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鸣大老远听到方大海的喊声,心里的火气就开始往上窜。娘哎,他难得去朋友那儿喝个酒,谁想酒才上桌,喝了不到两口,就听到人进来报告说有案子。好吧,他们是公安,天黑还有案子这正常,值夜需要嘛,早认清现实了。
可为啥这里头还有方大海的事儿?还第一个发现端倪?缉拿案犯主力?合着这事儿全是你小子闹出来的?老天爷爷哦,他背着媳妇溜出来喝一次大酒多难得啊!一个月都未必能有一次机会,就这么让他最得心的小子给破坏了,还不得不赶紧跟着过来收尾,你说这都造了什么孽哦。
什么?不跟过来?若是换成别的老部下班了这样的事儿,他不来确实可以,可这是方大海啊,一个半大小子,还是个没有正经从军经历的小子,他不来……这些战场上下来的公安,方大海那是一个交情都没有,若是真遇上个争功的事儿闹起来,那这小子岂不是要吃亏?这怎么可以呢!他陆长鸣可从没有让手下人吃亏的软骨头。
可再怎么满心的护短,看到方大海的那一刻,毁了一顿好酒的火气还是忍不住窜上了心头,再加上他后头跟着的都是其他兄弟局里的人,这发火的姿态自然也就越发的大了。
“你说你啊,还当是解放前的时候啊?看到一点动静就能不管不顾的?”
听听,都听听,我家这小子,那可是解放前就为我党工作的老同志,只是一直干的是地下工作,不在军队,这才让大家都不熟悉而已。
“都分了区了,你没事儿往别人辖区瞎逛什么?看到事儿不能先去喊人啊?就知道一个劲的往前冲,你脑子呢?啊!脑子呢?”
我家这小子那是无意中逛街逛出来的事儿,不是存心看别人笑话。不喊人那肯定是事情紧急,一时不允许知道不?你们不能太计较啊!
陆长鸣这话里有话的功夫那真不是盖的,看看,后头跟着的他的老友,这边公安局的某位大队长听了就笑了吧,摇着头就过来打了圆场。
“行了行了,人方大海同志不是派人喊了嘛。也没出什么岔子。”
关键字,没出什么岔子,那就是说,这要出岔子,陆长鸣的面子可就不好使了是吧?这样的话,方大海也是听得懂的。
所以他乖乖的让陆长鸣喷了一通之后,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干忙将事儿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他委屈啊,他刚开始真的,就以为只是个小偷小摸的事儿呢,所以在就近喊了个认识的军管所
的人之后,只听从他的意见,喊了人厂里的同志。想着若是事儿小,就索性让人厂子里自己解决。
谁能料到后头会出这样的大事儿啊!知道事儿闹大了,那不是,他立马就喊人了嘛,还特意关照了,去喊这边辖区的公安局,他真的已经想的挺周到了。
不管什么时候,隔壁人家伸手伸到自家地盘这样的事儿都会麻烦。好在方大海这事儿处理的确实还算规矩,又有厂子里的人在现场,还有军管所这样的隔壁单位。辖区公安局的人即使心里依然有点不舒坦,觉得被隔壁兄弟单位抢了自家的功劳。可到底还算是能过得去了。
可他们能过得去了,方大海这里却还有别的问题呢。
“另外还有这个刚供出来的罗瞎子,主任,巧了,住的地方就在咱们辖区。”
得,要是这样,那两个区公安局联手办案倒是彻底没问题了。甚至更绝的是,这次是要借着这边的人手,插手到方大海他们辖区去抓人了。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怕时间来不及啊!若是浪费了再去喊人的功夫,那边罗瞎子察觉到时间不对跑了怎么办?
陆长鸣反应很快,听方大海说完之后,猛地一拍额头,大声叹着气对边上的老友说到:
“得,合着咱们谁也没占谁便宜,赶紧的,分出几个人,咱们走一趟吧。”
没占便宜?占大便宜了好不,那什么罗瞎子,一听就是条大鱼啊,东区才两个人,他们几个人?哎呦,哪怕主要功劳都让那什么方大海给占了先呢,等着整个事儿办下来,他们局的功劳也绝对不会小了去。
这么一想,别说是大队长了,就是后头跟着的人一个个也高兴了。不用陆长鸣多说什么,那头他们自己就开始分人了。
而和他们高兴地表情对应的是那治安主任哭丧一样的脸。
你们都有功劳了,到了我这里,那真是只剩下一地鸡毛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等着这边几个人押走,他赶紧去找厂里的其他领导,想法子应对后续麻烦呀。就那些方大海说的各种漏洞,那就够他们忙乎一阵了,好歹等着上级问责的时候,他们有点话好回不是。
罗瞎子住的地方怎么说呢,那是让来的陆长鸣也好,方大海也罢都黑了脸啊。为啥?因为隔着公安局居然就不到两条街。这算什么?灯下黑?
方大海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着恼了!因为若是这次的事儿他第一时间通知的是自家这边的人……怕是这罗瞎子第一时间就能感觉不对了吧。不过他……脑子有病吗?既然打的是那边火柴厂的主意,为啥不住到那边公安局的附近去?怎么混到这边来了?难道最开始他想盘算的是这边的厂子?这边……好像没什么厂子吧!
