
在无人的时刻亲一亲,还算情难自禁。
再过火一点,就不太尊重了。
万一被人瞧见,那还得了?
他怎么舍得让人看见这样的江琰。
顾景昀将人抱回碧霄院,青年满脸红晕地半躺在他的怀中,柔柔地抬眸望过来,搂着他不肯放手。
“哥哥。”江琰轻轻唤道。
顾景昀:“……”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当禽兽。
即便是这样的顶级考验,顾景昀依旧抗住了!
他知道阿琰很累了。
别看江琰表面上精力充沛、神采奕奕,实际上,他不过是因突破时灵力冲刷经脉而导致的一时精神。
不出半个时辰,他必然会困倦得呵欠连天。
青年身上都是尘土,死活不肯上床榻。顾景昀把人抱去后院的汤泉沐浴,替他换了身衣裳,又把他抱回卧房。
来往侍从皆低着头,远远避开,不敢多看半眼。
因着上一次的经历,江琰还以为洗澡是那什么的前奏,虽然被汤泉一熏,有了困意,却强撑着没有睡。
哪想到顾景昀把他的衣服合得整整齐齐,连头发都烘干了,整个人塞进温暖的被窝里。
江琰茫然地与顾景昀对视。
男人顿了顿:“你不是困了?”
江琰很耿直地问:“你不是想做上次那种事?”
顾景昀:“……”
阿琰有时候直白得让人措手不及。
而且,若他说想,阿琰竟然就会配合。
太乖了吧。
顾景昀暗暗感慨。
江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偏头看着男人搬来一张琴案和圆凳。
“哥哥要做什么?”
“哄你睡觉。”顾景昀说。
九霄琴被放在琴案上,顾景昀挽起长袖,十指悬在琴弦上。
“想听什么曲子?摇篮曲也可以。”
烛台被熄灭到只剩寥寥几盏,昏黄的烛火轻轻摇曳,将男人的影子悄悄拉长。他的半边侧脸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在光影中,五官越发深邃,英俊迷人。
“……凤求凰。”江琰把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小声地说。
顾景昀略感意外,笑着应了一声好。
在缱绻的琴声中,江琰慢慢睡着了。
等人彻底睡熟,顾景昀轻轻压住琴弦,起身坐在塌边。
青年似乎察觉到他的气息接近,朝他的方向翻了个身,又挪了挪。
顾景昀嘴角含笑,手掌拂过青年的鬓发,又想替他拉一拉被角。
刚动一动,手就被沉睡中的江琰拉住了。
“……不要走。”江琰含含糊糊地说着梦话。
“不走。”顾景昀柔声哄着他。
江琰压根没有反应,彷佛会握住顾景昀的手,也只是身体想要亲近他的本能。
顾景昀半坐在塌边,倚着床头,垂眸看了江琰一整夜,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他不舍得睡觉,也睡不着。
顾景昀的心中翻涌着满腔复杂的情绪。
父母之毒已解,再无性命之忧。
曾经不喜欢,但不得不抗在身上的重担也卸下大半。
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两人情投意合,默契十足,宛如天生的灵魂眷侣。
他想了好久,想了好多。
直到太阳从地平在线升起,晨曦代替星光布满天际,纱窗外是自由的风声与雀鸟的清啼。
万物在逐渐苏醒。
一如他沉寂了百年的心。
顾景昀感受到周身灵力不受控地涌动,心中一动,低头对上受惊醒来的江琰的视线。
江琰还没彻底清醒。
他只是被身边有人暴涨的灵力一激,被动苏醒。
“发生什么事了……?”江琰慢了半拍,迷迷糊糊地问。
顾景昀停滞了百年的修为终于有了动静。
他突破了。
江琰揉着眼睛半坐起身,尝试清醒。
还没彻底搞懂,就被男人用力揽进怀里。
“怎么啦?”江琰软乎乎地问。
顾景昀埋在他的脖颈里,哑声道:
“阿琰,我喜欢你。”
“很喜欢……最喜欢你。”
江琰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反手摸摸男人的发顶。
“我知道哦。”江琰哄道,“我也最喜欢你了。”
第105章 风将他托起。
江琰是在前往莲华峰的路上,得知顾景昀突破了的。
顾景昀突破之后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气势越盛,反而收敛了锋芒,比之前更加沉稳内敛,让人摸不清底细。
江琰的确察觉到男人的气息变得凝练悠长,但他不敢确定,在询问之后,方才得知顾景昀已顺利晋升为炼虚期修士。
“……你就这么轻松地突破了?”江琰诧异道。
“你只看见结果,却忽略了过程么?”顾景昀笑道,“我可是修炼了百年有余,一朝一夕,不曾停下过。”
“那倒也是。”
江琰很快接受了这一说法,毕竟他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在修为比较低的时候,半夜正睡着觉呢,突然被父亲大力摇醒,被告知他在梦中进阶了。
朝夕的积累才能有水到渠成的突破。
江琰问:“那你是炼虚初期么?”
顾景昀沉吟片刻,答道:“实际来说,应当是炼虚中期或后期。突破之后,我还未去试炼场检验过实力。”
他能感受到体内比之前更加磅礴的力量,却无法准确估量。
毕竟他停留在化神期太久了,灵力日积月累地积压在丹田中,本就是寻常化神修士的两倍有余。
如今猛地扩张领土,所拥有的力量就更多了,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
江琰积极道:“回头我与兄长切磋一番!”
顾景昀笑着应下了。
他们快速前往莲华峰。
宗门大比虽然结束了,但名次还未正式宣布。
在莲华峰的广场中央会有一块极高的石碑,乃是由星陨宗打造的法器,上面刻有所有参赛宗门的排行,每一百年变动一次。
这玩意每个宗门都有一个,只不过是拷贝缩小版,正儿八经的石碑都是交给位列第一的宗门保管。
这块石碑已经在剑宗待了上百年。
不过,等合欢宗离开的时候,就得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江琰来到莲华峰。
上次匆匆赶来见庞云虎和曹甫,还未仔细打量过这个山顶广场,也没仔细看那块石碑。
此时被领着来到石碑面前,方知它被形容为“巨大”并不夸张。
江琰仰着头,看着大约有三十多米高的巨石碑,傻了眼。
“我和掌门要怎么把它带回宗门啊。”江琰连忙问道:“它应该能收进乾坤袋里的吧?”
顾景昀颔首:“当然可以。一般的乾坤袋空间不够,但它有配套的特制乾坤袋。”
江琰松了口气,还好不用修士一路扛着走,不然也太傻了。
真要那样的话,他会考虑研究一下,看能不能用缩小魔咒把它变小,回宗门再放大。
其他宗门的人在陆陆续续赶来,尚未完全到齐。
改名次这种事,不一定要全部人都来,前几届都有人懒得看,随便派个代表参加就完事。
但今时不同往日!
这可是合欢宗创造历史的时刻!
错过后悔一辈子。
在等待间隙,江琰跟随顾景昀绕去僻静之处,见了顾宗主和隗夫人。
夫妇俩对江琰大夸特夸,骄傲自豪、喜悦喜爱等情感几乎写在脸上,笑容满面,甚至险些忽略了自家亲儿子。
要不是江琰被夸得扛不住,红着脸把顾景昀推到前头,说他也进阶了,夫妇俩是真的发现不了。
“景昀也突破了?”
顾宗主愣了愣,凝神打量顾景昀。
顾宗主曾经是炼虚后期,因伤重百年,逐渐跌回炼虚初期,要重新温养经脉,苦修许久,才能重回当年的境界。
修为跌了,眼力没跌。
他将灵力聚集在眼部,去“看”顾景昀的内息。
顾景昀配合地稍稍外放气息。
顾宗主的面上流露出喜色,“不错,的确是炼虚期!”
隗夫人也颇为惊喜。
“听说你的修为在化神巅峰停留百年,娘本来还很是担忧,想着等宗门大比过后再好好询问你一番,也好替你寻灵药或者修炼秘境……”
隗夫人说:“如今你自己打破桎梏,也是好事一件。”
顾景昀说:“让娘担心了,是儿子不对。”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隗夫人嗔道,说完,又感慨道,“你与琰儿果真是有缘分的,两人都是前后脚接连突破,日子都选在同一天!”
顾景昀握住江琰的手,看着江琰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若非阿琰相助,我也无法破开心魔,更不会有今日。”
江琰红了耳根,低声道:“兄长言重了。”
一旁,顾宗主似乎想到什么,表情僵了一瞬。
但隗夫人满脸欣慰。
两个儿子的感情好,她做母亲的当然会开心。
隗夫人又说了几句话,都是些家常话,顾景昀和江琰一一应了。
又过了一会儿,任聆找了过来,说仪式快要开始了,让江琰快回到合欢宗的队伍里,他可是合欢宗的代表,不得缺席。
“那么,爹娘,琰儿先告辞了。”江琰认真行礼。
夫妇俩颔首放行。
江琰跟着掌门回去。
任聆打趣道:“哟,都喊上‘爹、娘’啦?”
