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 纪复西在阳台待了会，五六分钟后才重新回到包厢。
晚上有应酬，饭桌上有上面领导也有行业内大腕, 都是熟人, 有人打趣，“纪总可真忙，这大过年的还有工作呐？”
纪复西坐下, 淡声回应：“不是工作。”
“不是工作？你这孤家寡人的总不会”男人似乎想到什么，暧昧一笑, “还是女朋友查岗？”
纪复西示意身后侍应倒酒，同时回应这些八卦, 语气略严肃，“不是女朋友，没有女朋友。”
直接而简洁的回应，大家都愣了愣, 那人尴尬一笑, “我就说外面这些传闻不可信。”
饭桌上继续没有意义的话题，推杯换盏，饮的都是人脉。
纪复西低眸看时间，打算再坐一会离开。
过一会, 又有人问：“纪总, 今年我们在三亚那边新搞了个旅游项目, 条件还不错, 一起去过个年？叫上你家老爷子。”
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各家公司负责人，简单说是旅游项目，实质上就
是富人间的新消遣。
“今年冬天冷，我看这主意不错, 还是老吴你会享受。”
“这不是每年都在首都过年过腻了想着换个新法子。”唤作老吴的男人再看向纪复西，“纪总，老爷子正好出去走走，不然老是待在首都不是憋得慌？”
去去也无妨，不过不过今年情况有所不同，他不确定宋初晴那边什么情况，明天和她去买年货，年前或年后可能还得陪她吃顿饭。
纪复西沉吟片刻，微微笑着拒绝，“多谢吴总好意，老爷子腿脚不便恐怕去不了那么远。”
“那可惜了。”吴总再问：“陈总呢？”
“我哪去得了噢，过年得陪老婆回娘家，孩子又还小，去到那边还怕水土不服。”
有人总结，“这有了孩子就像失去自由身，哪还能像年轻时想去哪去哪。”
纪复西听见这一句，抬了抬头，又垂下眸，眼底聚起一丝淡淡笑意。
再看一眼表，他退开椅子起身，“还有事先走，你们慢聊。”
下午睡过觉，母女俩晚上十二点多才睡，一直睡到早上十点。
纪复西按时过来。
宋初晴第一次过国内的春节，格外兴奋，一见到人就冲进他怀里。
宋檀在一边看着略微心酸，这才见几次面啊宋初晴就和他那么亲，小棉袄真的漏风。
司机不在，纪复西亲自开车，母女俩坐到后排。
小姑娘一路叽叽喳喳闹个不停，一会问她等会买什么，一会说自己想买什么，一会又看着窗外新年装饰好奇加感叹。
十分钟的车程她赚了半个小时。
去的是小区附近一个大型商超，下车前宋檀掏出口罩来给纪复西。
宋初晴一看他们，嘿嘿笑，“妈妈你和爸爸是情侣装。”
两个大人不约而同都穿的暖色调大衣，黑裤子黑鞋子，现在又都戴口罩，可不是情侣装？
宋檀拍她脑袋，“胡说什么，你从哪学的词？”
“李可可告诉我的呀，她说她要和我穿情侣装，所以好朋友要穿一样的衣服。”
“”
宋檀牵她手准备进去，但宋初晴不肯，“我要爸爸抱。”
“”
纪复西听着母女俩一吵一闹，唇角勾起，弯腰抱起小女孩，往前走。
宋檀忽然感受到巨大危机，真的真的漏风！
超市入口是特意布置的年货区域，灯笼对联还有各种猪年装扮，商家用尽心机想要在春节假期大挣一笔。
宋初晴已经看花眼，从纪复西怀里爬下来，撒着欢跑来跑去，很快，指着一个小猪灯笼说：“妈妈我想要这个。”
小猪灯笼设计别致，宋檀看着也不错，拿了两对，“买。”
不到一分钟，宋初晴再次拿起一个画满锦鲤的精巧小灯笼，“妈妈还要这个。”
“要。”
30秒后，宋初晴抱过来一串红鞭炮，表情兴奋，“妈妈这个也要。”
“好。”
又30秒后，宋初晴指着头顶比她还大的红梅装饰，“妈妈这个也好漂亮呀。”
宋檀仰头看，有些犹豫，“宝宝，这个好像有点大。”
宋初晴头一转，“爸爸”
一直在身后默默收灯笼的男人应，“买，我让人送回去。”
宋檀：“”
一分钟后，宋初晴又又不知从哪里抱来一个装满零食的大红猪，“妈妈我想要这个。”
里面都是糖巧克力，宋檀正犹豫呢，小姑娘又转头，“爸爸”
纪复西直接把她怀里的大猪放进购物车。
于是宋初晴就知道了找谁有用，“爸爸，这个小猪也好可爱。”
“买。”
“爸爸，我想要这个饼干。”
“好。”
宋檀看着车子里堆得越来越多的装饰品和零食，皱起眉。
趁小姑娘在前面挑饼干，她拉拉纪复西衣袖，“你别太惯着她。”
男人神色正经，“这不叫惯。”
“”
宋檀再说：“买这么多回去也没用，而且这么多糖，会吃坏牙齿。”
但某人完全没听进去，“你屋子那么大，这些怎么够布置？几颗糖而已，坏不了。”
“”
行吧行吧，宋檀闭嘴，哼出声，“我等会可拎不动，你自己拿。”
纪复西没错过女人侧脸露着的和女儿一模一样的娇气，慢半拍应：“嗯。”
前面宋初晴又找到她喜欢的小零食，大声喊爸爸。
纪复西收回目光，上前。
购物车已经装满，宋檀重新去推了一辆，超市人满为患，她远远瞄一眼还在买零食的父女两个，不打算过去凑热闹了，自己先到蔬菜区去买菜。
没有女儿以前宋檀只会做些简单的面条和番茄炒蛋，宋初晴出生后她要学着做辅食，等她能吃饭菜了又学着做各种样式菜色。
加上宋初晴是个小挑食鬼，食材挑三拣四，做得不好吃还不吃，是以宋檀这几年厨艺爆发式增长，从小白变成准大厨。
今天得把过年期间要吃的肉和菜都买好，省得过年期间再出来。
先买肉，宋初晴不喜欢羊肉鱼肉，宋檀只挑了些牛肉，还有猪排骨，五花肉，再来一个大猪蹄，挂在猪肉摊旁边的腊肠看起来也不错，宋檀取了大概半斤。
又去隔壁买了只处理好的鸡，然后得买点蔬菜，还有水果。
推着车一转头，宋檀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一大一小吓一跳，她看一眼抱着孩子的男人，再去问宋初晴，“买好了？”
小姑娘甜甜露出八颗牙齿，“买好啦，妈妈我们一起买菜菜。”
“来吧。”
然后前一秒还笑嘻嘻的宋初晴一看见铺得满满的青菜下一秒就快哭出来，宋檀憋起笑，“好啦，过年期间小初只用吃一种绿叶青菜，剩下的可以挑你喜欢吃的。”
“真的吗？”
“真的。”
“那我要吃红薯玉米还有土豆和酸酸甜甜的西红柿！”
“可以，青菜呢？”
宋初晴一脸为难，委屈巴巴说：“妈妈选吧。”
“好。”
买完菜来到日用品区。
平时周姨会把家里打理得很好，纸巾沐浴露还有油盐酱醋这些都有，基本上不缺什么，宋檀想了想，对纪复西说：“你们先去结账。”
宋初晴：“妈妈你还要买什么吗？”
纪复西：“一起。”
行行行，一起。
宋檀推车来到女性用品区。
宋初晴可不懂这是什么，在她够得着的位置摸了摸卫生巾，好奇问：“妈妈，软软的，是什么？”
宋檀简单解释，“是卫生巾，以后小初也会用到。”
“爸爸也要用吗？”
“爸爸不用。”
“为什么爸爸不用？”
“……”
两个大人目光相接，纪复西默默移开，推宋初晴去结账，宋初晴歪着脑袋，“咦，我们不陪妈妈买了吗？”
纪复西：“我们去前面等。”
宋初晴：“好叭。”
宋初晴又指挥，“爸爸，我们去买酸奶。”
“你妈让你吃酸奶吗？”
“当然了，妈妈也喜欢吃酸奶的。”
“嗯，走。”
宋初晴瘪嘴，“嗯~爸爸偏心。”
纪复西：“”没有的事。
父女俩说着话走远，身后女人有瞬间的失神。
回国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今天这副场景，即便纪复西签了协议她也没抱太大希望他会和小初相处和谐。
可一次两次三次下来情况超乎预料，小初很喜欢他，他也适应得很好，竟然还主动来陪逛超市，父女血脉好像开始觉醒。
赵歌云说得不错，纪复西功不可没。
这段时间的宋初晴笑容多了太多。
她自然不是吃他的醋，宋初晴对自己的爱她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心情却不知为何复杂，可能是事件发展脱离掌控。
“妈妈，快点快点。”宋初晴回头喊。
宋檀将卫生巾放进购物车，“来了。”
东西太多，纪复西要帮忙一起送到家。
五个大袋子，来来回回搬运了两趟。
出门拎最后一袋时手机来电话，是庄诚。
一般没有严重的事庄诚不会直接打他私人电话，纪复西走到一边接通，“怎么了？”
庄诚：“纪总，有人拍到宋小姐和您还有小小姐在逛超市，发现得早，我们暂时先按下了，来跟您请示下一步处理方法。”
男人皱眉，直接说：“处理掉。”
“好的。”
电话挂断，纪复西打开微信，庄诚已经把偷拍到的照片发过来。
烟火气味浓的超市，女人弯腰认真挑选蔬菜，男人抱着孩子在旁边看，莫名和谐。
他看了大概一分钟，点下保存。
重新进屋，宋檀在厨房整理买回来的食材，客厅里宋初晴已经把春节装饰都拆出来，兴高采烈地要挂上去，感觉新奇的阿奇则围着小姑娘转。
宋初晴一看见人举起小猪灯笼，“爸爸，我们挂哪里呀？”
“小初想挂哪里？”
宋初晴环视一周，指向客厅角落，“挂这里！”
客厅起码三四米高，周边也没有方便悬挂的东西，挂在这里属实为难。
纪复西想了想，回头问：“家里有没有梯子？”
厨房里忙活的人自然接话，“梯子？没有。”
买了不少灯笼，没有梯子不行，纪复西下意识要掏手机，手伸到一半想起这不是自己家，于是出门自己到物业去借。
二十分钟后才扛着手扶梯回来。
收拾好厨房的宋檀回头一看，十分惊讶。
实在是突兀，脱下大衣的男人里面是衬衫马甲，黑色西裤，活脱脱一个精英人士，可现在肩上扛着梯子，那梯子上还沾不少干了的水泥。
她不由笑出声，好了，月入过亿的大佬来她家干苦力活来了。
不过这人扛个梯子也跟别人不一样，小臂处白衬衫肌肉撑得明显，腰线处也收紧，好身材暴露得一干二净。
跟走秀似的。
那边纪复西立好梯子准备爬上去，她赶紧过去帮扶稳，可不能让人摔了。
宋初晴也担心，昂起头看：“爸爸你不要摔倒。”
“不会。”
等在上面坐定，纪复西先贴好粘钩，再往下伸手，“灯笼。”
没有双手的宋檀朝女儿说：“小初，灯笼。”
宋初晴立即递上去，宋檀接过，垫高脚再递给他。
顺利挂好，宋初晴高兴得直鼓掌，“好看~爸爸好棒~”
宋檀低头看某个眉开眼笑的小女孩，心里嘟囔，真是小小马屁精。
接下来家里角落都一一挂上喜庆灯笼和红辣椒，奇形怪状，全是宋初晴严选。
挂完，家里一下多了不少年味，再加上客厅桌面上堆得满满的零食玩具和水果，宋檀看着，眼有点热。
有多少年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年了？记不清了。
一个人的时候哪有心情去弄这些，过年期间的一点红她都觉得刺眼。
大门吱呀一声响起，是还了梯子回来的纪复西。
今天其实很感谢他，如果没有他她不会买那么多东西，母女两个也挂不上这些灯笼。
宋檀于是微微一笑，“纪总晚上有事吗，一起吃个饭？”
宋初晴也跑过来，“爸爸一起吃饭。”
纪复西看一眼宋檀，又看一眼女儿，点头：“可以。”
简单的三菜一汤，没有青菜，宋初晴吃得格外有劲，还不忘问：“爸爸，妈妈做饭好吃吗？”
纪复西：“好吃。”
确实不错，寻常家常味道，他十分惊讶她还有这门手艺，原以为女明星女演员一般不会亲自动手下厨。
“那你多来吃呀。”
“好。”
宋檀瞥向答得快的男人，再敲敲桌面警告某四岁女孩，“快吃你的饭，这么多话呢。”
“嘿嘿。”
吃完宋初晴上楼洗澡，快九点，纪复西上楼哄睡。
宋初晴已经洗香香躲进被子里，兴奋得一点不像要睡觉的样子，“爸爸，我今晚要听神话故事！”
纪复西对上她这旺盛笑容，头一疼，明白今晚估计又要一个小时起步，“什么神话故事？”
“孙悟空。”
“好。”他从一堆绘本里找到西游记，翻开来念。
还没开口，听见严肃一声：“爸爸！”
虽然现在爸爸念故事已经进步很多，但宋初晴还是有些不满意，她坐起来，拍拍被子，“你要上来，妈妈都是抱着我讲故事的。”
男人一愣，后知后觉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上去？”
“是呀。”
等了小半分钟，宋初晴不开心了，催促道：“快点啊爸爸。”
纪复西思忖片刻，也没什么不好接受，还是个小姑娘，抱都抱了那么多回。
他坐到床头，掀开被子盖在膝上，斜斜坐着，腿还放在床下。
宋初晴不满意这个距离，主动挪过去靠在他身边，头歪在他胳膊上，再抓他手绕一圈，把她自己圈进怀里。
“好啦。”
纪复西顿了几秒，低眸望向紧紧贴着自己的女儿。
柔软亲密，和抱在怀里的感觉不一样，此刻心底仿佛掠过羽毛，有些痒，格外怪异。
可能停的时间有点久，小女孩又催，“爸爸！”
纪复西回神，开始念故事，“我们今天讲孙悟空偷吃人参果的故事”
三十分钟后，身边软乎乎的小姑娘已经呼吸均匀快要睡着，他轻轻放下书，再小心翼翼移动身子离开她。
下了床，给她盖好被子。
转身之际听见迷迷糊糊一句，“爸爸，你明天还来吗”
纪复西呼吸滞了一瞬，而后蹲下身，含着歉意说：“爸爸明天有事，小初和妈妈一起。”
宋初晴闭着眼，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闷闷应：“好吧……”
第22章 第 22 章 “你们好，我是小初爸爸……
住别墅不好一点是太大了, 上下两层还有个小院子，搞清洁都要花掉两天，那天后宋檀又添了点小装饰, 院子里屋里红彤彤一片, 宋初晴和阿奇高兴坏，可劲乱跑。
和宋宗博、齐映嫦约的除夕下午吃饭，不知道小姑娘胃口怎么样, 宋檀肯定是吃不下多少的，所以以防万一也得做一桌她们母女两个的年夜饭。
上午起来开始备菜, 需要提前熬上的泡上的都准备好，就等吃完回来再弄。
宋初晴知道今天要出门见人, 也知道见的谁，宋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简单说那是她的爸爸妈妈，但是他们分开很久, 不常见面。
小姑娘一听, 若有所思说：“所以妈妈，你和你爸爸妈妈不熟。”
好像是这个理。
三点出门，三点半到达约好的餐厅。
下车后宋檀蹲下来整理她的衣服，提前说：“小初不用紧张, 妈妈在旁边。”
宋初晴：“我不紧张呀。”紧张的好像是妈妈, 刚刚车子停稳的时候她叫了她两声她都没听见呢。
宋檀愣了下, 摸着她小脸笑：“是, 我们小初最勇敢。”
宋初晴主动牵她手，“妈妈我们走吧。”
宋宗博选的地方，首都做年夜饭有名的餐厅。
今天来这的都是不想在家自己动手做饭的家庭，不过还是下午, 客人不算多。
宋檀抱着孩子进入包厢，宋宗博已经在，看见人站起来，“来啦。”
又迎过来和宋初晴打招呼，宋初晴知道怎么喊人，乖乖应声：“外公好。”
宋宗博一怔，笑得眼睛都没了，“哎，你好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宋初晴，外公可以叫我小初。”
“好好好，小初小初。”
宋檀脱下围巾和大衣挂到一边，再一转眼，宋宗博已经领着孩子坐到身边。
她看了几眼，没阻止。
“点菜了吗？”
“点了，等你妈来就能上。”
宋檀不再说话，宋宗博便去逗小孩，问的都是常规问题，几岁了，在上什么幼儿园，平时喜欢玩什么，
宋初晴都一一应。
过一会，逗完孩子的宋宗博看过来，忽然开口：“我瞧着你瘦了些。”
宋檀笑笑：“工作辛苦。”
宋宗博想着可能是养孩子开销大，便说：“你要是有压力可以跟爸爸说，我这还有点钱，也能帮忙照顾孩子。”
“不用。”
宋宗博知道自己女儿的犟性子，也知道她记着多年前收她房子的事，不再提起钱，“檀檀，孩子爸爸是谁？方便的话可以让他来见一面。”
宋檀没说话，宋宗博又问，语气认真：“对方家庭条件怎么样，人品怎么样，靠不靠谱，对小初好不好？”
宋初晴一直在听，也一直在左右看妈妈和外公，现在妈妈脸上都没有笑容了，于是她接话，“外公，我爸爸很好的，对我也很好。”
宋宗博尴尬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沉默了会，宋檀出声，语气仍是淡，但缓和了些，“小初爸爸这边不用担心。”
可能人在感受到关怀时心会变软，宋檀也一样。
宋宗博夫妻俩离婚后是他照顾自己比较多，爷爷奶奶在时会按期回去看望，公司破产前每个月生活费也都按时打，他没有给予很多父爱，但是该承担的责任都没推卸，当然，那只是在18岁以前。
宋檀如今想来，她会觉得不平衡是因为另一个女儿得到了她本来应该正常拥有的，他把父爱都给了她。
释怀不了，但也没有几年前的恨了，也许是因为人生有了新方向，那些曾经困住自己的都可以被放下。
思绪间包厢门被推开，齐映嫦先进来，两步后跟着意料外的人——薛婉婉。
宋檀低头笑，一时竟然不知是难过还是什么心情。
说好的只有三个人，齐映嫦明知她和薛婉婉关系不好还把人给带上。