确实没有,而罗瞎子住到这边也不是为了什么灯下黑,而是因为他姘头在这里住。所以……方大海啊,你将人家想的也太厉害了些。
最起码你看看,这会儿抓人不就抓的挺容易?举着木仓进去,刚喊一声不许动,人自己就跪下投降了!等着将整个院子的人都抓出来,一提火柴厂,嘿,还没问什么呢,人立马一股脑什么都说了。那痛快的,让方大海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得他那个难受的呦,差点没眼前一黑,憋过气去!
更让他感觉无语的是。这么一个家里,嘿,什么木仓啊,什么**的那是一样没有,金条更是没见着一个。整个院子,还有这院子里的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能搜出来的,除了一箱子不到300个银元和一些各种纸币外,就在没有其他值钱货了。
好嘛,合着你不仅是忽悠人去偷盗,连着给人换金子都是忽悠?那两个傻子是怎么上当的?你这口才,不干传销都屈才了啊!
那他忽悠那几个小偷为了什么呢?
还能是为什么,就是想趁机搞一笔大钱而已。在他想来,只要这两个傻子真的搞到了钱,又送来了这里。那他只要将这两个傻子杀了,哦,对,还有那两个防风的,只要搞定这四个人,那谁能知道这事儿是他策划的?谁能知道钱最后落到了他手里?什么痕迹都没有的话,那他不就一下就发了?今后大把的有钱人日子过着,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这事儿怎么就不能干了?
至于那什么财务取钱的时间?呵呵,因为厂子发工资的时间人人都知道啊!只要认识那财务,在发工资前一两天,蹲银行门口看着,什么时候取钱不是瞎子都能知道好不。罗瞎子只是因为近视眼被叫罗瞎子,他其实真的一点都不瞎,认人还特别的厉害。所以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确定了动手时间。
至于最后一条,那个保险箱的钥匙?哦,这个确实是需要技术含量了,可谁让这人原本干的就是配钥匙的活儿呢!谁让那厂子原本保险箱钥匙曾在他这里配过,让他偷偷留了个模呢!谁让后头国家接手后,那保险箱没换呢!
这么多有利条件摆着,你说,那不是存心勾着他去干一票嘛!也就是他胆子小,对厂子里头又不算熟悉,生怕自己出头去干有危险,才这么转了个圈。
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一点点的勾着那两个傻子对贫穷生活产生抱怨和发财的渴望,然后又借着涂了色的假金条,引发了两人的贪欲和决心,这才顺利筹划了这一次的事儿。不然早就让火柴厂品尝一下,全场工资被盗的滋味了。
在那罗瞎子的院子里,听着这老小子突突突的将事儿那么一说。呵呵,方大海在后世见多了奇葩故事的人冷静下来了,可其他人一个个都傻眼了呀。他们一路过来,因为想着这可能是个大鱼。嘿,那是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儿都预料了个遍。
什么果党残留特务,什么**残余,什么火柴厂原本混子中不甘被辞退的老人等等。什么身份都想过了,愣是没想过居然是个配钥匙的!
这落差……所有过来的人都品尝到了刚才方大海那种差点憋气过去的心境。陆长鸣更是忍不住火头,上去就给了这罗瞎子的后脑勺一个大巴掌。
“你TMD真是个人才!”
确实是个人才!一般人还真没这么活络的脑子。不过再人才,这样的人也要到监狱里去干苦力了。教唆组织人偷盗,还是这么一大笔钱,呵呵,这罪名可不会小。
“哎,这条鱼……真是出乎人意料啊。”
“是啊,还说大鱼呢,合着是虚胖的。”
“气球都比他强,好歹能听个响。”
嘿,这抱怨的,给谁听呢这是?方大海不满的回头,瞪了陆长鸣一眼。
你也不管管,好歹是你老战友,这么说你的崽合适吗?
第142章 有问题……
罗瞎子被带走了,因为这事儿发生地事在火柴厂,所以案子最后统一放到了那边的公安局审,方大海也就是在最后结案的时候,收到了信,知道了那些人最终的结果。
那两个被忽悠的傻子因为盗窃数额巨大,被送到了大西北劳改15年,算计一下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那样的地方熬过天灾。等着放回来的时候……基本要起风了,那日子会怎么样真是不好说。
而那罗瞎子则因为策划、教唆,以及私配保险箱钥匙等一系列的罪名,落了个木仓毙的结果。这结果……说不上好不好,因为若是留了命,那大概率也是要送大西北的,到那时候,那两个被他忽悠了的傻小子正值壮年,到时候凑一起会给他什么样的回报,那真是想想也知道。所以一死百了,也算是躲过了活受罪了。
倒是那两个放风的最倒霉,因为他们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里头是偷点小东西换点小钱混口饭吃呢,谁想愣是被牵扯到了这样大的案子里。最终落了个同样被劳改的下场,虽说只判了不到3年,可有了案底,这辈子也算是彻底的毁了。也不知道后不后悔。
后不后悔的那都是别人的事儿,方大海这里在看过结案报告后,就将这事儿彻底抛到了脑后。毕竟眼见着又要过年了,他自家的事儿多的很,真是有些顾不上别人了。
自家什么事儿?嗨,那可多着呢。
首先蔡福来家的院子前阵子已经彻底翻修好了,连着散味儿都散完了,所以蔡福来一早就过来和方大海说了,这个周末要彻底搬回去。这样的大事儿你说方大海要不要帮忙?等着蔡福来搬家搬好了,那暖屋饭要吃吧?
