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哥, 你听,这是哥哥在庭审上的表现,是不?是很厉害……好多人都说哥哥太?牛了, 好多人喜欢哥哥,支持哥哥, 你再不?醒过来, 你又多了很多情敌了。”庄婵念叨着。
病房里, 庄婵拿着平板, 反复播放星格号案的庭审视频, 视频里庄亦河的声音掷地有?声, 清晰沉静, 有?一种从容不?迫的魅力。
孟骄闭着眼躺在床上,呼吸平稳, 安静得让人难过。
“孟哥,你什么能醒过来啊, 哥哥好想你。”
“上回?二审现场, 我也去了, 我拿着打印你照片的横幅去的, 原本是想让哥哥看看你的近况, 结果刚打开横幅, 就被?警卫走过来制止了……”庄婵委屈道, “但?哥哥还?是看了一眼, 他还?笑了。”
“他好想你啊,只是看了一眼你的照片就很开心了。你要是也想他的话, 就早点?醒过来好不?好, 如果他看见你醒来,一定会更加所向披靡。”
“孟哥……孟哥, 孟哥,早点?醒过来吧。”
此时孟骄正处于一个无限寂静、沉黑,幽旷的虚空,他本应该因黑暗而生出恐惧,但?他并没有?,而是无意识地、迷茫地站在那里许久。
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光幕,光幕散发着淡淡的冷光,他不?由自主往那光走去。
光幕像是一张电影幕布,缓缓出现了影像。
洁白冰冷的病房里,小小的男孩身?上插满了各种医疗仪器管道,男孩面容病弱,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忧郁。
孟骄走过去,怔怔地看着光幕里的小男孩。
小男孩似乎察觉到?他的存在,转眸看向他,却没有?任何陌生的感觉,小男孩弯起眉眼,说:“哥哥,你来了。”
“嗯。”
孟骄喉间涩疼,朝他走近了一点?。
“哥哥,不?要生病哦,因为会很疼很疼的。”小男孩动了动手,手上扎着的管道动了动。
忽然画面一转,小男孩从围着他的医生护士的空隙中望向他,满脸是泪,哭喊着说:“哥哥,好疼、好疼、好疼……”
孟骄想去抱他,却无论如何也穿不?过光幕进去,只能把脸死死贴在光幕上,无力地哑声道:“遥遥,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
转眼间,那些围着小宁遥的医生护士都消失了,小宁遥脸色苍白,他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仿佛随时会死去。
“哥哥,我会好吗?”小宁遥轻声问。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遥遥,会好的……”孟骄红着眼眶,哽咽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遥遥,你要坚持下去。”
“我偷偷听到?医生说我的内脏器官都是畸形有?缺陷的,以后活着会很辛苦,也许某一天就会突然死掉啦……哥哥,我好害怕……”
“遥遥,别怕,我在呢。”
“哥哥,表哥他们在背后骂我说,我是杂种,是怪物,是肮脏的东西?,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明?明?,明?明?什么也没做,我很乖,很乖地听话了,妈妈和舅舅说我很乖了,医生伯伯和护士姐姐也很喜欢我……”
“为什么爸爸和表哥表姐他们这么讨厌我……是不?是阿遥太?弱了,总是生病,所以他们不?喜欢阿遥……”
“不?,你什么都没错,错的是他们!”孟骄大?声反驳,“阿遥最好了,阿遥是世界上最乖最可爱最漂亮最厉害最坚强的小孩,我最喜欢遥遥了。”
小宁遥腼腆地抿了抿嘴唇,眼睛亮晶晶地弯了弯,说:“哥哥最喜欢遥遥吗?”