不管当没当妈，宋檀认知都十分统一，跟宋宗博比起来，齐映嫦这个母亲是做的不到位的。
他们离婚后齐映嫦很快改嫁，齐映嫦漂亮，嫁的是个小老板，成家后她一心扑在新家庭上，完全不管自己生养了七八年的女儿。
后来也没多好，两三个月或半年联系一次，爷爷奶奶相继离开那个冬天，她给她打电话，没人接，连续打了三四个才接通，她说薛婉婉刚下钢琴课，很忙，然后问她怎么了。
宋檀心如死灰，挂断电话。
再后来便是成名了。
包厢好像变得拥挤，宋宗博主动打招呼，连带着对薛婉婉也十分热情。
对面母女落座，薛婉婉温柔笑着，“檀姐，这就是小外甥女吗？”
宋初晴还没学这么复杂的亲属称谓，但她猜应该是亲人，本来想应，但是一仰头看见妈妈好像不太开心，她也就不说话了。
宋檀确实心情不佳，脸上挤出笑容，“小初叫人，外婆和薛阿姨。”
“外婆好，薛阿姨好。”
“小初你好啊。”薛婉婉没介意这声阿姨，多看了两眼眼前这个三四岁的女孩，倒是跟她妈长得像。
下午齐映嫦要出门，薛婉婉多嘴问了句去哪，得到答案后就想跟过来玩玩，大过年的已经在家待好几天，人都快发霉。
她不喜欢宋檀，不喜欢她轻而易举获得她想要的东西，不喜欢她永远高傲看不起自己，不喜欢她的一切。
她就想过来看看，一个父母都不要的女儿今天会面临什么场面。
薛婉婉淡定坐着看好戏。
齐映嫦也知道自己跟宋檀关系向来一般，明白这个大女儿心里有怨言，眼下只能先从孩子身上套点近乎，“小初今年几岁了？”
宋初晴瘪瘪嘴，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她这个，她再一次回答，“四岁。”
“在哪里上幼儿园？”
还没应，宋檀拦住这个问题，“先吃饭，饿。”
“行行行，吃饭。”
饭菜上来，薛婉婉主动说：“妈，您不是喜欢吃这个虾，多吃两个。”又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像是随口问：“晚上准备虾了吗？我爸也喜欢吃。”
“备了备了，哪能忘记这个。”
薛婉婉：“他总嫌麻烦，要吃虾仁。”
“不跟你一样？挑得很。”
母女俩旁若无人聊着，连宋宗博脸上都有些尴尬了，轻声咳了咳。
齐映嫦也许反应过来，给宋初晴夹菜，先夹的是一筷青菜。
宋檀低头看见女儿苦着的脸，伸手把菜夹出来，淡淡说：“她不喜欢吃青菜。”
齐映嫦皱眉，“不吃青菜哪行？这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呢。”
宋檀：“她每天都吃很多水果，其他该补的营养我也有给她补，您不用担心。”
“吃维生素？哎哟檀檀你不能惯着孩子，你越惯她她越不”
“妈。”宋檀低声打断。
七岁没离婚以前齐映嫦也不是个合格的妈，她有工作，商场售货员，每天就是打扮漂漂亮亮出门，晚上不是加班就是和同事出去吃饭，一家人一周可能就在一起吃两三顿饭。
也从不接送她上学放学，但那时候的宋檀不懂，逢人就说她妈妈很漂亮，妈妈会给她带好吃的，后来才知道那是商场超市打折或临期的商品。
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不辅导作业，不陪玩不哄睡，母女关系淡如水。
宋檀看过去，缓缓说：“在养女儿这件事上我觉得我应该比您多一点经验。”
场面僵持，宋宗博做和事佬，“是，小初跟檀檀待一起的时间比较多，吃什么不吃什么她肯定有数。”
齐映嫦瞥了眼宋宗博，不再说话。
薛婉婉觉得有趣，悠悠说：“妈，您真不用担心，我看姐夫家境不差，小初好吃好穿供着呢。”
《大梦》这个本里女二角色不太重要，只穿插在女主的友情线里，总共出境十几分钟，薛婉婉不甘给她作配，但这部电影的制作水准将来肯定会出成绩，她不得已接下。
友情这条线还没拍，戏份全在过完年后。
但剧组消息她一条没落，不久前宋檀密会男人上热搜，她特地问了人，得到答案，说那是孩子爸爸。
开着劳斯莱斯的爸爸。
薛婉婉一瞬间确定，金主无疑了。
说不得还是个肥头大耳啤酒肚的金主，不然怎么不敢放出来见人？
提起这个，齐映嫦自然好奇问：“小初爸爸怎么不过来？”
宋宗博接话，“有事就不过来了，不用管，我们继续吃饭。”
“大年三十的还有什么事，别不是看起来我们。”齐映嫦再问，“檀檀，到底怎么回事？小初爸爸那边”
宋檀看过去，看清自己妈眼里的怀疑和不齿，仿佛在说她做了什么不好或肮脏的事情，像她每次打电话都要说的“娱乐圈那么乱”。
她有些无力，指尖快要嵌进肉里。
今天就不该过来。
不想在宋初晴面前失态，也不想让场面太僵，宋檀微笑着，“小初爸爸有事，没时间过来。”
“那再找个机会见见。”
“好。”
薛婉婉却不想放过这个话题，用不轻不重却都能听到的声音嘟囔，“我看是来不了，说不定人家都不认”
宋檀抬起头，定定看了对面母女好几秒，眼里情绪滚动。
然后捂起宋初晴耳朵。
她冷静说：“妈，今天大年三十，我本来不想来，可我又觉得那么多年没见，一起吃个饭也好，我不想吵架也不想聊不开心的事，就想安安静静吃顿饭。”
“但你偏不让我如意，你把你这个心机不纯的女儿带过来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你还得巴结薛家呢？”
“你前面三十年对我不管不顾，今天想起来管我女儿，见我”宋檀停了停，继续说，“见我老公了？你女儿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说什么你都信？你有脑子吗？”
再看向薛婉婉，“做人要点脸，别
跟只蟑螂一样只会躲在黑暗里搅屎。”
宋檀此刻心里庆幸，庆幸他们早早离婚，不然不敢想象在他们身边长大的自己今天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内向自卑，也许内心阴暗，也许各种心理疾病缠身，总之不会有好结果。
她松开手捂住宋初晴耳朵的手，站起来，牵过女儿拿了包，“爸，不好意思啊，今天这顿饭就吃到这里，有机会再见。”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宋宗博赶紧起身追，边追边说，“檀檀，有话好好说。”
出了包厢来到前台。
怎么也没想到会遇见纪复西，他正从老板手里接过一个大袋子，看过来的目光同样惊讶。
宋初晴一见人，挣脱宋檀的手跑过去，“爸爸！”
一声爸爸，让跟出来的三人都怔在原地。
纪复西不知道什么情况，看一眼不远处眼眶红红的女人，然后放好袋子弯腰抱起女儿。
“你们怎么在这？”
宋初晴没回答，覆在他耳边悄声说：“爸爸，妈妈不开心了。”
纪复西再一怔，暗沉视线扫去，一一掠过站在她身后三个人
薛婉婉觉得自己可能眼睛耳朵出了问题，再定睛看过去，那抱着宋檀女儿的的确是纪复西，她的大老板，首都人人不敢惹的商业大佬。
她震惊收不住，“妈”
齐映嫦不认识纪复西，但也能看出这个男人不是一般人，更不是薛婉婉跟她说的肥头大耳的金主。
她也惊讶，“婉婉，这是？”
薛婉婉已经不会说话。
宋宗博迎了过去，脸上同样惊奇，他先问宋檀，“檀檀，这位是？”
宋檀心底没有打脸的快感，也并不愿给他们介绍纪复西，不愿利用他满足自己的私欲，这件事本不该发生。
但就这么碰上面，她只能声调平静说，“爸，这是小初爸爸。”
纪复西再深深看一眼情绪低低的人，没喊人，也没给表情。
薛婉婉走上前，想了想，嘴角挂出标准笑意：“姐夫好。”
宋檀一听，不可置信，甚至要忍不住笑出声。
这下轮到纪复西惊讶，“你妹妹？”
宋檀直接回答：“不是。”
薛婉婉脸一僵。
没调查过宋檀家庭，但听她说过她和父母关系不好。
今天除夕，想来是一家人吃饭，再加个喊姐夫的薛婉婉
纪复西大致猜到可能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他跟宋檀认识也算一段时间，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眼下这副咬着唇眼眶红红的神态很难想象会在她身上出现。
他思忖片刻，腾出抱女儿的一只手，去牵她。
她是他女儿妈妈，他理应给予保护。
掌心相触，温热无形传递，宋檀震惊抬头。
纪复西握紧牵着的手，转头对店长说：“东西麻烦放车上。”
“好的。”
再转回来，看着对面三人，嗓音低低，“你们好，我是小初爸爸。”
宋初晴不懂发生什么，但她很生气，瞪着眼睛看他们，“这是我爸爸！”
宋宗博先反应，接上话：“你好。”
纪复西朝三人微一点头，温下声对身前女人说：“走吧？”
宋檀这会内心惊讶已经盖过原先愤怒，她慢半拍应，“嗯。”
一家三口往外走。
等人走远，齐映嫦再问，“婉婉，这是檀檀老公？”
薛婉婉盯向人离开的方向，气得咬牙。
谁知道。
谁知道宋檀女儿的爸居然是纪复西！
怪不得她能拿下《大梦》女主，自己拿什么跟她抢？
纪郜正最近爱吃粤菜，说在一个餐厅定了盆菜，家里李叔管家都放假回家，纪复西只能亲自来拿。
牵着的手在走出餐厅后松开，他先把宋初晴放上车，关上车门。
“你还好吗？”
一步远的女人精致面容挤出笑意，“我没事，谢谢你。”
真是奇怪，每一次狼狈不堪都会被他碰见，他每次都问这句话，你还好吗？不好，一点也不好。
宋檀转过去，捂着嘴巴干呕了两声。
身后再次递来一方干净帕子，她犹豫两秒，接过，“谢谢。”
纪复西不再问了，静静站在一边等她缓解。
第一次见面，他偶然碰见她在卫生间呕吐，声音太过难受，他无法视而不见。
第二次是在会所内，那天她和小初照片被爆，她很慌，身体同样有反应。
第三次是在片场，她入了戏出不来。
此刻红透的眼眶，苍白脸颊，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都将她的痛苦展现得淋漓尽致。
纪复西不知该如何劝慰，他没有经验，好像也没有立场，把她带出来已经是他越的最大界。
小半分钟，宋檀回过身来，声音恢复平静，“今天麻烦你。”
“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我开车来的。”
男人皱眉，“你这样怎么开车？”
好像也是，情绪不好开车容易分神，宋檀低着声，“那我的车”
“我让人来给你开。”
纪复西今天坐驾驶位，开的不是他常用的劳斯莱斯，后排没有安全椅。
一上车，小女孩抱过来，温温软软喊妈妈。
宋檀心里愧疚，自责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女儿，她温柔摸摸她头，“妈妈没事，小初别怕。”
宋初晴仰起脸，“妈妈，我们以后不和他们吃饭，他们是坏人。”
宋檀抿唇，“坏人还是好人不该由我们来评判。”
“让妈妈不开心的都是坏人！”
纪复西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母女俩，平稳启动车子。
到家。
宋檀抱着孩子下车，再次道谢，“纪总你回吧，新年快乐啊。”
纪复西看向女儿，宋初晴今天格外乖巧，紧紧靠在妈妈怀里什么也没有说。
他没走。
宋檀放下小人，揉揉她发顶，“小初进屋等妈妈。”
“好~”
等宋初晴走远，宋檀认真说：“纪总，今天真的特别感谢你，那是我父母和我母亲的继女，我们确实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幸亏你及时出现。”
一个多月下来，宋檀知道他看重协议，尽职尽责做好父亲这个角色，今天不是因为宋初晴他也出手相助，她十分感激。
纪复西蹙眉，“宋檀。”
“我是成年人，可以自己调整情绪，你不用担心。”
停顿一会，纪复西再次出声，“需要我留下来吗？”他对于除夕不除夕的无所谓，留下来陪她们吃一顿饭，这对他来说不难。
宋檀一愣，明白过来，微微笑：“不用的，这几年都是我们母女两个自己过节，这没什么，我们的协议里也没有要求这一条，小初那边我会解释。”
宋檀又等了几秒，放低声音：“纪总，你今天因为心软留下来给了小初希望，可你能每一个春节每一个除夕都陪在她身边吗？”
“如果不能，为什么要让她下次过年更加难受呢？”
纪复西看着人，目光相接，谁也不让。
没说明白的话在这一道目光里明了。
二楼房间突然亮起灯，灯光泛着柔和的粉红色，那是宋初晴的房间。
纪复西后退一步，“好，有什么你联系我。”
“嗯，再见。”
宋檀进屋，关上门，身体无力靠上玄关鞋柜。
还没好，脑子依然很乱。
可能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让纪复西出现在小初生命中，如果像她的父母一样只能陪她几年，如果注定要离开，是不是当初不如不开始？
如果小初越来越来依赖他，等到他离开那天，等到他结婚生子那天，等到他全部的爱都给了另一个孩子的时候，小初该有多难过？
她蹲下来，拳头捏紧，指甲再次陷入肉里。
对不起小初，她该考虑得长远些的，她该想到的
纪复西六点到家，家里人多，纪中良一家，纪江碟一家，热热闹闹。
客厅里姚连康站起来，“复西。”
姚连康在检察院任职，家境中上，但远比不了纪家。
自从和纪江碟结婚，俩人每年除夕都带着孩子在纪家过，初一再回男方家。
纪复西与纪江碟不熟，自然而然与这个妹夫也不亲近。
纪复西点点头，给了笑脸，去书房。
这两天纪郜正在跟他生气，现在一进门同样摆着脸，摆了几秒又忍不住说：“谁家像你一样，结了婚过年都不带人回家？你别不是拿个假证来糊弄我！”
这件事是有些背离世俗，纪复西来到桌边安抚，“爷爷，我们情况特殊，暂时不方便公布。”
“什么情况那么特殊？怎么，我还会吃了她不成！”
纪复西内心笑笑，别说，还真一定。
他拿起桌面上一枚小印章，左右翻翻看看，好一会，忽然出声，“爷爷，奶奶已经走了十几年，您想她吗？”
纪郜正一愣，“你好好的跟我扯你奶奶做什么，现在说你媳妇的事！”
纪郜正是那个年代没落的官族后代，后来参军靠自己胆识能力挣不少功绩，奶奶是上级领导的女儿，领导赏识他，将女儿许配给他。
再后来给自己挑儿媳也是精挑细选，条件极高，身份背景学识气质，样样出尘。
纪复西放下印章，掀起眸问：“我之前听说您和奶奶见了两面就结婚，您当时喜欢她吗？”
纪郜正深深看他一眼，杵着拐杖慢慢走到窗户边。
不知过多久，窗边传来声音，“复西，一个男人眼里不能只有情爱。”
纪复西看过去，将近八十岁的老人身板好像又弓了些。
他不再说。
书房陷入寂静，淡雅笔墨香萦绕。
门口骤然响起敲门声，不知从哪里回来的纪嘉瑞提着礼物进来，“爷爷新年快乐！”
纪郜正终于露出笑意，“你个混小子还知道回来看我啊。”
“哎呀那不是我爸觉得我吊儿郎当不让我在您跟前晃悠，不然我能天天来给你请早安请晚安。”
“没个正型。”
“是是是。”纪嘉瑞嘴巴甜会哄人，“咱们家有我哥在头上顶着呢，爷爷和我都是来享福的。”
纪郜正觑他，“行了，出去吧，别在这贫。”
纪嘉瑞便拉着纪复西出门。
一离开，凑上人耳边说：“哥，马场建好了，过几天一起去玩。”
“不去。”
“去嘛去嘛，你也是老板之一，得亲自检验不是？”
纪复西从来不会白给纪嘉瑞钱，纪嘉瑞平时是没个正形，爱喝酒爱玩就自己开酒吧，纪复西也给了他几百万做投资，可最后居然盈利颇丰。
这次马场同样，纪复西叮嘱：“找点会做事的人管，别一开张就亏钱。”
“放心，亏不了，会员制，专割首都富人钱，现在会员费都快收回本，最后再搞点什么活动肯定能赚。”
纪复西不再说，往客厅走，走到一半俩人都停下。
客厅纪中良夫妇不在，只有纪江碟和姚连康两个。
姚连康许是做饭切了手，纪江碟给他包扎，满眼心疼。
纪嘉瑞素来不喜欢这俩人，小声冷嘲热讽，“姓姚的每年来都做菜，偏偏老爷子还吃这一套。”
“少说点。”
“本来就是，你看现在还弄这一出，一个大男人楚楚可怜的，纪江碟那不得心疼坏？”
纪嘉瑞啧啧，“所以说啊，别心疼男人”说到一半改口，“别心疼女人，心疼女人没好下场。”
纪复西看过来，眸光变暗。
纪嘉瑞察觉到，一挑眉，“我可没说错，现在的女人花招可多了，她们故意设局请君入瓮，心疼就是入局的开端，之后你就等着当舔狗吧。”
男人听完这一句，嘴角勾起，“胡说八道。”
“唉你还不信？！”
厨房里蒋姨出来打断俩人谈话，“瑞瑞，去外面猪圈喊你爸妈，差不多开饭了。”
纪嘉瑞一呆，“猪圈？”
蒋姨笑：“你哥买的。”
“？？？不是哥，你还有这癖好？”
纪复西瞪他一眼，走向餐厅。
七点正式开饭。