江琰大大方方地:“嗯!”
任聆纳闷:“你怎么这时候又不害羞了?”
江琰老实地说:“因为我与少主本就是义兄弟,先是兄弟,后才是道侣。就算没有在一起,我也要喊他的父母为‘义父、义母’呀。”
少了一个“义”字罢了!
现实如此,不必害羞!
任聆:“……”
有时候真搞不懂琰儿的脑回路。
另一头,三人目送江琰远去。
顾景昀收回目光,道:“爹,你似乎有话想说。”
他注意到了,在得知他突破后,顾铖只开口说了那几句话,此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神情还颇有些欲言又止。
显然是有话想说,又当着江琰的面不好说。
他掩饰得很好,没有让江琰看出来。但顾景昀向来观察入微,第一时间发现了,只按下不提。
顾景昀神情淡淡:“爹,阿琰是自家人,亦是我的道侣。儿子从未对他有所隐瞒,他亦是如此,我们之间也没有秘密。”
“任何关于我的事,以后都不必避开他说话。”
隗夫人蹙着眉头,附和道:“就是,有什么话你不能直说吗?别让琰儿以为我们之间生分了!”
顾宗主只觉得冤死了。
“我是为了你的面子好,你反倒联合你母亲,训起我来了。”顾宗主无奈道。
“我在阿琰面前向来不在乎这些。”顾景昀问,“所以是何事?”
顾宗主支支吾吾地:“你、你突破,是不是……”
隗夫人恼了,狠狠拧了丈夫的胳膊。
“有话直说!”夫人呵斥道,“吞吞吐吐像什么话?!”
顾宗主眼睛一闭,飞快说道:“我是想问,你突破是不是因为琰儿的合欢功法!”
顾景昀:“……”
隗夫人:“……”
顾宗主:“我还没骂你呢。人家辛辛苦苦打比赛,大伤没有,但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灵力又消耗一空,看着都累得慌。”
“你倒好!一点都不体贴,还只顾着自己的快活!”顾宗主越说越气,“如此行事,像话吗!”
顾景昀:“……”
隗夫人:“……”
隗夫人没想到这一茬,因为江琰与合欢宗大部分人的画风相差甚远,她总是会记起江琰“剑修”的身份,然后才是“合欢宗弟子”。
被丈夫这么一提,她也回过味来了。
隗夫人犹犹豫豫地看向亲儿子:“你不会真的……”
方才是他的父亲,如今轮到顾景昀了。
他也想喊冤。
“我没有!”顾景昀忍不住扶额,长长叹道,“我是感激阿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坐在他床榻边,瞧了他的睡颜,瞧了一整夜。”
顾景昀说:“临到破晓之时,耳听窗外的鸟鸣,眼见心上人,我似有所感,自然突破。”
“不是你想的那般不堪。”
顾宗主与隗夫人半信半疑,因为合欢功法是世上最强大的双修功法。毫无根骨的人跟天才双修,都会被强行推上修仙道路。
不然合欢宗为何作为排行榜上倒数第三的宗门,却是西洲三大宗门之一。
“说的那么浪漫,没有在唬我吧?”顾铖问。
顾景昀给了父亲一个冷如刀的眼神。
顾宗主干笑:“好罢,是我误会了,对不住。”
顾景昀暗自庆幸。
还好没有让阿琰听见,不然还得了!
先前信誓旦旦,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快。
真是世事无常……
**
各大宗门的人都到齐了。
参与的宗门太多,总不可能一个个念出来,会累死。有些倒数的宗门,也不愿意在此刻出名。
因此,从倒数到第二十一名,都是已经提前张贴公布,在石碑上也已经刻好了名字。
从第二十名起,顾宗主念一人的名字,便有该宗门的代表——一般都是参赛赢得荣誉之人——出席。
他们会用刀剑等利器,在石碑上亲自刻下宗门的名字。
若是平时不用刀剑,可以跟剑宗现场借一把剑。
石碑高大,刻字时需要短暂悬空。
这对于靠实力打进前二十的人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轻松就能做到。
顾宗主挨个念过,每念一个名字,就会停顿一会儿,直到那位弟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刻好字。
“第十一名,翎羽宗孙飞羽……”
“第三名,万法门蔺符……”
“第二名,剑宗淩含璋。”
淩含璋抱拳出列,很快刻好“剑宗”二字。
按照往常,剑宗的名字都会出现在最顶端,如今它的上方却还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位。
众人屏息凝神。
见证历史的时刻到啦!
顾宗主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宗门大比第一名,合欢宗,江琰!”
底下一群或崇拜或爱慕江琰的人热烈欢呼,激动鼓掌。
前面十九个人都没这待遇!
江琰绕过众人出列。
顾宗主含笑道:“琰儿,去刻字吧。”
江琰点了点头,拔出破魔剑。
他的剑出鞘,寒光凛凛,一看便是绝世宝剑!
星陨宗乃是以炼器为主的宗门,当即目光便被吸引过来。
星陨宗主轻轻“咦”了一声,眸中似有困惑与思索。
他昨日离得远,没能瞧见宝剑的细节。
如今近距离一看,这才发现不对。
这把剑,怎么与千年前剑仙让星陨宗打造的忘归剑那么相似呢?
不对啊。
剑仙飞升,忘归剑应当被剑仙一同带走了才对。
怎会出现在江琰手中?
星陨宗主心中再多的疑惑,江琰也是听不见的。
他快步走到石碑前,用力向上一跃。
被灌注了灵力的这一跳,竟是直接跳了几十米高。
风将他托起。
江琰以剑为笔,将合欢宗的大名刻在各大宗门之首,落地轻盈无声。
石碑之上,“合欢宗”三字写得飘逸又凛冽,一如江琰此人。
江琰收剑入鞘,抬眸却与含笑注视着他的玄衣男人对上视线。
雷鸣般的掌声中。
江琰也朝男人弯了弯眉眼。
是第一噢!
第106章 小江仙君掩耳盗铃的样子,怪可爱的。
远在千里之外的合欢真人也收到了喜讯,既惊又喜,连忙联系自家小徒弟。
在仪式散了之后,顾宗主让各宗的宗主、长老别急着走,请前往议事堂叙叙旧。
哪有叙旧要去议事堂的呢?
一群人心领神会,知道是要说正经事了。
大家不都是为此而来的么。
一群人叮嘱完自家小辈,跟随顾宗主转移阵地关起门来说话。
顾景昀在人群中查找江琰的身影,放眼望去,人头攒动,迟迟找不到人,反倒是看见了合欢宗的几个弟子。
他快步走去。
庞云虎正在与曹甫感慨:
“合欢宗竟然也有今日!”
“是啊,多亏了江琰师兄。”
“话说,曹师弟你找到对象了么?”
“找了俩,你呢?”
“……师弟你可真强。我、我相亲失败了,唉,还是忘不了他。”
“?有故事不早说,我今日没带瓜子!”
两人一抬眼,就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英俊男人找了过来。
“!”两人吃了一惊,顾少主找他们干嘛?
“请问可否瞧见江琰?”顾景昀问。
两人手忙脚乱地指了个方向,结巴道:“在、在那边……他接师父的传音通信去了。”
“多谢。”顾景昀说。
“少主客气了。”
两人目送男人走远,互相对视一眼,眸中都闪烁着吃瓜的兴奋光芒。
曹甫:“我打听过了,碧霄院是少主的住所。”
庞云虎非常激动:“江师兄要成功毕业了吗!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范扬!”
终于有理由联系前男友了。
谢谢江师兄。
被感谢的人正猫在角落里接通信。
能够万里传音的传音符贵得离谱,使用时间还短,即便如此,也不妨碍合欢真人道喜与催婚。
“没想到琰儿如此争气!好样的!”合欢真人欣慰道,“作为你的师父,为师以后在西洲……不,整个五洲大陆都可以横着走了。”
江琰有点小记仇,故意道:“师父不是说——我会让您在教育界颜面扫地吗?”
合欢真人:“?我背着你说的,你怎会知道?好啊,定是那两个逆徒向你告密!”
江琰:“莫怪他们,是我耳聪目明,自己听见的。”
合欢真人在催相亲之前,不得不花了一整张符箓的时间来哄小徒弟。
好在小徒弟脾气很好,很快就表示“不会计较这等小事”。
两人燃起第二张传音符。
合欢真人问:“既然比赛结束,你何时回宗?”
江琰:“不着急,我还得留在剑宗一段时间当老师。”
合欢真人百思不得其解,琰儿当老师要教什么?
合欢术他教不了。
剑法……偌大的剑宗,琰儿再强也没到开课的地步。
炼丹?可剑宗修习炼丹之人不多,他还不如说去清风谷研学呢!