这自打上次蔡福来结婚那会儿,方大海帮着采买了各种物资之后,家里谁不知道他有路子?能买到好货?所以啊,这次采买的事儿他是怎么都不可能躲开的。而等着蔡福来搬家搬完,那西厢房的屋子空出来了,他不得收拾收拾?
虽说当初蔡福来结婚前刚修整过,里外都挺新的,可这房子若是不住人,过不了多久就该糟践了。所以方大海和方大江商量了一番,决定在他和何雨兰圆房前,那西厢房的两间就给何雨兰和香草两个女娃住,这搬过去同样也要耗费时间不是。
除了这几样自家的事儿之外,于大庆那边的事儿也有了进展。
也是托了方大海疑心病重的福了,因为当初想去看一眼小雀对象进而遇上了那火柴厂的案子的缘故,方大海心里总是不安稳,总觉得冥冥中好像有什么在阻碍他查证一样。犟劲儿一上来,顺着那人的各种关系就往细处多查了查。这一查……
你猜怎么的,这人
在京城,嘿,居然还常常去探望一户人家,还是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带着一个儿子的那种。这女人还对外说是寡妇!这里头能没问题?傻子都知道这很有问题好不。
当然了,有鉴于这事儿上次已经托了陆长鸣查,然后政治部又给与了没问题的回复,所以他没直接说怀疑什么,只是反过来用查证京城各处孤儿的名头,将这家查了查。这一查……那所谓的寡妇,据说男人是果党的一个排长,然后战死在了抗日战场上。
那这人和小雀那对象是不是同一个人呢?这可就不是方大海自己能查证的事儿了,若是同一个人,那这隐姓埋名的……谁知道里头有什么事儿?所以他赶忙将事儿汇报给了陆长鸣。
而陆长鸣……看着方大海的眼睛里都带上了惊异了。
“大海啊!你这……是不相信组织啊。”
“不至于,真不至于,我就是查孤儿的时候,见到了这人往来的记录,觉得好奇才……”
“拉倒吧,你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肯定是察觉有什么不对,或者哪儿让你心里生疑了,所以想弄个清楚明白对不对?你要我怎么说呢,这毛病,对咱们公安来说是好事儿。办案子嘛,就要有这么一股子执拗的劲。可你……哎,算了,有些事儿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既然你查到这里了,那就告诉你吧。”
告诉他什么呢?这里真有事儿?确实,因为这寡妇那死里逃生的男人,方大海查的没错,确实是果党的排长,可方大海却不知道,那更是我党渗透进果党的人,所以那一家母子两个,说是烈士子女也不为过。只是因为那人死的时候既没有正式加入组织,又是死在为果党作战的战场上,这才没能上烈士名单而已。
至于这小雀的对象,那更不是方大海所想的什么死而复生。而是这家孩子的大伯,亲大伯。瘸子当初申请来京城寻亲,也是得到了消息,说是大哥家的遗孤似乎在京城。只是当初不能确定,采用了另一个亲戚的名头。
“那他怎么就说没亲戚了呢?嗨,害得我总觉得不对劲。”
“呵呵,组织部查证的事儿,不说祖宗八代吧,最起码三代查证是没问题的。就这样你还能说不对劲,你这疑心病啊,是越来越严重了。”
“职业病,陆叔,这绝对是职业病,谁让我动不动就要和那些敌特对上呢。不这样,我早死八百回了不是?”
“行行行,你没错,是我错,没早早告诉你详情行了吧。来说说,到底哪儿觉得不对劲?让我也听听,赶明儿也好让政治部那些老爷们也知道知道他们漏洞在哪儿。”
嗯?政治部的漏洞?这话……这里头怕是还有什么事儿吧!等等,那人死的时候应该没人知道他是我党的人吧。那有这么一个为果党战死的弟弟,这残疾的、工作不怎么样的哥哥……很好的钓鱼对象啊!
方大海眼睛闪啊闪的,脑子里各种小计谋一个个的往外飞,想到后头,嘴角都浮上了诡异的笑容,看的陆长鸣长叹一口气,走过来一巴掌就拍到了方大海的后脑勺上。
“别瞎琢磨了,有些事儿不是你该琢磨的。”
哦哦哦,对对对,他差点忘了,他只是个小公安。
“不想了,不想了。”
“还不赶紧说?到底哪儿觉得不对?”
“投亲这个不对啊,太明显了,这么远的亲戚,又不是在原地找不到安置的地方,这么大老远的,来投奔个不知道在不在的亲戚。看着就特别的不靠谱好不。”
“嗯,这个方面,确实理由不够充分。还有呢?若是只有一个,你应该不至于这么追着不放。”
“还有?还有……这人对成亲和小雀的事儿,有些太不上心了啊。你看啊,这么一个30岁的老光棍,突然能娶个17岁的大姑娘。哪怕这姑娘出身确实不怎么样呢。可能被那样地方选走的,能是不好看的?不漂亮的?既然姑娘长得还行,年岁又小,那怎么也该走访走访吧。了解了解这姑娘家情况,口碑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这确实是个问题,一个30岁的大老爷们,突然要成亲了,哪怕是对这事儿再不上心呢,该问的也不会漏了去。
“再一个,如果家里真一个人都没有了,那他难道不该关心一下小雀是不是让楼子喂了药?是不是还能生的问题?可他呢?除了王主任去说,一口应下,愣是没别的反应,这是正常男人该有的应对?”