姚沛秋恭恭敬敬拜年，“祝太爷爷猪年吉祥，万事顺意，福寿百年！”
“沛秋有心了。”纪郜正乐呵呵，说完还记得含沙射影一句，“不像你舅舅。”
纪复西也送上礼，“爷爷新年快乐。”
后面纪江碟和纪中良一家同样。
“吃饭吃饭，别搞这些虚的。”纪郜正嘴上说嫌弃，可活到这把年纪历经风霜又送走儿子儿媳，眼下这一团圆场景已是圆满。
姚沛秋是个古灵精怪，饭桌上哄得纪郜正喜笑连连。
姚连康也会来事，不深不浅地说着官场里的事，既有通消息的，也有为难的小事，想让纪郜正帮忙出出主意。
这不正中退了十来年的老将下怀，纪郜正当即滔滔不绝传授经验。
纪复西认认真真陪着坐了两个小时，等一家人移步客厅时他上楼打电话。
打给宋初晴，她有电话手表。
宋初晴很快接了，声筒里传出来一声软糯糯的：“爸爸~”
纪复西来到床边，边脱衣服边说话，“小初吃饭了吗？”
“吃过啦，妈妈给我煮了好吃的面条，爸爸你吃了吗？”
“吃了。”纪复西想了想，轻声问：“你妈妈在做什么？”
“妈妈刚刚哄我睡觉，我就假装睡着，她回去了。”
纪复西一笑，“你都是假装的？”
“哎呀！”另一头宋初晴赶紧捂上嘴巴，糟糕，说漏嘴了！
纪复西停一会，又问：“妈妈晚上心情怎么样？”
“挺好的呀，她还陪我一起看汪汪队了呢。”
挺好那看来应该没事。
纪复西：“小初早点睡。”
但宋初晴睡不着，“爸爸，我不喜欢外公外婆。”
“嗯？”
“他们今天让妈妈不开心了，我不喜欢他们。”
纪复西不懂如何安慰人，斟酌几瞬，说：“以后我们不见他们。”
“要怎么不见呢？”
“爸爸想想。”
“嗯嗯。”宋初晴开心一点了，“那爸爸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纪复西兀自笑出声，就这么一通电话的时间他好像接下个任务？
他安静待了会，给庄诚发消息：【去查一查宋檀父母。】
又想到什么，再发：【过完年再查。】
【红包：新年快乐。】
这件事急不来，纪复西放下手机去洗澡。
窗外又开始落雪，纷纷扬扬。
洗完时间还早，又无工作，纪复西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视线扫过平板，他心一起，拿过来打开网页，输入“汪汪队”三个字。
“汪汪队，汪汪队，我们马上就到，不论大小麻烦~”片头曲熟悉，他曾从宋初晴嘴里听过。
动画片整体气氛欢乐明快，主题积极，适合小朋友看。
纪复西很快看到宋初晴的骑士之一，那只叫阿奇的牧羊犬。
一集还没看完，被子上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宋初晴”
一接通，听到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呜呜，爸爸，妈妈好热，你快来！”
第23章 第 23 章 “找你媳妇去了？”……
来到榕园快十一点, 纪复西解锁开门进去，已经在楼上听见车声跑下来的小姑娘扑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 “呜呜爸爸我睡不着, 我，我想去找妈妈睡，可是她好热, 她都说不出话了，她生病了是不是”
一声一声, 哭得令人心碎。
纪复西伸手揩去小姑娘眼角的泪，柔声安抚, “我知道，小初别怕。”再抱起人往里走。
宋檀房间也在二楼，推开门时人还醒着，只是身体和眼神都有些有气无力, 额头上歪歪扭扭搭着一条湿毛巾, 显然是宋初晴杰作。
“你怎么来了？”声音也虚弱得不行。
纪复西来到床边，放下孩子，“量过温度吗？”
“量
过，没事。”
“多少度？”
宋檀不说话, 小姑娘便从床头柜上拿过温度计, “爸爸在这里。”宋初晴知道这是温度计, 妈妈给她用过的, 但是她看不懂。
纪复西接过来看一眼，39.5，当即说：“送你去医院。”
宋檀别过头，“真没事, 吃过药了，你带小初去睡觉。”
“吃的什么药？”没等应，他已经看到床头柜上的布洛芬和水。
床上人满脸抗拒，沉默一会，纪复西没再提送去医院，先拿起她额头的毛巾重新去卫生间换了新的放上去。
“布洛芬需要时间起效，先看看烧能不能退。”
“嗯。”女人虚弱的脸挤出笑容，手伸出来摸摸床边宋初晴脸颊，“妈妈没事，宝宝不用怕，你之前也生过病的呀，后来不是都好了？没事啊。”
宋初晴吸吸鼻子，“妈妈”
“去吧，和爸爸睡觉。”
他突然过来应当是宋初晴的杰作，也好，有个人照顾她。
出国这么多年宋檀很少生病，偶尔一两次家里也都有阿姨在，今天晚上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发起烧来。
她自己不担心，但把小姑娘吓坏，哄了好一会都没哄好，还好他来了。
纪复西领着孩子出去，回到她的房间。
有大人在，宋初晴不那么害怕了，但爬上床之后还是紧紧抓着他的大拇指，“爸爸，妈妈会死掉吗？”
纪复西失笑，“不会，妈妈只是发烧，小病，会好的。”
“真的吗？”
“当然。”
屋内温度高，小女孩担心得满头汗，纪复西从旁边抽出纸巾，本来想递过去，但宋初晴却乖乖的把脑袋凑过来，显然是误以为要给她擦。
估计是宋檀经常做这些事，纪复西顿了顿，没有拒绝。
宋初晴有刘海，眼下刘海被沾湿，他先拨开撩起，再去擦汗，一点一点擦到耳朵，女孩皮肤娇嫩，像香香软软的水蜜桃，纪复西动作放得轻。
擦完，小姑娘乖巧说：“谢谢爸爸。”
纪复西扔掉纸巾，给她拉上被子，“好了，小初先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妈妈就好了。”
宋初晴一急，又紧紧拉住他手，“爸爸你要走吗？”
男人看清她眼里惊慌与害怕，少顷，摇摇头，“不走。”
“明天也在吗？”
“在。”
得到承诺的宋初晴彻底放心，闭上眼后没一会就睡过去。
纪复西盖了两回被子，确认她睡熟后轻轻带上门离开
超过39度算高烧，看样子还烧了不久，纪复西给纪郜正的私人医生打电话，医生先问：“老爷子身体不舒服？”
“不是，一个朋友。”
“为什么发烧知道吗？”
纪复西犹豫了下，“不确定，可能是因为情绪。”
医生：“吃的什么药？”
“只吃了粒布洛芬。”
“其他感受呢？身体状态怎么样？”
纪复西回忆：“看起来没什么力气，但意识还清醒。”
医生：“那再观察观察，温度继续往上走的话及时就医，适当进行物理降温，用毛巾擦擦脖子腋下手心这些部位，可以的话全身用温水擦浴。”
男人低声再问：“一定要擦？”
“有条件当然擦擦最好，好得快些。”
“好，谢谢李医生。”
挂断电话，纪复西安静两分钟，给她的小助理发微信：【方便来一趟吗？宋檀发烧。】后面附着五万的转账。
一千多公里外钟晨看着这五万直流口水，但是很可惜：【纪总，我回老家了，需要我联系歌云姐吗？】
男人皱眉，打字：【不用，谢谢。】
年三十，叫谁都不方便。
他重新上楼。
熄了主灯的主卧只剩一盏小地灯，堪堪可以视物。
和宋初晴粉蓝相间的儿童房不同，她的房间以黑白灰色调为主，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几乎没有其他物件，床上也没有各式各样的玩偶，只有一床灰色被子，简单到极点。
倒是和他的差不多。
屋子里闷热得厉害，纪复西走到窗户边开了条缝，再转回身，盯着床上好像睡过去的女人。
站了大概五六分钟，男人轻轻叹一声气，走到床头。
用电子温度计测温，依旧是39度以上。
无法给她擦全身，只能做他能做的，擦脖子和手心手腕。
纪复西取下毛巾去浸上温水，再拧半干回来。
他坐上床边，想了想，先叫她名字，“宋檀？”
无人应，他小心拉开盖着的被子。
她里面穿的睡衣，领口被沾湿，湿哒哒黏在胸口，看起来十分不舒服。
纪复西顿时后悔，该找个人来的。
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即便纪郜正生病也多的是人照顾护理。
他上网查，网上有说要捂汗，有说不要捂汗，那到底是捂还是不捂？
男人再次皱起眉心，最终决定让她舒服为主，他将被子往下拉了拉，不闷着，又转过头看窗外，双手摸索着去整理她胸前睡衣。
不可避免触碰到皮肤，捏着衣服的手停顿，好几秒后才继续。
整理好再转回眼，迟疑片刻，纪复西重新拿过温毛巾，弯下腰去擦她脖子。
宋檀脖子很漂亮，白皙修长，流畅线条一直蔓延至锁骨位置。
他没想太多，稳下心神细细擦拭。
也许十几分钟前刚给女儿擦过汗，经验值从零转为一，男人动作放得轻，怕吵醒人，也怕粗糙毛巾弄疼人。
擦完，然后是手心手腕。
牵起手时感觉不对，一抬眼，和醒过来的女人接上目光，那双好看的眼里全是疑惑。
纪复西生平第二次感到窘迫，若是没有前因，他眼下动作实在算不上绅士。
好在遇事够多，平复一两秒后从容开口，“你烧太厉害，医生说需要物理降温。”
宋檀脑子还有些晕，但也能感受脖子间舒服温度，她花了点时间弄清他在做什么，声音沙哑着道谢，“谢谢。”
卧室里依旧没开灯，她透过昏暗看他的脸，男人脸上不再面无表情，看着还有些温和。
和小初一模一样的轮廓与眼睛，竟然给她带来一丝熟悉与安全感。
也许女人盯着看的视线直接，纪复西站起来，表情还有些许尴尬，“好点了吗？”
宋檀收回目光，虚弱回答：“我真没事，纪总不用担心。”宋初晴小的时候时不时就烧一回，发烧什么症状怎么治没人比她更清楚，她身体没什么太难受的地方，明天醒过来应当能好。
“那你好好休息。”
房门关上。
出门后纪复西低头一笑，觉得自己的窘迫来得莫名，出于人道主义照顾病人而已。
答应了宋初晴不走，可下到客厅，他有些懵，睡哪？
二楼只有母女俩两间房，一楼倒是有间客房，不过看起来像是她那小助理住的地方，书房也没床，走了一圈，只有客厅沙发最适合休息。
纪复西坐上沙发，好一会，再次笑出声，今天除夕，他稀里糊涂地居然要在这沙发上过
早上七点多，宋檀醒过来，状态好许多，身体没有昨天那么重。
自己测了测温度，37.7，算是低烧。
在床上醒了会神，渐渐想起昨晚纪复西来过一趟，还给她擦手，虽然不知道这位大佬出于什么原因做这些，但宋檀感谢他的好意。
起床洗漱，顺便洗了个澡，再出门八点。
先去叫小懒虫起床，门一推开，“小初”两个字噎在喉咙里。
被子叠得整齐，但是没人在。
宋檀心慌了慌，赶紧下楼。
楼梯走到一半，听见那熟悉的软糯声音，“爸爸，这个好烫。”
纪复西：“放凉了再吃。”
“爸爸吹吹。”
宋檀掀唇，这个宋初晴，真是得寸进尺，还让人家吹。
笑完，想起
昨天的顾虑，又缓缓收起唇角。
宋檀向前几步，不出意外看见相对而坐吃早餐的父女俩，相处和谐，不再是第一面时隔着银河各干各的。
那时候的纪复西和宋初晴气场不合，完完全全陌生人。
可是关系越来越近，好像不是件好事了。
她在原地站了两分钟，提起脚步。
听见动静的小女孩回头，等看清人跳下椅子跑过来，“妈妈你醒啦？”又抱着她大腿问：“你生病好了吗？”
宋檀没力气抱她，垂手摸摸她头发，“妈妈没事了。”
“那我们吃早餐。”
小女孩牵着她来到饭桌，宋檀和桌边男人对视一眼，坐下。
早餐看起来丰盛，但估计是从外面早餐店买的，豆浆包子烧饼鸡蛋，还有皮蛋瘦肉粥。
宋初晴把粥放到她面前，“妈妈，你喜欢的粥粥，爸爸帮你吹凉啦。”
宋檀一愣，接着笑，这是给她吹的呢，“谢谢宝宝。”
小姑娘又把手伸过来贴在她额头上，然后惊喜出声，“真的不热了耶，真好！”
“吃饭吧。”
“嗯嗯，妈妈你多吃，都是爸爸买哒。”
宋檀抬起眼看去，男人面色如常，只是眼底有几分疲惫，眼眶下一层薄薄暗青，她想到什么，压着心底疑惑问：“你早上过来的？”
纪复西给出否定答案，“没有。”
“没有”那不就是没回？宋檀睁大眼，“你睡哪？”
男人示意沙发。
其实更准确来说是一晚没睡，不习惯，中间还得上去给她量温度，来来回回三四趟，好在温度下来，不然真要送医院。
宋檀看着沙发上一条薄薄小毯子，心里多多少少过意不去，“辛苦你了，谢谢啊。”
纪复西没接话，低头吃饭。
宋檀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饿得慌，也低下头专心吃早餐。
不多时，手边推过来一杯水。
她伸手握住，温的。
犹豫两瞬，没再说谢谢。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雪，小院里悬挂的灯笼积了一层白。
室内温暖如春，吃着早餐满血复活的宋初晴叽叽喳喳说话，“妈妈，我们等会去堆雪人！我堆的雪人可好看啦，李可可和姚沛秋都夸我呢。”
“好，堆雪人。”
宋初晴又充满期待眨眨眼，“爸爸你要一起嘛？”
纪复西看了眼对面没表态的女人，颔首：“一起。”
“好耶。”
吃完早餐，宋初晴和阿奇趴在窗前看雪，小姑娘嘴里小声喊：下大点下大点下大点
宋檀坐在沙发上回消息，昨晚睡得早，现在才有空去回新年祝福。
纪复西收拾好垃圾拿出去丢，回到院子时接到电话。
一接通，纪郜正大嗓门传来，“你个臭小子一大早跑去哪里，今天大年初一你知不知道！”
“在外面。”
“外面外面，有什么工作非得在初一做？”
“不是工作。”
电话里纪郜正安静一会，随后醍醐灌顶般问：“找你媳妇去了？”
男人看向客厅落地窗，一小孩一狗不知道在玩什么，宋初晴脸上满是笑容，还有沙发上刚病好的女人，低头回复消息，认真专注。
雪真下大了，雪花旋转飘舞，落在他肩头。
纪复西垂了眸，回答：“嗯。”
第24章 第 24 章 作为小初父母，培养感情……
雪下得还不够深, 堆不了雪人，但宋初晴一点也不难过，因为今天爸爸妈妈都在, 这是她们一家人第一次过年呢。
“妈妈, 你要跟我们玩拼图吗？”
宋檀还有些不舒服，“你和爸爸玩。”
“那好吧。”宋初晴体贴倒了杯热水端过去，“妈妈你休息, 我和爸爸玩。”
宋檀握着温热水杯，嘴角带上笑意, “好。”
小女孩再屁颠屁颠跑回去，从她的玩具区里找出拼图盒子, “爸爸，我们今天拼拉布拉多警长。”
接触新知识的男人：“拉布拉多警长？”
“对呀，拉布拉多警长是我第二喜欢的动画片，拉布拉多警长又聪明又勇敢！”
从零开始拼, 好在幼儿拼图图块大, 工作不算困难。
第一次陪孩子玩游戏的男人一开始不太习惯，花了好一会才适应状态。
不过跟宋初晴玩拼图不用做什么，四岁小姑娘经验丰富思路清晰，基本上纪复西只用听指挥, 一会找蓝色的图块, 一会找拉布拉多警长的帽子, 然后一边听她说拉布拉多警长的故事, 说完还煞有介事说：“不过我现在是大孩子了，不能再看拉布拉多警长。”
纪复西思量一二，认真问：“你还喜欢什么动画片？”
宋初晴于是放下拼图，掰着手指头给他数, “《汪汪队立大功》《安全警长拉布拉多》《海底小纵队》《奇妙的世界》”说到最后小脸为难，“爸爸，好多好多，我忘记啦。”
纪复西笑笑，“好，继续。”
父女俩玩得入神，男人细致专心，脸上没有不耐烦，眼神一直在四岁小姑娘身上，桌上手机也一直没拿起来过。
宋檀安静在旁边看，时不时回回消息，工作室同事们认识的第一年，都在群里分享老家民俗。
雪声簌簌，屋外越冷，屋内便越暖。
暖得有些干了，宋檀给屋子里绿植浇一遍水，再给宋初晴倒一杯温水，“宝宝，喝水。”
宋初晴立即放下拼图跑过来，就着她手喝完大半杯再跑回去。
宋檀看一眼坐在地毯上的纪复西，顺手也给他倒了杯，拿到他够得着的小茶几。
男人掀起眸，说了声谢谢。
宋檀重新坐回沙发，再次测温，37.3。
好像一下没什么事情干了，该回的消息都回完，也不想看剧本动脑，略一思考，她拿过平板播放最新的电影，补充养分。
没什么爱好，上大学以前喜欢弄弄相机拍照，后来宋宗博破产，摄影对她而言完全是一项投入大回报少的事，不得不放弃。
阴差阳错当上演员，没有功底的她只能不断阅片，后来却渐渐喜欢上看电影，下雨下雪或者某个艳阳天，自己一个人待着，脑子放空跟着电影剧情走，惬意无比。
爱情片动作片悬疑片都可以，唯独不能看催泪片，人生已经那么难，再从虚拟世界里找共鸣，牵出改变不了的过往一次次让自己难受，得不偿失。
宋檀找到今年票房最高的影片，一打开，看完广告，发现要钱。
她沉默三秒，打开手机扫码充值。
看了约莫半小时，小姑娘跑过来趴在她膝盖上说累了。
宋檀摸摸她脑袋，温柔说：“那去吃点东西再睡午觉？”
“不饿不饿，我要和妈妈一起看。”
“行。”宋檀把她抱起来，再用毯子把人裹住，母女俩靠得紧紧。
今年的春节不太一样，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大人，宋檀抬头看他，声音也温和，“吃完午饭再走吧，昨天做的菜都没吃，等会热热。”再补充，“如果纪总不嫌弃的话。”