江琰很快给出答案:“教他们如何识别魔族以及对抗魔族术法。”
他压低声音说了各大宗门的德高望重之人,都被邀请前来剑宗一事。又道:“……所以掌门才会来剑宗的。”
合欢真人干笑两声。
原来如此。
掌门一声不吭地出门,他还以为他是想见老情人了。
传音符燃烧得飞快,转眼就只剩下半截了。
合欢真人抓紧时间问:“你找到对象没有?”
小江很心虚:“唔。”
合欢真人纳闷:“含含糊糊的,是有还是没有。”
江琰还在思考措词,合欢真人却等不下去了。
“算了,肯定没有。”合欢真人斩钉截铁道,“你也别瞎折腾了,忙完就回宗吧。师父都替你打点好啦!”
江琰心中涌起不妙的情绪,不安地、颤抖地问:“师父,您做了什么?”
传音符在风中晃动,传出师父爽朗的笑。
“为师已搜罗了整整一册子青年才俊的数据,地域不限西洲,从修士到凡人皆有之,保证你满意!”
江琰:“……”
为何沉默不语?是太开心还是又嫌相亲烦?
合欢真人劝道:“琰儿总不能一辈子在宗门学堂里留级,现在还有人喊你‘师兄’,再过两年,你就是‘师弟’了。”
“为师也不是要逼迫你做什么,只是……”
合欢真人掷地有声:“你总得找个顺眼的人,试着聊一聊吧?!怎么会有合欢宗弟子连小嘴都没亲过!”
江琰:“……”
其实亲过了。
合欢真人:“就这么定了,回宗就给我去相亲!”
江琰惊慌:“实在不必!师父,你——”
刚说到这里,巷子口的光忽然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
男人逆着光朝他走来。
“阿琰,你在这里啊。”
江琰一惊,猛地掐断了传音符。
被迫中止灵力传输,传音符身上的火光迅速扩大,将其吞噬,化成点点灰烬撒落在地。
“哥、哥哥……”江琰磕磕巴巴地说,“你怎么来了。”
顾景昀一头雾水。
“我不能来?”
江琰:“能的,能的。”
顾景昀上下打量青年几眼,淡淡道:“背着我做什么事了?”
江琰装傻:“没有啊,哥哥想多了。”
顾景昀咂舌。
分明听起来更心虚了。
江琰伸手去拉顾景昀,主动道:“是不是爹娘在找我们准备与宗主们议事了?我们快些赶去吧,莫要耽误正事。”
顾景昀被他拽着走了几步,突然挣开。
江琰忐忑地看着他。
男人似笑非笑地把青年抵在墙上,手撑着墙,俯身贴近:“真的没有背着我做坏事?”
江琰坚定摇头。
必须没有。
相亲册子什么的,他翻都没有翻开过,怎么能算呢。
顾景昀低垂着眼眸,心中忍笑,表面上还一副“你有事瞒我,我很伤心”的黯然神伤模样。
江琰信以为真,被男人套了几句话,就稀里糊涂地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顾景昀沉默片刻,佯装凶狠地说:“不准去相亲。”
江琰哄他:“嗯嗯,不去不去。”
顾景昀:“把真相告诉师父,让他把那册子送给别人。”
江琰火速拿出传音符,以灵火点燃。
很快接通。
合欢真人:“徒儿啊,刚刚发生什么事啦?怎么突然断开了……”
江琰眼睛一闭,心一横,被师父收拾总好过让景昀伤心。
他语速飞快:“师父我不要相亲册子,我有对象!”
合欢真人大喜:“哦?!是谁!”
江琰:“顾少主!”
合欢真人:“……那不是你认的哥么。”
江琰弱弱道:“哥哥也可以是男友。”
合欢真人嗤笑一声,不屑道:“这话又是谁教你的。木头一样的江美人竟能开窍到爱上义兄,谁信呐?”
江琰:“……”
顾景昀:“……”
合欢真人:“而且你在我面前发过誓,说此生不会爱上顾景昀,与他是感天动地兄弟情。如今怕不是跟他商量好了,想要蒙骗我吧?”
江琰:“……”
顾景昀:“……”
合欢真人:“除非你俩亲自在我面前打啵,我才信你,否则给我老实去相亲!”
语毕,传音符被对面干脆利落地断开灵力链接。
符箓再次化为灰烬。
小情侣面面相觑。
顾景昀重重地“啧”了一声,脸色阴沉。
“我说了的,是师父不信,你不能怪我!”
江琰一弯腰就想从男人的手臂下方钻出去,还没探出半个身子,就被抓了回来。
他被摁在墙上亲得腿都软了。
青年的双臂环过男人的腰,仰着脸,乖乖被欺负,没有再躲,还忍不住把顾景昀抱得更紧了些。
在这种事情上,江琰才会更像一个合欢宗人。
从不扭捏。
舒服就不躲,喜欢就会点头说要。
大方又主动,常常叫人难以把持。
巷子隐蔽无人打扰,深处昏暗安静,唯有亲吻的轻微水声响起。
过了片刻。
顾景昀慢条斯理地松开江琰,任由青年趴在他的肩上微微喘息。
“你亲得太凶了。”江琰控诉道。
“提前演练一下,免得师父又不信。毕竟某人亲口发过誓。”顾景昀笑吟吟地说。
江琰霎时噤声,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顾景昀的眼睛。
他想了想,突然精神一振。
“想好如何狡辩了?”男人淡淡地问。
哈哈,怎么会呢。
都说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
过去的江琰跟现在的江琰有什么关系?那个发誓的人不是他噢!
江琰义正辞严地一通诡辩,把顾景昀气乐了。
顾景昀捏了捏青年的脸颊,没舍得用力,但耐不住手感太好,又顺手揉了揉。
“小江仙君掩耳盗铃的样子,怪可爱的。”
江琰抬手捂住耳朵,瞪他一眼。
谁掩耳盗铃,胡说!
**
剑宗,议事堂。
因谈情说爱而姗姗来迟的情侣二人,悄悄从后门溜进大殿。
诸位前辈似有所察,但注意到两人交握的手,皆是善意地笑了笑,没有揭穿。
其中有不少人暗暗感慨:
不愧是顾少主,出了名无法攻略的冷美人都能拿下,厉害。——这种都是西洲人士。
不愧是能够代表合欢宗的江仙君,转眼就破了少主的无情道,佩服!——这种则是东洲人士。
剑宗与合欢宗要联姻吗?也行,那以后又多一个藉口联系任聆。——这类是任聆的前男友们。
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安静,你们懂不懂啊?别看我,更别互相打量啊救命!!——这是在前任修罗场中煎熬不已的任聆。
引起众人心中各种大戏的情侣组对此并不想了解,他们悄悄坐在了隗夫人的身后。
任聆:“……”
我不是你的师伯吗,怎么能丢下我。
江琰不是故意的。
只是任聆的位置离后门太远了,穿过去要横跨一个大殿,还是隗夫人离得近些。
顾宗主轻咳几声,将事情拉回正轨。
“……正如老夫方才所说,魔族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不知刻了多少血魂阵,谋害无辜百姓。魔族甚至在刻画亡灵复生阵法,企图复活魔尊!”
大家撇开无关思绪,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关于更详细的内容,就由琰儿来解释。他已将这两个法阵研究透彻,亦是最了解魔族之人。”
顾宗主说罢,扭头望向一旁的坐席。
“琰儿,交给你了。”
江琰肃然起身,拱手。
“是,爹。”
虽然情势紧迫,气氛严肃,殿中众人还是有一瞬的分心:
——噫,这都叫上‘爹’啦。啧啧啧,少主的速度真快啊。
江琰走到大殿中央,挺直了腰板,将一切娓娓道来。
简单来说,血魂阵就是靠吞噬人类血肉的阵法,为的是将吞噬的血肉转化成能量,供给叠加在它上面的另一阵法——复生阵,以此达到复活魔尊的目的。
复活一只小动物、一个凡人或修为较低的修士,所消耗的能量不大。
可若是要复活已有渡劫期修为的魔尊,所需要的能量则无比庞大,不知要“吃”掉多少血肉。
魔族想了一个办法,又创造出来了一个大血魂阵。
将小血魂阵分别刻在五洲大陆的不同地域,如同刻在大血魂阵的不同阵眼处。以无数个小阵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大阵,将整个人间化为血肉炼狱。
如此一来,能量必然充足,说不定复活的魔尊还是全盛时期满状态的。
现今,他们发现得还不算晚。只要破坏小阵,就能阻止大阵运转。唯一的问题在于大血魂阵的阵法图不齐全,无法推算出所有阵眼的位置。
要么补全大阵法图,准确突击。
要么人海战术,残缺的部分挨个排查。
五洲辽阔,光靠剑宗与合欢宗无法实现人海战术,因而将修真界的宗门都召集起来,携手破敌。
大部分修士们不需要详细知道法阵的原理、魔力走向,只需要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如何识别和破解。
这点好办。
在宗门大比前,江琰一直苦心研究亡灵魔法与亡灵法阵,找到了不少窍门。
虽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体系,但百年前,魔族莫名其妙出现之时,修士们就靠自己的力量把魔族直接揍得满地乱爬,更是联手将魔尊斩杀。
其中也耗费了不少力气,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
魔族总会是输家。
修士们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江琰解说完,他们一边义愤填膺、恨得咬牙切齿,一边摩拳擦掌,只等分配完任务,他们就冲去大干一场。
武德非常充沛。
至于大阵法图,这一点也不用江琰操心。
在座亦有不少在阵法方面造诣颇深的人士,比如万法门从上到下都是主修阵法的,是专家中的顶级专家。
当江琰将阵法内部解剖图放在他们面前,又轻巧地说了几处关键节点,他们一点即通,眨眼间就把法阵吃透了,甚至能帮着反推阵法。
江琰还是太年轻。
纵然天赋再高,又怎能比得过学识渊博、修为高深的大前辈?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拿不下区区一个残缺阵法吗?