“嗯,哥哥最喜欢你了。”
“但?是哥哥,你为什么不?来陪我。”小宁遥扁了扁嘴巴,委屈道。
“我会来陪你。”孟骄心里剧烈生疼,他保证道,“我很快就来陪你。遥遥,不?要怕,我一直都在。”
孟骄话音刚落,眼前一闪,面前的画面就换了。
蜷缩蹲坐在病床上的少年很瘦,瘦得骨头清晰地撑着轻薄凌乱的病服,他将眼睛抵着膝盖,浑身?剧烈颤抖着。
孟骄倏然睁大?眼睛,明?白了少年宁遥刚刚遭遇了什么,他面色狰狞扭曲,双目猩红,疯狂地捶打着光幕。
“哥,我好痛,我好脏,我被?恶心的蛆虫吃掉了……”
“我好害怕……哥,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我做错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我……”
“哥,我想死。”
宁遥抬起湿红、绝望又痛苦的眼睛,决绝道。
“不?要,遥遥,不?要死,不?要死……”孟骄嘶哑恐惧道,“遥遥,不?要死……”
“哥,我好痛苦,我想去死。”
画面一转,另一个模样的宁遥站在全是血污的甲板上,他的身?上也全是鲜红刺目的血腥,但?他满脸温柔地拉着小提琴。
孟骄怔愣了一下,目光深深地描绘着青年的模样,他抬起手,隔着光幕,在青年的眉眼间轻抚着,
一曲演奏完毕,青年微仰着头,问他:“哥,这首曲子是为你做的,你喜欢吗。”
孟骄点?头,说:“喜欢。”
但?下一秒,青年就拿起刀,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划了一刀,转身?就跳了海!
“遥遥!!!”
光幕顷刻间碎裂,孟骄的世界倏然陷入了无比死寂的黑暗。
庄婵念叨了一阵,又拿出放在病床旁边柜子上的一封信,说:“不?说了,我要准备给你读哥哥写给你的情书了。”
“我有?一个孟骄,是西?瓜味的太?阳,清凉又热烈,胜过千万人间美?好。”
……
“我曾经厌恶所有?以永远为开始的誓言,因为我知晓我是一个没有?永远的人。’永远‘只是一个虚伪的谎言。”
“但?现在我却要说,我会永远热烈且虔诚地爱你。”
庄婵念着念着,又哭了,她每次给孟骄读这封情书都会哭,但?哭着也会读完。
无人发现,孟骄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指,倏然动了动。
*
睿宁科技和宁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拿下的,所以只能这里凿凿,那里挖挖,这边埋一根地雷线,那边埋几块火油,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一举点?燃或抽丝,这才能保证塌得无法再救。
罗利表面上和宁家人在星格号案的舆论战上争得面红耳赤,激烈非常,但?其实底下仍在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孟骄制定的摧毁庞然大?物的计划。
场外战场,罗利拿下了星格号案的舆论战胜利后,睿宁科技及宁家人恨得咬牙切齿,正准备重整旗鼓,继续打舆论战,结果一转头,自家房子塌了。
睿宁科技掌权人死了,没关系,换个主事?人还?能撑撑。睿宁科技前掌权人及其私生子劣迹斑斑,导致股价暴跌,没关系,声称睿宁科技并不?知此事?,道歉,想方设法控制舆论,还?能再撑撑,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断而不?蹶,总有?一天还?能东山再起。
但?如果睿宁科技高?层十几个人都陷入了舆论丑闻风波,甚至有?好几个人涉及严重的违法犯罪呢。
如果又有?一波高?层突然辞职了呢。
如果各个领域的核心研发团队要么被?带走调查,要么跳槽去对家公司呢。
如果宁姓高?层疯的疯,死的死,跑的跑了呢。
如果和睿宁科技有?深度资金合作的公司突然宣布破产跑路了呢。
如果睿宁科技的某几个大?股东突然低价抛售股票跑路了呢。
如果相关项目的投资方突然要撤资呢。
没人敢想,睿宁科技这种世界级大?集团公司,竟然会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塌成?一座废墟。但?是这样荒谬的事?却成?了现实。
以前怎么挖都挖不?走的睿宁科技员工纷纷出逃,被?早就等在招聘市场的各大?科技公司或其他相关类公司快速吸收,充盈了自己的实力。
睿宁科技摇摇欲坠,附着与睿宁科技的宁家好不?到?哪去,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但?他们没想到?,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宁家人成?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深夜睡不?着的时候,睁着眼睛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无法收拾的地步的,然后他们倏然惊醒,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是庄亦河。
他们恨庄亦河恨得要死,想耍阴的,又被?暗地里的不?明?力量一一挡了回?去,于是他们狗急跳墙,向法院指出庄亦河承认自己是精神病,精神病患者杀人固然可以轻判甚至不?承担刑事?责任,但?必须关进专门的精神病监狱。并且精神病患者不?能自己进行辩护。