“好。”纪复西左右看看，转回来问：“有电脑吗？我忙点工作。”
“有，在书房。”
“好。”
等他走了两步，宋檀把人喊住，“密码是1124，小初生日。”
“嗯。”
宋初晴陪着看了一会，许是电影太过无聊，小姑娘很快眯起眼昏昏欲睡。
宋檀索性关掉平板，把人抱上膝盖哄。
“妈妈我不困”
“好，你不困，那和妈妈聊聊天？”
“嗯。”
“宝宝觉得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嗯好人。”
宋檀哑然，“好人？”
“对呀，虽然爸爸有时候笨笨的，但爸爸是个好人，他接我放学哄我睡觉带我去玩，还跟我一起玩拼图。”
还有一点，不过不能跟妈妈说，爸爸和她一样不喜欢吃青菜耶，那他们就是好朋友！
宋檀看着女儿脸上真心实意的笑容，有些晃神。
宋初晴很喜欢他。
她停了会，问出声：“小初是不是很喜欢爸爸？”
“喜欢呀。”
宋初晴仰起脸，双眼水汪汪，“但是最喜欢妈妈哟。”
宋檀露出笑，低下头亲她脸颊，“妈妈知道。”又问：“宝宝觉得‘爸爸’是什么？”
问完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对一个四岁小女孩好像太难，但宋初晴已经回答，“爸爸就是爸爸呀，每个人小朋友都有爸爸，我也有爸爸啦！”
答不对题，宋檀却听得心一酸，摸摸她脸，“嗯，小初有爸爸了。”
聊了几句把宋初晴给聊精神，“妈妈我饿啦。”
“那小初去叫爸爸，妈妈去热饭。”
“嗯嗯！”
昨天本来打算和宋初晴好好吃一顿年夜饭，宋檀特地起来包了饺子，还有炖花生猪脚和水煮大虾，可惜都没吃上，这会简单下个饺子，再热一热锅里的炖菜能吃。
父女俩出来时饺子刚下锅，宋檀回头，不敢指挥人家纪总，只能使唤使唤小不点，“小初拿碗筷，很快好。”
“来啦。”
十分钟后，迟到的年夜饭终于吃上，宋初晴吃得格外香，一个人干了三个大虾，六个饺子，还有一块炖得软烂的大猪蹄。
吃完没一会就喊困，自己上楼睡觉去了。
纪复西主动帮忙收拾，不过也没什么好收拾，洁癖大王洁癖小王吃饭斯文干净，碗筷直接丢进洗碗机就行，饭桌也干净得几乎不用擦。
宋檀站在身后看他操控洗碗机，可能洗碗机按键太过复杂，按开电源后他沉默了几乎十秒，再转过头，眼神有点无措，“下一步是什么？”
宋檀低笑，“我来吧。”
她上前去，选好“碗碟”“标准洗”。
再洗了洗手，抽过纸巾擦干，转过身看着他，“你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眼前女人眼神坚定，纪复西点头，“有。”
雪越下越大，等宋初晴醒来应当能堆雪人。
宋檀来到沙发，自己倒了杯温水握在手里，没喝，等他坐下后开口，“昨天下午很抱歉，我当时情绪不太好。”
“我知道，没事。”
“让你见笑了，那是我爸和我妈，还有薛婉婉，你见过的，我妈的继女。我爸妈在我七岁时离婚，又各自再婚，我谁也没跟，所以关系都不太好。”
简短一句话就概括完许多东西，纪复西不知该应什么，只能“嗯”一声。
“有时候想想我觉得我的童年是不完美的，父母离婚再婚，只能跟着爷爷奶奶过，但是我也很幸运，无病无灾，成年以前起码不用为金钱发愁。”
可能烧一晚上，脑子也烧清醒许多，宋檀缓缓说：“小初是我生命中的礼物，有了她之后我的人生变得光明，她永远活力满满，永远给我积极情绪，她让我重新感受到活着的意义，她带给我的爱早不能估量。”
“所以我特别想给她完美的一切，教育、金钱、安全，以及完整的父爱母爱。”女人昂首，微微笑着，眼里带着歉意。“这么一看我好像是个特别自私的人，生下小初，再用小初来绑架你，对不起啊。”
纪复西再次顿然，摇了摇头，“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
“昨天以前我其实特别开心，因为小初脸上笑容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活泼，不可否认，你占了很大功劳，所以我也想认真跟你说一声谢谢。”
纪复西渐渐皱起眉，不清楚她究竟要说什么，“宋檀”
宋檀低下声，语气艰涩，“可是我现在有点害怕，就像我昨天说的，你以后总会成家立业，你会有自己的儿子女儿，到时候小初应该怎么办？”
客厅内忽然安静，阿奇不知道从哪里过来，晃荡两圈又上楼。
宋檀抬眼，认认真真看过去，“纪复西，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之前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正确决定，现在又后悔，可已经开了弓，再也回不到原点。”
“所以我今天想了想，一个月六次也许有些多，对你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宋檀抿抿唇，“我们慢慢减少次数好不好？下个月换成三次。”
说完，眼眶微红，她觉得特别愧疚，特别对不起小初，把她生下来却不能给她完整家庭，给她带来爸爸，却又要让她面临失去爸爸。
这件事好像打上死结，解不开了。
宋檀抱起腿，忍住眼里的泪意，小声说：“对不起”
女人眼眶通红，声音含着隐隐泪腔，细长睫毛一颤一颤。
纪复西蓦然想起纪嘉瑞说的那个词和那句话，“楚楚可怜”“不能心疼女人”
氛围凝滞，谁都不再说话。
纪复西在某一刻站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抬眸间男人长腿已迈离客厅。
身上没带烟，只能去车上拿，连续找了两个暗格终于找到，又去找打火机，往常清醒的脑子忽然混沌，想了许久才想起打火机放哪。
找到，关上车门，纪复西倚在门前，手护着烟头点燃。
雪花肆意，砸在脸上阵阵疼，他却顾不得，嘴里吐出的烟雾与雪混作一团，再也分不清。
做决定不难，难的是是否能承受这个决定的后果。
风大，一根烟的时间缩短，用来分析这个后果却已足够。
纪复西灭了烟，丢到院子里垃圾桶。
再回去时宋檀已经恢复如常，纪复西坐下来，声线柔和：“宋檀，不要否定你付出的一切，这五年你做的我远远比不上，我相信小初有你做妈妈也会感到幸福。”
女人抬起头望来，目光相接，他问：“你说你想给小初完美的一切，这个完美怎么定义？”
“平安健康，无忧无虑。”
“但是你不信任我。”
宋檀咬了下唇，艰难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无关信任，我只是想多想一步，规避未来可能给她带来的伤害。”
纪复西神色平静，漆黑瞳孔凝视着身前女人，“宋檀，感谢你能跟我商量这些，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做出决定，逃避问题。”
“从知道小初存在的那一天起，她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女儿，我作为父亲有抚养她爱护她的责任，这段时间我也在尽力感受，小初很可爱很懂事，我很喜欢她。”
“我明白你的顾虑，也清楚失去父亲，看着他怀里抱着别的孩子时的心情。”
“但这不是慢慢减少次数就能解决的。”男人深邃眸光望进她眼底，“所以，你愿意跟我试试吗？”
昨天到现在他感觉混乱，在餐厅遇见，试探纪郜正，在这里住一晚，这一刻这些混乱得以理清。
这辈子原本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要孩子，她和小初的出现完全是一场意外。
心疼？也许吧。她三观品性优良，作为一名出色演员有事业心有追求，作为孩子妈妈尽心尽力，宋初晴被她养得很好，懂事乖巧，永远充满真诚与热情。
更重要的是她是他女儿的妈妈，他不愿意将来小初喊另一个人爸爸，也不愿意让小初与自己生分疏离，从这一点来说，他们立场一致。
所以，如果始终要结婚，宋檀是第一选择。
是最优解。
对面女人惊讶不已，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还红着的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作为小初父母培养感情，我们试着一起走下去。”
不仅仅是两年协议。
第25章 第 25 章 “妈妈，你脸红红的。”……
宋檀愣了大概一分钟, 思绪慢慢清晰，彻底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培养感情，落实婚姻关系。
这比他同意签协议还让人震惊, 宋檀还理智, 确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纪复西看着人，目光坚定，“知道, 我重复一遍？”
“不用。”宋檀捋了捋，
开口：“纪复西, 我觉得你可能有些冲动，我刚刚说那些的目的不是不是要和你培养感情, 也不是要和你成为真正的夫妻，我的出发点只是想让小初快快乐乐生活，我希望能找到一个平衡点让她可以为将来的分别作准备。”
纪复西：“没有这个平衡点，分别就是分别, 患得患失只会让人更难过。”
宋檀拧起眉心, 没说话。
纪复西看着眼前女人和女儿一样皱眉思考模样，心想也许确实为人所难，万一人家有喜欢的人？
“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客厅再次陷入安静, 静得似乎能听见窗外雪落地的声音。
许久, 宋檀轻声说：“我同意, 但是这是一件不能预知结果的事。”
也许会失败, 喜欢上一个人没那么容易。
她对他并无其他感情，仅有的几次情绪波动是五年前有了小初那个晚上，是他和小初相处的某一刻，是昨晚牵着她手擦拭的那一秒, 但那都不是爱情。
她欣赏他外貌长相，认可他能力品行，可这些不代表她会爱上他。
他说：“不尝试过怎么知道？”
又过许久，宋檀心里轻轻笑，给他打上大好人印章，为了宋初晴他竟然肯做到这个地步。
从未想过会和他发生什么，拟下抚养协议也完完全全是自私地为了小初，她没有任何要当豪门富太太的想法。
他们之间差距过大，光是家庭这一条就是越不过去的边境线，一触碰就会遍体鳞伤。
但这的确是最优方案不是吗？
父母恩爱，是小初成长的良药。
如果他愿意，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宋檀再一遍确认，“纪总，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
“你爷爷那边呢？”
他说：“爷爷的事我负责处理。”
“那好。”她站起来，伸出手，“合作愉快。”
纪复西同样没跟她握这个手，只是这次多说一句话，“这不是合作。”
行吧。
“怎么培养？”
“”纪复西收敛眉目，“不用这么刻意。”
他抬起腕表看一眼，“我还有事，先回了。”
纪复西拿上西服，离开别墅。
铺了一层厚雪的小路很快留下一串急促脚印。
坐上车，调低位置，男人靠上椅背，目光落在车前小树他和小初共同挂上去的小灯笼上，任由寂静充斥车厢。
也许三四分钟，七八分钟，纪复西无奈勾唇。
他捏了捏太阳穴，慢慢回想整件事，越觉失控。
很多事情在她带着小初出现那一刻开始偏移轨道，他无法再掌控。
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感觉，他的人生多出来许多不确定性，要推掉工作去接孩子放学，要哄睡，要陪孩子吃饭看书看动画片，现在大过年的要来照顾人，他这辈子哪里照顾过人？
可这几个月他不止体验到脱轨与糟糕，在看见小女孩明朗笑容时他感受到放松、喜悦，在幼儿园门口时隐隐有期待，一些难以辨明的情感正在影响他的判断。
这件事瞒不了纪郜正多久，现在的自己还无法在纪郜正与宋檀之间做出选择，他需要更多坚定的理由。
比如，爱上她
后面两天宋檀没再看见人，也没有联系，提出要培养感情，他却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没生气，反倒感觉一阵轻松，那天后这件事一直压在心上，觉得不可思议又不知该怎么做，现在他的消失给了她喘气与消化的空间。
不用拜年不用走亲戚，母女俩这个年过得十分轻松。
初二还下雪，病好的宋檀陪宋初晴在院子里堆了雪人，堆完小姑娘兴奋要拍照发给她的好朋友们。
初三带她去游乐园玩，人挤人，可小姑娘高兴不已，这个要玩那个也要玩，一整天都精神亢奋，然后一结束上车人就倒下，呼呼大睡。
初四，走了一天路的小不点赖床到十点，宋檀给她按脚，“下次还去不去？”
“去！”宋初晴满脸期待，“妈妈，我们下次和爸爸一起去！”
宋檀尴尬笑，“可以。”
说到这个宋初晴开始问了，“爸爸在做什么？”
“不知道。”
“那我们给他打电话。”
“你不是有手表，你自己给他打。”
宋初晴一听，歪着小脑袋看她，然后眨眼一笑，“妈妈，你怪怪的耶。”
“”宋檀觑她，“你才怪怪的。”
“那你脸红什么？”
宋檀黑脸警告，“宋小初！你还要不要捏了，话那么多？”
宋初晴双手捂上嘴巴，妈妈确实怪怪的！
初五还是待在家里，宋初晴和阿奇玩，看电视看书，她则看剧本。
初七就要开工，没多少好日子了。
幼儿园过完元宵才开学，这段日子估计要拜托钟晨来照顾，她提前给她发消息，钟晨说没问题，又联系上周姨，让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来按时做饭。
晚上吃完饭，手机有个陌生来电，一接通，薛婉婉开始破口大骂，“宋檀你不就仗着钓了个金主吗，你看看你那些下贱手段，我都为你妈有你这个女儿感到丢人”
宋檀直接挂掉电话，同时骂了个神经病。
这几天宋宗博和齐映嫦都给她打过电话，她都接了，明确表示以后少联系，反正每一次见面带来的也都是不开心，不如不见。
今天这个薛婉婉又发的什么疯？
下一秒，赵歌云的消息解答了她的疑惑：【薛婉婉退出《大梦》，不再出演任何角色。】
宋檀惊了惊，明白她发疯原因，她发回去问：【为什么啊？】
赵歌云：【不知道，没说，只说了不匹配角色。】
宋檀：【不是都已经签了合同？】
赵歌云：【说是按照一定比例赔付。】
宋檀仍是疑问，好好的怎么
脑海闪过什么，迅速给某人发消息：【薛婉婉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纪复西：【有。】
“”
宋檀回到书房给他打电话，小声说：“私事是私事，这样做到底不太道德。”
电话里男人声音沉稳，只说：“宋檀，我不是你。”
这几天庄诚已经把有关她的全部资料送到跟前，父母离婚，爷爷奶奶相继过世，一个人住，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入行，拍的每一部片子，跟她有关的所有重要角色，一一详细列明。
自然少不了她母亲这位继女。
这个世界上有单纯的好人，也有单纯的坏人，薛婉婉性格以及为人处世实在太糟糕，五年前就给宋檀使过不少绊子，那天估计也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又让人去调查薛婉婉私底下情况，查到的全是作为一个明星不能暴露出来的致命缺点，包括但不限于脚踏两条船，踩着小演员上位，带头霸凌。
他不道德，也容忍不下飞到他眼前的沙子。
让薛婉婉退出大梦只是第一步，目前已经在走程序准备解除经纪合约。
宋檀不知道这些，仍旧担心，“你这么做只会让她更疯狂，我们的关系还有小初这边”
“她不敢。”
三个字，将上位者的自信展现得淋漓尽致。
宋檀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好再问：“你还做了什么？”
“准备解约。”
“会不会太严重？”
纪复西没回答，声音沉下来，“宋檀，有点底气，你为她考虑，她有为你考虑过吗？一昧退让只会让她变本加厉。”
宋檀沉默，在某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傻。
是的，很多事情她都退让冷处理，她以懒得计较鲜少和薛婉
婉爆发正面冲突，以至于她一次次发微信打电话骚扰，除夕那天嚣张地和齐映嫦来给她添堵。