万法门的宗主收下了江琰修复了一半的阵法图,以及一些有帮助作用的数据。
他郑重表示:“这阵法就交给我们吧,最多半个月就能复原!”
“半个月?宗主说笑了。”
旁边的长老抚着长须,慢吞吞地说:“这玩意顶多七天,或者七天都不用。”
毕竟魔族能有什么好东西。
研究了几百年也就搞出个阵法,还得大费周章跑遍全世界刻阵,杀了所有人才能凑够能量。
这玩意要是藏得深,那就不好说了。
但只要被发现了一个,再顺藤摸瓜,很容易就能窥破魔族的阴谋。
大阵法是靠小阵来运转的,就算无法复原。毁掉三分之二,阵法就无法激活。
俗话说贵精不贵多,他们却奔着数量去了。
万法门长老表示实在搞不懂魔族的想法,难以理解。
也可能魔族单纯想要把人间变成炼狱,所以是故意的。
有万法门做担保,大家都舒了口气。
万法门主含笑道:“江琰小友在阵法一途的天赋极好,若是感兴趣,不妨前来一观,或许你会有所感悟。”
江琰心动不已:“可以吗?”
万法门主:“当然。”
就连他身旁的长老都笑着点头。
江琰毫不犹豫:“我愿意!”
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我会好好学习的!”
万法门主笑道:“你天资好,又勤勉踏实。若你是个散修,我必然要将你收为徒弟。”
江琰还没说什么呢,任聆拍桌而起。
“琰儿是合欢宗弟子!”任聆得意洋洋地说,“你们都不要肖想了。”
万法门主摇了摇头。
他是觉得,对方就算不去合欢宗,也会去剑宗。
江琰的阵法天赋是不错,可人家的剑法用的可比阵法好多了。
任聆得意不了三秒。
他的前男友——某位强行坐在他身旁的宗主——飞速捧起了他的手,满眼深情地说:“桌子那么硬,看你,手都拍红了。不如打我身上,我会放软肌肉给你随便拍。”
其他前任:“……”
这是挑衅吧?
任聆:“%#¥@——”
差点绷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人那么多,应付不过来的。你不要挑事啊!
第107章 魔族科普小课堂在剑宗开课啦!
为了解救掌门的窘境,江琰连忙用“开设魔族知识科普小课堂”的消息来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效果立竿见影,大家纷纷追问起细节,比如何时开课,谁来教,谁能去听讲等等。
长辈们修为高,不惧魔族,但他们的徒弟和子子孙孙不一定扛得住魔族的偷袭。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能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免得真正对上的时候慌了手脚。
江琰一一耐心解答完自己的部分,就把中心让回给顾宗主,三步并作两步坐回自己的席位。
顾景昀适时递来一杯茶水。
江琰说的口干舌燥,喝完一杯茶,才感觉到活过来了。
剩下的事都由顾宗主来主持,可以放松许多。顾景昀捏了捏江琰的手,含笑道:“阿琰辛苦。”
江琰微微摇头,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了四周,表面上不动声色,私底下却回握住顾景昀,跟他手指勾着手指。
还前后摇晃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样好玩。
顾景昀纵容地笑了笑,配合著江琰,跟他用小朋友的方式牵手。
坐在小情侣旁边的淩含璋受不了了。
一定要这样腻歪吗。
师兄笑起来未免太过恶心。
明明还没认识江琰之前,师兄冷得跟个冰块似的,山崩了眼皮都不抬一下,听到再好笑的事唇角都是平的,一点弧度都没有。
男大十八变,师兄你原来还有这幅面孔!
淩含璋唏嘘着,小心翼翼地起身换了座位,直接坐到了隗夫人的左手边。
隗夫人:“?”
她用眼神询问。
淩含璋用低不可闻的音量,小声地说:“我想保护眼睛。”
一面说着,还一面努了努嘴,拚命打着眼色。
隗夫人不用回头都秒懂。
淩含璋:“没想到师兄有了道侣之后会是这般模样。”
此话一出,淩含璋感觉自己的背后要被一个淩厉的目光刺穿了。
他僵硬着身体,坐得比树还笔直。
隗夫人嗔怪道:“含璋还小,不懂有道侣的好处。”
淩含璋赌气:“我要修无情道。”
隗夫人:“这可不成!你回头问问你师兄,无情道感觉如何?”
淩含璋战战兢兢地回眸。
他师兄冷淡地注视着他,高冷地吐出七个字:“无情道,狗都不修。”
淩含璋:“……”
隗夫人也回头:“哎呀,虽说话糙理不糙,但你也太糙了。就不能委婉点吗?”
“抱歉,娘。”
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抬袖挡了一下并亲了一口江琰的侧脸。接着回过头,面无表情道,“这是儿子的真情实感,委婉不起来。”
有老婆的好处,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隗夫人:“……”还好我结婚了。
淩含璋:“……”专门点我呗?
江琰满面红晕,不是,说话就说话,干嘛突然亲他!
就算坐在后面,就算以袖袍遮挡,距离近的人也会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啊。
江琰坐如针毡,不好意思去看娘和师弟的眼睛。
那两人已飞速转了回去。
“为何要在我面前炫耀?又不是没有丈夫。”隗夫人幽幽道。
“……”淩含璋问,“那我呢?”
隗夫人:“你要相亲么?师娘替你张罗。”
淩含璋恶狠狠地:“要!”
**
魔族科普小课堂在剑宗开课啦!
这堂课是科普性质,为的是让更多人了解魔族,知晓他们的种族特点和弱点,以便让接下来的除魔毁阵行动更加顺利。
因此,来者不拒,也不收束修。
不少弟子原本在比赛结束后就要离开剑宗,收到风声,主动要求留下来。
更有甚者,因走得太快,开课时已经离开了苍饶城。听到消息后,立刻掉头回来,不带半点犹豫。
课堂确实谁来都能听,除了一点:
听课之人,需要在进课室之前逼出一滴精血,接受魔种检测。确认并非魔修,才允许入内。
不去也可以,就是会被直接怀疑“你是不是心虚”。
只因——授课人乃是当今宗门大比第一名,江琰!
江仙君实力超群,容貌极盛,嗓音听起来清冷,但实际上耐心又温柔,很有礼貌!
错过后悔一辈子。
江美人的课你都不去?你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不敢接受入门检查,莫不是在心虚吧?!
剑宗带头自查,其他大宗门紧随其后,小宗门见状也不能反对。
江琰号召大家自测,顾景昀又发放了回覆精血的丹药。
来上课的弟子之间,最经典的对话是:
“你查了吗?我不是,你呢。”
“我还活着,你说呢。”
“也是,若出现魔修,大家早就坐不住了。”
又或是:
“你查了吗?”
“没有。”
“什么?没有?!你是不是魔修,是不是心虚?!来人,摁住他!不查不给进江仙君的课室!”
这一招还真抓出了两、三个魔修,叫大家好一通慌乱。谁也没想到魔族藏得那么深,还在他们中间埋了卧底!
自从真的发现魔修,大家自查得更加勤快了。
这股莫名其妙带起来的风气传出了剑宗,一路向五洲蔓延。
顾景昀飞快推出策略。
想要朋友之间自证清白,可去最近的玉源商会寻掌柜和天狼卫的共同见证。
检测完,若清白,立刻送一瓶上品回血丹。若是魔族,当即被天狼卫逮捕。
举报魔族者,还能受重赏!
一滴精血只需一颗丹药就能回满,一瓶回血丹里却有七八颗。
稳赚不赔的事情!
五洲大陆上,类似的对话反覆出现:
“你们是不是魔?”
“我看你才像个魔!”
“走,跟我去玉源测过!”
“你是想薅少主的羊毛吧?去就去,我也想薅。”
亦有人心虚道:“诸位兄台,小弟还有急事,暂时不去了。”
周围人:“???你不对劲。”
大家立刻呼朋唤友,把这些心虚的人硬生生拖去玉源,拉到天狼卫面前。
反正查明真相后,大不了请一顿好酒好菜。
魔族得抓。
免费的丹药,也得领。
举报还能有钱拿!