要有媳妇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立马能实现了,那积极性……老房子着火都是轻的。面对组织给说的这么一个出身的媳妇,作为一个正常男人,难道不该对子嗣问题表示一下关注?
陆长鸣再一次点头了,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他会怎么做。然后哭笑不得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你别说,这还真是问题大了去了。”
“所以你看,这怎么能说是我疑心病重呢?明明是这事儿处理的,到处都是漏洞啊。”
听到陆长鸣认可了自己的分析,哎呦,刚还有些被说的垂头丧脑的方大海这下可就又支棱起来了,上来就推翻了‘疑心病重’这个听着就不怎么好的评语。然后往边上的凳子上那么一坐,摆出一副你得哄哄我的耍赖摸样。
对这样的方大海,陆长鸣心气儿都软乎了。
这到底还是个孩子啊!自己先头说的……确实有些过了。行吧,那就给咱们方队长服个软吧。
“行吧,算你说的对,是陆叔说的过分了。不过话说到了这里,你索性也和陆叔说说心里话,怎么想的?这人选还要不要了?实在不成,让王主任重新给小雀再找一个?”
“这我可不能做主。不过,陆叔,你得帮我问问,人家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如果只是当任务做,那这事儿……我怕最后小雀每个好下场。那孩子够苦的了,咱们可不能坑人家。”
这确实也是个事儿,若不是真心诚意的过日子,这以后……这一步棋本就是闲棋,能不能用上都不好说,别平白的耽误了两个人。
“那行,我下班和组织部那边问问,让那头和人谈个话。若是真心想好好过日子,那就继续。若是只想找个掩护的,那另外找人。这样行了吧?”
“行行行,怎么不行,小雀没别的要求,就想好好过日子。苦孩子嘛,没什么比好好过日子更要紧的了。”
听到方大海这么说,陆长鸣心里对这个事儿更上心了。于大庆那一伙儿的孩子过得有多苦,活下来有多难,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不为他们多费点心,陆长鸣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近人情。
第143章 又一年……
陆长鸣不是第一次为了小雀的事儿出手了,接连询问,组织部那边自然会好奇为什么。而这一问……于大庆等一杆孩子的事儿就这么跃入了领导们的眼帘。
哪怕是太平年间,飘零的孤儿都生活不易,更不用说战乱年间了。于大庆等这些孩子能活着,真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在生死线上挣扎出来的。这样的孩子,想求个安稳的日子,这要求高吗?就是定下钓鱼计划的那些人,都不忍说什么了。
所以立马就有人去找那人商讨,看是不是换个对象。
“为什么要换?不挺好的?”
“嗯?挺好的?”
“呵呵,你们莫不是以为我是因为不在意才答应的吧。”
不是吗?还真不是,那人虽然面上什么都没打听,可却从一开始就问清楚了小雀的家庭情况。
“我都问过王主任了,她不是爹妈卖进去的,也不是拐去的,而是被高利贷抓走的,而且她爹为了赎她,还生生累死在了街上。这样的家庭出来的人,品行上不会差。这一点看她自己都沦落到那样的境地了,还不忘在爹妈没了之后养活弟弟就能看出来。说实话,我是这么想的,我要是娶了她,那以后就是我这任务有个万一,牺牲了,也不用担心家里了。”
嘿,你要说这个,那这人选还确实挺不错。不只是这个姑娘能有这么一股子韧劲,就是那一帮子孩子,也绝对够义气。是能被托付的对象。
“而且……”
那人看了看来找他的战友,露出几分狡黠的笑说道:
“能让你们几次三番的打听我,甚至寻我谈话,呵呵,这姑娘,哦,或者说她那些弟弟们找到靠山了?在咱们组织里还挺有体面?”
嘿,难怪会被组织选中当钓鱼的执行人呢,看看这脑子,不,应该说看看这敏锐程度,连着几次打听他的事儿都知道。可见这人实在是不凡的很。也是奇了怪了,这样的人,怎么退伍的时候就没混上个更高的职位呢?难不成还有其他缘故?
这个这里就不好说了,部队里晋升上的事儿,总有他自己的规矩,或许这家伙是另一个李云龙?闯祸和立功一样常见、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对吧。
“那这子嗣的事儿……他又是如何说的?”
方大海坐在陆长鸣的办公室里,好奇的问,眼睛里却没有半点忧心。看着他这样,陆长鸣笑了笑,没好气的反问:
“如何说?你难道不知道原因?”