可是能怎么办呢。
她身后空无一人，薛婉婉受了委屈有爸妈撑腰，宋宗博女儿有他这个爸谋划前程，她跟谁争都是输。
除夕那天是她第一次掀桌。
身后依然没人，但多了一个四岁零两个月的小姑娘需要她保护。
宋檀忍下喉咙里的涩意出声，“谢谢你啊。”
电话里男人略一安静，温润回应：“不用这么客气。”
宋檀好像听明白这句话背后含义，小声“噢”一声。
纪复西怕她多想，给她解释，“不仅仅因为你，薛婉婉这个人有风险，艾佳提前处理隐患而已。”
宋檀明白了，“嗯。”
聊完薛婉婉，电话里忽然安静下来。
本可以挂断的电话谁也没挂。
宋檀感觉尴尬，她想了想，主动找话题，“小初问你最近在干嘛。”
可一问出声更加尴尬，这不就跟她借小初问他在干嘛一样？而且他还笑了声！
宋檀顿时羞窘。
纪复西：“前两天跟爷爷去拜年，这两天在处理事情，我晚点给她打电话。”
“嗯。”女人急急说，“没事那挂了。”
他却叫住人，“宋檀。”
宋檀懵住，“啊？”
“你什么时候去拍戏？”
“后天。”
“还去影视基地？需不需要送你？”
纪复西声线温和，低醇悦耳，莫名气氛通过微弱电流流转，呼吸一深一浅，分不清谁的。
宋檀细声说：“不去了，剧组在首都布了景。”
片刻，男人用商量的语气问出声，“找个时间一起吃饭？”
“嗯。”
这一次电话终于挂断，听筒里传来嘟嘟嘟声，宋檀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摸摸自己脸，有点热，心情也有点微妙，真的怪怪的。
平复好情绪上楼。
浴室没人，小姑娘已经洗好澡，宋檀推开卧室门，看见床上小人抱着平板，她微微拉下脸，装作生气，“不能看了，你今天已经看了两个小时，快睡觉。”
“妈妈，我没有在看动画片。”宋初晴盯着人，敏感察觉她身上异常，“妈妈，你脸红红的，你又生病了吗？”
宋檀一僵，“没有。”
“可是真的红红的呢。”
“没事，快关掉平板睡觉。”宋檀加重声音掩盖这个小姑娘细腻心思，边走过去想拿她的平板，可一看到屏幕，立即吓得手一抖，
宋小初！！！！你在打视频为什么不说！！！
宋初晴一瘪嘴，看向视频里男人，委屈道：“呜呜，爸爸，妈妈好凶。”
第26章 第 26 章 约会
初七开工, 宋檀按时到。
剩下戏份主要是女主的友情线，比较简单，景也简单, 这才放在首都拍。
戏份虽然不多, 但杀青不意味着工作结束，拍完还要根据情况补拍和录音做收尾，接下来休息一阵就到宣传期, 不比现在轻松。
上班第一天大家还没进入状态，做妆造时化妆间满是八卦。
王姐：“也不知道薛婉婉这次惹到谁, 听说不是简单的解约。”
有人接：“不是简单的解约是什么？”
“雪藏。”
化妆间七八人都小小吃惊，包括宋檀, 不过她没再心软，纪复西看起来不像不理智的人，他这么做应当有他的道理，薛婉婉这人的品性她多多少少也有听说, 这次大概还有什么触及红线的事。
王姐接着说：“解约消息出来时薛婉婉不是还闹了一阵嘛, 听说还发了微博，不过不到两秒就被删掉，后面全网无消息都不知道她发的什么，那晚后再也没有动静, 所以大家都猜她是惹到什么资本了。”
“我的天。”
王姐问：“宋老师, 你知道什么消息吗？”
宋檀微笑：“我不太清楚。”
薛婉婉确实闹过一阵, 齐映嫦给她发了无数消息, 她直接拒绝，并且把人拉黑，包括手机号码。
拉黑那一刻宋檀心里复杂，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彷佛压在身上二十几年的巨石消失，心口总算得以畅快呼吸。
“算了不说这个。”王姐绕到前面来给宋檀涂口红，涂好，又想起新八卦，“也不知道谁来替薛婉婉。”
“王姐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副导不肯说，网上也一点消息没有，可能是想保密，到时候给大家一个惊喜。”
“反正等会就知道了。”
“现在都七点还没来，该不会是哪家塞进来的小公主吧？”
安静听着的宋檀手机来消息，副导发来的，【宋老师，这是新剧本，你看看，等会我们按照这版拍。】
宋檀点开，一看开头就吃惊不已，女主友情线的女闺蜜改成了男闺蜜。
宋檀：【郭导，没错吧？】
郭副导：【没错，基本上没什么大的改动。晚点演员到之后你们一起来找方导碰个面。】
好吧谁说男女之间不能有友情线呢。
收起手机，宋檀对这位新演员也充满好奇，说不定真是带资进组，居然能让方导做出这么大改动。
八点，开着的门口传来敲门声，大家看过去，看见个二十出头的男生，穿着件黑色卫衣，估计有一米八几，眉目俊朗英气，眼神肆意，是小姑娘眼中的痞帅类型。
圈子里好看的男明星太多，不多大家依旧惊艳了下，眼前这个素面朝天，是真正的帅气，天然的。
但看着面生，王姐猜测是哪个小龙套，问：“你找谁？”
慕星洲一歪头，锐利目光直冲宋檀而来，“她。”
宋檀不解指着自己：“我？”
“对，郭导让我先来找你。”
宋檀惊了惊，“你是新演员？”
说完，化妆间内安静几秒。
新演员？
薛婉婉换了一个男生？
男生下巴一点，“还要多久？”
王姐懵懵回神，“快了快了。”
慕星洲便走进来，自动自觉坐角落小椅子上等。
大家虽然想拼命八卦，但八卦的主人公在这里，于是只能憋着互相对视，忍下一肚子话。
十来分钟，宋檀化好妆，她穿上羽绒服跟他出去。
离开化妆间，宋檀礼貌问：“这位老师怎么称呼？”
男生斜斜看她一眼，吊起眉梢，“我这么老？”
“”
慕星洲扫过她眼睛，“慕星洲。”
“宋檀。”
“我知道。”
冷冷淡淡一句回话，截断所有谈话可能。
宋檀头疼，这人看着陌生，应当是个新人，又这么拽里拽气，接下来工作怎么搭？
来到方导临时工作室。
方导一看见人起身相迎，脸上笑容格外真诚，“小慕总。”
宋檀刹那确定，带资进组概率高达80%。
慕星洲点点头，坐上沙发。
方导给宋檀使了个眼色，俩人一起坐下。
“小慕总，这是我们女主，宋檀。”
慕星洲再重复一遍：“我知道。”
“今天上午我们的安排是先带你过一遍剧本，你也正好跟宋檀认识认识。”
“可以。”
“下午的话我们走几条戏，也让你适应适应流程和节奏。”
慕星洲睨来，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有劳方导。”
“行，那不耽误时间，我们开始。你的角色是女主好友，背景介绍在第一页”
宋檀在旁边听得惊讶，方导怎么也算是行业内大导演，现在居然亲自跟一个小配角说戏？
她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个年轻小男生，背景这么硬的呢？
方导尽职尽责说了两个小时，离开前把宋檀留下。
猛灌一杯水后方导才开口，叹气道：“不用我说什么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得麻烦你带带他。”
宋檀也忍不住八卦，“方导，这位是？”
“慕家的小少爷，也是我们资方之一，这个小少爷学的导演专业，现在是让他来我们这历练一番。”
宋檀颔首，懂了。
“还没毕业？”
“没呢，大三。”
大三，21岁，真年轻啊。
宋
檀和方导对视一眼，同时笑，似乎都在为对方加油。
完全没经验，接下来确实得辛苦了。
离开办公室，没走多远碰见倚在墙壁上的慕星洲。
男生双手插兜，看过来的眼神锋利。
宋檀在三步外站定。
她19岁入行，但没他这么好运一上来就是大导演大制作，摸爬滚打三四年才有点成绩。
也算在娱乐圈混成个“老师”，见过许多不公平的事，也见过许多以权谋私利益交换的事。
她无法评价这些事情的对错，只希望这位小资本不要影响整个剧组的工作进度，不要毁了那么多人的心血。
宋檀调整心情，微笑客气说：“小慕总，还有点时间，我们再对对戏？”
慕星洲眼尾收缩，沉着声，“别这样叫。”
宋檀改口：“慕老师。”
男生蹙眉，但没再反对，眼睛直直望过来，表情认真，“宋檀，我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宋檀心底讶异，还挺自信。
不过后面一个小时以及下午拍的几条戏确实让她对他改观。
演技生涩，不过很聪明，几乎一点就通，情绪也丰富，进入状态后不输圈里年轻小生。
监视器后面的方导也惊了，然后长长松一口气。
慕星洲表现不错，收工便早一两个小时，方导十分高兴，“晚上一起吃个饭？”
宋檀手机恰好来消息。
纪复西：【在外面等你。】
他怎么来了？
又想起前两天说的一起吃饭，估计是了。
另一边慕星洲看她脸色变了又变，面向方导：“今天还有事，下次。”
方导挽留一句，慕星洲再次拒掉：“有吃饭的时间不如多看两眼剧本。”
回复完消息的宋檀听见这一句，心底夸他勇，整个剧组还没人敢这么跟方导说话，方导脸都僵了。
她笑着缓和，“方导，正好我也有事，我们下次再吃，不着急。”
方导：“那行，下次。”
各自分开，慕星洲没有别的安排，到楼顶抽烟。
剧组租的别墅布景，三层，周边房子都无人居住。
约莫七八分钟，换好衣服的女人走出一楼，上了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慕星洲盯着车，直至车子消失在街道拐角
离开别墅区，宋檀看着跟家相反的道路有些疑惑，“不回家接小初吗？”
“不接，就我们两个。”
宋檀：“”
车厢内忽然尴尬，她猜到一些，但被这么直接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是谁说“培养感情”不用那么刻意的？
宋檀：“去哪？”
纪复西：“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隐私点不会被拍到就行。”
“嗯。”
开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车子上高架，直直朝城外方向去，宋檀再问：“去哪？小初还在家呢。”
“就快到。”
不到两分钟，车子停在一栋造型奇特的房子前。
宋檀扫了几眼周边，是跟西山一号纪家老宅差不多的庄园，宽敞奢华，更像私人庭院。
纪复西绕过来亲自给她开车门，宋檀心里咂舌，以前这人都只给宋初晴开，现在自己居然也能享受纪总服务了，真是地位上升啊。
门口有管家模样的人在迎接，问好后领着他们进去。
走两步宋檀就猜出来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空气里都是浓郁酒香，路两边是透明玻璃柜，每一个小方格都摆着各种各样的酒，看酒瓶样式以及这样的珍重程度估计是珍藏品。
走到大堂入口，有个约莫五十多岁的女人迎过来，打扮富贵高雅。
女人目光肆意在宋檀身上打量，随后看向纪复西，“西西，这是？”
纪复西介绍，声线沉稳，“蓝姨，这是我太太，宋檀。”
一句话，蓝毓和宋檀同时看过去，眼里都是惊奇。
蓝毓是纪复西母亲的朋友，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关系不错。
她可没听说他结婚了啊，而且真结婚圈子里怎么可能没消息？
再看站他身边姿态容貌上乘的女人，终于慢慢对上号，好像是哪个女星？
跟女明星结的婚？纪老头子肯？
蓝毓没想明白，但眼下不是问个清楚的时候，她深深看了眼纪复西，再礼貌伸出手，“宋小姐，你好。”
宋檀还因为这个“太太”懵着，僵僵回握，“您好。”
纪复西提前说过要带人来，蓝毓已经安排好，这会压下疑问带他们进去，“宋小姐没来过我们酒庄吧，走，我带你看看去。”
拐过几个弯来到地窖入口，更加浓郁的酒香味扑鼻而来。
要下楼梯，楼梯有些陡，宋檀穿着小高跟，走得小心。
不多时，腰后虚虚揽过来一只手扶住，宋檀察觉，低头看见落在腰间干净漂亮的手，小声说了个谢谢。
地窖里灯光幽暗，一个个酒桶连绵成片，深不见底。
蓝毓介绍：“这些都是我们酒庄的宝贝，外面这十几桶是去年刚酿的，越往里年份越高。”
她侧过身问：“宋小姐能喝酒吗？”
“可以的。”
蓝毓便取了酒杯和取酒器，走到一个酒桶前，打开橡皮塞，给她取好小半杯递过来，“尝尝，这是五年前的。”
高脚杯里液体酒红色纯正，宋檀抿了口，给出评价，“口感细腻轻薄，入口有柑橘的清冽，后调又是饱满的葡萄香味，柔顺不干涩。”
蓝毓多看了她两眼，眼里赞赏，“没错，我们用的葡萄全部来自夏布利的霞多丽，入口有淡淡的柑橘清香。”
纪复西也望过来，宋檀耳根红了红，她哪懂得这些，大概是味觉比较敏锐罢了。
蓝毓又往里取了小半杯给她。
宋檀端着，顿时压力巨大，她可不是什么品酒大师。
但对方目光太热烈，宋檀只好喝了口，再给出中规中矩不会出错的评价，“这个味道比上一款要醇厚些。”
“没错，葡萄品种和年份都不同”
蓝毓一顿输出专业知识，讲完，手里又多一杯。
宋檀这回真的为难，右手悄悄扯了下男人西服下摆，同时递过去个求救眼神。
纪复西提唇，为她解围，“蓝姨，我们饭都没吃，眼下先开胃开饱了。”
蓝毓回头看小夫妻，女人靠在男人身旁，小鸟依人模样，而男人护妻明显。
她便笑了笑，“行，上去吃饭。”
……
用餐前蓝毓先把人叫出来。
她看着落地窗内面容精致的漂亮女人，脸色严肃，“西西，怎么回事？”
蓝毓不像纪郜正，纪复西诚实说：“蓝姨，这件事有些复杂，我无法告诉你太多，但是现在确实是这么个情况。”
“真结婚了？”
“是。”
“你自愿？”
纪复西低笑，有些无奈，“我当然是自愿，您说的什么话。”
“我这不是怕你被骗。”蓝毓嗔他，转而担心，“老爷子那边同意？”
“会同意的。”
沉默一会，蓝毓叹气，“你身边有个伴也好，我看她不像心思重的人，好好处。”
好友走后剩下挺可怜一小孩，单了这么多年终于能有个归宿，是好事，而且他亲自选的人，肯定是上了心，她不必担心太多。
纪复西抬起眸，淡声说：“蓝姨，我们有个女儿，今年四岁。”
蓝毓呆住，声音不自觉加重：“你说什么？！”
男人眼里含笑，重复一遍，“我们有个女儿，叫小初，很可爱。”
酒庄不对外开放，餐厅安静无人，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葡萄园，空气中全是沁人心脾的葡萄香。
宋檀却有些紧张，第一次独处，不知该说什么。
纪复西也许看出来，主动倒酒说话，“这一款是蓝姨珍藏，72年，蓝家老爷子亲自酿的。”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
稳稳握住酒瓶，暗红色液体缓慢流入，空气里酒味越加香浓。
三分之一满，纪复西轻轻转动瓶口，液体停止流动，他拿过旁边餐巾擦拭瓶口，再放回原位。
“试试。”
宋檀端过，抿了一口。
饶是她这个外行也品得出这一支与地窖下五年前那款的不同，却诌不出太多高级词汇了，宋檀实话实说：“好喝。”
纪复西掀唇，淡淡笑道：“好喝就多喝点。”
两三分钟后，侍应送上第二道菜，浓郁法式奶油蘑菇汤，宋初晴的最爱，要是她在估计抱着蘑菇汤不肯放手了。
宋檀舀一勺汤，内心忽然闪过背着女儿吃独食的罪恶感。
她心里道歉，可不能怪我啊，是你爸不带你的。
“怎么样？”
宋檀再次认真评价，“很好喝，奶香浓郁，白磨也很新鲜。”
纪复西：“这是蓝姨先生做的。”
“啊？”
“蓝姨先生是法国人，随蓝姨定居中国。”
宋檀明白了，进一步问：“这个蓝姨是你？”
“是我母亲的朋友。”
“这样啊。”
宋檀知道他母亲早逝，没打算再问，可他接着往下说了，“她们一起长大，我母亲过世后她偶尔会来照顾我，她这辈子没要孩子，对我很好。”
宋檀默默点头，又舀了勺蘑菇汤，喝完，略一思索，小声说：“小初很喜欢喝奶油蘑菇汤，下次可以带她一起过来。”
纪复西看她垂着的眉眼，阖眸，“嗯。”
主菜上来，她的是一份牛排，他的则是一份意面，宋檀好奇：“你不吃牛肉？”
“不吃。”
“那你比宋初晴还挑食。”
纪复西无法否认，“是。”
宋檀动手切牛排，看他应该没有食不语的讲究，继续问：“还不吃什么？”
“小初不吃的我都不吃。”
“”
宋檀：“洋葱香菜？”
“不吃。”
“鱼肉海鲜呢？”
“大部分不吃，看烹饪方式。”
宋檀不由笑，叮嘱：“不能把这些坏习惯带给她，小孩子该吃青菜鱼肉这些还是要吃。”
“”他没敢应。
“水果呢？”
“基本可以，榴莲芒果不行。”
一模一样，宋初晴闻见榴莲味会吐。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气氛越来越松快。