一时之间,全天下的魔族魔魔自危。
……
除此之外。
江琰的课堂出勤率是百分之两百。
起初还是个小课室,后来人越来越多,蹲过道的,站最末的,踩着飞剑悬空的,扒窗户外头探个脑袋进来的……
那叫一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人人都有奇招!
江琰不得不申请换了一个更大的课室,就这样,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每日递拜帖想入剑宗听课。
他们的师长都气笑了。
“若你们平时有这般勤勉,修为早就提升到另一个层级了!”
被训的弟子们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另一头,少主面色铁青,心情极差。
天狼卫正在向他汇报:
“今日有三十六位学生试图在仙君上下课的路上装偶遇,有八人想要递情书等物件,有七人在打听仙君的住所,若干人等在打听仙君的喜好等消息。”
“那七个人中,有三人明知仙君住的是碧霄院,还准备夜探碧霄院。”
“属下已奉统领之命,将他们打了一顿,驱出剑宗。”
顾景昀面沉如水:“直接赶出苍饶城,拉进黑名单。”
天狼卫恭声应道:“是!”
恰逢江琰下课回来,顾景昀摆了摆手,天狼卫行了一礼,无声退下。
江琰推门而入,见少主脸色阴沉,遂关切问道:“兄长心情不好吗?”
这能好吗!
老婆被无数人觊觎!
就算放出消息剑宗少主已与江琰在一起,还是有人不死心。
顾景昀问:“你回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麻烦?”
江琰想了想,瞭然。
“你是说守在路边的学生么?”江琰挥动魔杖,对自己念了个一个混淆咒,眨眼间,他在顾景昀的眼中就变了一张脸。
是那种平平无奇的路人脸,存在感非常低的那类。
走过去,回头率是零。
顾景昀起初也被骗了,若不是江琰站在他面前,他险些以为面前一个人都没有。
可空气中的灵力并不是这么告诉他的。
男人挑了挑眉,凝神细看,黑沉眼瞳中闪过一抹微光。眨眼间,那张路人脸又变回了江琰本身,他的存在感又回来了。
江琰道:“对于修为高的人来说,这个魔咒很好破解,不过拿来应付他们足够了。”
顾景昀的心情总算明亮了一丢丢。
可他还是得说。
“阿琰,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我想找几个教书先生,你把知识传授给他们,让他们去给那群人上课。如此一来,教课地点不必限于剑宗,你也不必那么辛苦。”顾景昀看着正义凛然,实际上藏着说不出的小心思。
江琰爽快应下:“好呀。”
如此一来,确实方便许多。
反正最开始是想借助“名人效应”,鼓励大家进行自检和举报魔族。
如今不需要他,大家也会这么做了。
江琰自然不必事必躬亲,不然会累死。
顾景昀心中暗喜,火速吩咐人去找愿意向天下普及魔族知识的授课先生。
纪子珩办事利落,很快找来八位。
江琰会先教好他们,他们之后再去教其他学生,若遇到难题,再回头问他也不迟。
在传课期间,江琰还经常抽空去看万法门推演、复原大血魂阵。
万法门的老前辈们讨论的时候,江琰就在旁边默默地听,时不时埋头狂写笔记,很少插话。
前辈们讨论起来,偶有互相争执,现场简直是神仙打架,谁都不让谁。
宗师们就算是吵架,每一句里的信息量都是一般人听不懂的。
江琰混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偶尔被拉过去参与讨论,他就说一说自己的见解。渐渐地,他也彻底参与进复原法阵的事情中,不再是只能拿着笔记本站在旁边听。
五天后。
集合了众多人的心血,魔族研究了百年的得意之作——大血魂阵,被彻底破解并复原。
其中的阵眼非常多,果然不是单靠某个宗门就能解决的。
宗主们有序分配任务,各自领了自己宗门领域的阵法。因担心魔族强大,小宗门实力不高,应付不来,大宗门还会分出精英小队与他们一同完成任务,以此减少伤亡。
顾景昀的天狼卫本就分布五湖四海,此时除了在分部轮值,等群众抓嫌疑犯送上门之外,还会留意附近是否有信号发出,方便第一时间救援。
魔族谋划了百年的阴谋,在修仙界所有人一条心的面前,似乎不堪一击。
授课先生已开始分散教学,大家对魔族的认知越来越清晰,不再一头雾水全靠经验和蒙。
负责毁掉法阵的各路人马也早已出发,破开了一个又一个血魂阵,甚至救下了不少险些被血魂阵吞噬的村民。
魔族也被抓了好多,其中也不乏高级魔族,还被套出来好多消息,让魔族的阴谋更加无处可藏。
好消息接连不断。
顾景昀亲自带队,剿灭了苍饶城附近所有的阵法和魔族巢穴,最近甚至把半个东洲都翻了一遍。
东洲剩下的地域,正由纪子珩和宋桦带队处理。
江琰寻思着,是时候带顾景昀回一趟合欢宗了。
总该让师父亲眼看看,他们是真的情侣!
没想到,就在他即将问顾景昀愿不愿意跟他回一趟宗门的时候,一个惊天消息突然传来!
顾景昀匆匆推门而入,面色凝重。
“阿琰,北洲突然有灵力柱冲天而起,有秘境洞府出世了!”
第108章 “剑仙是你亲爹啊?”
北洲忽然有秘境洞府出世,这条消息瞬间吸引了全修真界的目光。
剑宗,议事堂。
众人齐聚一堂,江琰亦在其中。
“历来,秘境洞府出世必有异象显现。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留下的洞府,出世时的动静就越大。”
顾宗主沉吟着说:“如今灵力柱冲天而起,那一瞬竟有万丈之高,灵力浩荡,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都能感受到这股强劲的灵力冲击,可见洞府主人的级别极高。”
“……恐怕,会是渡劫期修士留下的洞府!”
顾宗主看了一眼江琰,说道。
江琰微微一怔。
为何特意瞧他一眼?
淩含璋拧着眉头:“渡劫期的修士能有几位?哪怕算上千年前的老前辈,也不过寥寥几人。那会是谁留下的?”
从炼虚巅峰到渡劫,如同鱼跃龙门,难上加难。
至于飞升……
千年来,更是只有江清随一人。
江琰猛地反应过来,强压激动。
他颤声道:“爹,您的意思是……那有可能是剑仙留下的洞府?”
淩含璋睁大了眼睛,同样满脸惊骇。
就凭剑仙的威望,若真是他留下的,简直不敢想会有多少人前仆后继地涌入洞府,想要得到剑仙留在洞府内的传承!
顾宗主与他的妻儿对视一眼。
隗夫人轻声道:“琰儿,怕你失望,娘得直说——我们并不能确定,这不过是猜测。”
江琰问:“渡劫期修士再少,也不是没有。为何你们会立刻想到剑仙呢?”
顾景昀安抚地摸了摸江琰的发顶。
“剑仙当年是在剑宗无念峰飞升的,而非北地极寒之处。照理说,修士都会留下自己的洞府传承,但剑仙什么都没留,除了无念峰山洞内的那道剑意。”
“你先前想查‘雪铁龙’与‘雪晴’,事关重大,我托父亲和淩长老帮忙,如今已有眉目。”
江琰急道:“如何?”
坐在对面,始终没有说话的淩岱,终于开了口。
淩长老缓缓说出陈年旧事:
“琰儿,那雪铁龙与雪晴,乃是先代雪妖王与王后,亦是你父亲的知己好友。传闻,他们与剑仙的关系非常好,曾经还一通在江湖上游历,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三人分道扬镳。”
“他们分开后不久,江清随就回了无念峰,在山顶渡雷劫飞升而去。”
“既然曾是挚友,如今又有通天洞府在极寒之地出现,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江清随,亦是常理之中。”
淩岱说,“可江湖传言,雪铁龙与江清随乃是大吵了一架,怒气冲冲地分开的,还是雪晴从中调解,他们才没有打起来。”
顾景昀补充道:“雪妖族内亦有不少高手,或许是他们族中的前辈留下的洞府也未可知。”
江琰懂了。
这就是大家不敢确定的原因。
据流传下来的故事,先代雪妖王与剑仙乃是闹崩了的挚友,飞升也不在北地,那么,如今的洞府到底是雪妖族自己的,还是剑仙与雪妖王曾是挚友时期留下的,亦或者就是个普通路过北地的渡劫期高手留下的……
这都是未知数。
只能说,有可能,但谁都无法给出准确的答覆。
江琰喃喃道:“原来如此……”
他应当去北洲看一看。
真相如何,总得亲眼看过才行!
