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瑜一把抓住司易的手,力道之大,几乎是瞬间就脱臼了。
深海味道的信息素大股大股的释放出,将包厢内所有旁的味道挤占了个干净。
S级别的信息素中弥漫着锋利的攻击性,在场的所有alpha几乎瞬间呕吐了出来。
“收回你的脏手去!”
池瑜将那只手狠狠地甩过去,手骨以一种怪异的角度垂落下去。
她的另一只手按在祁泠的后脑勺上,将人压在自己胸口。
慌乱之下,池瑜感觉到祁泠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腰身,以一种依恋的姿态缠抱过来。
哪里还有刚刚举枪伤人的狠戾模样……
池瑜的手慢慢往下移,停留在祁泠的脖颈处,她先是挽起祁泠的衣领,一寸一寸抚摸过他脖颈后的那块肌肤。
埋在薄白透红皮肤下的腺体,只是微微肿起了些,大概还是受到了各种混杂的alpha信息素的影响。
池瑜将人更往自己这边拉近,埋头下去,犬齿轻轻的刺破皮肤,少量的注入了自己的信息素。
过程很短暂,但omega的身体实在是敏感的过分。
察觉到怀中人的发颤,池瑜下意识的伸手顺了一下他的脊背。
而后又重新帮他将毛衣的高领束好,不露一丝白皙的肌肤。
她抬手指向一旁瑟瑟发抖的男性omega,道,“去把灯打开。”
头顶的大灯白昼一般将包厢内所有的阴暗角落照了个干净。
骤然而起的光线,让所有人的眼睛都刺痛起,缓了两三秒,才能勉强视物。
池瑜的手顺着祁泠的下颌游走,最后卡在他的下巴处,没有用多少力气,就将脸抬起。
挺翘的鼻尖、狭长的眼型、极尽舒展的五官走势,得到了造物主的全部偏爱。
但就是这样一张本该白玉无瑕的脸上,却留下了道道手指捏攥留下来的手掌印。
他皮肤很白,就显得那些痕迹触目惊心,碍眼的很。
池瑜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她将祁泠揽到身后,而后,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司易的领口,将人这样硬生生的从地上揪起来。
领口收紧,死死卡在司易的脖子上,勒出青紫的痕迹。
司易本就是深色的肌肤,脸色慢慢通红,猪肝一样。
她怒目圆睁,“你知道我是谁嘛,就敢这样对我!!!”
她被池瑜的信息素压着,被祁泠的枪伤到的腹部仍旧流血不止。
她尽管扯着嗓子在喊,却毫无半点气势。
池瑜将人一把拽到自己面前,“那你知道这是谁的omega吗?就敢碰他。”
安静呆在池瑜身后的祁泠在听到这句话时,突然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向池瑜。
这是祁泠第一次从池瑜口中,听到她称呼自己是她的oemga……
“哪只手碰过?”
池瑜眼神冷得让人打寒战,“还是两只手都碰过?”
池瑜转过头,与祁泠的目光对上,“枪呢?”
祁泠从身后将枪柄递给池瑜,刚刚才射击过,枪口带着灼人的温度。
池瑜放在手心把玩了一下,而后眯起眼睛,眉梢一挑,精准的对上那人的掌心。
“砰!”
“砰!”
两抢,准确无误的射入司易的掌心。
司易的哀嚎和因为枪声人群而产生的混乱交杂在一起,打破了这躁人的喧嚣。
池瑜将滚烫的枪口抵在司易的下巴上,子弹上膛的声音清晰可闻,司易的眼睛惊恐的转着。
“把东西交出来吧。不然我可不确定我的手抖不抖。”
“在……在口袋里。”
池瑜的枪口始终没有移动位置,居高临下的弯下腰身,拽起她的衣服,直接就着这样的高度,拖拽起衣服,找了一通。
白色药粒被不起眼的橡胶套包裹着,数量不少,有几粒已经化开了。
她将这东西收进口袋,而后用刀柄敲了敲司易的脸蛋,“记住了,不管你是谁,都离我的人远一点。”
池瑜意有所指的,望向她早就偃旗息鼓的裆、部,“再有下一次,我就不知道我的枪会瞄准哪里了。”
说完,池瑜一把拽过祁泠的手腕,将人带出了包厢。
她脸色依旧难看的过分,脸色铁青着,步伐迈得很大,祁泠在她身后几乎是踉跄着在跟。
关舒佑早就等在外面,一脸惴惴难安的模样。
见两人终于从里面出来,先是打量了一番,看到了两个人衣服上不同程度沾上的鲜血,心中更是发了慌。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你们没事吧,没事吧,我听里面传来枪声了,没人受伤吧。”
关舒佑脸上的面纱已经顾不得戴了,头上漂染过的金发被他揉成了个鸡窝。
池瑜看到他才堪堪停下脚步,跟在她身后的祁泠,垂着眼睫,微微喘着气。
“你先回家去,不要再来这种地方,就算是找工作,也要找正经工作。”
池瑜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但越是这样平淡的语调,越听得人心里发冷。
“我……我知道了。”
关舒佑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祁泠,发现祁泠对他并无兴趣,甚至余光都吝啬的给他。
以他的视角和身高,可以清晰的看到祁泠垂下来的卷翘的长睫毛,那双漆黑的眼眸,正看向池瑜握在他手腕上的手。
……
车门被大力的打开,祁泠整个人都被推了进去,而后“啪”地一声,车门又被重新关上。
力道之大,像是整个车身都在震颤。
池瑜坐上主驾驶位,引擎声响起,车子油门被踩到底。
半开的车窗,因着过高的车速,兜进来的冷风试图将所有的暴躁怒火吹熄。
但显而易见的,没有起任何作用。
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刮过,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副驾驶位,传来一道又低又轻的声音:
“池瑜……对不起,我错了。”
“我没让那个人占到便宜,我……”
话音刚落,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轮胎死命的刮蹭着地面,车身不受控制的倾斜偏转。
车身速度太快了,刹车太急了,两股力道相冲,眼看着车身就要翻滚。
祁泠再也坐不住,揭开安全带,要去帮池瑜掌控住方向盘。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揭开安全带,后果可想而知。
池瑜伸手一把压下祁泠的上半身,将他牢牢按压在车座上。
另一只手,扭转方向盘,几番摆动之下,车身慢慢平衡下来,最终,停在了灌木丛生的杂草堆旁。
四周太寂静了,廊桥下只有刚刚破冰的水流声。
“害怕死吗?祁泠。”
池瑜的眼睛仍旧看向前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慢慢收紧,手臂上手骨线条和青筋绷起。
“害怕”,祁泠的上齿咬上下唇,心脏仍旧在胸口鼓噪不休。
他侧头看着池瑜的脸,点了点头。
害怕。
害怕再死了,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能够再见到你了,池瑜。
池瑜嗤笑了一声,“是吗?”
直到这时,她才转过头,那双本该潋滟着浓情深意的桃花眼,此刻,裹满了浓重怒火和焦躁。
“你知道发情期去那种场所,会遇到什么吗?”
池瑜看向祁泠的眼睛,目光从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游走,一字一顿的说着:
“你会被那群alpha围攻起来,他们会一件一件扒掉你身上的衣服,用那双肮脏的手触碰你的每一寸肌肤。”
“牙齿刺入你的腺体,他们眼冒绿光,只恨不得将你拆、吃入腹。”
“他们会品尝到你的味道,被你的信息素引诱的将身体里的兽性爆发出来,而后,咬下你的后颈,一遍遍咬上你的腺体,直到被他们完全吃尽。”
“你的身体,会被无数具alpha闯、入,就想这样……”
池瑜的手猛然由祁泠的小腹向下,没有任何的抚微前、戏,生涩的要命。
祁泠的身体因这股疼痛,起了应激性质的自我保护反应,双腿不受控、制的并龙,软、肉在不住地推拒着贸然进来的异、物。
“很疼对吧,但事实却是,会比这疼上百上千倍。”
“他们不会因为你发抖而怜惜你,你得一切痛苦都是激发alpha施暴欲望的催发剂。”
池瑜将手拿出来,冷眼看着祁泠不住的喘息和眼角滑下的眼泪。
“祁泠,很没有意思,你懂吗?”
“如果你这么不在乎你自己的身体、你的生命,随意的让自己处在这样的危险当中,那我最近又是在做什么啊。”
池瑜实在是太生气了,情绪濒临爆发,尤其是在看到那个alpha对祁泠的所作所为之后。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她再晚来一会儿,又会发生什么。
“没必要了,我留在祁家还有什么必要,替你一次又一次稳住腺体时刻爆发的发情期,一点必要都没有了。”
“你都不怕死了,你都这么不在乎了,我还做这些干什么。”
她从衣服口袋中拿住那把枪,和那袋从司易手中拿到的东西,一并扔在祁泠的手边。
“池瑜,不是……不是这样的……”
“这个东西我必须拿到。”
“所以这个东西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吗?”
池瑜推开车门,月光在她的背后高高升起,那样亮的月辉,却映不清池瑜的脸。
他又一次要抓不住自己的月亮了。
……
池瑜悄无声息的进了剧组,没有拿多少东西,直接和樊乐晖在b市汇合。
她肉眼可见的情绪不佳,一连好几天,工作照旧认真,但脸上没有丝毫笑脸。
手机时常又陌生号码打入,又被她看也不看的拉黑。
池瑜最终决定亲自去饰演里面的主角A,对此,樊乐晖并不意外。
完完全全的反派人物,尽管是天生的恶鬼,但不同的人演起来,带给观众的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而且池瑜亲自来演,更能表现池瑜想要进行AO平权运动的决心。
主角O的筛选,现在反而更让人头疼。
试镜了一场接一场,始终没有出现合适的人选。
期间樊乐晖接了好几个原作者的电话,每次回来目光看向池瑜都带着几分闪烁。
就在池瑜打算另辟蹊径,想要去各个影视学院筛人的时候,最后一场试镜的最后一个人,终于有了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樊乐晖惊喜的把池瑜叫过来,和她一起播放监视器的回放时,池瑜却是在看到这一张脸的当下,就蹙起了眉头。
“怎么是他?”
樊乐晖诧异,画面定格在主角O的初登场。
他站在楼梯顶端,垂眸望向所有参加宴会的众人,凤眸半阖,眸光从浓密的睫毛中透出,疏离又克制,一举一动,是说不尽的独属于贵族omega的娇矜。
“你认识吗?”