嘿嘿,其实方大海是知道的,什么绝子药,呵呵,就是在皇宫大内,也没人敢说一下就能绝了人子嗣的事儿,最多就是一些寒凉的东西,断一些可能罢了。所以啊,所谓的青楼女子不能生养。那是因为防止怀孕的寒凉药吃多了,吃的时间太长了,想医治耗费时间太长,以至于最后没几个能治好而已。
像是小雀这样,才进去几年的,最多就是吃上一年半载的药,后头就不会有什么大妨碍了,这样的事儿,只要是有些医学知识的,基本都能知道。
不过方大海知道,那是因为他曾经是锦衣卫,皇家秘闻什么的,对他不稀奇,可那人也能知道……这知识面有点宽啊。
“他为什么不能知道?你以为他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哦,这个他还真不知道,这家以前做什么的?居然两兄弟都入了军武,难道不是平民出身?
“也算是平民吧,只不过他爹以前是**堂自身的制药师傅。只是早年在运药途中,被鬼子杀了。所以后来这家的子弟才会一个个的入了军武。”
哦,又是鬼子造的孽!那就难怪了!
“怎么样,我的方队长,事儿到了这份上,你能放心了吧?”
放心,怎么不放心,都查到这份上了,再不放心,那就真是他脑子有问题了。
不过虽然事情波折了些,可结果是好的对吧!
“陆叔,我的陆叔哎,我替小雀他们谢谢您了,多亏了您费心,不然那些孩子还不定怎么不安呢。你是不知道……”
“行了,行了,别一个劲的和我说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陆长鸣一看方大海那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架势,忙不迭的就开始赶人。他现在都有些怕方大海那张嘴了,再让他说下去,还不定又要让他干什么去呢。
他有时候都奇怪了,明明他才是方大海的上级,怎么说着说着,每次都是他帮着方大海办事儿呢?这到底谁是谁上级啊?
谁是谁上级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对吧!看看方大海和他亲近那样,嘿,陆长鸣啊陆长鸣,其实你是不会吃亏的。
喏,这不是,眼见着马上就要到年底了,方大海开始走人情了,这好东西不就开始送起来了吗。
“这,怎么这么多东西?”
何雨兰看着自家堂屋方桌上那一堆堆的东西,那是越看越眼晕,越看心里就越是不安。
“大海哥,咱们家有这么多钱吗?你这,这,买的也太多了,拿出去真的不要紧?”
要紧什么啊要紧,这才多少?不过是一点肉而已,怎么就多了?就这还是方大海用来做遮掩用的,真正的好东西他还没拿出来呢,准备到人家家门口附近再往里头填。
“多什么多,不过是收了点猎户的肉而已,这能算多?没几个钱的,再说了,这里头有些还是我自己打来的呢,送出去不打眼的。”
真不打眼?要是不打眼,那就行。
何雨兰因为成了公安家属,走到哪儿都有人亲近,偶尔遇上来街面上宣传的军管所同志,还有教些思想什么的,所以思想那和以前真的是很不一样了,已经知道了什么公家人怎么做才能不被人说嘴。怎么才能不拖方大海的后腿。为此,连着和街坊往来,都小心了很多,平日连借根葱都要想着怎么还。
对于何雨兰的改变,方大海还是很欣慰的。只觉得自己没想着将这小媳妇丢开,另外找一个,实在是很明智。
不过当这样的警惕用到了他自己头上……哎,那还真不是一般的恼人啊!
“看看,这是野山羊,昨儿刚打的,我拿回来的时候你不在家,所以没看见,可门口陈大娘看见了呀。还有这个,野兔,这东西于大庆那里多的是,我从他那里拿几只,能花费几个钱你还不知道?”
能拿到自家,摆出来给人看的,方大海自己也很注意的好不,真的不是什么值钱的大东西。最多就是块头有点吓人罢了,可若是分成好多分,那再看还能多?
何雨兰也是刚进门那一刹那,让这一堆的肉给吓着了,听了方大海这么说,细细的那么一分辨,立马就松了口气。
“也是啊,不过你这是……要送节礼了?”
“那可不?人脉人脉,那不都是走出来的嘛,特别是陆叔那里,今年麻烦了他多少次了?不送点节礼过去,以后再想找他帮忙,我还好意思开口?还有其他几个以前一起干活的,那也不能少了去,不然人家还以为我这是人走茶凉了呢。还有……哎,你二叔三叔那儿能少了这个?好歹咱们也是小辈。哦,还有老根叔他们家,人家可是帮咱们看顾着爹妈坟头的,那能少?”
哎呦,不说不觉得,这一说,今年要走的地方真不是一般的多。摆着手指头大致那么一点,就有了小十家,若是再加上老方啊,张成啊那些个早年他救过的人,这人数蹭蹭蹭的,能涨到二十家去。
这一圈送下来,东西方大海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如今积分又积攒了好几千,若非空间里都堆满了,实在放不下,随便抽抽,都能抽出够数的量来,许是品种还能多增加点呢。可这先走谁家,怎么转圈的送不至于让这些人相互一说,就漏了陷,那才是大事儿。
所以啊,方大海最后直接偷了个懒,背着背篓往别人家送节礼
的时候,什么都不讲究了,那是到地方拿着什么就送什么。大差不差就过去了。
比如给留根叔那儿送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酱蹄膀,他就直接上手给了2只,另外再加上一块2斤的山羊肉,=就算是全乎了。弄得留根看着那些肉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什么?全自己吃?别闹了,哪怕是已经解放了,又有了正经的工作,像是留根这样的人家,那也不可能天天吃肉的,一个月能有一次荤腥,都算是日子过得好的了。
这么多肉,一个酱蹄膀就有2斤,这么一大份,加起来足有6斤的肉都吃了?真要吃了,怕是留根半夜都能睡不着觉心疼了。
所以最后,这酱蹄膀就成了留根送给厂子里自家师傅和主任的节礼,为此还另外让他贴了两份糕点,心疼的他呀,差点过年都没心思了。
为啥要贴糕点?嘿,送礼不送单数这可是老规矩了,你说这是为啥?