等女人拾起餐巾结束用餐，纪复西重新给她换了杯白葡萄酒，同时沉稳开口，似乎才开启正题：“纪江碟不是我亲妹妹，你知道吗？”
宋檀内心惊讶，他看起来要说什么，或者说要交代什么，她回答：“知道一些。”
“嗯，你想知道应当也不难。”纪复西放好酒瓶，重新坐端正，看着人，“我家不是什么幸福家庭，小初没有爷爷奶奶，我爷爷也不是个什么好相处的人，纪江碟心思比较多。”
“我同样不是什么好人，如你所见一身毛病，挑剔，没什么朋友，也不会照顾人。”
“平时工作比较忙，出差也多，过完年有两三项海外业务，我估计得出国几趟，到时可能无法完整履行协议。”
“但姑且算个道德上的好人，不违法乱纪，挣的每一笔钱都干净，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情史，这些你都可以放心。”
“啊好。”宋檀有些懵。
“你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
男人声音低沉，视线一直未移开，宋檀咽咽口水，“没有了。”然后礼貌有来有往，“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没有，你的信息我手上有。”
“”
“宋檀，我没开玩笑。”
宋檀忽然心跳得快。
她感受到了，没开玩笑，他带她来见于他而言重要的亲人，真诚地一字一句交代家底，没在她面前摆任何架子。
甚至这两个小时，她觉得自己不是以小初妈妈的身份在和他相处，而是一个独立女性，双方带着暧昧不清的交往目的。
她不清楚他知道多少，但是也要说明白：“我的家庭也不完美，我自己本身同样不是个很好的人，也许有一些向上的韧劲，但有些时候也会胆怯退缩，绝对不会是一个完美的”
终究没好意思说出“纪太太”三个字，宋檀握了握拳心：“我不清楚你为什么选择我，可能是因为小初，所以在你充分了解我之后我们可以再做决定。”
“好。”
她端起白葡萄酒细细喝了两口，稳不住的心神说：“回去吧，小初在家等了。”
离开前蓝毓和老公出来送，蓝毓亲自把手里的酒递给宋檀，借机说话，“好孩子，既然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西西人不错的，就是工作忙些，你们相互体谅。”
宋檀有些意外，悄悄朝身边站得平稳的男人看去一眼，接下话：“我知道，谢谢蓝姨。”
“什么时候把小初带过来？”
宋檀微笑回：“看您方便，我们找个周末一起来看您。”
“哎，可以，我等着呢。”
上了车，宋檀想问问他怎么说的，蓝姨看起来态度那样自然，轻易接受这个“老婆孩子”。
可一张嘴又不知怎么开口，好像也没什么好问。
她捏紧拳心，一路无话。
半个小时，车子停在榕园别墅前，在一楼听见车声的小不点跑出来，一声“妈妈”将人惊醒。
宋檀下车，抱起冲过来的宋初晴。
小姑娘上下打量还没卸妆的妈妈，甜甜笑：“妈妈，你好漂亮呀。”
又去看另一侧下来的高大男人，“爸爸！”
宋初晴机灵目光在俩人身上来回看，心有灵犀得出结论：“妈妈，你和爸爸去约会啦？！”
宋檀：“”
纪复西：“”
宋小初，你又从哪学的词！！！
第27章 第 27 章 “为什么不跟妈妈睡觉？……
宋檀开工后开始忙起来, 每天早出晚归。
慕星洲虽然学得快但进度还是被拖了拖，再加上她自己单独的戏份，预计还得再拍半个月。
宋初晴元宵过后开学, 马上要见到朋友们的小姑娘格外兴奋, 送她去幼儿园那天早上跑得头也不回。
这中间一个周六纪复西来陪了宋初晴一天，吃饭陪玩哄睡，完完整整一套流程。
至于培养感情信息倒是多了些, 但也就仅限于一天两三条，都是干巴巴的问候和汇报行程。
宋檀想回复, 但是通常还没想好怎么回就又被叫走，等到收工自然也没什么聊天的欲望了, 回过去一个“刚下班”，那边再回一个“好”。
over。
聊得最多的大概是关于小初，她交代他不能让女儿看太多电视，也不能一天待着家里, 让他带小孩小狗出去走走, 又叮嘱给阿奇套上绳，拿好垃圾袋。
宋檀没有过恋爱经验，他估计也不太会，俩人关系较之前只多了尴尬。
她心里想, 慢慢来吧, 强扭的瓜不甜
春节过后气温缓慢上升, 不再下雪。
周五下午, 纪复西作为代表出席区里政商会议。
会议结束，一个小秘书来到身边，“纪先生，慕局让您过去一趟。”
这个慕局是慕家长子, 慕星河。
目前商务局一把手，三十多岁大权在握，工作能力优秀。
纪复西跟随前往。
会议室边上的私人会客室，装修隆重气派，黑色真皮沙发亮得发光。
正中男人抬起头，伸手给他斟茶，“坐。”
纪复西松开西服纽扣，在单人沙发坐下，客套一句，“慕局好久不见。”
慕星河淡淡笑，“纪总不用跟我打官腔，我可差点成为你大舅子。”
脸上挂着笑，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
两家长辈商量着给他和慕瑗牵线搭桥，消息放出去，他爸还亲自带上女儿去纪家，却被人拒了。
外面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人家纪老爷子说了，他家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人，都怪他没弄清楚。
真实情况不得而知，但慕星河就这么一个妹妹，这么被眼
前这个男人溜一通，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慕星河亲自推过去这盏茶，“听下面人说原和想要海城那个码头？”
“是。”
“区里现在资金紧缺，暂时没有对外的计划。”
纪复西饮下一口茶，微笑应：“原和最近新楼盘卖得不错，手上流动资金多出来一笔，不知慕局需要多少？”
“怕是不够。”
“没关系，挤一挤总会有。”纪复西放下茶杯，撩起眼皮望去，“海城码头手续走得差不多，现在暂停亏损有些大，卖房的钱堵进去恐怕都不够。”
两个男人对视，慕星河顶顶上颚，片刻后一笑，“那就劳烦纪总挤一挤。”
“应该的。”
慕星河再给他添茶，“还有件事需要麻烦纪总。”
“慕局但说无妨。”
“家里有个闹腾的小弟偏要去演戏，我看签约的经纪公司好像属于原和集团旗下，星洲这人浪荡惯了，还请纪总多照顾照顾。”
他与父亲都在政坛，母亲那边公司虽比不上原和集团，但也算有头有脸，慕家在首都地位无人敢动。
慕瑗和慕星洲这对双胞胎年纪小，从小受尽宠爱，长大便有些任性。
慕瑗一心追求艺术，女孩子怎么样由着她去了，但慕星洲这混小子不肯跟着他历练，也不肯去母亲公司上班，非要去闯荡娱乐圈。
慕星河气得想打人，但又别无办法。
学校认识的教授说这小子有点天赋，他又不管不顾签下经纪公司，他能怎么办？
慕星河有求于人，姿态不像方才，和缓说：“纪总你见过的，三年前星洲跟着我去探望过纪老爷子。”
纪复西眯起眼回忆，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个孩子，十七八岁，还在上高中呢，他惊讶：“那么小就进娱乐圈？”
“是啊，大学都没念完，这不是闹吗？”慕星河：“星洲这孩子性格不太好相处，那圈子规矩也不少，到时候冲撞什么人也不好说。”
纪复西听明白了，应下来：“慕局放心就是。”
桌面手机来消息，纪复西瞄一眼，再拿起。
宋檀：【钟晨有事，你方便去接小初吗？】
他打字：【方便。】
宋檀：【我昨天答应要给她买花，你等会顺路买一束过去。】
纪复西：【好。】
宋檀：【她喜欢向日葵。】
纪复西：【嗯。】
宋檀：【那麻烦你。】
纪复西：【什么时候下班？】
那边没再回复，男人重新收好手机。
旁边慕星河看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柔软神色，内心无比惊讶。
纪复西可不好相处，几年前纪中和刚离世时他一个人撑起纪家，几乎六亲不认，手段极其冷酷铁血。
他好奇问：“纪总喜欢的人？”
男人抬了抬眸，“什么？”
“你家老爷子说你有喜欢的人，可让瑗瑗生了好大一股气。”
纪复西并不知道纪郜正找的什么借口，眼下明白过来，眼尾挑起笑，“刚刚不是跟慕局赔礼道歉了？”
慕星河顺着台阶下：“也是我家老头太着急，瑗瑗才多大呀，现在也好，让她再玩几年。”
手机再次弹出消息：
宋檀：【估计要八九点。】
三秒后又跟着一条：【你要来接我吗？】
再一秒，撤回。
纪复西顿住，眼里溢出笑意。
他继续跟慕星河说话，“是，长辈们都心急，抱歉对慕小姐产生影响，日后有时间我亲自登门道歉。”
慕星河先前已经用这件事套了笔钱，又求人帮忙，可不敢再摆谱，“这倒不用，纪总有这份心就行。”
纪复西颔首，拿过手机，回复一分钟前的消息：【我去接你？】
宋檀：【好吧。】
纪复西再次勾唇，视线望向手机顶端，四点。
“慕局，还有事先走。”
慕星河也看一眼墙壁上挂钟，“这才四点，不再坐会？”
纪复西：“还有事。”
“那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下次。”
男人起身，扣上西服纽扣，离开。
上车后李叔收到指令：“先找个花店。”
李叔回头：“花店？给宋小姐买花吗？”
纪复西默了下，“不是，小初。”
“哦哦好。”
李叔顺利在脑海地图找到花店，启动车子
幼儿园准备放学前是自由玩耍时间。
三个小朋友凑一起玩积木，玩得起劲。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爱造房子，还爱模拟人生，洗菜做饭，看病卖东西。
不多时，李可可围了一圈小房子，然后指着里面的格子介绍：“这是客厅，这是厨房，这是我的房间，这是我爸爸妈妈的房间。”
说完，瞥一眼姚沛秋丑丑的城堡，再凑到香香的宋初晴旁边，“小初，这是你家吗？”
“是呀。”
“你的房间在哪里？”
宋初晴给她介绍：“这里，旁边是我妈妈的房间。”
李可可：“你妈妈？那你爸爸呢？他们不在一起住吗？”
宋初晴懵了下，是的，她的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住，她知道的，跟别人家不一样。
她说：“我爸爸不和我们一起住。”
李可可惊奇睁圆眼，“你爸爸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宋初晴反问，“为什么爸爸一定要和我们一起住？”不跟她们一起住他也是爸爸呀。
李可可也不懂，但是爸爸妈妈就应该睡一个房间，她问姚沛秋，“沛秋你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吗？”
姚沛秋点头，“嗯！我爸爸妈妈的床可大了，能睡好多人。”
李可可朝宋初晴一摊手，“你看，爸爸妈妈都是一起睡觉的。”
“为什么要一起睡觉？”宋初晴惊了，还要一起睡觉吗？可是妈妈说爸爸是男生，不能和女生一起睡觉的。
“因为爸爸喜欢妈妈呀。”
“好吧。”
宋初晴越来越疑惑，爸爸妈妈真的要一起睡觉吗？那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不在一起睡觉，是爸爸不喜欢妈妈吗？
好奇怪呀，而且爸爸一直都不跟她们住。
宋小初越想越难过。
四点半，小青老师说爸爸来接她，宋初晴收拾好书包出去。
爸爸现在已经会主动牵她手，宋初晴乖乖跟着他。
车门打开，一眼看到位子上向日葵的宋初晴瞬间忘记自己的小心事，“哇！是向日葵！”
她爬上车，然后惊喜发现向日葵旁边还有一束超级漂亮的她不认识的花花，宋初晴更加惊喜，“还有哎。”
纪复西看着女孩眼里笑意，终于明白为什么宋檀特意叮嘱要买花。
他说：“嗯，这是你妈的。”
知道宋初晴喜欢向日葵，但不清楚她喜欢什么，时间赶，只能临时选了花店里包好的一束，蓝白相间，玫瑰蝴蝶兰，还有些认不出的小配花。
纪复西把不准，犹豫几秒后小声问：“你妈妈会喜欢吗？”
“喜欢呀，妈妈也喜欢花花~”
男人掩了眸，似乎放下心，越过去给小姑娘系上安全带。
等车子启动，宋初晴又听到他问：“小初，妈妈还喜欢什么？”
她认真想，然后说：“妈妈喜欢花花，喜欢吃薯片。”说到这里宋初晴十分难过：“爸爸，妈妈都不给我吃薯片！”
纪复西笑了笑，摸摸她头，“吃薯片上火，小初还小，不能吃太多。”
“哼。”宋初晴嘟着小嘴巴，爸爸妈妈是一伙的。
生小气的女孩还记得爸爸的问题，继续回答：“妈妈还喜欢看电影喜欢听音乐，妈妈经常一个人看电影，有时候我醒了都看见她在看呢。”
纪复西点点头，“还有呢？”
“妈妈喜欢拍照，以前我们在伦敦有一间黑黑的房子，里面都是妈妈拍的照片，可漂亮啦。”
拍照？男人若有所思，几秒后再开口，“还有吗？”
当然还有啦，但是宋初晴一下子想不起来那么多，睁大眼
看过去，“你自己问妈妈。”
“”
爸爸不问了，宋初晴继续去欣赏她的向日葵，兴奋了一路。
到家先上楼换衣服，路过妈妈房间时终于想起什么。
换好熊猫睡衣的宋初晴带着阿奇来到客厅，叉着腰，“爸爸，我有一个问题。”
晚上还要接宋檀，纪复西没打算回去，本来想在客厅做点工作，一见女儿这“气势汹汹”模样，他合上电脑，“你问。”
“你为什么不跟妈妈睡觉？你不喜欢妈妈吗？”
纪复西半懵：“什么？”
“可可和沛秋他们的爸爸妈妈都是一起睡觉的。”
宋初晴聪明的小脑袋瓜子一下回忆起很多事情，比如爸爸一直不亲妈妈不抱妈妈，也不牵妈妈手，更别说一起睡觉了！
妈妈肯定不会骗人，可可和沛秋也不会骗人，所以一定是爸爸不想和她、也不想和妈妈睡觉，所以妈妈才那样安慰她。
而且……宋初晴有点委屈，为什么别的爸爸都跟他们一起住，她的爸爸不行？
她想要爸爸一起。
宋初晴又生气又难过，抿起嘴巴，“我不开心了！”
第28章 第 28 章 “有床戏？”
晚上快九点, 今日份工作结束。
宋檀回化妆间换衣服，这些天没再下雪，但今天还是冷得厉害。
她换上羽绒服, 桃桃递过来杯热姜茶, “檀姐，喝口暖暖。”
“谢谢。”虽然是室内拍戏，但穿得少, 还是得预防感冒，自己感冒没事, 传染给宋初晴就麻烦了。
一口姜茶入胃，整个人都暖起来。
桃桃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跟她对接明天通告, “檀姐，明天上午十点后才有你的戏，可以晚两个小时过来，另外副导那边说明天会专门给你和慕老师拍花絮。”
拍花絮很正常, 不过特地通知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宋檀问：“为什么？”
桃桃耸肩表示疑惑，“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给这位小慕总作宣传，宋檀没再细究。
喝完姜茶，宋檀戴上围巾, “走吧, 下班。”
化妆间陆续来人, 王姐：“宋老师, 刚刚慕老师说请客吃饭，一起去啊。”
工作几天，大家对慕星洲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首都慕家的小儿子, 有钱有势，人嘛人帅话少是个拽男，但性格还行，不给人添麻烦。
平时出手也大方，请剧组喝个下午茶加个餐是常有的事，现在还请吃饭，大家对他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涨。
宋檀看一眼时间，九点，又再看向手机，没有消息。
纪复西说来接她，不过从那会到现在也没个微信，也不知道会不会来。
宋檀犹豫一会，回答：“家里还有孩子，我就不去了。”不管他来不来，她确实不爱凑这些局，这大冷天还是早点回家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儿睡觉比较舒服。
大家一起往外走。
门口已经停着辆黑色劳斯莱斯，大家都猜出这是来接谁的，起哄道：“哎哟，宋老师可真是幸福~”
宋檀没应，笑笑告别，“你们好好吃，下次换我请。”
“好嘞。”
女人裹紧身上衣服向前，驾驶位司机下来开了车门，好几双眼睛一齐看去，可惜只看见后排一个模糊黑色身影，不过姿态矜贵腿巨长，于是“大腹便便的金主”流言不攻而破。
劳斯莱斯在一众好奇心中离开。
安静站旁边的慕星洲目光从开远的车子上收回，冷冷出声：“这是谁？”
“宋老师老公吧。”
“怎么确定这是她老公？”
一句话，把王姐几人问住。
还没回，他又问：“这人经常来接？”