“嗯,叫温煦。”
池瑜目光落在显示器上,“跟他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
第92章 别留下疤,池瑜
最后一场试镜结束,各种昂贵的器材被小心翼翼的装箱封存。
傍晚时分,蓝调天空将残存的橙红色的朝霞余晖,一寸寸收敛干净。
剧组中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簇在一起,围着打火机窜出的火苗,凑上来四五个脑袋。
而后,伴随着一阵吞云吐雾,因高度压力紧绷的身体才慢慢舒缓起来。
常年在剧组的人,昼夜颠倒,几乎人人都是老烟民。
池瑜自他们周边经过的时候,被他们塞了一根,“池小姐,您也试试,很管用,解乏又提神。”
池瑜没有拒绝,接过来,夹在指间,却并没有吸。
猩红的火星子在指尖明明灭灭的闪烁不休,燃烧过的烟灰长长一条,摇摇欲坠,随着池瑜走动的步伐,四处飘散在地面。
烟雾迷蒙的笼罩在眼前,挡住池瑜的面容,她靠在影视基地的仓库铁门上,才缓缓将烟蒂含进口齿中,虚虚地咬着。
犬齿慢慢地研磨这截短短的烟蒂,才将牙尖泛起的痒意压下。
这段时间不间断的对于omega的标记,也让池瑜的身体产生了习惯性的变化。
习惯,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不远处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池瑜抬眼去——
先看到的是一双娇气难打理的小羊皮制的皮鞋,视线再往上,挺阔的白色西裤包裹住纤细修长的腿,裹着腰封的窄细腰身,看上去不足一握。
如果不是看到了那张脸,池瑜险些以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祁泠。
很像,衣着打扮很像,身形也很像……就连刚刚在监视器中的表情动作,都跟祁泠有那么几分想象。
“伤养好了吗?温煦。”
池瑜看向来人,目光随意的在他身上转了一个圈,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看不到那些伤口了。
火星子燃烧到了烟蒂,火苗撩到池瑜的指腹,肉眼可见的,就红了起来。
但她却像浑然未觉一般,随手将烟蒂从口中抽出,扔在靠近的垃圾桶中。
温煦的那双狭长凤眼,此刻没有了在试戏时的矜贵与疏离,在池瑜面前,反而长长敛着、垂着,乖顺、小心翼翼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池瑜含着烟的唇上,而后,长久的停留在烟蒂扔进去的垃圾桶上。
“差不多全好了”,他声音很小,垂眉顺眼,将西服外套挽起,露出手臂皮肤。
他肤色也白,相较于祁泠,他的白要更没有什么血色。
露出的皮肤上,伤痕纵横,有的已经结了伤疤,凸起的白白一道,更多则是长出了红色的软肉,是在愈合的迹象。
“我看到了这个剧试镜的演员招募,我就过来了。”
他眼中眸光闪烁,很怯,像是生怕池瑜生气。
“嗯,你演的很好。”
池瑜并不吝啬夸奖,的确是演的很不错,是目前这几天下来最贴脸的。
温煦听到池瑜这样说,凤某眼刹那间上扬,笑意在眼中荡漾开来。
这好像是池瑜第一次看到他笑,远离了宫中夏可琳霸凌一般的欺辱,他的身上才终于有了几分明朗感。
“最近我很忙,也没有时间去看你,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
池瑜将温煦安排在一处地界不错的居民小区楼中,两室一厅,住一个人绰绰有余。
“我一切都很好,就是……不能经常见到你。”
池瑜眉头微蹙,还不待池瑜说什么,温煦已经率先察觉到了池瑜的情绪,抢先道,“我知道,你现在和未婚妻住在一起,我跟着怎么也不方便。”
“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很满足。”
他上前一步,在池瑜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拉过池瑜的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药膏,轻轻的涂抹在池瑜被火撩到的伤口处。
指尖绕着池瑜已经红肿起来的肌肤打着圈儿,他俯下身,凑近伤口处,轻柔地吹了吹。
将微妙的灼意吹散了个干净。
“别留下疤,池瑜,你就该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
他边这样说着,嘴角的弧度始终没有下去。
他那么专注的给池瑜抹着药,像是在做什么最重要的事情,以至于池瑜一时之间都不好意思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我之前在宫里看到过祁泠,他很好看,也只有这样的人可以配得上你。”
“如果我的家族没有……也许我也可以和他争一争。”
他说这话的时候,池瑜已经被樊乐晖的电话叫走,他看着池瑜的背景喃喃出声。
他低头看了一眼池瑜原本站的位置,留下的烟灰。
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四周熙熙攘攘的工作人员交谈的声音不间断传过来。
黑暗将一切呼之欲出的心思隐匿干净,温煦慢慢迈步,走向了那个绿皮垃圾桶。
他伸出手,快速的将池瑜扔进去的烟蒂从里面取出来,烟蒂的尾端带着一层湿濡。
温煦的指尖在上面摩挲了两下,在四下无人处,他将烟蒂小心翼翼的握入手心。
……
祁家庄园灯火通明了一整晚,却迟迟没有等到女主人的到来。
清晨大雾又起,能见度很低。
祁泠裹着浓重的雾气,亲自开车又来了一趟私人诊所。
门铃声响起,又是上次的医生助理开的门。
“呀!这么大雾都过来了啦……你看上去不太好……”
他一边迎着祁泠进来,双手下意识搀了一下祁泠的手臂。
祁泠照旧礼貌的朝他点头,“没关系,我没事。”
“千万不要硬撑,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随意消耗自己的身体,更不要什么都自己扛。”
“这样,在意你的人会伤心,也会生气的。”
医护助理替祁泠敲响了易德尔先生的门,站在厚实的木门前,祁泠却迟迟没有动静。
直到医护助理又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偏转了一下身体,有一束阳光从梁顶的小格子窗中照进来,恰恰好照在祁泠的眼眸中。
长而疏睫毛交错下,漆黑的眼眸泛起星星点点的光,瞳孔澄澈又明晰,“所以她会生气,是因为在意我吗?”
昨夜辗转难以休止的痛苦,像是终于有了答案,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又询问了一遍。
大概是他眼眸中的情绪太过热切,医护助理重重的点了下头,给了他最积极的肯定。
肉眼可见的,祁泠的脸色慢慢好转,清冷的眉眼都流露出几分生动。
好转的情绪持续到易德尔先生将装在橡胶包装中颗络取出来之后。
成分分析与先前大差不差,基本上可以确定跟之前的是同一批的产物。
祁泠接过分析报告,指着其中一味致幻上瘾的辅料,道,“这个的添加成分,比先前的更多了。”
易德尔很清楚,祁泠所说的“先前”,指的是那一次。
他与祁泠第一次相见的时候,祁泠也不过才刚刚成年,十八岁的男孩子,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眉眼间还裹着几分青涩,但惊人的美貌已经近乎招摇尖锐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他送给自己的成年礼物,就是一次大规模的面对全帝国的“颗络”这种药物的清剿活动。
自此,在他的一手推动下,“颗络”彻底登上了违禁品的名单。
“那个人,叫做司易。”
“沙沙”的铅笔摩擦画纸的声音微弱的传出,祁泠白皙的手落在那张白色画纸上,几笔简单的勾勒出在包厢中看到的司易的样子。
他做什么都能做的好,除了面对池瑜的感情。
现在也是,收笔的一瞬间,司易的神态与模样就惟妙惟肖的平铺在纸上。
“她身上东西不少,大概这批货的产出跟她有不少的关系。”
他的指尖点在一味并不常见的原材料上,“按着这个东西去追溯源头,看看谁买过。拿着这张画像,在你们圈子里问一问,有没有面熟。”
颗络的制作工艺非常复杂,司易绝对是接触了相关的科研人员。
“有需求,就会有持续不断的产出,屡禁不止。”
“最关键的,还是需要把需求彻底抹杀掉,把alpha的需求抹杀掉,把alpha对于omega的肆意凌辱由道德、法律限制住。”
削好的铅笔笔尖在纸上的力道陡然加大,笔尖折断,在司易画像的眼睛折角处留下很深的一道,像是刀痕,又像是流出的一道粘稠的血泪。
时值中午,医生助理定的餐到了。
他轻轻叩响门,将两份简单的家常小炒摆在易德尔的会客桌上。
易德尔非常热衷于吃炒菜,回国的这几天,基本上顿顿如此。
医生助理特意为祁泠定了一份,他对这位大美人总是带着几分怜惜的关照。
自上次一见,他还特意去打听了几下,才知道这位出生在那么显赫的家庭中,却年幼丧母。
最近婚期在即,但每次过来检查,却都是一个人。
知晓后,更是心疼得不行。
他特意多向订餐的餐厅要了一份浓香鸡汤,“假公济私”了一下,想着那么瘦,能补一下算一下。
祁泠本来不想多留,但易德尔言语间,又想要留他多谈一谈之前祁泠一直关注的人工腺体的问题。
池瑜的母亲徐安的腺体已经损伤到几乎是没有办法再恢复原来功能的程度。
上辈子池瑜也做过各种努力,想要由内而外的通过药物医治基本上不可能。
那如果不能医治,直接换一个全新的呢?
祁泠在重生后没多久,就已经联系过易德尔医生,讨论过这个想法。
其中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波折和艰难的交涉,又探寻过不知道多少换过腺体的病人的跟踪记录,直到今日,才终于有了超过半数的把握。
“人工腺体已经在培育仓中养护,但真正可以植入病人脖颈,保证七八成的成功率还需要最重要的一步。”
“什么?”祁泠单手支着额头,太阳穴有些发胀。
彻夜未眠,让他的精神有些不济。
“需要顶级omega的信息素来滋养……”
易德尔医生郑重的看向祁泠,“需要取一些您的信息素来,但现在的问题是,您的腺体还不稳定,没办法直接从腺体中抽取。”
说到这里,他话语间便有些支吾,拿不准祁泠对于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正在此时,医生助理将饭菜的保温盒打开,浓香的鸡汤味道扑鼻而来。
醇香浓厚的肉香味,在房间内飘散开来,盖过了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引得易德尔都胃口大开。
却没想到也正是这股味道,却使得原本安然端坐在他对面的祁泠,猛然站起身,漂亮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大步走去……
第93章 “甜吗?池瑜。”
九十三章
水珠顺着祁泠立挺的眉骨线条往下滴,最后汇集在尖尖的下巴处,洇湿了他的领口。
沾上水渍的镜子失真扭曲的映照出祁泠的脸。
眼眶都泛起红,生理性的泪水盈在其中,让那双漆黑的眼眸泛起细密水光,带着几分楚楚怜人模样。
顶光打在头顶,让他精致的面部线条更加明晰,身形越发显得伶仃痩薄。
胃部仍在叫嚣抽搐不休,他的手指按压在那处,想要试图挨过绵密的抽痛。
他从昨夜起就没有吃过东西,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
但越是这样,越是难受。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带着几分虚脱的颤,试了两下,才从口袋里拿出嗡响不休的手机。
“喂——”
喉咙因着刚刚吐过,带着灼烧的痛感,嗓音又低又哑。
许是这一声实在是有些过分的虚弱,以至于樊乐晖停顿了几秒钟,才又重新开口:
“主角O试镜了一个还不错的男孩儿,叫温煦,要过来看看吗?”
祁泠的呼吸声很重,透过话筒清晰的传出来。
樊乐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池瑜也在。”
祁泠垂下的眼睫在听到池瑜名字的时候,颤了一下,而后他听到自己应声道,“好”。
祁泠打开洗手间门的时候,易德尔正探头探脑过来,目光从他的脸上一路向下游走,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停留在他的小腹上。
他似乎是有什么要问,但又看到祁泠神色匆匆,指尖拢着围巾,一圈一圈的往脖子上绕。
易德尔有几分犹豫,但又因为拿不准,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送着祁泠出门,忍不住的,还是嘱咐了一声,“少爷,您这几天不要再熬夜,不要喝酒了,吃食都精细一点。”
“大概再过两周吧,等情况确定一点,您再来一趟抽个血,再看一下。”
易德尔并没明确说,要看什么,祁泠的心思显然也不在这里,并没有追问。
只是在迈过门槛离开时,在叮当作响的风铃声中,祁泠接过了易德尔递过来的,祁泠现先前要过的促进omega发情的药物。
这个药,副作用不小,但也被广泛的应用在性冷淡omega的临床治疗中。
“少爷,以您现在的情况,最好不要再喝这种东西了,很伤身。”
祁泠安静的看了那药一眼,而后,揣进了口袋。
他扭头看了一眼易德尔,眉眼之间挟着一抹晦涩的苦意,“我就怕我的alpha,就算我吃这种药,也不肯再靠近我一下。”
一辆并不起眼的车拐进影视基地,没有惊扰任何人。
祁泠拎着特意排队买来的奶油蛋糕,紧紧拢着衣襟,走进了樊乐晖临时租借的一处工作室。
五楼的位置,又赶上电梯维修。
祁泠一楼一楼往上爬,手中拎着的小蛋糕,是只在池塘中摆尾的锦鲤,很精致。
他开车路过的时候,看到了门面排起的长长的队伍,本来他都已经开过去了,却又折返。
他在想,池瑜吃了甜品的话,会不会心情好一点,这样也许就可能跟他再回到祁家呢。
于是,在队伍的最尾端,站进了一个纤细清隽的身影。
宽大的围巾围拢在脖颈上,几乎挡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在外面的山根眉骨线条和那双漆黑的眼眸就已经让人想入非非。
在祁泠不知道的地方,他被偷拍的照片已经传播到了网上,在极短的时间内上了热搜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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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瑜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正在化妆间卸妆。
她今日化了一个特效妆,人工制作的血浆黏在她的脸上,与胶水制成伤疤皱在一起,很不好卸除。
池瑜原本只是在翻看剧本,各类荧光笔的痕迹勾画了很多,各类批注更是不少。
池瑜对这个角色的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就在池瑜又拿起笔,要勾画的时候,听到化妆师三两个人凑在一起,饶是刻意压低了声音,都能感受到其中抑制不住的惊呼出声,“这身条真是绝了,不知道下半张脸长什么样子。”
“从上半张脸的面部骨骼走向,感觉差不了。”
“是个omega呢,啧”,化妆师撇嘴,“评论区的那群alpha又开始意淫了,又恶心又油腻。”
池瑜本身并不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但她身旁的化妆师一直拿着手机传给各路人看,其中传递过程中,需要池瑜帮忙递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她的余光撇到了那张被刻意放大的上半张脸。
几乎是一瞬间,池瑜就认出了是祁泠。
她将手机转了个方向,重新拿到自己手中,指腹将画面缩放两下,看到了全貌。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祁泠挤在里面,只是为了一块小蛋糕。
他明明隐没在人群之中,穿着一身寡淡的黑,却轻而易举的夺走所有人的视线,在这之中,又不知道有多少觊觎的目光在暗中窥探。
用那些下流、肮脏的想法和念头意淫他——
就像是在夜店的那个晚上,就像是此刻疯涨的评论区留下的各类话语。
祁泠本该是被放在华贵的琉璃罩中的奢侈品,连远远看上一眼都该是奢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各类的人擦着肩膀,挤着腰背,只为了买下一块网红蛋糕,哪怕这块蛋糕是谁自己的。
池瑜说不上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只是,她看到这样的祁泠,心里总会升腾起微妙的不舒服。
她不高兴于祁泠不拿自己当回事,也不高兴于祁泠去做这些事。
所以,当这块蛋糕真的被放到自己休息室的桌子上的,她甚至没有打开包装盒,就托起精巧的蛋糕盒,打算追上送蛋糕的小哥,想要原路返回。
却没想到,门甫一打开,在微博仅凭一张遮住半张脸的照片就引起轩然大波的人,直接出现在她的眼前。
宽大的围巾已经被摘下,露出来人清冷冷的一张寡白的面孔。
不知道他在门口站了多久,眼尾鼻尖都透着一层红,还没有说话,唇齿间就已经呼出了一口白蒙蒙的哈气。
“外面很冷,池瑜,可以让我进去吗?”