不过这也不是没好处的,送礼的总是比不送的好。喏这不是,开了年后,留根立马就受到了他师傅的重点教导,主任看着他也亲近了不少,让他在厂子里有了一点点靠山。当然,这是后头的事儿了,这里就不闲话了。
送老邻居老关系可以这么随意,可对陆长鸣这些人……多少还是要用点心的。所以给他们的基本都是猎物,什么兔子啊,什么羊腿啊,反正都是一看就是从山里猎来的东西。拿出去不打眼,别人收的也十分的乐呵,对方大海的打猎手艺又赞了赞。
大雪纷纷,方大海依然还在送节礼的路上,而新的一年又缓缓的到来了!
第144章 50年……
时间进入50年,全国的解放战争已经走向了尾声,除了最南面的几个省,以及周围的一些岛屿,全国绝大部分地区都被纳入了我党的治下,形势可以说一片大好。
而伴随着战场上的节节胜利,全国老百姓的心也一点点的落了地,统一全国已经不远,再也不用担心到处打仗了。带着这样的期盼和希望,社会次序也开始愈发的平稳,连着那些个原本处于观望姿态的资本家和商户们也变得收敛了,行事手段温和了不少。
在这样的态势下,整顿黑心商人的事儿自然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像是那个雇佣于大庆他们的那个蜂窝煤作坊就被整顿了。
“工会的人来了三次,那老板总算是松了口。如今我们一日之要做10个小时,中间吃午饭的时间还能休息半小时。哎,这日子过得,果然还是我党好啊。”
难得休假,方大海想到过年那阵子,自己不过是给于大庆他们送来了10斤豆油和5斤猪五花,这混小子愣是就大年夜的,给回了10只兔子的事儿,索性就又提着一兜-20只云桥烧饼,来了一趟,想用这给这里的孩子们添点吃的东西。
不想一来就先听到了于大庆说整顿黑心商人的事儿,那自然是免不得多问几句的。毕竟哪怕是他帮忙给于大庆他们在火车站那边谋了两个擦鞋摊,又帮着寻了些糊纸盒之类的活儿呢,这里这么多人要吃饭,终究还是有不少稍大些的孩子在那蜂窝煤作坊里挣钱的。
“10个小时?那工作量也不轻啊。”
方大海下意识的又看了几眼于大庆的后背。见着似乎已经没了当初见着的那种微微有些驼背的疲累,心下又猛地一个回神。是了,他倒是忘了,如今还是冬天,于大庆他们忙着套兔子挣钱都来不及,怕是这些时日都没顾得上去那边做活吧。
咦,不对啊,若是这样,那怎么于大庆开口就是我们我们的?
“你不是去套兔子了?怎么,还在那边干着?这时间怎么分的?来得及?可别顾此失彼啊,哪头挣钱多你不知道啊?”
“这我能不知道?只是套兔子这事儿……嗨,你是不知道,今年外头套兔子的人太多了,多的我们都占不到多少地儿。就一片三五个人就能看得住的林子,那还是街上其他几家哥哥们帮忙,去和人打了一场,才争下来的。”
传开来了?这倒是没出乎方大海的意料,毕竟套兔子这事儿没什么技术含量,老猎户只要看一眼,基本就能明白这里头的窍门,更别说方大海当初还一传就传了几家,其中更是有老家村子里那样的散户,这么一来,散播开来就更快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发展速度能快成这样,京城周围可不缺山,特别是背面,那更是山连着山,不然那些陵寝、那长城是怎么建起来的对吧?可就是这么多的山,居然能挤到这群发起人之一的孩子们,只占到一片三五人看守的地儿……这也太夸张了些。
“不至于吧,这么多人?”
“你是不知道,那些周围驻守的部队,嘿,那叫一个大方的呀,但凡是看见去问的,他们就没有一个不说的。你说说,到这份上,那山上得有多少人想靠着这兔子吃肉?反正就我这些日子算下来,怕是只要山周围的人家,那都有人上山了。”
嗯?部队?他还真是忘了这一茬,这可不是明朝那些兵大爷,如今的部队,那可是人民/子弟兵,最讲究一个军/民鱼水情了。有这样能帮扶到老百姓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藏着掖着?没直接来个上门传授,那都算矜持的了。
失算了,失算了,早知道……早知道他也得传,毕竟这当初可是解决了部队不少粮食问题的。不过由此他算是看明白了,就凭着部队这架势,今年怕是全国只要有部队的地方,那山里的兔子都得遭殃。
“就这架势,也不知道山里的兔子扛不扛得住。”
想想今年可能被宰的兔子,方大海这话说的那绝对是心有余悸,而于大庆也很是赞同的应和道:
“我看难,咱们以往还讲究个细水长流,可山沟沟里的人却不会,都是常年吃不饱饭的人家,顾着肚子都还来不及呢,谁还能往这上头想?看吧,明年兔子肯定要少好大一截。”
那明年套兔子的事儿……方大海和于大庆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明年想靠着这个再发一笔,怕是没可能喽。
算了,事己至此,多说无意,有这功夫还不如说点别的。
“你让谁去山里了?不怕被抢啊?”