“也不算经常，有过那么两三回。”
最后出来的副导中断谈话，“走吧走吧，这天怪冷，喝点酒暖暖。”
慕星洲落在后面，拿出手机给好友发消息：【帮忙查一查京Axxxxx这个车牌】。
来到餐厅，回复发来：【小慕总，这辆车原和集团纪复西的啊。】
慕星洲看着屏幕上三个字，神情茫然了片刻。
纪复西？
他不会不知道这个人，他爸妈费尽心思想要巴结，不惜利用慕瑗来和他商业联姻。
但没成，慕瑗那段时间生气自己被嫌弃，天天在他耳边骂。
好友又发：【查这个干嘛？你不是跟你偶像拍戏呢吗？】
慕星洲顶着下颚敲字：【滚。】
十分钟后再次抬起手机：【纪复西结婚了？】
好友：【没有吧，没听见消息，结了圈子里早知道。】
慕星洲嘴角扯起。
追求者
另一边车上，宋檀看见花十分惊讶，“给我的？”
纪复西目不转睛看着手里文件，淡定回答，“嗯。”
“谢谢啊。”应当是买向日葵时顺手给她买的，不管怎样，难为他有这份心。
她低头闻了闻，很香，美好的事物让人放松，一天疲惫逐渐散去。
车子离开，纪复西看过来，“吃过饭了吗？”
“吃了，不吃晚上干不了活。”
“嗯。”
话题中止，过几秒，又听见他问：“晚上拍的什么戏？”
这要怎么说？宋檀简单解释，“女主在亲情线和感情线都受了伤，来好朋友这里寻求安慰。”
“累吗？”
话题走向开始不对，这人的“关心”实在太过明显和直白，于是这件事便跟汇报工作一样，“有点。”她尽量说得多些，“演员没什么经验，我得带着他。”
另外还有一点是宋檀没有男性朋友，她在代入角色时其实有点困难，方导说就把慕星洲当成她的好朋友，忘记性别这件事，可能她演技功底还不到位，每场戏开场前看着对面那张二十出头的帅脸总要做许多心理准备。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宋檀看见他眼里的认真，莞尔一笑，“不用。”刚说完，脑海闪过什么，立即改口，“你等会有时间吗？”
“怎么？”
宋檀眨眨眼，“帮我对戏？”
都是男的，不怎么熟的男的，先用他练练手正好。
纪复西应得快，“可以。”
到家时宋初晴已经睡着，宋檀上去看了看，再换好居家服下楼。
纪复西在客厅等，她倒了两杯温水端过去，坐他旁边，“不会很难，你就照着剧本念就行。”
“好。”
宋檀拿出剧本给他，自己看手机。
剧本做了许多标记，花花绿绿全是便签纸，纪复西翻开第一页，看见上面字迹娟秀的小楷笔记，工整漂亮。
宋檀见他没动，伸手去翻，“我们对第23场，女主喜悦和陈胥城在小酒馆喝酒。”
这个名字听起来像男生，纪复西抬眼，“你这个朋友是男生？”
“嗯”宋檀纠正他，“不是我的朋友，是女主的朋友。”
男人阖眸，去看台词和剧本。
聊天内容的确是朋友关系，也没什么出界内容。
直到翻到第二页，目光在第一行停住，纪复西再次撩起眼皮。
目光对上，宋檀心一咯噔，探过去看剧本内容。这次心脏直接停止跳动，她微微仰头，嘴角挤出尴尬的笑，“要不我们对下一场。”
纪复西眸色收敛，“没关系，我理解，开始吧。”
“”
宋檀欲哭无泪，硬着头皮开始。
她把水当作剧本里的酒，猛喝一口，然后进入状态。
女主角语气颓靡，“胥城，你说他爱不爱我？他要是爱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纪复西念出剧本上台词，“喜悦，你现在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
一点感情没有，比给小初讲故事还要干涩。
宋檀忽然后悔找他。
她看着他的脸，把他当成慕星洲，又看一眼剧本，迟疑
几秒，按照剧本提示握住他手腕，“我是怎么样的？”
纪复西低头看向握住自己手，眼底闪了闪，“你从来不会被身外事干扰，现在却为一个男人买醉，要死要活，你还记得你说过的吗，你喜悦，永远只为自己而活。”
宋檀松开手，揣摩女主的茫然心情，语调表情到位，“是吗这个我不是我吗”
纪复西：“你说说，他到底哪里好？”
“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他。”宋檀看剧本，顿了顿，念台词，“喜欢他爱我，喜欢他永远温柔，喜欢他的爱抚，那是我第一次。”
造梦师女主来人间历练，第一次体会到人类爱情，心动、甜蜜、患得患失，也包括性·欲。
后一句是女主回忆与男主的初次，单纯的造梦师真实描述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细节，也就是他方才看见的内容。
宋檀无法再继续。
空气忽然变得有点闷，她脸现在也有些热。
若是过年以前她能坦然与他相处，但现在关系有了些微妙变化，暧昧的，说不清的，不适宜讨论女主第一次的。
宋檀拿过剩下半杯水喝完，再摁灭手机，尴尬说：“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了这一场是这个。”
纪复西也合上剧本，明白她的无法继续，安静一会，出声问：“有床戏？”
“嗯。”
男人喉结滑了滑，沉默。
宋檀不知该不该解释，想了想还是说：“假的，旁边都是工作人员。”
纪复西望过去，“我知道，没关系。”正常工作而已，他不至于干涉她这些，而且现在的自己就算想干涉也没什么十足立场。
都聊到这里，宋檀索性放开来说，“演戏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份工作，吻戏床戏这些也都是工作，你不要多想。”
“以后网络上也许还会出现一些磕cp的言论。”说完意识到现在在网上她是“已婚”状态，那应该不用像以前炒cp了，不过她还是说：“我这个工作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毕竟粉丝观众才是买单的老板，我也控制不了别人的嘴。”
“我只是一个小小打工人，比不上你挣那么多，但我挺喜欢这份工作，我觉得演戏很有意思，将来如果不出意外也一直会从事这个行业。”这算是一句小小试探，宋檀小心翼翼看对面男人脸色。
既然要培养感情，那以后不可避免要和他的家庭有所接触，身边有许多例子，嫁人生子的前辈逐渐淡出娱乐圈，没了自己的事业。
她不想，她还有许多事没做，也还没拍上自己的片子。
如果纪家让她放弃工作，她也许会考虑放弃纪复西。
但纪复西没给什么反应，只点了点头，“嗯。”
然后接着说：“我的工作也有许多身不由己，出差多应酬多，希望你谅解。”
宋檀噎了下，她说这些倒不是要双方交代什么。
她凝起笑，“我理解。”原和集团可不是什么小家族企业，这些商业大佬日理万机，她当然能理解。
又想起什么，叮嘱：“和小初一起的时候不要抽烟。”她有两三次闻见他身上烟味，初一那天也见过他抽烟，不知道抽的什么，虽然不难闻，但毕竟是二手烟，影响孩子不好。
“好。”
“还有件事，钟晨下周要和歌云出差，周姨又不会开车，可以借李叔几天吗，就去接小初回家，周姨晚上陪她等我回来。”
工作室有其他同事，但都跟小初不熟，宋檀不太放心给他们接送，只能让他帮忙。
“可以。”
宋檀想了想，应该没什么了，也快十点，她说：“那今天麻烦你。”
他却没走，“宋檀，我也有件事。”
刚想站起的女人又坐下，“你说。”
“今天小初问了我一个问题。”男人稍顿，接着道：“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住。”
“”
纪复西双眸在她身上聚拢，“所以我想，我找个时间搬过来和你们一起。”
沉吟片刻，补充一句，“白天我们都要上班，晚上你收工晚，这样一周见不了几回。”
这两周他只见了她两面，每次不到十分钟。
宋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定在原地。
纪复西低低再重复一遍，“好吗？”
“好。”
宋檀想问问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小初，但是答案显而易见，培养感情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小初？
可他说话语气，眼神太具迷惑性，宋檀渐渐分不清。
互相对视，谁也没离开。
下一秒，正在酝酿成形的气氛被睡得迷迷糊糊下楼的女孩打断。
“妈妈。”
宋初晴一边揉眼睛一边走下来。
宋檀应：“怎么了小初？”
小女孩来到身边，直接抱上她脖子，声音细细，“妈妈我做噩梦了。”
宋檀安抚抚摸她后背，“不怕，妈妈在呢。”
宋初晴害怕，可又偏要描绘梦境，“我梦到爸爸变成了大怪物，他有好可怕的牙齿，他要吃掉我们，爸爸是大坏人，而且丑丑的，还臭臭的。”
身后被忽略的纪复西：“”
宋檀看向脸有点黑的男人，扬起唇，“然后呢，小初做了什么？”
宋初晴松开她，义愤填膺地举起小拳头，“我特别生气，爸爸太可恶了！”可一说完又泄气，小表情委委屈屈：“但是我怕打不过爸爸，于是我跑啊跑，然后就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了，然后我就醒了。”
宋檀再次笑，示意她往后看。
小女孩回头，这才看见睡梦中变成怪物的人，吓得直接扑进宋檀怀里，“啊”
纪复西尽量平缓神色，冲她招手，“小初来。”
已经完全清醒的宋初晴仰头看一眼妈妈，再小心挪到他身边，有点不好意思，怯生生说话：“爸爸你怎么还在。”
纪复西把人抱上膝盖，跟她道歉，声线温柔：“对不起小初，爸爸让你做噩梦了。”
宋初晴不懂爸爸为什么要道歉，做噩梦而已啊，她以前还梦到自己变成怪物了呢。
“明天爸爸搬过来和你们一起住。”
“真的吗？”
“真的。”
“好耶！”
纪复西摸摸她小脑袋，“还生爸爸气吗？”
“不生气啦。”
“开心了？”
“开心了！”
纪复西停顿几秒，低下头去亲亲她肉嘟嘟小脸颊，一触即离，“那小初晚安，爸爸先回去。”
被她亲过许多回，他却是第一次主动亲她，也许平时依然有些疏离，在她梦里便变成怪物。
“晚安。”小女孩眉开眼笑，“你记得明天来哦。”
“嗯。”
将近十一点。
李叔已经下班，纪复西自己开车回老宅。
蒋姨还没睡，迎出来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纪复西褪下西服搭在臂间，边走边说，“吃过，您去休息。”
可刚走到楼梯口，回头，皱着眉问：“蒋姨，我丑丑的吗？”
丑丑的？这是什么用词？蒋姨笑：“你要是丑天下没有好看的了。”
男人还是紧着眉心，忍不住闻了闻自己，“我平时身上臭吗？”
“？？？”蒋姨不解，“西西，你是不是喝醉酒了？”
第29章 第 29 章 晚安吻
周五搬家, 纪复西提前推掉晚上工作，四点半准时到达幼儿园接人。
今天已经开心一整天的宋初晴早早收拾好她的小书包，小青老师一喊就蹬着小短腿出去, “可可沛秋拜拜！”
李可可一抬头, 人影早没。
宋初晴上了车，第一件事是问：“爸爸，你行李呢？”
“已经送到家了。”他东西不少, 但大多是个人生活用品，李叔提前送过去。
“那我们快点回家。”
直到看到放在客厅的行李, 宋初
晴这才有了爸爸要搬过来跟她们一起住的实感，领着阿奇欢呼。
“爸爸, 你睡哪里？”
纪复西指指一楼原先小助理住的小房间，宋初晴瞬间皱眉，小脸拉着，“你不和妈妈睡吗？”
纪复西蹲下跟她解释, “妈妈平时工作忙, 爸爸跟妈妈一起睡会打扰她，所以我们现在不能一起睡，不过不管一不一起，爸爸妈妈都很爱小初。”
这个理由宋初晴可以接受, 妈妈真的太忙啦, 晚上要睡香香的才行。
“爸爸, 我帮你收拾！”
小姑娘一秒转换心情, 热情推着行李箱往小房间去。
大部分行李李叔已经整理好，不过床单被套这些还没来得及弄，纪复西和女儿一起整理，交给她一点轻松的活。
周姨知道孩子爸爸要搬进来这件事, 备菜特地多备了一个人的量，但是不确定晚上宋檀回不回来吃，她便走到小房间问：“纪先生，檀檀回来吃饭吗？”
正在和小姑娘铺床单的男人一愣，“我问问她，您先做。”
“行。”
纪复西拿过旁边手机发消息：【周姨问你回不回吃饭。】
那边回得快：【你搬过来了？】
纪复西：【嗯。】
宋檀：【回，准备收工。】
宋初晴仰头问：“妈妈回来吗？”
“回。”
小女孩笑眯眯：“耶，我们一起庆祝爸爸搬家。”
纪复西也笑了下，收好手机继续铺床单。
五分钟后，宋初晴想到什么，一本正经对第一次铺床单还没什么经验以致于皱着眉头的男人说：“爸爸，庆祝要吃蛋糕。”
太“正经”，纪复西轻易从她眼里看见一抹狡黠，他给庄诚发消息，【买个蛋糕送过来。】
七点多，宋檀到家。
换鞋时看见整齐摆在宋初晴小鞋旁边的皮鞋，干净得发光，一大一小，看着莫名和谐。
他不是第一次来她们家，这双鞋也不是第一次放在这里，但宋檀心里第一次产生怪异的感觉，很轻，痒了下。
她拉开鞋柜找棉拖，看见之前空着的一排全放满男人各种黑色皮鞋时惊了惊，这鞋都长一样还每天换着穿？霸总果然严谨。
宋檀换好鞋，环视一圈，他东西好像不多，一楼客厅餐厅几乎没有变化，依然是堆满宋初晴的玩具和书。
正好赶上吃饭，宋初晴热情跳下沙发把人牵到餐厅，“妈妈洗手吃饭。”然后扭头大喊：“爸爸！”
纪复西从房间出来，洗手的宋檀回眸看了眼，等人来到身边，说：“一楼房间比较小，委屈纪总。”
“是有点小。”
“”
周姨已经回去，宋檀拿出碗筷，提前说：“这里不是纪家，可没有管家这些，周姨只是打扫卫生做饭，剩下的事都要自己做，纪总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了，刚刚这辈子第一次铺床单。
宋檀又交代，“纪总，你的房间没有卫生间，只能麻烦你用一楼客卫。”
男人安静两秒，没有为此妥协，住一楼别人住过的房间已是他最大让步，“二楼的呢？”
“主卧卫生间我用，客卫小初用。”
“我用小初的。”
行吧，洁癖大王爱用哪个用哪个。
宋檀给他一个饭碗一个汤碗，“自己舀饭打汤。”
她见他没动，好笑：“怎么，小初都会，纪总不会啊？”
自然会，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人生还有这种时刻。
纪复西垂眼看手里这只熊猫头样式的碗，再看向背对他盛饭的女人，嘴角微微挑起。
不多时，一家三口坐上饭桌。
宋初晴今天格外兴奋，坐上饭桌后举起她的汤碗，“妈妈，干杯~”
宋檀黑脸，“你又从哪学的词？”
“李可可呀，我们每天吃饭都要干杯。”
“”
对面男人低头笑，宋檀觑过去一眼，笑声立即止住。
宋檀和她干杯，“好了，吃饭。”
小女孩十分公平，小手伸过去，“爸爸也干杯~”
纪复也端起汤碗和她碰杯，“干杯。”
“嘻嘻。”宋初晴双手捧着碗，仰头大口喝了一口汤，眼睛眯成一条线，“妈妈我好开心呀。”
宋檀当然知道女儿为什么开心。
她无声勾唇，往她碗里夹了一个周姨特地做的蔬菜丸子。
蔬菜丸子没有那么浓的青菜味，宋初晴吃得欢快。
吃完饭，宋初晴去和阿奇玩，纪复西帮她收拾，宋檀没客气，让他帮忙把剩的肉菜套上保鲜膜放进冰箱。
没听见应声，一回头，看见男人盯着碗里剩下的红烧肉皱眉，“怎么了？”
纪复西抬眸，眼神十分疑惑，“明天还能吃？”
“为什么不能吃？”宋檀忽然觉得自己家里真是住进来个大少爷，耐心说：“可以吃，明天早上给小初下碗面条。”
纪复西捕捉到话里的重点，“早上你做饭？”
“嗯，工作日我陪她吃完早餐再送去幼儿园，周末的话钟晨会来陪她，周姨只做工作日的晚饭和周末午晚餐。”说到这里，宋檀问：“我明天还要拍戏，你在家吗？”
纪复西想了会明天安排，点头，“在家。”
“那辛苦你带她。”
“嗯。”
纪复西从旁边取了保鲜膜包好剩菜，打开冰箱，看见里面塞得满满的各种水果蔬菜酱菜和零食时再一次拧眉。
纪家应当是有两个还是三个冰箱，厨房蔬菜肉类单独存放，他常用的冰箱里面只装饮料和酒，且摆放整齐有序，绝不会这样乱。
他忍下心里的不适，艰难腾出位置放剩菜。
放好，一转身看见厨房里收拾的女人，沉默几瞬，重新回去打开冰箱，一一取出里面东西，再分门别类放好。
五分钟后，想给女儿切点水果的宋檀看见码得整整齐齐的冰箱，不由笑出声。
她工作忙哪有空做这些家务，周姨平时也不太细心，没想到家里住进来个大少爷，忍不住了。
又看到里面一个显眼蛋糕，侧眸问旁边男人，“你买的蛋糕？”
“嗯。”
宋檀挑挑眉，这是庆祝乔迁？
她转头喊：“小初，来拿蛋糕。”
早觊觎小蛋糕的小姑娘立马跑过来，蛋糕不大，宋檀给她拎过去。