声音很低,透着哀求。
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率先有了动作,微微侧开一小步,却足够祁泠紧擦着她的身体进来。
身体相碰的一瞬间,隔着厚实的衣服,恍惚间,池瑜似乎可以感受到祁泠身上的那一层寒气。
休息室面积不大,仅仅有一排只供两个成年人坐的小沙发。
功率不高的小暖炉能够烘热的范围有限,池瑜将温度又抬高了几分,不着痕迹的朝着祁泠坐下的位置挪了挪。
祁泠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安静的拆解着包装盒的礼带,很有耐心的一点一点拆开,再理顺好,露出里面蛋糕的本来样子。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更不要说,祁泠本身的教养使然,腰背秀挺,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出的矜贵。
只可惜,这样的画面还是被池瑜的一句话打断:
“你又过来干什么,祁泠?”
“我觉得我那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与池瑜这样的相处状态,祁泠在这样的话语中,也不过是指尖顿了一瞬而已,就又继续手中的动作。
包装盒被拆开,露出里面的锦鲤,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奶油送到池瑜的嘴边,“你要不要先尝一尝……”
“吃过甜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我小的时候都是这样,每次父母在我面前吵得不可开交,波及到我的时候,我母亲都会给我带块小蛋糕来哄我。”
“你尝尝,池瑜,很甜的,很多人排队。”
他是如此笨拙的,努力的想要哄好自己的alpha。
可是他的alpha并不吃,紧抿的嘴唇不接受任何来自他的东西,他好像完全哄不好了。
那双漂亮的漆黑眼眸微微下垂,眼里血丝深纵,透着一丝悲悯。
柔软的唇瓣微启,他将被池瑜拒绝的奶油含进唇里,浓稠的甜迅速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薄薄的一扇门板隔绝不了太多的声音,门外来往的人的交谈的声音嘈杂成一片。
但也就是这道门,也给他们隔绝开了单独的,姑且称得上私、密的空间。
“我今天去看了医生”,祁泠眼捎微抬,对上了池瑜在听到这里时,看过来的眼,“医生助理说,你昨天晚上那么生气,是因为在乎我。”
他说这话时,嗓音低柔轻缓,像是得了什么苦求之下的,意外发现,又因为过于美好,而不敢相信。
“不是”,池瑜下意识否定,眼角眉梢挽着一抹焦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忽视心里的不平静,“如果真的说在乎,我更在乎我这段时间标记一个不喜欢的人的痛苦。”
祁泠的呼吸迟了些,瞳孔慢慢回缩。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门外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有人在门前徘徊不休,传来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池瑜,我定了一些饭菜,你吃过了吗?要一起吃吗?”
温煦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尾音总是会拖长半个调子,低地软软的音,是祁泠学不来的撒娇。
池瑜听到敲门声就要起身,刚站起身,就感觉到手腕被人握住,而后一道瘦薄的身体紧紧贴了起来。
她的脸颊被一双冰凉的手扶住,贴上来的唇瓣却是暖的。
祁泠步步紧靠,池瑜始料未及,小腿碰到暖炉被绊倒,两个人交叠着压上面积又小又窄的沙发。
祁泠的吻急切又强硬,毫无章法,却占有欲十足,圈占领地般的吮过每一寸的地界。
直到池瑜嘴上发麻,舔到那一丝仅剩的奶油的香甜。
祁泠被池瑜推开的时候,眸间隐着水色,“甜吗?池瑜。”
“不要生气,我只是想让你尝一尝奶油的味道。”
第94章 “omega发情剂”
口腔中丝丝缕缕的奶油甜香混杂着祁泠的味道,在池瑜的味蕾上横冲直撞。
祁泠原本寡白的唇,因着刚刚的亲吻吮吸,而变得殷红,透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明明是他强吻过来,但现在看上去,他反而更加狼狈。
呼吸又热又沉,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衣襟不知何时散了,松松垮垮的贴着身体上,露出平直的锁骨线条。
他看着池瑜已经显而易见动怒的眼睛,听着因为长久没有人应答而渐渐消失的敲门声,抬起手,擦掉了嘴角的水光。
“我觉得很甜。”
他伸出手,指尖抹上了锦鲤的鱼尾,浓白的奶油沾在他纤细的手指上。
祁泠前倾着身体,将手指伸到了池瑜的唇边。
“吃过我的了,就不要再去别人那里,好吗?池瑜。”
袖口随着他的动作垂落,露出清冷的骨腕,抹着奶油的指尖,在池瑜的沉默声中,一点点尝试着、试图碰触池瑜的唇。
“池瑜,我可以做任何事,会学着满足你,让你满意,但求你别再找别人了。”
稠黑的睫毛遮挡住漆黑的眼瞳,唇瓣上因着吮吸的力道而色泽殷红的唇,在张合间,说出这样的话,难免掺杂了旖旎意味。
翡翠珠串顺着腕骨的线条缓缓滑落,又被池瑜攥上来的手所截住。
池瑜手心的温度很烫,几乎要烫伤祁泠。
“你就是这么学着满足我的吗?”
池瑜另一只手朝祁泠平摊开,赫然躺着祁泠出私人诊所,易德尔医生拿给他的促使omega发情的药物——
这个药,被易德尔医生特意装进一个塑料小药盒中。
祁泠接过之后,就放进了大衣口袋中。
不知道何时,这个小药盒从祁泠的口袋中滑落了出来,沿着有些磨损的沙发边缘朝着池瑜的那边滚过。
接吻时,池瑜为了稳住祁泠不管不顾靠拢过来,而几乎在沙发边缘悬空的身体。
池瑜只能一只手卡在他窄细的腰身上,另一只手拄住沙发的空余位置,来支撑起两个人不断后倾的身体重量。
而这个小药盒,池瑜就是在这个时候摸到的。
塑料的,圆圆滚滚的一个。
贴在上面的药物名称和使用说明实在是过于显眼。
以至于,池瑜只是略略瞥过一眼,就看得一清二楚。
“omega发情剂”
明明这几个字池瑜都认识,但怎么凑在一起,在看到的一瞬间,让池瑜的大脑空白了刹那。
她想不通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者说,更准确一点,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祁泠的口袋里。
于是,这场本就出乎意料的亲吻,她再也进行不下去。
更是在听到祁泠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她无比清晰的感受到,本来在大脑中紧绷的那根弦,“铮——”地一声……断了……
“你吃了这种东西吗?”
“你的那些发情都是因为这个吗?”
祁泠手指猛然攥紧,指尖的奶油蹭在掌心,滑腻成黏腻的一团。
“我没有。”
他摇了摇头,目光在池瑜有些咄咄逼人的视线中,控制不住地多了几分闪躲意味。
“池瑜,我不会再骗你了。我说过的。”
祁泠低声道,唇上有些干涩,胃部又泛起了几分疼。
“那就是拿回来打算吃的,对吗?”
池瑜何其敏锐,几乎是在当下,就想明白了。
“是。”
祁泠闭了闭眼,不作任何的辩解,便就承认了。
又是一阵的死寂蔓延开,这一下,连门外的走动交谈声都听不见了。
空气凝固了般,窒息感淤积在胸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攥在祁泠手腕上的那只手,有了松动的迹象。
祁泠有些惊慌的,用另一只手反握上去,将池瑜的手牢牢地按在自己的手腕上。
祁泠隐约能够感受到池瑜要说什么,他口中嗫嚅,“别,别这样,池瑜。”
但在这段感情中,他向来处在被动地位,无论是在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
所以,哪怕他如此,池瑜依然是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池瑜的手带来的热意,一经撤离,祁泠的身上就滚过一道寒颤。
“这样很没有意思了,祁泠。”
池瑜的语气里,相较于先前的泼天怒火,此时更多是无力。
她此时很冷静,冷静得都有几分冷漠了。
“你这样会开心吗?我们每一次的亲密接触,每一次上床,每一次标记,都没有任何感情上的接触,你觉得,这样,你真的开心吗?”