“不怕,附近剿匪的事儿才过去多久?一个个胆子都小的很。再说了周围几个地方,很多人家也是这么干的。这套兔子又不用耗费什么力气,没得平白浪费壮劳力不是。”
“要是这样,倒是也成。修鞋摊怎么样?可还能挣钱?”
“能的,三儿他们好的时候,一天能挣1、2块呢。就是少的时候,也有4、5角,如今那地方都能帮咱们养活好几个人了。”
“那糊纸盒的事儿呢?做的还行?”
“这个挣得少了点,不过不用出门,在家就能干,老小都挺高兴。说是总算不用担心吃白饭了。”
看样子这一条街上的老小们,这日子都过起来了呀,那就好,总算没白费了他一番心思。
“那小雀的事儿定了没?”
“定了,就下个月成亲。对了,大海哥,那边……说是想请你也去吃喜酒?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怎么扯到你这里了?”
于大庆有些不解,他们和对方因为亲事儿往来也有两三回,上几次可是什么都没说,怎么这次突然就指定要方大海去吃喜酒了呢?真的很奇怪啊。
“他没说理由?”
“说是感谢你用心。大海哥,这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套兔子的事儿?还是修鞋摊的事儿?总觉的他这话说的有些突然。”
于大庆不知道,方大海倒是猜到了,肯定是那人通过关系知道了自己查他的事儿了,这是想示之以诚?不至于吧!不过给小雀当个靠山走一趟,好像也没什么。
“请就去呗,平白能吃顿酒席,干嘛不去?”
方大海话说的轻巧,可于大庆知道方大海不是那样的人,只看这次带来的东西就知道,方大海啊,从不让他们吃亏,还总想着补贴他们。这次请他,许是就要让他破费了。
“大海哥,到时候你别送太多的东西,我这里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的。”
哦,说起这个,方大海倒是也想知道知道了,这给小雀准备了什么嫁妆呀?于大庆还懂这个?
“我不懂,可咱们这里不缺懂的人啊。老奶她们就可懂了。”
哦,是了,差点忘了这里几个老人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世事人情上,这些老人还是很有用的。
“我们给准备了一床被褥,一个木箱子,一个脸盆,一个子孙桶,另外还有一套四只的碗筷,老奶说,这就这一份嫁妆,放到哪儿都不会让人取笑了。”
何止是不会让人笑啊,这附近贫苦人家家里,出嫁的闺女,只有一身不打补丁的衣裳,一套换洗内衣的多的是。能准备这样,别的不说,光是这前后三条街里,都能算体面了。之只是这对方……曾经也算有点家底,这样真的不会心里看轻了小雀?
“小雀自己没什么东西吗?”
他记得这些楼子里的姑娘,有点手段的多少都会有些体己的吧。这小雀真老实到这都不懂的藏?
“有啊,有个银镯子,
还有个银耳环什么的,不过这些东西小雀姐说,要留给枣娃。”
哎,这姐姐当的,这是生怕嫁了人之后,再往娘家送东西,养活亲弟弟让人说嘴,所以索**先将家底全留下了呀。
后世的人总是唾弃伏魔弟,可这个时候的人,特别是像小雀姐弟这样的,不当个伏魔弟,怎么办?枣娃能活命,真的,还多亏了小雀当了这么一个伏魔弟。
方大海心下喟叹小雀的不容易,想了想索性起身开始往外走。
“大海哥,你干嘛?这都快吃饭了。”
“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能干嘛?自然是想法子给小雀再填点什么了。好歹自己忙了这么一场,总不能不给点送嫁的东西吧。
还记得吗,解放前,方大海凭着手里银钱丰富,曾狠狠地采买了一通,各种物资,只要是市面上有的,以后用的上的,他都基本买了一圈。所以啊,想弄点送嫁的东西,那真不是一般的容易。
走出去只是打个幌子,事实上不过是在几个巷子里走了那么一圈,等着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已经提溜上了一个不小的篓子。等回到于大庆的家里,往炕桌上那么一放,就开始一样样的往外拿了。
“这两块布,一块枣红的,正好给小雀做嫁衣,另一块蓝色的你让她自己看着办,反正颜色男女都能穿,是给枣娃做衣裳,还是给她男人做都成。还有这个,这是两块普洱茶饼,我托人从南方带来的,放到嫁妆里去,也算添了一样东西。还有这是个梳妆匣子,里头有木梳什么的,做嫁妆挺合适,你也给她收起来。嫁妆一般都要成双成对的才好,你看看你们准备的,怎么就是个单数呢……”
后头絮叨的话方大海已经没法子往下说了,因为于大庆这会儿眼睛里已经含满了眼泪,隔壁屋子里,听到这边话的,看到他提着东西进来的老人,也悠悠的叹着气。
“大海哥,我们,我们欠你的太多了。”
“你看你,又说这样的话,都是自己人,你总是这样,才是伤我的心呢。”
“可,可这……你也有一家子人要养活的。这得花多少钱?”