小孩子都爱吃甜食，宋初晴放好蛋糕乖巧坐在茶几边，阿奇也蹲下，嘴巴张开吐着舌头跟她一起盯蛋糕。
等了一分钟，小馋嘴忍不住看向厨房。
妈妈不知道在干嘛，爸爸就站在旁边看，格外认真。
可是小初都快要饿扁了呜呜。
“妈妈~”
“爸爸~”
宋檀：“来了来了。”
八点半，一家四口围着茶几坐满，宋檀打开蛋糕盖。
蛋糕是个小熊猫，做工精致昂贵，一看就是出自纪总之手。
宋初晴惊喜不已，举着双手欢呼，“是熊猫！”
宋檀把刀叉给她，“宝宝来切。”
小姑娘双手接过蛋糕刀站起来，比茶几高一点的小胳膊用力，学着大人切蛋糕那样切出一块小三角形，“先给妈妈。”
然后又切一块，小嘴巴咕哝，“再给爸爸。
“……阿奇不能吃。”
“……最后是小初的。”
一块一块分好，宋初晴坐端正，举起小蛋糕，“庆祝爸爸搬家，干杯！”
宋檀一笑，“干杯。”
纪复西也配合她，“干杯。”
干完杯，宋初晴专心开始吃蛋糕，小口小口，一句话不说。
十来分钟吃完，小碟子上面一干二净。
“妈妈，我吃好啦。”宋初晴得意炫耀她的空碟子。
“休息会去洗澡。”
“嗯嗯。”宋初晴再次得意挺起小肚子，小肚子鼓鼓囊囊得像个小球，“妈妈你看我肚子，饱饱哒！”
以前家里只有母女两个，说话做事比较随意，现在不同了，宋檀瞥一眼旁边男人，然后压了压脸色，“小初，在外面不能随便给人看肚子。”
“我知道呀，哪里都不能看。”
“对。”
宋初晴：“可是家里又不是外面。”
“”
“爸爸是爸爸
呀。”
“”
宋檀哑口无言，“……除了爸爸妈妈。”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大孩子啦！”一说完，蹬蹬蹬跑开，“我要去拉粑粑。”
“”
小人离开，纪复西回忆刚刚看的一幕，有些担心问：“小初肚子那么大，没事吧？”
小孩子发育还不成熟，身体里面器官发育快，但是又没有相应的腹肌和骨架来支撑，再加上脊柱和胃这些原因，因此腹部看起来比较大。
宋檀以前也不懂，头几次还以为她身体出什么毛病，吓得带她去看医生，最后被医生一顿教育，拉着她说了好一会育儿常识。
她现在不是育儿新手了，但是要给七成新的爸爸解释，“没关系，正常现象，她肚子里都是正在发育的器官，不是肉，以后长大就好了。”
宋檀起身打算收拾吃剩一半的蛋糕，纪复西伸手拦，“我来吧。”
手腕相触，一阵温热，宋檀下意识缩回手。
他也顿了顿，但没多余表现，开始干活。
先把三个碟子扔掉，再小心盖上蛋糕盒，绑好。
这次不问明天能不能吃了，他直接放进冰箱。
宋檀视线跟着。
放好蛋糕的男人走两步又返回去，弯腰提起厨房里的厨余垃圾，再把客厅的垃圾也收拾好一起拿出去扔。
开门时从门缝溜进来的风吹得宋檀一激灵。
她收回眼，淡淡笑。
虽然住进来个大少爷，但大少爷是洁癖，眼里有活。
这不是第一次，上次过年，还有之前在影视基地，他总是会及时清理垃圾。
当然不止倒垃圾，接送陪玩哄睡，照顾宋初晴的事他从没假手于人，从不敷衍。
其实有些吃惊，或者说他一直让她吃惊。
大方、礼貌、绅士、责任心强，一个人的教养全体现在行为里。
表面看起来冷淡，但事实上没什么架子，没有豪门大家族的目中无人。
洁癖挑剔，但不会影响别人。
答应的每一件事情都会认认真真去做，并且愿意付出。
小初爸爸这个角色他做得很好，不管是抚养责任还是日常陪伴都远超出协议范围。
那么另一半呢？
宋檀身子一滞，赶紧摇摇头，甩掉这匪夷所思的问题
孩子她爸住进来，十分主动地揽下哄睡重任。
九点多宋檀洗好澡去看女儿，一开门，又小小惊讶。
纪复西坐在床头，宋初晴乖乖躺在他怀里，一大一小认真看着故事书，纪复西声音比之前多了些情感，小姑娘听得入神，父女俩异常和谐。
开门声打断哄睡故事，宋初晴甜甜喊：“妈妈~”
宋檀回避床上男人望过来的视线，走过去关掉中间主灯，留几盏柔和壁灯。
“在看什么？”
宋初晴：“爸爸在给我念哪吒。”
“嗯，小初乖乖和爸爸睡觉。”
“好！妈妈晚安。”宋初晴起身站到床边，像以前给她一个晚安吻。
亲完，小眼睛在俩人身上来回转，“爸爸不和妈妈说晚安吗？”
两个大人都僵了僵，之前在影视基地也有过一次，那时候匆匆打发什么都不懂的宋初晴。
现在宋初晴不好打发了。
纪复西看向有些不好意思的女人，目光相接，她眼里没有拒绝，或许是没反应过来，或许是默许。
他思索两秒，倾身靠近，在她脸颊落下轻盈一吻，蜻蜓点水般。
“晚安。”
第30章 第 30 章 “别的小朋友都会，我也……
宋檀回房, 约莫半个小时后听见女儿房门动静，然后是下楼声，上楼声, 再接着是外面浴室淋浴声。
又半个小时, 门缝下的灯光熄灭，又一次响起下楼声。
宋檀放好剧本，也熄了灯睡觉。
但没能睡着, 一闭上眼全是纪复西亲过来时的画面。
她摸摸脸颊，温热触感彷佛还在, 有些烫人，耳根再次泛红。
不敢细究这个晚安吻的含义, 不管是因为小初还是别的什么，他亲了她。
演员不可避免有吻戏，五年前不少，年前在影视基地和男主同样有过两场。
但是不一样的, 拍戏只是工作, 那么多人盯着她心底只有画面怎么好看，怎么表现女主心理。
男主这一秒还在亲，她脑海已经跑到下一秒怎么接戏，而不久前那一刻脑子完全一片空白。
宋檀拉上被子盖过头, 试图掩盖心里起的一丝异样。
她把这丝异样归结为缺少现实恋爱经验以及任何一个女生被亲都有的反应。
他不是她讨厌的人, 也不是工作, 没反应才是不正常。
床头柜上闹钟秒针一圈圈转, 脑海画面也一遍遍播放。
夜越深，抵不住一天劳累的女人终于沉沉睡去。
密闭窗帘重新泄进来光时闹铃响起，六点半。
被窝里伸出一截白皙纤长的手，摁掉闹钟。
全家醒得最早的是阿奇, 阿奇拱开门进来，又跳上床拉被子。
宋檀跟它抢，嘴里嘟囔，“知道了知道了，这就起来给你主人做早饭还不行。”
阿奇满意离开。
迷迷糊糊坐起来的女人一瞬间想到什么，重新躺下。
今天周六，宋初晴不用上学。
拍戏几点到来着好像是八点半那还可以再睡二十分钟
怕睡过头，宋檀特意又调了个二十分钟闹钟。
不过一眨眼时间，闹铃再次响起。
这回没有再赖床的时间。
洗漱好准备下楼，走到门口又回去换衣服，清醒的脑子准确记得现在家里多了一个男人。
下楼，惊讶发现餐桌上装着早餐的两个大保温袋。
宋檀左右看看，没看见人，又盯着小房间看了一会，没有动静。
纪复西不会走了吧？
宋檀过去敲门，敲了好几声都没人应，心里纳闷，他一大早出门了？不是说好今天没事？
再一转身，看见门口进来个穿运动服的男人，脸色微红，额头上都是汗，胸前白色T恤也被汗沾湿，黏在胸口，映出条理分明的沟壑。
宋檀不由想起昨晚蜻蜓点水的晚安吻，默默别开眼。
再看外面萧瑟天空，心里打个寒颤。
现在二月底，虽说不再下雪，可到底也是十度上下啊……
这种天气还运动，真牛。
不过……天气暖和点让他带小初出去好了，不然宋初晴跟着自己迟早变成小胖初。
纪复西走到厨房倒水，喝完两口看过来，湿润过后的嗓音仍旧低哑，“找我？”
宋檀轻咳一声，“没有，我看桌面上有早餐，想问问你怎么回事。”
“让人送的，以后每天早上7点会有人准时送早餐过来，这个时间可以吗？”
“可以。”
纪复西放下水杯，看她一眼，“我先上去洗个澡。”
“嗯。”宋檀把早餐一一拿出来，“你顺便叫醒小初。”
“好。”
宋檀想了想，提前给他打预防针，“需要有点耐心。”
进到女孩专属粉色房间，纪复西明白了这个有点耐心是什么意思。
宋初晴不仅睡觉皮，起床气还不小。
“不要不要不要，今天不上学，我要睡觉。”小女孩抱着被子闭着眼，脚却十分灵活地在空气中踢着。
纪复西耐心说：“吃完早餐再睡。”
“不吃。”
“小初。”
“不吃。”
宋初晴脸埋进被子里，声音嫌弃，“爸爸好烦。”
“”
算了，大周末的，多睡会也没事，纪复西离开下楼。
宋檀见他一个人下来，已经明白什么，她来到楼梯口，往上大喊：“宋初晴！！”
两分钟后，头发凌乱、鞋都没穿的小女孩抱着她的小熊猫睡眼朦胧来到餐厅。
宋檀看得想笑，脱下自己的发圈给她简单扎起发，温声问：“刷牙没有？”
“没有。”
“去刷牙。”又
看她脚，“先穿袜穿鞋。”
宋初晴把小熊猫放椅子上，到玄关小板凳上坐好，从抽屉里找到她的小袜子穿上，再换上另一双棉拖，再噔噔噔到一楼卫生间，那里也有她的牙刷牙膏。
一楼卫生间照例有小板凳，应该说这个家里哪里都有小板凳，客厅厨房浴室，凡是宋初晴够不着的地方都要配一个小板凳。
宋初晴脱下拖鞋踩上去，自己拿过牙刷挤牙膏，慢慢醒过神的小女孩边哼哼边刷牙，“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聪明的狗狗，噢耶~”
可没到半分钟，大喊出声：“呜呜！妈妈！”
宋檀刚要应声，客厅男人大长腿已经迈过去，声音关切：“怎么了？”
宋初晴张着满是沫的嘴巴，害怕呜咽：“呜呜爸爸我出血了，红红的，我流血了”
“我看看。”
纪复西一手护着她不让她摔下去，一手小心捧起她脸看，小姑娘乖乖仰着头，一动不敢动。
上门牙旁边的小牙缝确实有些血迹，应当是牙龈出血。
他没有经验，不知道小孩子这种情况严不严重，还是回头喊：“宋檀。”
宋檀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一眼看懂发生什么，安慰说：“没事，等会就不流了。”
“真的吗？”
“嗯，下次刷牙要轻点。”
宋初晴会刷牙以来第一次牙龈出血，还是有些害怕，委屈看向还抱着她的男人，“爸爸我不敢刷了。”
“我帮你。”
纪复西接了牙刷，弯下腰给小姑娘刷牙，上下左右，仔仔细细。
宋檀在旁边看着，内心复杂，她怎么好像有点多余？
于是默默走开，过了会，伺候完女儿刷牙的某人来到旁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你牙龈没出过血啊？”
纪复西依然皱眉，声音也低着，“可能有炎症之类的。”
“”宋檀扭过头，看见一脸严肃紧张的男人，昨晚也是这样，担心宋初晴肚子太大。
她回忆起两三年前那个手忙脚乱的自己，眯起笑意，“你不要太紧张，孩子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是炎症的概率很小，她刚长牙那会才闹腾呢，见着东西就咬，我那时候身上没一处好地方。”
纪复西一听，眉心越深。
“真没事，你要是实在担心可以带她去医院。”宋檀倒出刚热好的牛奶，又一笑，“只要你能说服她跟你去。”
宋初晴和这天底下大部分小朋友一样，害怕去医院害怕打针，每次打预防针宋檀都头疼。
想到预防针，她算算日子，最近是有一针要打。
宋檀拿出手机确认时间，下周末，得做个提醒，以免到时候忘记。
弄好提醒，宋檀再抬头，“好了纪总，吃早餐吧。”
“真没事？”
“没事没事，真没事。”
再说下去没事也变得有事了，宋檀越过他出去，“宋小初，吃饭。”
客厅里早忘记自己牙齿出过血的女孩大声应：“来啦！”
吃完早餐宋檀离开去上班，有爸爸的宋初晴一点也不难过，坐在纪复西怀里高兴挥手。
按以往母女俩要有分别吻，不过宋檀想起昨晚，决定取消这个仪式，“小初今天和爸爸一起，听话。”
“知道啦，妈妈拜拜。”
“拜拜。”
小奥迪离开，宋初晴重新环上男人脖子，“爸爸，我们玩什么？”
上次过来钟晨在，今天只有父女两个，纪复西抱着人往里走，“小初想玩什么？”
“嗯”宋初晴认真想，好一会终于想到，“爸爸，我今天想看书。”
“好。”
宋初晴说看书真是看书，不过今天看的书让纪复西很吃惊，不再是宇宙的故事，也不是故事书，是《唐诗三百首》。
而且宋檀可能没买这一本实体书，小姑娘特地要求，“爸爸你可以上网可以给我找吗？”
“可以。”
纪复西花了点时间找到给她，递过去平板，“小初为什么想看这个？”
宋初晴小手指点着平板，脸上不甘心小表情丰富，哼哼道：“因为别的小朋友都会背诗，我也要会。”
昨天上课小青老师教他们背古诗，其他小朋友好多都会背，就连沛秋都会呢。
她太难过了，所以她也要学，她要变成背古诗第一厉害的小朋友！
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纪复西不由笑，眼尾弯弯。
他小时候可没这么较劲，应当是随了她妈。
《唐诗三百首》电子书第一首是唐代诗人张九龄的《感遇十二首·其一》，宋初晴还不会认字，“爸爸你教我。”
纪复西坐她旁边，看着诗念出来，“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宋初晴跟着念，“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葳蕤”和“皎洁”两个词不常用，她念得不太标准，像是含着水囫囵过去。
念完后问：“爸爸，是什么意思？”
纪复西哪记得那么清，想了会才根据字面意思回答：“形容春天的兰叶茂盛，秋天的桂花皎洁清新。”
宋初晴垂着小脑袋思考，然后重复：“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两三遍后惊喜说：“我会啦！爸爸，下一句。”
纪复西看着女儿脸上轻而易举获得的喜悦，嘴角忍不住抿出笑，念出下一句：“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小姑娘再跟着，解释完意思又自己念，一直到学完一整首。
纪复西从头带她复习，复习三四遍后拿走平板让她背。
宋初晴聪明，第一次背得磕磕绊绊，第三次时已经渐渐熟练。
完整背出来后小女孩高兴得在沙发上蹦了一圈。
然后跌倒在他怀里，仰头软软笑，笑容灿烂，“爸爸，我要给妈妈打电话。”
纪复西揽着人，从旁边拿过手机看时间，半个小时过去，宋檀应该已经到。
拨出电话，正好踏进化妆间的女人接通，“怎么了？”
捧着手机说话的是小屁孩，“妈妈，我给你背古诗！”
宋檀：“？？？什么？”
“我会背古诗啦，妈妈你听好噢。”
宋初晴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背出来：
“《感遇十二首·其一》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宋檀惊得说不出话。
不管是动画片还是故事书，宋初晴都喜欢冒险类故事，宋檀也就没想过让她背唐诗。
她想着可能是幼儿园教的，可又疑惑，一上来就教那么难？
总归是好事，宋檀夸她：“宝宝真棒。”
“嗯！宝宝真棒！”
跟妈妈炫耀完的宋初晴迫不及待想要联系她的好朋友们，于是手机回到纪复西手中。
他想了想，没挂断，“是我。”
对面女人还沉浸在女儿会背古诗的惊喜中，问出声：“你教的啊，还是幼儿园教的？”
纪复西：“应当算是我教的。”
宋檀轻笑：“你还会这个？我都不记得有这首诗。”
“……我也不太记得，现学的。”
“我说呢。”宋檀想想就自豪：“小初怎么这么聪明。”
然后问他：“你小时候背古诗厉害吗？”
“我不背古诗。”
“那就是遗传我了，我小时候背古诗可厉害，街坊邻居都夸。”
纪复西仿佛看见对面女人骄傲抬起的下巴，唇角挑起弧度。
聊天氛围松快，他起身到厨房倒水。
她特意交代过，屋子里干，宋初晴要多喝水，而且不能喝凉水，要温的。
九点多，暗沉天空有了点太阳花，温度渐渐升高。
纪复西靠在岛台边等水开，温下声问：“开始上班了？”
坐下椅子准备化妆的宋檀愣了愣，为电话里突然转变的气氛。
上一秒是小初爸爸妈妈，这一秒关系变得暧昧。
她浅浅应：“准备化妆。”
“大概什么时候下班？”
“今天早些，可能七点。”
纪复西看向沙发上欢乐跟朋友打电话的女儿，声线柔和，“我和小初去接你？晚上在外面吃。”
像是普通夫妻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问话，去接周六加班的妻子下班，一家人在外面吃饭，度过周末。
也许是桃桃不知从哪搬过来的小太阳开始工作，也许是别的什么，宋檀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她慢半拍应：“可以。”
电话挂断。
在旁边听着的王姐随口调侃，“宋老师一大早就跟老公打电话啊？”
宋檀捏着手机，七八秒后回：“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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