祁泠仍旧还是在点头。
他开心,只要能见到池瑜他就开心。
哪怕每一次的见面,都会带来更深重的疼痛,但他依然是开心的。
“但是我不开心。”
池瑜突然由怒转笑,那笑容又凉又薄,带着嘲弄意味。
“我每一天都在想,究竟什么时候,我和你的纠缠可以结束,我可以真正拥有重生后的新生活。”
“和你相见的每一天,都让我觉得痛苦。”
“祁泠,过往的一切真也好,假也罢,都一笔勾销。”
“我们放过彼此吧,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祁泠的指尖按压在胃上,喉结不住的滚动,试图压下又升腾起的干呕欲望。
池瑜站起身,朝着门扉走去。
祁泠动了动手指,终究是没有什么力气和理由,再留住池瑜了。
他坐在沙发上,明明手边就是暖炉,明明身处密闭的空间,但他仍然感觉到紧密的风,刮入他的五脏六腑,无孔不入。
听觉被无限度的放大,他听到了池瑜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在一处停止,传来几道窸窸窣窣的动静。
而后,又是那个叫温煦的omega的声音响起。
原来他还没走……
原来他一直等到这个时候……
两道错落、交叠的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祁泠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池瑜终于离自己远去,他再也抓不住的真实感。
……
樊乐晖找到祁泠的时候,他就蜷缩着身体躺在这处狭窄的沙发中。
手指一直按压在腹部,睡得很不安稳。
身上版型挺廓的大衣罩在他的身上,越发显得他过分单薄。
细微的小动静,就能够把祁泠吵醒。
“怎么在这里睡了?我工作室有更舒服的床。”
祁泠将头埋入大衣衣领,摇了摇头,“只有这里,还有池瑜的味道。”
樊乐晖是beta,并不能嗅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但因为他前夫就是alpah,看到祁泠这个样子,反而有了一丝难得的感同身受。
当年他也是这样,祈求着一个alpha的爱。
时至今日,樊乐晖都不能与过往的自己和解,更不能原谅自己的前夫。
可是当局者迷,作为旁观者,又是完全不一样。
见他脸色实在是不好,樊乐晖给他倒了一被热水。
祁泠撑起身体,大衣从瘦薄的肩膀上滑落,热气蒸腾起,让他本就干涩的眼眸更加泛起酸涩。
“池瑜说,和我在一起她很痛苦。”
“如果我带给她的都是痛苦,那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她的身边。”
“可是我还是舍不得。”
祁泠说这话时,眼瞳没有聚焦,很是涣散。
他也并不是就打算说给樊乐晖说,他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想听一听旁的人的想法,任何人都可以。
但樊乐晖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等着祁泠将这杯热水喝尽,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之后,他提议道,“祁少爷,不如我们出去逛一逛。”
影视基地面积本身就不大,各类搭建的场景又挤占了本就不大的空间,想要找一个人简直轻而易举,想要碰到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
在已经搭建了一半的庄园式样的贵族府邸中,池瑜正拿着剧本和温煦在对一个情节。
池瑜工作起来专注而认真,指尖点在其中的一个段落,给温煦来看。
她似乎还受到和祁泠这场争吵的影响,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始终没有放松。
她的手压在额角,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但仍然揉不开发紧的眉心。
祁泠远远的看着,看着池瑜和温煦的互动过。
距离有些远,听不清楚他们在谈什么。
突然,温煦突然凑近了一步,紧挨在池瑜的耳旁,不知道说了什么,刹那间,却引得池瑜一直下垂的嘴角骤然向上扬起几分。
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池瑜在祁泠这里获得的痛苦,被温煦一点点抚平。
“祁少爷,我年轻时,最常听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你爱一个人,是希望对方开心,而不是把对方绑在自己身边。”
“我年轻的时候做不到,所以最后,我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很多时候午夜梦回,我都在想,如果当初真的放手了,给那个人所谓的自由,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呢。”
樊乐晖的声音缓缓传来,他苦笑了一声,站在祁泠面前,挡住了祁泠看向池瑜的视线,“祁泠。”
他不再叫“祁少爷”,而是以一个过来人的、长辈的身份道,“祁泠,如果对于你来说,池瑜很重要,重要到可以舍弃掉你自己……”
“那不如就放手……给她想要的吧。”
……
暴雨骤来,雨水裹挟着冰雹砸下来,将庄园中的洋桔梗花砸得凋零、破碎。
祁泠驱车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
雨水顺着他的发丝不住的往下流,睫毛湿黏在一起,眼眶泛着红。
管家吓了一跳,撑着伞迎上去。
还没有来得及伸手去搀扶住祁泠的臂弯,祁泠瘦薄的身形就已然不受控的滑倒下去。
管家惊慌失措,触手一摸,额头滚烫。
第95章 服务
电闪雷鸣交加,雨滴针尖儿般的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像是要把玻璃穿透。
蓝紫色闪电横亘在浓稠的夜色中,随着翻滚的云层,若影若现。
白色窗帘被风吹得旋成了个团儿,影影绰绰的,犹如鬼魅。
祁家庄园灯火通明,医护人员簇拥在门厅,家庭医生一边查看体温计的温度,一边往身上套着白大褂。
将近40度,足以烧得人神志不清。
祁泠侧身躺在床上,黑发黏在额角,身上的睡衣被汗水打透,呼吸一声沉过一声。
漆黑的眼眸半阖,纤长的睫毛垂下,括出阴翳。
很疼……
似乎是身体各处都在叫嚣,让祁泠很难准确说出具体是哪里在疼。
他原本按压在胃上的手,已经不自觉地移到小腹处,交叠的长腿慢慢收拢,腰身躬起,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
整张脸苍白如纸,连唇上都没有什么颜色。
唯有下唇不易察觉的地方,有一道小小的咬伤,因着高烧唇瓣水分的缺失,裂开一道小口子,露出了一丝血痕。
家庭医生嘱咐着护士各类药液的调配比例,嘴里念叨着,“先退烧吧,不能这么一直烧下去,先打退烧药。”
药液顺着长长的输液管一路蜿蜒而下,在针头处被截留。
祁泠过于瘦了,手背上青紫血管清晰可见,无力的垂放在床上,像是易碎的上等瓷胚,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针头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即将刺破薄薄的肌肤时,突然听到外面走廊响起一连串匆忙的脚步声。
“别用药呢,先别用药呢。”
易德尔医生披着睡衣就跑了过来,棕褐色的卷发凌乱的炸在头顶。
他显然是刚睡醒的模样,手里捏着厚厚的镜片,抖着手往鼻梁上架。
刚戴上眼镜,一眼就看到了家庭医生手中捏着的针头,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将输液管拽过去,“这药什么成分啊,孕夫能不能用啊。”
家庭医生一滞,重复道,“孕夫?”
他下意识看向祁泠苍白的脸,又扭头看了一眼同样一脸惊诧的管家。
“嗯”,易德尔又往上抬了抬镜腿,“有怀孕的迹象,但因为时间还太早,并不能完全确定。”
简而言之,正处在胚胎着床的期间。
而这个期间,任何一点小的风吹草动,都会影响胚胎的质量与后期的发育。
尽管omega怀孕初期的反应各不相同,但在这时,就已经出现呕吐反应,说明胚胎与母体的适应程度并不好。
所以,易德尔并没有跟祁泠说明怀孕的事。
他担心白高兴一场,让祁泠对这个还称不上孩子的胚胎投入过多感情,再割舍不掉。
于是,他让管家挥退了房间里的所有人,喂了祁泠喝了一些温热的参汤。
额头上的热毛巾换了一条又一条,物理降温速度很慢,但好在是多少有些效果。
祁泠清醒过来的时候,视线里一片雾蒙蒙的,易德尔探头望过来的身影,都会虚晃出了两道。
祁泠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刚有所动作,就被易德尔所制止,“别动,少爷。”
“您可能怀孕了。”
祁泠怔了一下,耳蜗处传来一阵嗡鸣,漆黑的眼眸虚无的看向华贵的水晶吊灯,眼瞳被映照出水晶的碎光。
他缓了好久,才重新听到自己的声音,“什么?”
易德尔俯身,又替他换了一条热毛巾,宽厚的手掌隔着被子轻轻按揉在他的小腹。
“这几天是不是觉得这里有些胀,有些疼……”他的声音很和缓,很轻柔,“你的生殖腔因为腺体的缘故,多少受了些损伤,其实现在并不是最佳的孕育孩子的时期。”
突然,易德尔感到自己的手被人隔着被子紧紧攥住,力道很大,易德尔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只手,指尖的颤抖。
易德尔看得很清楚,祁泠那双惯常清醒冷静又清亮锐利的眼眸,在刹那间盈满了泪水,整个人都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无论如何,我都要留下她。”
“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把她带到这个世界来。”
对上祁泠温柔到几乎有些沉重的眼神,易德尔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那您会吃很多苦头的。”
“您现在的呕吐,就已经是身体的排异反应了。”
易德尔叹了一口气,“就像现在一样,高烧,却不能用药物快速降温,要靠身体的免疫力和自愈能力一点一点熬。”
“但尽管是这样,仍然随时随地都有流产的风险。”
“倘若真的留下了,发育了,到大月份,因着生殖腔的受损情况,还是会有早产或者大出血的风险。”
易德尔慢慢站直身体,他拢了一把自己杂乱的发,捋顺平整了自己白大褂上的褶皱,郑重道,“作为医生,并且是作为您的私人医生,出于对您身体的考虑,我建议您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更何况,您还这么年轻,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窗外闪电一闪而过,像是一把利刃,挣破天空,留下不可修补的痕迹。
轰鸣的雷声尾随而来,像是要将人的耳膜震碎,倏然,室内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祁家庄园有自己的供电系统,几乎没有出现过停电事故,这是头一遭。
寂静的黑暗视野中,视线受阻,其他感官反而更加灵敏。
黑暗会将情绪无限度的放大。
易德尔只能透过不间断滑过的闪电残光,勉强看清楚祁泠的轮廓。
“不会了……除了这个,我再也不会有别的孩子了。”
祁泠的嗓音沙哑又晦暗,“我不能再纠缠她了……”
易德尔尽管并不知晓“她”是谁,但仍然能够通过祁泠的只言片语以及祁泠腺体上残留着的霸道信息素感知到这个人的存在。
易德尔不再劝了。
短暂的短路很快修好,电流接通的一瞬间,灯光便就重新亮起,像是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易德尔靠近床边,单膝半跪在床上,又一次将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的平铺在祁泠的额头上,“少爷,刚刚那些,仅仅是一个医生的建议而已。”
“现在作为您最忠实的拥护者,服务者,我愿意听从您的指令。”
他躬起腰,抬起祁泠的手,双手托起他的手心,俯下身、凑过头,将唇印在他的手背——
是虔诚、恭敬、忠实的贵族吻手礼。
“少爷,我会和您一起努力,期待着孩子的降生。”
“我保证,会尽最大努力,让您和孩子都安然无恙。”
……
大雨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冲刷干净,空气中残留的水汽汇集在一处,在光斑跃动的地方,投射下一道淡薄的五色彩虹。
电影的开机仪式简单而私密,没有媒体、没有围观,只有剧组核心人员,朝着天地祭洒了两杯酒。
电影的暂定剧名为《博弈论》。
原作者在完成最后一章稿件的时候,一并告知樊乐晖的。
池瑜知道后,觉得非常满意。
既然是博弈,便就是一场比拼筹码的对峙。
不到最后一子落下,在这场棋局之中,谁也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电影开拍的进度很快,上午九点结束开机仪式,十点钟就进行了第一场拍摄。
高强度的拍摄,让她一度沉浸在主角A的人物设定中难以走出,很多时候,导演喊下“卡”,她都回不了神。
这样也好,至少没有时间去想她作为池瑜的事情。
拍摄到深夜凌晨的时候,她坐在监视器前,看着自己的脸,也有过恍惚
——到底哪个才是她自己,或者说,哪个都不是,连池瑜,都不过只是她扮演的角色呢。
这种混乱的情绪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在拍摄与主角O婚礼的场景时,她穿着主角A的礼服,在花团簇拥中,看着温煦扮演的角色,朝着自己走过来。
他一身白色西装,腰封上是上等的手工绣制的花纹,手中握着的白色捧花,又恰好是洋桔梗。
温煦又是那个表情,矜贵又疏离,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五官,但池瑜又一次在温煦的脸上,看到了祁泠的影子。
她一张嘴,该喊出的名字,在开机之前,烂熟于心的台词,脱口而出,变成了“祁泠……”
这一刹那,池瑜感觉自己终于从不知自己究竟是谁的恍惚中脱离出来,回到了池瑜的躯壳里。
也是在同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祁泠了。
池瑜为自己的失神连连道歉,导演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大抵也是看出她的状态实在是不好,道,“你先休息休息,不要急于这一时。我今天晚上先拍别的戏。”
池瑜没什么困意,饶是身体上疲惫,但精神仍旧亢奋。
她找了一个群演扎堆休息的地方,径直坐了下来,看着其他演员走戏。
身上的婚服非常合身,量体裁衣,比她上辈子结婚时的礼服要用心的多。
对,是用心。
上辈子和祁泠的那场婚礼,清一色的高奢牌子,总监级别的造型师精心赶制。
但……穿在池瑜身上,却并不合适。
像是小孩穿了大人衣服般的,别扭。
昂贵,却没有倾注一丝一毫的结婚当事人的心思。
这辈子,她和祁泠的那身礼服也是,不够用心。
池瑜透过窗户的反光面,看清楚自己的样子,微妙的感觉到了一点遗憾。
遗憾那天大雪漫天,车路踽踽难行,她与祁泠并肩前往,她没有多试几套衣服。
温煦捧着两块切好的蛋糕过来,递给池瑜,说是组里的副导演过生日,买了个超级大的蛋糕请大家吃。
“很甜,你尝一尝。”
温煦嘴角沾了奶油而不自知,朝着她粲然一笑,催促着她快尝尝。
她拿起叉子,却突然想到了祁泠特意排长队送过来的,那块蛋糕。
从始至终,池瑜都没有吃,只是透过祁泠唇瓣,尝到了丝丝缕缕的甜。
最终,这块蛋糕池瑜也没有动。
拍摄工作持续到一个月的时候,池瑜离开剧组,被女皇催促着回了一趟皇宫。
时隔一月余,池瑜才算是又重新见到了祁泠。
当时,祁泠正坐在玻璃花房中,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面容干净俊秀的年轻女alpha,两个人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
以池瑜的角度只能看到祁泠的后脑勺和女alpha明媚的面容。
女alpha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糕点,欣欣然递给祁泠。
祁泠起初没有接,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但女alpha契而不舍,哪里肯放弃,又是故意扮丑讨对面的大美人开心,又是卑躬屈膝作小人状伺候的服服帖帖……
不管怎么样吧,祁泠白皙的手指,最终还是从她的手中拿过了那块小糕点。
池瑜突然就觉得眼前的一幕很眼熟……
第96章 取消婚礼
透明的玻璃花房中,各类珍贵的花卉被精心养育,攀附在墙壁上,将其中的人影掩映半分。
但池瑜依然可以一眼就看到祁泠。
似乎玻璃花房中的温度很高,他只穿了一件薄白的衬衫,下面搭了一条黑色西裤,十分简单寻常的装束,穿在他身上却清隽漂亮得过了分。
他坐在椅子上,腰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挺直,反而有些慵懒的倚靠在椅背上。
很舒服,甚至有些懒散的坐姿,但放在祁泠身上却是头一遭。
枣花酥味道很好,但祁泠依旧兴致缺缺。
指尖沾上了白色的糕点碎屑,他拿起湿帕子顺着指缝一点点擦拭。
光影错落的打在他的肌肤上,让他整个人透出一种莹润的柔光。
他单单坐在那里,对于任何一个alpha而言,都是致命的吸引力。
坐在他对面的女alpha,眼神都有些发直,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脸颊红了大半。
她短促的咳了两声,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心不在焉和控制不住生起的狎昵心思。
她从背包中拿出毯子和软垫,慢慢凑近祁泠。
她靠近祁泠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轻而易举的得到了祁泠的首可,软垫顺着祁泠的脊背线条一路向下,最后放置在祁泠的腰后。
隔着薄薄的衣衫,祁泠的腰臀线条清晰可见,极致的腰臀比例是与清冷气质不尽相同的性感。
池瑜的脚步在这里停留的有些久了,里奥德原本都走出了十步远,又小跑着颠颠儿地折返回来。
他顺着池瑜的视线看过去,笑得一脸暧昧,“殿下,今天女皇特意把祁少爷一起叫过来,就是为了谈一谈你们的那场婚礼。”
“女皇有不少想法,说是要好好大办一场,全帝国直播呢。”
里奥德扬声将女皇的想法一股脑的说出,絮絮叨叨的。
“哎呀,这几天没见,祁少爷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呢。”
他“啧”了一声,双手兴奋的击掌,“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池瑜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眼神闪了闪,隔着花丛,看到祁泠的身形被女alpha的身体罩住。
那个女alpha将毯子抖开,陈拽着毯子的两角,披在祁泠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远远看上去,像是从背后抱住了祁泠一般。
池瑜微微的凝眉,她不露声色的将目光收回,语速悠悠应了一声,“是吗?”