既然来此世界,他理应追索父亲留下的痕迹,查找一切与父亲有关的东西。
在无念峰时,江琰亲手触碰江清随留下的剑痕,触发了血缘魔法,让时间倒流了一千年。
这是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修真界都没有人会魔法,又怎会在剑痕上动手脚?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父母在他身上施加了血缘咒语,再加上坚持与他互换的灵契石。
一切彷佛在冥冥之中告诉江琰——父母早就知道他会穿越,并且为他尽可能地做了准备。
凭空出世的洞府,或许藏有所有谜团的答案。
……还有回家的路。
江琰想通了所有关窍,坚定地说:“我要去北洲!”
顾景昀轻轻笑道:“早就知道你会有如此打算,我陪你。”
江琰:“此行凶险,兄长与现今雪妖王有仇在深,不便深入北地。”
顾景昀微微摇头。
江琰还想再劝,顾景昀摁住他,以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我与你同往。”
语毕,又缓和语气,温声道:“没有你想的那样凶险。再则,洞府出世乃是天大的机缘,榜上有名的宗门都不会错过此次良机,剑宗也要派人过去的。我是大师兄,得负责领队。”
“……好罢,”江琰叮嘱:“那你不要逞强哦。”
顾景昀含笑:“嗯。”
长辈们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心中欣慰。
少主常年孤身一人,待在那缥缈寂寥的无念峰苦修,如今身边也有了能够关怀他,走进他心里的人。
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淩含璋的眼睛越睁越大,瞳孔地震。
刚刚那些话,信息量太大了吧!!
淩含璋悟了好久,想开口说话,他们的话题又已经跳到要让哪几位弟子前去北洲历练。
顾宗主和顾景昀都有意培养淩含璋,数次询问淩含璋的意见和看法,看他如何行事。
正事在前,淩含璋不得不沉下心先解决眼前的难题。
等到一切安排都告一段落,众人准备散会,各自去为历练之事做准备。
淩含璋寻到空隙,猛地跳了起来。
“等一下!”
大家停下动作,茫然地看着他。
宗主问:“含璋,可还有事?”
淩含璋盯着江琰,抖着嗓子问:“你爹不是我师父吗,关剑仙何事??”
江琰一头雾水,仍是耐心解释道:“含璋,你若是有了道侣,也会有两个爹的。”
淩含璋崩溃道:“剑仙是你亲爹啊?”
江琰点点头。
淩含璋:“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江琰头顶问号。
“大家都知道了呀,你怎会不知?”
淩含璋环顾一周。
顾景昀:“我与阿琰什么关系,知道不是很正常。”
顾宗主:“我察觉有异,某天去问了景昀,他告诉我的。”
隗夫人:“顾铖回来就跟我说了。”
淩岱:“唔……老夫是在少主请我查‘雪铁龙’的时候得知了真相。”
淩含璋:“……”
这么劲爆的事,你们就瞒着我吗。
怒了。
众人面面相觑。
啊?
原来你啥都不知道吗。
眼看淩含璋要愤怒地甩袖而去,大家连忙围了上去,好一通哄。
江琰更是拉着弟弟的袖子,哄道:“含璋莫恼,我也没想到……以后有什么,一定全都告诉你。”
顾景昀冷眼看着臭弟弟哼哼唧唧博存在感,想说话,被江琰一拽袖子,忍住了。
淩含璋问:“还有瞒着我的事情吗?”
江琰老实道:“那得看你如今知道多少。”
就是说秘密一大堆呗!!
淩含璋在心里给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张嘴就把江琰干过的所有事说了出来,末了,又问:“你知晓魔族太多秘辛,你是魔族人吗?”
江琰大惊失色,问周围人:“他还不知道吗?”
大家:“……看样子是的。”
江琰扭头,看向一脸麻木的师弟。
“我是穿越过来的啊。”江琰坦然道,“剑仙踏破世界壁之后,去了另一个魔法世界,与母亲结合有了我。我无意间触动时空禁咒,就穿过来了,魔族与我来自同一个世界。”
淩含璋:“……”
淩含璋不抱希望地问:“你们都是何时知晓的?”
顾景昀假装矜持,实则炫耀地说:“与阿琰相处没几天,他就对我坦白了。”
顾宗主:“跟之前一样,那天晚上一齐问了。”
隗夫人:“嗯,我也是。”
淩岱:“帮宗主解毒的时候,见琰儿炼药的样子,我觉得奇怪,后来查雪铁龙的时候顺口问了。”
淩含璋:“……”
淩含璋愤恨离去!
这个家好冷漠,待不下去了。
他也要找一个浑身上下都是秘密的妻子,让他们知道利害!
淩含璋大叫道:“我要离家出走!”
江琰手足无措,以为他真的生气了,连忙与隗夫人一齐追了上去,把少主等人抛在后头。
顾景昀酸溜溜地评价:“含璋难道还小么?竟会用这种小孩子找存在感的手段。”
顾宗主:“你只是没机会用罢了。”
淩岱:“少主收收醋味,老夫闻到了。”
顾景昀:“……”
他不会跟弟弟争宠的。
没那么幼稚。
嗯,暂时不会。
**
江琰在筹备去北洲的事宜。
那儿极寒,说不定还要跟雪妖王打上一场,一切都得准备充分。
数日后,就当他准备好的时刻,掌门也找到了他。
任聆要带着弟子们回合欢宗了,问江琰要不要带对象一起回去。
江琰说了北洲洞府一事。
“洞府出世那日闹得很大,我有所耳闻。怎么,你也要去?”任聆问。
江琰点点头:“掌门,合欢宗是否有弟子要前去历练?我可以带队看护一二。”
任聆:“那样的大场合,高手如云,合欢宗去作甚?给别人送菜吗?”
江琰:“……”
好有道理。
任聆又笑道:“放在以前,合欢宗是不会参与的。今时不同往日,琰儿,你若是去,就代表合欢宗去罢。”
江琰郑重拱手:“弟子必为宗门争夺无上荣耀!”
任聆哽住:“……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参与的名头。”
合欢宗到底是西洲三大宗之一,如今又靠着江琰拿下天下第一的称号,在外行事,有此身份,会比散修的待遇好很多。
琰儿说话总是一股话本的味道——剑宗爱看的那种,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莫欺少年穷”。
临行前,任聆要走了一队天狼卫,美其名曰担心前任把他掳走关小黑屋,要保命。
江琰抹了把汗,飞快给他拨人。
合欢宗的车队朝西洲而去。
破风声响起。
江琰回眸,见冷峻的玄衣男人在他身后停下飞剑。
“阿琰,诸事皆备,可以出发了。”顾景昀道。
江琰:“好。”
江琰遥遥望向北洲的方向。
他的目光专注而悠长。
相距万万里,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但他却恍惚看见了一柄通天之剑,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在半空中扭曲着闪现。它并不给人看清的机会,只一瞬,又回归虚无。
“北洲。”
江琰轻轻呢喃道,“……爸爸,那是你的沧溟剑吗?”
第109章 你们雪妖族真是有趣。
北洲。
大陆最北之处,极寒之地。
这里一年四季都覆盖着冰雪,越中央的地方,冰层越厚。因气候恶劣,凡人难以生存,故而除了需要冰雪等严寒环境修炼的修士之外,很少见到外人踪迹。
但北洲并非没有本地人士。
世间万物总是相对的,有喜热的动植物,自然也有喜寒的生物。
雪妖一族,便是北洲最大的“土著”,乃是当地的名门望族,称一句土皇帝也不为过。
他们是妖,能吞食天地灵气来进行修炼,寿命极长,在同等修为境界的条件下,雪妖的寿命是普通人类修士的两倍。
北洲的气候亦为他们提供了最好的修炼环境,让他们修为提升得更加快、产生灵智而化形也更为顺利。
雪妖在雪境几乎是无敌的存在,风吹过的雪花、冰雹都是雪妖的眼睛与利刃,元婴期往上的雪妖更是能做到呼风唤雪,冻都能把一般人冻死。
族群漫长的寿命、强大的实力,换来的是非常明显的弱点。
他们极其畏火、惧热。
小妖怪在这方面的弱点会更加明显,终生不会离开北洲雪境。
外界对寻常人类而言的舒适气温会让雪妖非常难受,若是靠近篝火,灼热的气浪会灼烧他们的皮肤,稍高一些的温度就会让他们的肌肤溃烂“融化”。
“唯有实力强大的雪妖,才能抵抗源自血脉的弱点,不惧火焰与炎热。”顾景昀说道。
“……那先代雪妖王岂不是很厉害。”江琰听完科普,感慨道。
他在时间魔法中看见的——雪铁龙直接从北洲来到了东洲,虽然不是最南,但东洲跟南洲的气候也没什么区别。
江琰有些理解父亲看见雪铁龙的惊讶了。
这一路上,江琰听了不少雪妖族的事迹,越听,他就越了解雪妖,同时也越发警惕。
传说雪妖族向来记仇且护短,顾景昀当年跟雪妖少主——事后没过两年就成了如今的雪妖王——打了一架,一人一妖都是重伤而归。
按照雪妖族一贯的作风,他们必不会让剑宗好过。
他们出不来也就算了,如今顾景昀自己跑到了雪妖族的地盘,不报复一下简直对不起护短的本能。
江琰忧心忡忡。
顾景昀摇头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见招拆招就是。”
还未正式对上雪妖族,不要提前贩卖焦虑。
江琰没说什么,一转头,就变得越发忙碌。
在即将进入北洲之时,他给整个队伍的人都派发了后勤装备——驱寒丹、解毒丹、回覆气血的魔药、展开便能变出不会被雪浇灭的灵火下拉条、联系符箓等等,不一而足。
剑宗来了十几人,都是修为足够、需要历练增长见识之人。
诸如纪子珩、宋桦、段越段霜兄妹等熟人,皆在队伍之列。
大家纷纷谢过江琰,妥善收好。
顾景昀手里拿的几乎是旁人的两倍量,明晃晃地展现着江琰对他的偏爱。
淩含璋在一旁很大胆地翻了个白眼。
师兄分明可以立刻收好,偏要拎在手上,围着他转一圈再收进须弥戒中,冲他微微笑一下,才扭头走远。
淩含璋:“。”
恃宠而骄!