庄亦河对此做出回?应,杀人的时候确实是精神失常,受到?了强烈精神刺激,但?现在他的病已经好了,是健康的正常人,可以进行自我辩护,也不?能将他送进精神病院。
宁家人疯了,说这精神病有?这么容易好吗,时好时坏,杀人的时候就是精神病,不?想进精神病院就说自己好了,是正常人,灵活变换?他们不?信,向相关部门提出要对庄亦河进行精神状况检查。
庄亦河听说宁家人递交的申请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掩着唇,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在嘲笑,又好像真?的很愉悦。
爱德华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没见过庄这样笑,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但?同时他又有?点?担心,因为他觉得庄似乎真?的有?点?疯疯的。不?然怎么听说要做精神鉴定,还?笑得这么开心。
那些人说得没错,精神病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况且庄被?关押了这么久,就算是正常人也得关出点?毛病来,要是被?查了出来,那岂不?是被?那些坏人抓住了反击的把柄。
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爱德华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没什么好担忧的,因为我真?的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啊。”
庄亦河深情凝望着手中小纸片,小纸片上是他画的孟骄素描画像,微笑道:“哥,你说是不?是。”
爱德华:“……”这看起来真?的正常吗。
“况且,他们会拿这种事?来攻击我,说明?他们是真?的没招使,狗急跳墙了。”
庄亦河站了起来,在狭窄晦暗的牢间散漫地走着,好像是在青草地里悠闲地漫步。
他将素描画像放在唇上亲了亲,唇角弯起,接着说:“我就要赢了。我就要见到?他了。”
“该担心的,是他们自己。我可是很记仇的。”
漂亮细瘦的手指在坚硬的墙壁上点?了点?。
“他们该庆幸,是这座监狱的墙保护了他们一年多。”
支持庄亦河的人越来越多,在巨大?的世界舆论压力下,A国法庭不?得不?加快流程,在距离二审的三个月后,开始了三审。
在全世界的注视下,连法官和陪审团都压力巨大?,但?庄亦河仍是一副冷静沉着的模样,仿佛这不?是对他的最终审判,而是一场即将结束的宴席。
庄亦河在庭审上,先是有?条不?紊地列出种种证据,以自己是受害人的角度,痛陈宁睿等人对自己及其爱人、友人、亲人的邪恶罪行,阐述自己防卫的无比正当,无比正确。辩护期间,又将原告律师怼得差点?说不?出话来,缓了缓,又用温情牌试图把对方律师拉到?自己的立场考虑。
俗称给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但?对方律师毕竟是很专业的,动摇过后,仍然坚持自己原告律师的立场,重申庄亦河的罪行。然而再重申的时候,对方律师内心深处已经有?一丝丝的不?坚定。
庄亦河并未对对方律师穷追猛打,转而眼睛湿红,开始打起了感情牌,将自己遭遇亲人被?绑架时的恐惧,友人受伤时的愤怒,自己被?宁睿等人凌虐时的痛苦,爱人差点?死掉时的绝望崩溃,都以简单但?情感丰沛的语言诉说了起来,让在场的所有?人及直播观看的世界观众几乎都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甚至有?感性的陪审团成?员哭得停不?下来。
最后,庄亦河提出了曾经和他类似的正当防卫的案例,并进行两个案例对比分?析,然后利落收场,再次重申强调自己的辩护原则和立场。
“尊敬的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团先生和女士,各位听审席的先生和女士,请容我最后总结陈词。所有?呈堂证供都清晰且明?确地证明?了,在星格号案件中,我的所有?行为皆是出于反抗罪恶,保护自己及受害的亲朋,是属于极为正当的防卫。”
“因此,我认为,我无罪。”
庄亦河最后一句话铿锵落下,现场响起了雷动的掌声。
到?了最后一步,在陪审团成?员以及法官的审慎讨论后,在众人屏息凝神的等待下,法官庄严地将法槌重重落下,宣布了三审及最终审判结果。
星格号案件中,庄亦河系正当防卫,无罪,当庭释放。
在众人为庄亦河欢呼雀跃中,庄亦河只是微微一笑,先是朝法官及陪审团优雅致礼,又朝观众席鞠躬行礼。
“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们。”
法庭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许多人都在等着庄亦河出来,想要亲眼见证这个传奇性人物的传奇时刻。
世界各国的媒体也在翘首以盼着庄亦河的出现,并为了谁能占据最好的位置,以及谁能第一个采访到?庄亦河而明?争暗斗,凶猛扯头花。
“整整两年,华国少年庄亦河从一个死刑犯努力自救,以堪称完美?的自辩,完成?了审判无罪并当庭释放的大?逆袭!庄亦河成?为了A国司法界第一个自辩成?功逆袭的传奇性人物……现在全世界人民都在为庄亦河欢呼!”