她偏头,又重复了一句里奥德的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里奥德敏锐的感觉到了池瑜情绪的突然变化,警觉的发现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而后咬紧了唇,不再在搭腔。
池瑜迈动长腿,与里奥德擦身的时候,他又听得池瑜轻声道了一句:
“这样也好。”
声音很轻,尾音轻而易举的消散在空气中,里奥德险些没听清楚。
……
议事厅中咖啡香气萦绕,醇香浓醇的味道还未品尝,便已经探入鼻端。
池瑜微微眯起眼,看着皇后涪陵坐在主位,将一小块方糖和牛奶放入浓稠的咖啡液中。
银色的汤匙搅拌起,碰触到杯壁,发出不间断的声响。
有些刺耳。
祁泠到的有些晚,跟着他的小alpha一直守在议事厅外,还很是顺手的接过了祁泠本来就打算递给门口侍奉的佣仆。
女alpha笑得一脸灿烂,接过祁泠的衣服后,还闷头从她那硕大的背包中好一通找,翻出来个热水袋,就要往祁泠的手中塞。
“你现在完全不能受冻,手心里暖和了,别的地方才会暖。”
热水袋温度正合宜,握在手心,冻僵的指尖慢慢开始回暖。
“我哥哥特意嘱咐过,这段时间千万小心,咱们都不能大意,您就算是觉得麻烦,为了孩子,也得忍一忍。”
她是易德尔医生的亲妹妹,叫做易丝亦——
是易德尔特意找来的,兼职保姆、保安和随行的医生。
本来因着易丝亦是alpha的关系,祁泠原本想要拒绝。
但易德尔医生仍旧亲情推荐,用他的话来说:
易丝亦虽然生理性征是alpha,但腺体实际检查却是beta。
她生成不了信息素,也闻不到别人的信息素,不具备标记omega的能力。
但却拥有alpha强健的身体。
在这段时期照顾祁泠,再好不过。
腹中的孩子,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损失,祁泠最后还是同意并接受了。
易丝亦伸出指尖点了点热水袋,想要感受一下温度,但还是在收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祁泠的手。
肌肤毫无阻隔的相碰,哪怕是极小接触面的碰触,仍然让祁泠眉心紧紧蹙了起来,他迅速向后退了半步,与易丝亦拉开距离。
精致漂亮的唇抿成紧紧一线,下颚绷紧,喉结隐没在皮肤中,有些失控的上下滚动。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下一次一定注意。”
易丝亦连忙道歉。
但等她抬起眼,她才发现,祁泠那双漆黑的眼眸早已跃过她,透过议事厅的窗户,看向了里面正侧目望过来,生有一双桃花眼眸的女人。
那女人投射过来的目光很淡,也很凉。
驻足大概三四秒,像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收回去了。
尽管祁泠雪白的脸颊上,丝毫表情的牵动都没有,但易丝亦还是感觉到祁泠肉眼可见的焦躁了几分。
皇后亲手将咖啡递给祁泠时,祁泠仍然有些失神。
“尝一尝,最近换了新的咖啡豆,味道很不一样。刚刚池瑜尝了,也说不错呢。”
祁泠得体的接过,面对这种场合,他的身体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一举一动,都是最规制的端庄教养,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今天也是如此。
池瑜与女皇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下着棋。
她指尖捻着的黑子,乱下一通,气得女皇好几次欲言又止要悔棋。
听到两个omega的动静,两个人的目光双双从乱作一团的棋盘上移开,看向他们。
池瑜对祁泠的贵族礼仪啧啧称奇,也对皇后的虚与委蛇无话可说。
一杯咖啡而已,皇后就已经不知道扯出了多少看似闲聊,实则试探的话头。
结果都被祁泠四两拨千斤的挡了回去,绕来绕去,话题也没离了这杯咖啡。
正常情况下,祁泠接过都是要喝上一口,再评价一番。
但今天,他也不过是放在鼻尖闻了闻味道,就不再动了。
就是就连这个嗅闻的动作,多半也是因为皇后提及“池瑜说不错”才有的。
“啪嗒——”
池瑜又落下一粒黑子,成功的断送了这一局。
女皇就算是赢,也赢得抓耳挠腮的。
没有再下的兴致了,终于开始进入了正事的商谈。
跟里奥德说得大差不差,女皇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以为她和祁泠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便要把这场婚礼办得盛大而奢靡。
池瑜只听她说了几句,便就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
先不说女皇的目前打算已经超出了她先前的许诺,将婚礼办得这么盛大,之后就更难跟民众解释,更难让民众相信两人已经没有感情的事实。
反而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她高高抛起手里的棋子,又懒洋洋的接住,来回几下,将不在意与烦躁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直到听到女皇谈及,“这样,婚后有了孩子,孩子的满月酒还可以将这场婚礼的主题对应上”
池瑜高高抛起的棋子,这次,没有接住,黑子滚落了一地,发出零碎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巡着这道声音望向池瑜,池瑜正欲开口制止女皇的想法时,突听得一道清冽好听的声音响起。
“陛下,近期热议的事情不少,已经足够民众转移注意力。”
“我们的婚事,民众的提及率已经降低了不少”,他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又道,“其实,现在是很好的时机,取消婚礼。”
此时阳光有所偏移,傍晚的霞光透过窗户映照而来,橘黄色的光线投射而出,将他那张漂亮到足以另周围一切事物都黯然失色的脸笼罩在其中。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道,“情感不和,是很好的理由。”
池瑜心脏沉痛的跳了两下,明明是她想要得到的结果,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异样的感觉自身体深处慢慢升腾起来,竟让她的胸口泛起针扎般的钝痛。
而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祁泠手中紧紧攥着的热水袋已经全部凉透。
而他修建的干净整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竟然掐出了血印。
离开议事厅的时候,祁泠走得步伐很快。
他的身体在极小幅度的发着抖,他生怕自己再慢一步,就会忍不住反悔;也怕自己再慢一步,在此时此刻,情绪崩溃。
更害怕,他情绪的大幅度起伏,会让孩子出现什么问题。
“祁泠。”
但这一道声音,还是成功让祁泠止住了步伐。
他慢慢转过身体,看向来人的那本就生了一双深情眼眸的女人,她就站在廊下风口处,五步远的距离。
只有池瑜,可以让祁泠止步。
只有面对池瑜,他才根本说不出任何一个“不”字。
祁泠的视线一点一点描摹那张脸,将是要将她牢牢的刻进大脑里,钻进心脏里。
风肆意卷起她柔顺的长发,也一并将她的味道传了过来。
祁泠的手慢慢抚上小腹,近乎贪婪的嗅闻着风中那一丝一毫的池瑜不经意分泌出的,微弱的,信息素的味道。
他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第97章 “我们这样拍……”
红墙绿竹廊影重重。
橘粉色的霞光将云层映亮,穿堂风吹动廊庑下悬挂的穗子,摇摆不停。
风口处,风速陡然增大,将人的衣摆吹的鼓动起来,衣角高高扬起,勾勒出女alpha劲瘦又柔韧的腰腹线条。
虽然温度渐渐转暖,但风刮过来的仍旧是透心的凉。
只不过这股风被池瑜挺拔的身形挡了大半,吹到祁泠那边时,已经被过渡了大半。
晚霞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随着池瑜慢慢走近,逐渐交叠。
祁泠那双漆黑的眼眸仿佛一潭幽深的泉,清晰的倒映出池瑜的影子。
身量高挑的女性alpha垂下头安静的看向他,那双桃花眼眸专注而又认真,像是克制而又礼貌的打量,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她安静的看了十几秒,才缓慢的开口道:
“多谢你,祁泠。”
祁泠愕然抬起眼,表情空白了一瞬间。
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势,他们之间反而却只剩下如此疏离的一句。
池瑜微微矮下身体,不叫自己的目光看上去那么居高临下,她甚至放轻了声音,道:
“多谢你解除了婚礼,省了很多麻烦事。”
“那我们之间,过往的那些……就让它都烟消云散吧。爱也好,恨也罢,一切都在今天停止吧。”
她一向是这样,在所有的怨恨情绪消弭之后,她谦和有礼又周到。
拥有最软的心肠,与这天底下所有的alpha都不一样。
但这样一来,祁泠跟其他旁的人,对池瑜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祁泠睫毛被风吹得颤动起来,纤长的睫毛低垂,在下眼睑落下一圈鸦黑般的阴影,遮挡住了眼底翻滚的所有情绪。
这么可能会烟消云散呢,那些靠近、亲昵、心动都作不得假。
祁泠记得每一次拥抱的温度、接吻的悸动,她进、入他的身体时的毫无阻隔的隐秘接触带来的所有身体的欢愉……
祁泠的嘴唇抿得发白,眼中的酸涩一波挨过一波,五脏六腑都传来尖锐的灼烧过的疼痛。
池瑜修长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前,掌心纹路明晰干净,修剪干净整齐的指尖朝向他。
祁泠轻轻拢在腹间的手,指尖微微蜷缩着,慢慢回握住了池瑜。
祁泠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过分客气的,只为应酬而存在的,手指交握方式会出现在他们身上。
“祝你之后一切都好,祁泠。”
她的唇齿间吐出这样的字眼,指尖微微发力,将祁泠拢上来的那只手,实实的握在了手心。
用力的相握,却又在须臾之间松手——
一如前世今生,池瑜所给予祁泠的爱。
日头西斜,夜幕与傍晚霞光交相辉映,彼消此涨,天与地都被蓝调所笼罩起来。
易丝亦怀里抱着祁泠的大衣,站在拐角处等待。
四下无人,她轻轻抬起胳膊,将怀中的大衣架得高了一些,她状似无意的低头,鼻翼翕合,努力想要嗅闻出祁泠的味道。