如此行事,不过是仗着江琰喜欢他罢了!!
顾景昀翻了一盘,心情极好。
可惜好心情没能维持到进入雪城。
北洲辽阔,人烟稀少,小部落和小城市也有,但中心城市只有雪城一个。
雪城是整个北洲最大的城镇,亦是最靠近秘境洞府的城市。所有前来探索秘境的修士都会选择在这里落脚。
雪妖有规矩,不得升空,再能飞的修士都得排队入城。
强龙不压地头蛇,大家初来乍到,不想惹麻烦,索性老实排队。
好在入城的队伍前进得很快,队伍不长,等一等也无妨。
江琰站在队伍里,看了一圈周围的人。
……几乎都是修士,没有凡人,最次也有炼气期修为。
而那些炼气期的修士,修为低,却在冰天雪地里穿着单薄,与同伴有说有笑,一点都没有被冻僵的痕迹。
相反,有些人穿着厚厚的衣服,把手脚裹住、耳朵都罩住,寒风一吹,还是会瑟瑟发抖。
雪妖在外表上与常人无异,但在对冷热的感受上跟别人是不同的。
想必那些穿着单薄的人必定是雪妖。
“入城者,每人交二十上品灵石!”雪妖士兵面无表情地喊道。
众人议论纷纷:
“入城都要二十上品灵石,这是什么道理!”
“不如去抢。”
“这入城费也太黑了。”
议论声不断,唯有一群人没什么表情——背着剑的人,无论是散修还是有门派的修士。
有人好奇地揪住其中一个剑修:“你不觉得贵吗?”
那剑修迟疑答道:“还好吧?可能是我被罚惯了。”
那人:“……罚惯了?”
剑修:“是啊,无论哪个城市御剑超速都要给二十上品灵石,我都习惯了。有阵子为了交罚款还差点破产!”
那人好一顿感慨:“兄台,你就不能慢点飞?”
剑修正义凛然道:“胡说什么!男人不能说快,剑修的飞剑不能说慢!”
那人:“……”
偷听的江琰:“……”
江琰觉得不对。
他也是剑修,但他很遵守交通规则,哪怕是骑魔法扫帚,也从不超速!
顾景昀带他时,也会小心放慢速度,温柔问他会不会吹到风,冷不冷、怕不怕。
可见剑修与剑修是不同的。
队伍不断向前行进,江琰一行人的前面正好是几位雪妖。
他们手中没有雪城颁发的玉牌,并非城中人,但纷纷向士兵展示了雪妖的气息,确实是雪妖族人。
士兵问:“来做什么的?”
雪妖们:“探亲访友,我们也要给二十灵石吗?以前进出都不用钱的呀。”
士兵答道:“自己人不用,进去吧。这条规则是最近刚出台的,用来坑外地人。”
雪妖们心领神会:“哦哦哦!多谢大人!”
士兵喝道:“放行!”
一群排队的修士们:“……”
坑人也太光明正大了吧,就不能避着点人说吗。
雪妖们快快乐乐地手挽手进了城。
雪妖士兵懒洋洋道:“下一个!”
纪子珩上前一步,递出一袋沉甸甸的灵石。
士兵用灵视一扫,再一数人头,袋中的灵石不仅不少,反而还有剩。
多出来的,当然就是给他们的“好处费”。
士兵爽快抬手道:“放——等等!”
剑宗众人心中一紧,顿时警惕起来。
雪妖士兵们神色凝重。
面前齐刷刷一排背着剑的人,他们的目光环顾一圈,最后定格在人群中央的玄衣男人身上。
雪妖士兵们聚在一起,拿出了一张画像。
上面画着的,赫然是顾景昀!
顾景昀识得雪境文本,认出了画像最上面的三个字——“通缉令”。
顾景昀:“……”
士兵们抬头看一眼,低头看一眼,很快确认目标。
为首的士兵冷冷道:“你就是剑宗少主顾景昀?”
顾景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是。”他装作看不懂雪境文本,沉稳道,“几位有何指教?”
一群人绷紧了神经。
雪妖士兵“啪”地收起通缉令,冷淡道:“你想入城?”
“不行?”顾景昀反问。
“可以。”雪妖士兵说着,摊开了手掌:“想入城,先交二千灵石。”
顾景昀:“……”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人群中遍地都是“嘶”“嘶”的声音,活像进了蛇窝。
江琰震惊,怎么翻了一百倍啊!
上品灵石兑中品灵石,中品兑换下品,都是一兑一百。
换算过来,这就是两千万下品灵石!
进个门都要几千万吗?
好坑啊。
顾景昀无语,雪妖王明知他必定会来,也知道拦不住他入城,索性用这种手段宰他一顿么?
雪妖士兵催促:“进不进?不进城就快走,别挡着后面的人!”
顾景昀毫不犹豫,利落地丢给士兵一个乾坤袋。
士兵眼疾手快接住,快速探查,竟是分文不差。
顾景昀淡淡道:“可以了么?可以了就放行,免得拖慢后面的人。”
雪妖士兵:“……”
雪妖士兵憋着气:“放行!!”
顾景昀领头,剑宗众人鱼贯而入。
向前走了一段距离,
江琰耳朵微动,听见雪妖士兵在吩咐他的下属:
“快去向大王汇报,顺便通报城中所有商铺,剑宗少主已经来了,记得涨价!”
下属:“是!!”
江琰:“……”
你们雪妖族真是有趣。
江琰轻轻拽了拽顾景昀的衣袖,男人微微弯腰,附耳上前。
江琰小声地把听到的话告诉了他。
顾景昀听罢,哑然失笑。
若是能靠钱财免掉争端,那真是再好不过,无所谓的。
他穷的只剩下钱了。
江琰悄声问:“哥哥,你说……魔族也会来此么?”
顾景昀闻弦知雅意:“你想问余瀚义?”
江琰:“嗯。”
顾景昀笑了笑:“他恨我极深,会来的。”
顾景昀若是待在东洲,余瀚义不敢冒进,必然会躲得更深。
可他如今来了北洲雪境。
雪妖王与他有仇在深,余瀚义不会放过趁火打劫的机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在背后作梗,想着借刀杀人。
与阿琰一通探索秘境,查找剑仙的踪迹。
以身作饵,钓出阴影里的魔族,斩杀魔族,彻底摧毁他们企图灭世的阴谋。
这便是顾景昀远赴万里来到雪境的目的。
第110章 真相是如此朴实无华。
雪城最北的地方是一座极高的山峰,山顶有积雪,万年不化。
那是雪域的圣山,只有每年祭祀的时候才会登上山顶,向雪神祈告来年风调“雪”顺,族群欣欣向荣。
圣山名为曼斯帕姆,而在圣山之下,接近半山腰的地方,建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名为莱克宫。
宫殿乍一看简洁大气,还透着几分朴素,实则在每一处细节都精心雕刻了雪妖族特有的纹饰,有着浓厚的异域风气。
雪妖王的亲卫见到了守城门的士兵,听他说了剑宗少主的事情,连连点头,不敢耽搁,快步往宫中赶去。
他觐见了雪妖王,半跪于地,将消息据实告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王座之上,传来雪妖王低沉的嗓音,那声音在宽阔的大殿内回响,如闷雷一般。
亲卫起身,以手握拳一锤胸口,利落地行了一礼,无声退下。
雪妖王转身去了后殿。
莱克宫极大,内部有许多殿堂,雪妖王穿过一个又一个长长的走廊,来往的宫人见到他都向两侧避让,伫立在原地,安静地低头行礼。
再走一段路,便来到一个装饰古雅的殿堂前。门边站着两个亲卫,见雪妖王远远走来,连忙行礼:“王。”
“嗯。”雪妖王推开大门。
“谁?”里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父亲,是我。”雪岚说。
“哦,二狗啊,快进来。”男人刚说完,似乎挨了一下打,“哎呦”一声,怪委屈地说:“媳妇,你打我干嘛??”