“没有?人在看过庄亦河自辩的庭审视频后不?深深为他着迷,被?他的魅力折服,他是华国最优秀的年轻人,也是现代版东方传奇大?侠!”
“我们为庄亦河的这两年自强不?息的生命感动着,他勇敢,坚强,不?屈,他聪明?,从容,冷静,他为世界的正义事?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因为庄亦河的努力,我们再一次相信,正义虽然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我们连线到?A国的法学教授,听他分?析庄亦河自辩无罪在世界司法界的重要意义……”
各方媒体对着自家摄影机激情报道中,直到?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庄亦河出来了!”,所有?的镜头瞬间转移至法庭门口。
庄亦河走了出来,在门口停驻脚步,他微微仰起头,阳光灿烂,明?媚盛大?,久违的阳光刺进他的眼球,让他眼眶微微发热。
“庄亦河在感受阳光的美?好!”
“庄亦河此时一定感慨万千,这是他两年来,再次重获自由后,第一次感受到?外面自由新?鲜的空气!”
“呐,世界其实一直很温柔对不?对。亦河君,以后也要加油哦!”
庄亦河嘴角轻抽,哪个中二少年误入现场了。
他垂下眸,走下阶梯,身?边不?停有?人想向他涌来,但?都被?警卫给拦住了。
他觉得很疲累了,不?想去管有?多少人想采访他,也不?想去看有?多少镜头正对着他,更懒得管那疯狂的骚动和喧闹。
直到?他完全走下阶梯,站在平地上时,他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喧闹嘈杂的声音好像一瞬间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英俊苍白的男人正撑着手杖,脚步缓慢但?坚定地朝他走来。
所有?人都不?自觉为那个男人让开了道路,并屏息又担忧地看着男人,似乎生怕他撑不?住,倒了下去。
爱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将怨恨散去,将痛苦抚平,将伤疤治愈,它给绝望的人们以希望,让怯懦惶然的孩子变得勇敢无畏,也让被?迫沉入无限深渊里的人,撕破恐惧的黑暗,再次醒来。
庄亦河怔怔地凝望,孟骄微笑着,一步一步坚定地朝他走来。
那原本一段不?长不?短的路,却好像把时间拉得很长,也把那个画面拉得很慢。
前世因种种误会,而互相怨恨和伤害,异样的情愫被?深埋,今生互殴再到?互相救赎,彼此深爱,又被?迫经历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再到?此刻,深爱的人们再次相见,彼此凝望,热泪盈眶。
时间是这么的残忍,也是这么的伟大?。
时间是这么快,又是这么慢。
庄亦河等不?及,他用最快的速度,踏着鎏金般的阳光,朝男人奔过去。
孟骄停住了脚步,张开双臂,将朝他奔来的至爱拥进了怀里。
他们紧紧拥抱着,极力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存在,紧到?仿佛要把对方嵌进骨血里。
他们的爱意蓬勃,缠绵悱恻,又肆意热烈,比灿艳的阳光还?灼热耀眼。
“咔咔咔”的拍摄声音此起彼伏,将这个画面定格到?永远。
有?人感动得泪流满面,有?人为他们欢呼鼓掌,有?人感慨万千……所有?人都在给这对历经千辛万苦的有?情人送上祝福。
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们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