才刚刚有所行动,却只见,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姿朝着她不偏不倚的走过来。
来人五官深邃立挺,面庞却带着女性特有的柔和,钝化了深邃五官带来的锐利感,整个人透着一股春意萌生的明媚——
如果她此刻笑着的话……
擦身而过的瞬间,易丝亦察觉到她的视线似有若无的投射在了自己身上。
没有太多的敌意,反而更多是一种评估般的打量。
在这样的目光下,易丝亦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明明她嗅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但这个女alpha经过的时候,她却有了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
在剧组的每一天昼夜都是颠倒的。
池瑜已经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离开剧组了,直到今日接到了樊乐晖的电话,才发觉原来自上次见过女皇之后,已经又呆了将近一个半月了。
樊乐晖在电话里笑意盈盈,打趣说,“我们池瑜真是个工作狂。导演不知道得多感激你。”
“自带资金入组也就罢了,还天天全勤,五好演员了。”
打趣到最后,樊乐晖才长叹了一口气,“把自己弄得这么忙是干什么……”
听闻此话,池瑜翻阅剧本的手顿了一下,心绪徒增波澜,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好像只有忙碌起来,那些莫名的纷杂的情绪才没有机会涌上来。
停顿了大概三四秒,池瑜才道,理由和借口很好找,“早一点拍完,才能早一点上映啊,后续很多政治上的工作才好操刀。”
樊乐晖“嗯”了一声,声音有几分虚,更像是用肩膀和侧脸夹着手机,临时去处理了封突发的邮件。
指尖敲打键盘的声音透过电话听筒传过来,和细微的电流声交杂在一起。
随着这封邮件的开启,樊乐晖话锋一转,转而道,“那我今天去看看你吧,顺道给剧组带些慰问品。”
打着送慰问品的旗号,池瑜自然应好。
看着手机屏幕彻底黑了下去,樊乐晖才接通电脑端传来的视频通话。
电脑自带的摄像头,在没有任何滤镜的情况下,平等的将每个人的五官照得沟沟壑壑,但独有眼前这个人,在屏幕中,却像是自带柔光。
面部平整度惊人,饶是樊乐晖看惯了各种圈子里的美人坯子,也不得不承认只有他当得起帝国唯一高岭之花的称号。
“电影拍摄进度已经到了三分之二,你也该是时候以制作人的名义过去看看了。”
“不过既然不打算在人前现身的话,不如就在导演休息室里看监视器吧。”
……
挂掉樊乐晖电话之后,池瑜就直接拿着剧本来到了片场。
池瑜手中的剧本都被翻得打了卷儿,很多时间,她都窝在边缘角落里,顺着台词和表情。
她头一次演这么渣的A,很多表情和动作,甚至于语气都要在开机前花费很多的时间来打磨。
每到这个时候,温煦都会跟上来,和她一起对着台词。
今日也是如此,正巧要拍到电影中唯一一幕的亲密戏份,温煦很早就赶过来了。
他上半身裹着浴巾,露出赤裸的肩膀和手臂,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愈合,伤痕在化妆师的遮盖下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
他本就生得十分惊艳,肌肤裸露度越高,他那双凤眼中的颜色风华更甚。
还没有彻底开拍,他下半身还穿着自己的灰色运动裤,裤腿收紧,刮蹭着他白皙的脚踝,蹭出一片红。
他坐在床上,任由发型师往他的头发上喷着水,营造出刚刚走出浴室的模样,水顺着发丝往下滴,顺着肩膀线条窝在他的锁骨上。
他的眼睛紧紧望向不远处的池瑜,她正和导演商量着这一场亲热戏如何拍摄。
原剧本一笔带过的新婚之夜,呈现在大屏幕上又有诸多细节和角度要考虑。
他没有勇气去参与到他们的交谈中,哪怕他是主角之一,他是这张亲密戏的直接关联人。
他的心被高高悬挂起,不上不下,直到看到池瑜拿着剧本转过身走向他,他的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
“这场戏”,池瑜指尖点着那一行的字眼,在温煦旁边坐下,柔软的床垫因着池瑜的动作而微微下陷。
温煦因着这细微的动作,而越发有些心不在焉。
“温煦,这场戏,我和导演商量过后,减少裸露,画面尽量留白。”
往常上映的电影,都会在其中穿插几处大尺度的镜头,甚至剪进预告片中,来搏一搏眼球。
但这部,并不需要。
剧情立意足够好的电影,并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搞噱头。
池瑜提议之后,导演明显有几分犹豫。
他是典型的商业片导演,偶尔情怀上来,也会赔着钱拍几部文艺片,但为了多卖点钱,塞进去不少暧昧镜头。
但又实在是碍于池瑜的身份,并不敢多说反对意见,便也就点头应了。
“我们这样拍……”
池瑜的手虚虚的,隔着大概一寸的距离,跟温煦大致演示她的想法。
两个人保持着距离,但在视线落差导致的解围看起来,两个人亲密无比。
也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悄无声息的开进剧组片场。
很低调的车型和车标,以至于祁泠走进剧组临时搭建的导演休息室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三月底,气温已经转暖了不少,但他仍旧披着一件厚实的抗风外套。
他的头发长长了些许,微微压住眉眼,反而让恰到好处的完美五官比例更加凸显,本就精致清冷的面孔更加秀致。
樊乐晖跟在他的身后,大概错开半步的位置,注意到他时不时的将手指压放在后腰上。
他比之前气色要稍微好了一些,但眉心却时不时蹙着。
樊乐晖将软垫递给他,示意他可以垫在身后,祁泠并不推脱,照他的话做了。
昨日刚刚做过影像检查,孩子在生殖腔发育的很好,一切数据都很平稳。
第一次拿到孩子的影像,他看了很久很久,几乎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见一见池瑜。
自皇宫那一别之后,他们已经很久很久不见了。
他很想祁泠,很想,很想。
没有alpha信息素安抚的孕期omega,很难熬,孕期的种种反应会加倍。
上辈子祁泠可以坚持,这辈子照样可以,只不过,对池瑜的渴望与日俱增。
他头一次任性和放纵自己,联系了樊乐晖,想要偷偷见一眼池瑜。
监视器的画面逐渐聚焦,画面中池瑜的脸越发清晰。
她直直地望进镜头里,隔着监控器,恍若在和祁泠对视。
祁泠久违的听到了自己心脏的震跳声音,一声接一声,震得她胸腔都有些发麻。
池瑜对着镜头比了比手势,示意可以开拍。
第98章 冒犯
剧组造景很用心,现在所在的拍摄地,据说是某个贵族的私宅。
借着制片人的关系,剧组才能租到手。
整个剧组都在猜测,从开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出现过的制片人究竟是谁。
池瑜也好奇,本身这个题材就非常敏感,本身她就想的是,不如就由她来负责一切。
却没想到,原作者自己做起来制片人,不仅提供了所有的资金支持,还给了剧组最大范围的自由限度。
池瑜很多次都想要单独联系一下原作者,但每次都被樊乐晖以这种理由借口挡了回去。
樊乐晖也将池瑜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祁泠说,每次这个时候,屏幕那端的祁泠都会陷入沉默,敛下的鸦羽一般的长睫毛遮住眼底的光彩。
沉吟很久,祁泠才会抬起眼眸,流露出几分无奈,“如果池瑜知道这个故事是我写的,估计她也不会接受了。”
“难得她喜欢一个故事,我就不要扫兴了。”
他微微勾唇,脸上明明带着笑意,但那抹笑却只凝在嘴角,眼角眉梢尽是支离的苦涩。
“之前……”他眸光闪了闪,当初的那些池瑜还爱着自己的时光有多甜,现在面对的一切就有多痛苦。
“之前池瑜说过,想要知晓我的过往,我那时不愿意回忆,不肯说。现在想将过往的一切都告诉池瑜了,反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樊乐晖的印象中,高岭之花般的人物,很少在人前流露出自己的感情,更不要说这般脆弱的模样。
樊乐晖对着这样的面容竟然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许是他也有过不成功的,甚至几乎**焚身的婚姻经历,现在面对祁泠的情绪,难得有了感同身受。
“池瑜,的确是美好的让人心动。美好得像是这个恶心的世界送给我们的礼物。”
樊乐晖不否认他对于池瑜的好感,哪怕是当着祁泠的面。
“但很多时候,这个世界就是充满了阴差阳错。”
“这份礼物,至少曾经朝你打开过,就已经胜过旁人千千万万。”
……
“这份礼物,至少曾经朝你打开过,就已经胜过旁人千千万万。”
祁泠望向监视器中池瑜的脸,脑海中回荡的却仍然是樊乐晖的这句话。
监视器过分高清了,清晰的毫无阻隔的将池瑜的情绪变化展现出来。
她看到池瑜的手在温煦脸上游走,一双桃花眼眸,潋滟出过分浓厚的深情蜜意。
对眼前这幅身体的极度痴迷,让池瑜在镜头前所有的动作都是急躁急切的。
她对于这个人物拿捏的很好——
手指卡住温煦的下颚,用力一抬,俯身下去,鼻尖凑近,将炽热的呼吸喷薄在那张脸上。
温煦反应很剧烈,几乎是在凑近的一瞬间,他的睫毛就颤动得过分,连带着眼皮都在发抖,喉结更是不停的在滑动,像是一直在吞咽口水。
温煦其实并没有入戏,但意外的,他的反应却生动又真实。
他对池瑜的所有反应,跟他所饰演的人物慢慢重合起来。
他的唇无意识的张开,露出雪白的牙齿,目光不受控的看向池瑜的唇瓣。
池瑜的唇形并不薄,上唇呈“m”模样,很标致,下唇饱满,唇形向上扬,像是含着笑一样。
祁泠最知道,这张漂亮的唇亲吻上去,是什么感觉,吮吸下唇时,又会带哪种由尾椎骨直达的酥麻感。
含笑的嘴角,只要看到,就会不自觉地心情变好。
明明知道池瑜是在拍戏,祁泠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脏瑟缩。
他感觉到小腹隐隐泛着痛,手指伸向桌子上的热气腾腾的水杯,刚一碰触,就因着突然的抽痛,而指尖骤然失力。
热水滚滚而出,撒到了他身上穿着的白色毛衣上。
休息室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
他能感受到热水隔着毛衣,烫在他的皮肤上,而后,又迅速变凉。
一凉一热的交杂下,小腹中的疼更加明显。
祁泠拿出手机,正要拨通一直呆在车里的易丝亦的电话,“嘟嘟——”
电话声音才响过两声,就听得一阵脚步声,旋即,原本紧闭的门被人打开。
祁泠还来不及去看来人是谁,就感觉到自己湿濡的毛衣被人提起,而后大量的面巾纸被压在上面。
熟悉的味道探入鼻端,那么浅的味道,却可以轻而易举缓解小腹中的闷痛。
“烫伤了吗?”