“你又喊儿子‘二狗”!难听死了!”女人呵斥道。
雪岚一下绷不住了,余光瞥见两个亲卫的面皮剧烈抽动——疑似在忍笑——他眼疾手快地把门一甩,“砰”地重重合上。
雪岚愤怒地冲进内殿。
“父亲!!”他悲愤道,“你就不能喊我的大名吗?”
内殿里,堂前的座椅旁坐着一男一女。
男人高大壮实,面容粗犷,放在凡间,都是一拳能抡死一头牛的体格。
他身旁的女人则娇小些许,但也高挑窈窕,貌美如花,一双丹凤眼既漂亮又淩厉,看着不像快一千岁,反而像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
雪铁龙正揉着后脑勺,吃痛道:“我分明叫铁龙,你以前却整日喊我‘大狗’。那老子的儿子,不就该是二狗吗!”
雪晴没理他,招呼道:“儿子,来坐。”
雪岚一言不发地在母亲的下首坐好,冷眼瞥着父亲凑过来,笑嘻嘻地问:“儿啊,你生气了?”
雪岚阴阳怪气道:“我怎么敢啊?就算被喊了几百年,就算被下属听去,就算身为王的面子扫地,您都是我的父亲,我能怎么办,还不是把你原谅。是吧,大狗?”
这话里话外的怨气都快冲天了,雪铁龙哪能听不出来。
他只是憨,又不傻。
雪铁龙挑了挑眉,笑容满面地回答:“你说的没错,二狗。”
雪岚:“……”
啊啊啊啊谁能行行好,把我爹收了吧!
雪晴叹息扶额。
简直没眼看。
“好了,别嬉皮笑脸的,说正事。”雪晴轻声斥道,两父子就各自收敛了态度,雪铁龙也坐直了。
雪晴问:“岚儿,你急匆匆赶来,可是有要事?”
“守城卫兵来报,顾景昀已经入城了!”雪岚咬牙道,“我已向全城发放顾景昀的画像,吩咐商铺针对他集体涨价一百倍,连路边小贩也是如此!”
雪晴:“……”
雪铁龙:“干得好,儿子!”
雪晴无语:“你们俩……算了,爱怎样就怎样吧,懒得管。”
雪铁龙沉声道:“将我儿子打成重伤,我没出马找他麻烦,已经很给剑宗面子了。要不是看在……的份上。”
他隐去了那人的名字,但在座之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千年前飞升的剑仙,曾是雪铁龙与雪晴的挚友与媒人,换句话说,雪岚能降生,还得感谢江清随从中牵线搭桥。
否则,雪铁龙光靠第一勇士的名头,也不一定能求娶到第一美人。
雪晴摇了摇头,没说话。
反倒是雪铁龙看向儿子,恨铁不成钢地说:“虽说我们雪妖一贯护短,可你不能太菜吧?当年,身为化神修士都打不过一个元婴期小鬼!”
雪岚:“他打到一半就晋级成化神了!”
雪铁龙:“那更糟糕!修士晋级的瞬间都是最脆弱的时候,你没趁他病要他命,反而给他寻到突破的机会!”
“唉,不过说真的,真要我去给你找场子,我都不好意思去!两个小鬼争宝物打架罢了,还惊动老的,搞得我们好像输不起。”雪铁龙长长叹道。
雪岚:“我就剩半条命啊!”
“那顾景昀也是剩半条命走的啊。”雪铁龙说,“你家离得近,卫队不出半个时辰就把你捡回来了。听说人家是偷偷来的,没人接,拖着重伤的身体自己飞回去的。”
雪岚一时哽住无语。
雪铁龙摆了摆手,吩咐道:“涨价赚一笔消消气得了,就当宰大户,反正顾景昀有钱得很。你别在背后搞小动作,知道么?”
雪岚哼了一声。
哼来哼去的,像什么话。
雪晴眯了眯眼,拖长嗓音:“二狗,听见没?”
“听见了。”雪岚悲愤欲绝,“母亲,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名。”
儿子生出来就是给娘玩的,不然生来作甚。
雪晴心情大好,故意逗他玩了一会,发现雪岚真的要生气了,才踩着底线见好就收。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雪岚蹲在角落独自忧伤,没有一点雪妖王的气概和风范。
雪晴抿了口茶水,余光瞥见丈夫神情沉重,似乎在深思什么。
“在想什么?清随留下的洞府一事么?”
雪铁龙叹道:“是啊。”
雪岚竖起了耳朵,连忙转头偷听。
境内突然冒出一个渡劫巅峰修士的洞府,自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洞府出世时,那长达数日的通天巨剑,整个雪境都瞧得一清二楚。
想都知道不可能瞒得住,渡劫期修士遗留的宝藏实在太有吸引力,外域定会有源源不断的修士前来探索秘境。
近水楼台先得月!
雪岚原本是摩拳擦掌,准备进入一探,率先把宝物统统拿走。
没想到被爹娘异口同声地拦了下来,既不让任何一个雪妖入内,也不告诉他真相。
“清随……江清随?那是剑仙留下的洞府?”雪岚吃惊,接二连三地抛出疑惑:“父亲,剑仙的洞府为何不留在剑宗,而是在雪境?又为何会在此时出世?”
雪铁龙抓抓头发,大大咧咧道:“嗯,好问题,我也不知道。”
雪岚:“……”
雪铁龙直呼无辜。
“他当年来雪境帮我提亲,雪晴说想外出游历顺便考察我——老子的恋爱史就不跟你说了——总之,我们在离开之前,他突然说要在这里留下一个洞府,把行程硬生生往后延迟了一个多月。”
“问他原因,他也不说,只说——”
【不过是以防万一的举动。若是哪天洞府在没有外因的情况下,凭空现世,天空显现出沧溟剑的幻影,不久定会有人来雪境寻我。】
【若是迟迟无人来,麻烦你们去一趟剑宗的无念峰,看看我时常闭关的山洞里有没有人被困住,想出却出不来。】
“……”
雪铁龙摊手,“就说了这些。”
雪晴拧着眉头,“我多次询问二哥,他起初不肯说,后来偷偷告诉我,说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青年,背着忘归剑,还会喊他爹,大概率是他未来的儿子。”
“他不是说会带着忘归剑飞升么?都飞升了,怎么又冒出个‘儿子’。”雪晴困惑。
雪铁龙吃醋,幽幽道:“一千年了,这一段我也是第一次听见。他告诉了你好多秘密啊。”
雪晴:“……我们都结拜了,你收收醋味。兄妹是不能在一起的,这话还是你自己说的。”
雪岚听了一耳朵八卦,吃了许多当年父母辈的瓜。
千年前,剑仙一剑动天下,修为是天下第一,又生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名声甚至飘到雪境,是全天下女子的梦中情人。
雪晴也对剑仙很感兴趣,但并未想过与他在一起,只是喜欢看雪铁龙吃醋时的搞笑表情。
她与江清随心领神会,彼此心中都有数。
雪铁龙苦苦追了许久,雪晴终于答应跟他在一起试试,却要求带她游历天下——当时的雪晴修为不够,离开雪境,温度一高就会很难受,必须有人看护。
为了防止三人行,最后出现惨剧,雪铁龙毅然决然地要求三人结拜。
雪晴至今搞不懂铁龙的脑回路。
说结拜之后,义兄妹就不能在一起了,但铁龙与她也是义兄妹啊。
大概率是雪铁龙仗着比江清随大了半个月,想给自己增加辈分,光明正大喊剑仙“老弟”的招数吧。
整个旅程,他俩都在为谁当大哥而拌嘴,最后还差点当场“切磋”。
还是雪晴怕他们打起来伤到路人,宕机立断地喝止,一人骂了两句,他们才互瞪着对方放下武器。
那头,夫妻俩小打小闹片刻,失言说出许多八卦。
雪晴瞧见儿子吃瓜吃得津津有味,不由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自从洞府出世,我已等了许久,总算等到剑宗来人。”
“若是他们之中还是没有人手持忘归剑,铁龙,你要跟我去剑宗一探究竟,不能再等了。”雪晴沉声道。
雪铁龙点头:“放心,答应过二弟的事,我说话算话。”
雪岚:“母亲,那我呢!”
雪晴理所当然:“你看家啊。身为王,还想跑哪儿去。”
雪铁龙大笑道:“老子跟你娘去游山玩水顺便完成故人的委托,你掺和什么!”
雪岚:“……这就是父亲把王位甩给我的原因吗,哪里都去不得。”
夫妇俩默契地对视一眼,诚恳点头:“不然你也生一个甩锅?那样你就能出门了。”
雪岚:“……”
好狗的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