池瑜眉头蹙起,盯着祁泠白皙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探寻到一丝一毫疼痛的表露。
祁泠眼中全是惊诧,目光有些发愣的看向池瑜的嘴唇。
刚刚拍完一条,在一众的喝彩声中,她总是觉得不放心,打算去监视器前审查一遍。
结果到了导演那边,才发现最高清的监视器被放在了导演休息室,导演支支吾吾间,池瑜才知道原来制片人来了。
原来……制片人就是祁泠。
手脚的动作比大脑反应要快,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做了这一连串的动作。
她抓住毛衣的衣角,将沾湿的毛衣布料轻轻抬起,阻隔了水渍与皮肤接触的可能性。
甚至,她是如此习惯性的将祁泠的衣角掀开,伴随着嘴中止也止不住、藏也藏不住的关心话语,看到了祁泠柔韧的小腹线条上那一块被烫红的皮肤。
后知后觉的,池瑜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动作的不合时宜。
“抱歉,习惯了。”
池瑜低声道歉,手指仍旧停留在毛衣上,收回去意味着,冷黏的毛线布料又要您黏在已经有所烫伤的皮肤上。
继续撩开衣摆,以她现在的身份,根本就不合适。
并且,还十分冒犯。
正在这时,祁泠拿在手中的电话不知道何时被接通了。
易丝亦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怎么了?又疼了吗?我马上过去。”
环境过分安静,以至于声音被外扩了出来,听得一清二楚。
那人焦急的语气与因急速奔跑而传来的喘气声,清晰可闻。
很快,门就又被人大力的推开。
池瑜的地方被挤开,易丝亦占了最佳的位置,一股脑儿的从随身的背包中去寻找烫伤药。
指尖还沾染着水意,池瑜无意识的摩挲指腹。
易丝亦完全挡住出池瑜的视角,看不见她手上的动作。
从池瑜这个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祁泠垂下的鸦羽一般的睫毛,与随着易丝亦的话语而轻轻点头的侧脸。
似乎是好久不见了,祁泠比之前看上去气色要好了很多,原本凹陷下去的脸,终于长了些肉。
看上去,这个人将祁泠照顾的很好……
池瑜慢慢转过身,轻轻将门关上了,只发出了很细微的声响。
池瑜不知道的是,在门被关上的一瞬间,祁泠强撑起来的肩背线条就塌了下去,他喘过一口气,才接过易丝亦举起药膏的手。
没有祁泠的首肯,易丝亦哪里肯碰祁泠。
乳白色的药膏被揉化,缓缓抹在伤口处,微微的细细麻麻的刺痛从皮肤表层传过来。
“只是闻到她的味道,就足以让我好受很多。”
易丝亦蹲下身,继续刚刚池瑜没做完的事,将纸巾压在毛衣上,尽可能的吸干净上面的水渍。
“是的,所以之前哥哥才会建议您,找一些与池小姐味道相近的信息素,您闻一闻,各类孕期难受的症状,至少也可以缓解百分之二十。”
“但您宁愿挨着,也不愿意去找替代品。”
她说这话时,语气中尽是无可奈何。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易丝亦俯下身,凑近祁泠,“您说。”
……
池瑜回到现场的时候,温煦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他坐在此床沿上,伸长了脖颈,方便化妆师在他脖子上画出吻痕的模样。
红色的唇彩画出令人浮想联翩的痕迹,温煦却脸上难言失望。
“我们看得都口干舌燥,激动的不得了!”
化妆师还在回忆刚刚由池瑜一举促成了让在场所有人都脸红心跳的画面。
“只可惜……最后没有真的亲下去……不过她推到你的镜头,更是绝了。”
是啊,明明都那么近了——
近到好似只要温煦再微微抬起头,就可以真的碰触到的时候,他却突然感受到池瑜原本拢在她下巴处的手,转而压在了肩膀上。
而后,他整个人都被一股力道,直接推到在了床上。
头触上床垫的时候,池瑜还过分体贴的护了一下。
在镜头中看起来亲密无间的画面,但只有温煦知道,其实他们之间隔着一尺的距离。
池瑜的呼吸依旧那么近,温煦心有不甘,意外而又大胆的抬起手,交叠搭在祁泠的肩膀上。
他甚至就着这股力道,抬起了身体,想要主动贴过去。
也就在这时,池瑜的手指压在了他的嘴唇上,她终于俯下身,像是最亲密无间的恋人一样,贴上他的耳畔,耳鬓厮磨。
但传过来的话语,却是,“再坚持五秒,镜头在拉远景。”
“五……三二……一”
随着最后一声的倒数,压在身上的动作骤然一轻,在众人称赞的掌声中,也打破了温煦的幻想。
甚至一遍过,连再来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好了!”化妆师收拾工具,剧组中的场务妹妹迎上来,“哇!简直可以以假乱真的!”
温煦看到池瑜出来,匆匆起身,奔着池瑜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刚靠近,就见一个女alpha对池瑜道,“你母亲的腺体病,或许可以换人工腺体试试,经过研究和多次采样实验,成功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池瑜挑眉,“谁叫你来的?”
“祁泠吗?”
第99章 映出生殖腔
各类高昂的拍摄器材,仍然在运转,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响。
易丝亦在面对池瑜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挺直自己的腰背,似乎是深埋于基因中自带的对于高等级alpha的天然臣服在叫嚣
——哪怕易丝亦本身根本嗅闻不到任何来自祁泠的信息素的味道。
“谁叫你来的?祁泠吗?”
易丝亦缓缓抬起眼,微一对上池瑜的那双桃花眼眸,又立马错开。
“对。”
她梗着脖子回复,手指在手机屏幕中操作一通。
她的手机屏幕不知道是什么型号的,大得很,以至于池瑜可以清楚的看到,手机锁屏打开后,页面停留在和某个人的微信聊天中。
微信界面中的聊天内容非常多,密集到了应接不暇的程度,中间甚至还夹杂了不少可爱卖萌的表情包。
易丝亦点开和她聊天的那个头像,找出了个二维码,直直的递到池瑜面前。
“祁泠的?”
池瑜顿了一下,沉默了好几秒,才问道。
她点头,“你可以加一下,具体的事情可以问我们家祁泠少爷,当然你不加也没关系,我也会帮忙转告。”
“我们祁泠”,池瑜下意识的在嘴中研磨这几个字眼。
易丝亦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天真的明朗气,说话时嘴角有单颗小小的梨涡,若影若现。
他们错开身站着,在他们正对面,正好有一面用作装饰的半面镜,清晰的映照出两个人的面容。
五官是完全不一样的走向,但池瑜却总是可以从她的身上看到自己当时的影子。
大抵是她面对祁泠的,那腔热忱,像极了当时的自己吧。
所以祁泠现在是选择了这个人吗?
和这个人在交往吗?
如果不是在交往,怎么会允许一个alpha时刻跟在自己身后,又怎么会跟一个alpha在微信这样的社交软件上聊这么多内容。
池瑜此刻有一种颇为荒谬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怪异感。
甚至引发了胸腔的几分憋闷,她没有在祁泠这里获得的,祁泠却都给了眼前这个人。
池瑜突然就想到了在原来世界看到的恋爱经,果然初恋是要祭天的。
池瑜幽幽吐出一口气,相较于她现在胸腔这股子微妙、酸涩的憋闷感,她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关注。
她拿出手机,扫过了那个二维码。
其实就现在她和祁泠的关系而言,根本就不再适合加联系方式,但这件事,涉及到了徐安的生命。
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那些情爱上的别扭和纠纷,在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滴——”地一声,
几乎是在同时,对方就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易丝亦的手机在这时发出收到新信息的提示音,旋即,她朝着池瑜拜拜手,“具体的诊所位置,稍后会发过去。”
“我们家祁泠少爷在叫我了,我先走了。”
池瑜目送着她的背影拐进休息室,盯着祁泠仍旧是一尾鲤鱼的头像,她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屏幕熄灭,倒映出自己蹙起的眉梢。
……
橘黄色的灯光铺开,将房间内映照出一种暖融融的触感。
池瑜俯身在书桌前,一页一页翻看剧本。
哪怕很多情节和字词早已烂熟于心,但在知晓是祁泠写的之后,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樊乐晖的电话在这时打过来,池瑜没有多少犹豫就接了过来。
电话接通,樊乐晖反而陷入久久沉默。
直到池瑜翻页的声音响了又响,夹在手指间转动的笔,“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电话那头的樊乐晖才终于开口,“池瑜,你都知道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话语间带着几分迟疑,反而流露出几分难得的心虚。
谁能想到呢,在学术圈和高校里,出了名难搞的清高大教授,此时却言辞斟酌又斟酌。
“你说哪件事?老师。”
池瑜的注意力仍然放在剧本上,钢笔被她重新拾起,但并没有在转,而是握在手心,圈画出了剧本中主角AO生下的那个孩子的剧情。
祁泠原本就有心隐藏,很多东西都写的相对来说隐晦很多。
原本不能感受的清楚明白,现在知晓了每一个字都是祁泠动笔写出来的,重头再看,才发现其中的深意。
她突然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尤其是在这个孩子出场的情节……
她仰靠在椅子上,阖上了眼眸,因过度使用的眼眸泛起一阵酸涩。
吊灯正好悬在她的头顶,饶是闭上了眼,眼中仍是大股大股的红色。
像极了鲜血流淌的样子。
像极了从高楼处坠落的主角O流出的血的颜色。
原来,现实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惨烈。
祁泠在童年时期受到的伤害,要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痛苦。
电话那头,樊乐晖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传过来,“剧本非常好,有立意有价值,如果现在中止了拍摄,未免有些太过于可惜。”
樊乐晖并不知晓上辈子池瑜和祁泠的纠葛,但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池瑜对祁泠避之不及的态度。
当初倘若不是被祁泠拿捏住看了命门,他也不会将这个剧本递到池瑜面前。
池瑜缓缓睁开眼,刹那间,红血色爬满眼球。
“为什么会中止?”
池瑜站起身,走向窗台,半开的窗扇被她又打开得更多,微凉的夜风席卷而进,吹动池瑜耳旁的碎发。
“噗嗤——”
红色的火丝窜出,香烟被点燃,散出一道白烟。
她将烟夹在中间,只是轻轻嗅了嗅,并没有放进嘴中。
明明灭灭的火点子掩映在烟草之中,燃出一道灰烬,惨白的颜色,被风吹过,散得不成样子。
“如果就此中止,就是将剧组百十号人的心血毁于一旦。这样未免,太过任性了。”
池瑜的声音掺杂在如水的夜色中,透着一股子凉。
“更何况,最开始本就是我在一堆剧本中,挑选出来的,不管原作者是谁,都是我挑选的故事,既然如此,怎么能就此中止。”
似乎是没想到池瑜会这么说,樊乐晖本来已经准备好要再劝说转圜的话语,堵在喉咙处,不上不下,哽得难受。
树影婆娑,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影影绰绰。
“我只是有点……又开始……”
未尽的话语,如同燃尽的烟草一般,在这黑夜簌簌而落,最后彻底消弭。
……
与祁泠的微信沟通着实简单,还没有等到池瑜出口问询,祁泠便就发来了定位。
除此之外,两个人并无多余的对话。
池瑜驱车前往,特意回了一趟家,拿起了徐安所有的病例。
这处小诊所的地界很不好找,池瑜七拐八拐,在一处暖黄色的小楼中找到了门牌号。
刚踏上门口的几层台阶,就想起一道悦耳清脆的风铃声。
门被人打开,探头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omega,她弯着嘴角,热情的将人迎了进来,并在玄关处就送上来了一杯热红茶。
“这个季节,喝红茶最好看,暖胃。”
池瑜道谢,并且在她期待的注视下喝了一大口,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omega的眼睛都笑弯了,很少有客人这么捧场又这么有礼貌的。
“我是这里的医生助理,您有预约吗?”
她边介绍自己,边从预约表上查询这个时间点预约的客人。
作为一个非预约不坐诊的私人诊所,没有预约就意味着多严重的病,都没办法看。
池瑜正要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又看到omega耸动鼻子,“呀!”了一声。
“你的味道我闻到过。”
她皱着眉头,认真思考,看起来又苦恼又难受的样子。
池瑜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笑道,“你的鼻子好灵敏,我大概是快到易感期了,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打了抑制剂,并且还贴了防溢贴,还能闻到吗?”
其实在大厅广众之下,泄出自己的信息素,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池瑜有些担心给眼前的omega造成了困扰,正想要远远地拉开距离时,就听到她的双手大力的击掌,“我想起来了在哪里闻到过!”
“所以你是来找祁的,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身上铺天盖地都是你的味道。”
“只不过,最近倒是没什么了,你们最近没标记吗?其实最近他才更需要你的标记呢。”
说到这里,她像是才发现自己好像是说漏了嘴一般,快速的交叠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略有几分惊恐的在眼眶中打转。
好在池瑜尽管有几分好奇,但并没有多问。
反而是随着她指出的祁泠所在的疗诊室走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很早的原因,还是因为祁泠包了场,非常安静,除了她,基本上没有什么别的病人。
她重新沓好病例单子,正准备敲门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门并没有关上。
因着她的力气,门被推开个小缝,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也就没有任何人发现她已经到了。
透过打开的门缝,池瑜可以清晰的看到:
祁泠好像是平躺在诊疗床上,他脱掉了鞋子,露出光滑白皙的脚背和微微泛着红的脚趾。
他和面前的医生交流的声音听不太清楚,只能隐隐约约判断出并不是帝国的语言。
池瑜不想偷听,退回半步,打算重新敲门。
但也就是这退回半步,视角发生了变化,池瑜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祁泠的衣衫被解开一半,露出了肋骨以下的腹部皮肤。
透明的探头按压在柔腻的肌肤上,压出一个深深的痕,而那个探头链接的地方,黑白的显示频,呈现出生殖腔内里的机理结构。
第100章 我很喜欢小孩子
“原来你已经找到了,就是这里。”
医生助理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直接惊动了三个人。
池瑜将视线收回,转头看向助理omega手上热气腾腾的托盘上放着的茶杯。
助理走上前,单手托起托盘,另一只手微微蜷缩起用指骨叩响了门扉,“易德尔医生,病人家属到咯!”
池瑜跟在助理身后进门,阳光大好,大片大片的明媚阳光照耀在诊疗室蓝白色一次性床单上,将侧身坐在上面的祁泠的肌肤,照耀的近乎透明。
他今日穿着一件圆领的长袖衫,似乎是慌乱间才将衣角放了下来,衣角起了层褶皱,长腿支在地上,裤腿微微收拢,露出细瘦伶仃的脚踝。
原本裸露在外的脚被套上了一双棉质拖鞋,只露出微微泛着粉意的脚跟。
金娇玉贵养出来的身子,各处都柔腻的要命。
唯一生有茧子的部位,反而是祁泠的手心,覆盖着薄薄的一层
——那是拿枪留下的痕迹。
祁泠的美,向来是冷的、锋利的,带着强有力的攻击性的。
池瑜在上辈子就见识过了。
但这辈子以来,祁泠在她面前,却总是羸弱的、示软的,充满了伤痛的。
池瑜看向祁泠被衣物虚虚遮挡住的小腹,又抬眸看向b超机器。
心中盘旋的念头,竟然是在担心祁泠上次腺体萎缩引发的生殖腔病变,有没有好透,
b超屏幕已经彻底暗下来,混杂着耦合剂的纸巾被扔进垃圾桶中,透明的白色粘液黏在上面。
池瑜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那里,直到易德尔先生起身,遥遥走过来,跟池瑜握手。
“久仰大名,池小姐。你可以叫我易德尔。”
他脸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镜片,亚麻色的发随意杂乱的窝在头顶,很是不修边幅的样子,但身上的白大褂倒是很干净。
他说起话来,拿腔拿调,看上去不太着调,但池瑜看着他,却总有一种科学怪诞的感觉。
“易德尔很信得过,水平和能力都不错,可以放心。”
许是看出了池瑜眼中一闪而过的怀疑和迟疑,祁泠从诊疗床上起来,走到了易德尔身边。
他迎着阳光看过来,那双漆黑的眼瞳都被拢上了一层琥珀色的色泽。
圆领口的衣领,露出他漂亮的锁骨线条,脖子纤细而修长,却围拢了一圈白色纱布,衬得那张漂亮的脸,也失去了好几分生气。
“人工腺体已经发育成熟,就在培育舱里,要去看看吗?”
祁泠语调很轻,目光在池瑜的眉眼上流转,他洞察、拿捏人心的能力似乎在池瑜这边都失了效。
池瑜的每一个意味不明的蹙眉,都可以在他这里掀起波澜。
现在想要见一眼池瑜太难了,每一眼都很宝贵,这样可以并肩而走的时光,更像是偷来的。
易德尔在前面带路,他边翻阅池瑜拿过来的病例单,一边专业术语一长串的往外蹦。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将接下来的徐安各项诊疗安排计划大致说着:
“目前看下来,成功率非常高,保守估计至少要有百分之八十以上。”
“可以尽快安排住院了,在用药之前,需要做一个系统的检查。”
“还要将身体的各项指标调整到最好,尽量保证万无一失。”
池瑜没有太多犹豫,径直问道,“最早可以什么时候住院?”
易德尔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池瑜会这么干脆,“随时随地。”
他搓着手,难得有点难为情,“没想到池小姐你这么信任我。”
“易德尔医生,在你已经知晓既定的死亡结局后,你就会觉得,再差也不过如此。”
“但凡有一线生机,就会想要抓住,寻求’万一‘的可能性。”
“其实,就算是百分之一的概率我也想要试试。”
池瑜的眉眼舒展几分,浅色的眼瞳映照着细碎的光,整个人鲜活生动。
易德尔医生和池瑜说完,就拉着助理要去开住院的单据,顺道要定下明天的第一个检查。
他性子急,涉及专业领域的事情,一分一毫都等不了。
更何况,这次的人工腺体的准备工作漫长而复杂,终于到了要临床开展的时刻,易德尔说不尽的激动。
尤其是还是在祁泠的帮助下,有这么高的成功率。
他脚步匆匆,待池瑜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消毒水味浓烈而刺鼻,祁泠几次皱鼻,压下喉咙间不断涌上来的呕吐欲。
其实刚刚就已经有了反应,只不过因为挨着池瑜的原因,可以嗅闻到细微属于她的味道,才堪堪压下去。
隐没在脖颈皮肤下的喉结不住地滑动,缠覆在脖颈上的纱布松散了几分,越发显得脖颈纤细易折。
祁泠的手按压在喉咙处,想要将这股干呕的感觉彻底压下。
反而适得其反……强烈的呕吐感从胃底涌上来,胃部、喉管都在剧烈的抽搐,这让他不得不近乎狼狈的朝着卫生间跑去。
水流声遮挡不住呕吐的声音,祁泠根本吐不出来什么,生生将自己的整双眼都熬红了。
他的指尖狠狠压在大理石桌面上,手背绷紧,凸起的手骨像是要划破薄薄的皮肤。
很难受……
祁泠眼角划过生理性的泪水,控制不住的从喉咙处发出痛苦的呜咽。
直到感觉到一只手顺上了他的脊背,尽管保留着礼貌克制的边界感,祁泠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朝着那只手主人的方向靠近。
“祁泠?是上次还没有好透吗?”
祁泠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慢慢摇了摇头。
“我去叫医生吧。”
池瑜刚一有动作,就被祁泠拉住衣角。
明明是那么细微的拉衣角的动作,却成功止住了池瑜的脚步。
“别……没用的……”
孕期的呕吐,最需要的不是任何的药物介入,而是alpha的信息素。
孩子和他,最需要的是……池瑜的信息素。
“我想要一点……你的信息素”,他喘着气将这句话说出来,指尖攥着那片衣角的力气丝毫没有松懈。
“一点就可以了,池瑜,我可以离的远一点,不会再贴上来的。”
久久的,没有人回应,祁泠只能靠掌心里的那一小块布料来确定池瑜并没有走。
就在他努力地,想要从抽搐的胃疼中抬起头来时,听到了一声很细微的,防溢贴被撕开的声音。
而后,大股的属于池瑜的味道充斥在鼻端,带着安抚性质的,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曾经被自己标记过领域的omega。
再一次嗅闻到浓度这么高的信息素,让omega在孕期本就更加敏感的身体更加不可控。
祁泠咬紧牙关,才勉强没有呻吟出声。
而祁泠没有注意到的是,易感期的池瑜,同样慢慢变得沉重的呼吸。
……
易德尔医生回来的时候,所有的味道都已经散尽。
但任谁都能看出祁泠面色的不好,易德尔有些担心的询问祁泠,需不需要把易丝亦叫过来。
说到这个名字时,坐在一旁的池瑜抬眼望了过来,目光有些凉。
祁泠的头抵在椅子靠背上,清隽的脸上带着几分忍耐,而后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事了。”
易德尔医生显然不认同,祁泠又道,“肚子没事,不疼,放心。”
下次再见到池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祁泠舍不得。
知道扭不过,易德尔只能妥协,“好吧。”
反而是池瑜有些心不在焉。
她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将已经空掉的抑制剂扔进垃圾桶里,等了会儿,药剂才发挥作用。那股子燥热才慢慢消退。
路过一长排的早产儿哺育室,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晰的看到伸出摇篮的一只小小的胳膊。
因着早产的缘故,胳膊又细又小,却努力高高举起来,在空中努力抓握。
池瑜看到这一幕,脚步不由得放慢,最后彻底驻足,趴在玻璃门上去看。
“早产七个月生下来的,心肺功能都没有长好。”
“但小家伙很顽强呢,对吧,我相信她可以挺过去。”
易德尔但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些柔软,掺杂着几分心疼。
池瑜顺着姓名牌一排一排望过去,别的小家伙的牌子上都标注了父亲和母亲的姓名,只有她的是空的。
“她的父母呢?”
易德尔摇头,长叹出一口气,“不知道,我们是在诊所门前捡到的。”
“捡到的时候,她的肚脐上还连着母亲的脐带。”
易德尔医生尽量让自己的语言精简一些,不想刻意带上煽情的鼓动,但饶是如此,还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阵死寂的沉默。
似乎是有些累了,那只小胳膊伸出的范围越来越小,抓握的力度越来越弱。
最后彻底被摇篮挡住……再也看不见了……
“如果她的父母在,或许会更有一线生机。至少能再激发一点孩子的求生欲,没准就可以平安的挺过去。”易德尔满怀希望地道。
“不会的,这样不称职的父母,不要也罢。”
池瑜接过话,声音透着几分冷,“只管生不管养,连畜生都不如。”
“只顾射的那一下的爽,就不管不顾的将一条生命这样不负责任的带到这个世界上。”
池瑜沉沉呼出一口浊气,转而郑重的对易德尔道,“易德尔医生,这个孩子的所有住院治疗的花费,一切由我来承担,多贵的药、多贵的仪器都没有关系。”
“等她病好了,我来接她出院。”
很多电光火石的念头背后,都是对过往的痛定思痛。
池瑜在原来世界就是孤儿,和这个小婴儿一样,被抛弃的孤儿。
野草一般的艰难成长过程中,她曾经无数次的去怨恨,情绪崩溃时,也曾经在心中大声的质问她那对生理上的父母:
擅自把她带到这个世界里来,却留给她的都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你们给了我生命,却又残忍的将我杀死。
不如一开始就不曾见过这个世界。
这个孩子正在经历的,或者将要经历的,池瑜都已经走过一遍。
她收养这个孩子,就像是在收养当初的自己,想要将当时的自己重新养一遍。
更何况,她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易德尔医生当然听出池瑜话语中的意思,又担心池瑜是一时可怜而做出的冲动性行为。
“您确定?”
“我很喜欢小孩子,又一时半会的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正好抱过来养一养,好排遣一下我这无处抒发的父爱啊。”
她说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笑意味,但偏偏就是有很多真挚,被裹藏在每一句玩笑话之中。
易德尔的目光深深的看向祁泠,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