“我缺钱吗?”
那肯定不缺。即使公安的工资不多,可于大庆再傻也知道,就凭着方大海打猎的本事,那就不可能有缺钱的时候。一只山羊值多少?一只鹿又值多少?他可是曾经亲眼见过方大海家里那些皮子的,还听方大江说过那狼的事儿。所以他知道,方大海本事很大,打猎从不失手。每次进山都能挣一笔大钱。
“既然我不缺钱,那这点我给不起?放心吧,不止小雀这里我给的起,等你成亲了,我一样给得起。你要眼红,早点长大,早点娶媳妇就行。”
这就是说笑了啊,于大庆才几岁?过了年才勉强能算15的人,娶媳妇?做梦都没这么快。
不过说到这年纪,方大海眼睛闪了闪,拍了拍于大庆的肩膀,沉声说道:
“我记得你是3月份的生日?”
“嗯,怎么了?”
“那就是说,到了开春,你虚岁就15了?”
“啊!是啊。”
“行,我知道了。”
咦?怎么说话说半截了,你这是知道什么了?
还能什么,自然是帮着找工作喽。这时候城里厂子开的多,正是最好找工作的时候,既然年纪差不多了,那方大海自然要抓紧,想法子帮这些孩子赶紧找未来的长久活路了。
从这看,这人啊,努力固然重要,可这机遇同样重要,你说这要没方大海,就于大庆这样的孩子,能及时抓住改变命运的机会?那真的是很不好说的。毕竟再清明的世道,人脉关系依然是很重要的资源。
第145章 在茶楼……
将于大庆的事儿记载心里,方大海在于家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后,又施施然的去了一趟留根叔家。
山里如今套兔子成风,老根叔那边想来也一样收获不多,都是自己传出去的,他总要关心一下。
“这事儿从落了雪之后,就开始了,到了过年那阵,山里到处都是脚印,连着我家山里种白薯的后头,偶尔还能捡着别人家的套子呢。”
好家伙,那是多少人进了山啊,大冬天的,他们就不怕惹着了山里那些饿极了的猛兽?这时候北面山里那可是连着熊都有的。
“还能怎么的,让肉都晃花眼了呗。好在那边附近就有驻军,后来部队的人知道了,很是来说了几次,慢慢的这深山才没人去了。不过即使这样,山脚附近的兔子,我哥说,明面怕是没多少了。”
留根说起这个时候,也是一脸的唏嘘。他如今虽然已经成了城里人,可从小也是在山脚下长大的,印象里那山里的兔子可是漫山遍野,采哥野果都能遇上的那种。谁曾想有一天居然会担心没了兔子?!!这世道真是……
“要是那样,今年老根叔他们收获怕是不怎么样吧?怎么我过年回去上坟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呢。还特意拿了兔子给我做菜,哎呦,这事儿闹的,自己都不够,我还平白得了一个,这真是……要不是我有几个小兄弟,也遇上了这样的事儿,我一点都不知道啊。”
新年去上坟回到老宅那会儿,方大海就发现了,老根叔这人做事儿啊,那真不是一般的有讲究。自家那宅子不仅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就是屋顶修补,围墙增高什么的,老根叔都一并做好了。不过是将房子租给他们家用,就将这宅子院子当自家一样处处维护周全,这样的用心,已经很让方大海心里觉得不好意思了。
如今知道,那自家过去当天吃的兔子肉,居然还是老根叔在自家收获不多的情况下,硬生生分出来的。你说,这让本就不缺食物,不缺肉食,不缺钱的方大海怎么过的去?心里感觉就像是亏欠了一般。
他觉得亏欠,老根叔却不这么觉得,就是留根这个他们家相对圆滑的也一样不这么觉得。
“这不是应该的嘛。我哥说了,当初你能将这么一个法子告诉我们,那已经是欠了你大人情了。要不是你如今不靠着这个吃饭,他都不该收下。如今收获不好,那是咱们没那个发横财的命,和你有什么关系?很没必要再告诉你咱们做的,那都是应当应分的事儿。”
说起来那时候村子里帮忙安葬方爹的不只有老根叔一家,为什么方大海进城几年了,和老根叔家还这么亲近?看看,这就是缘故。
方大海是个会算计的,可同样也是个会记清的。知道留根叔这么说,他再说什么客气话,那都有些多余了。所以点了点头,来了这么一句。
“算了算了,反正咱们都是自家人,来来去去的要细算是算不清楚的,反正这个我记下了,下次再有什么能挣钱的好法子,我再告诉你们就是。”
看看,这样一算,其实老根叔他们一家也不会吃亏对吧!人啊,多讲究些情分,其实也挺好的,老实人未必就一定会吃亏,只看你遇上的是什么人了。
将城外头的事儿两方印证弄了个清楚,方大海这一日的休假大半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瞧着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从留根叔家走出来的方大海想了想,索性往街市上走了过去,想顺路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买的。
虽然他空间里东西多的装不下,积分也有大把的积攒,可到底能抽出来的都是吃的东西,很多穿的用的,还是要靠采买的,趁着如今还没进入计划经济,能多买点就多买点,总能用的上的。
只是也不知道方大海是不是有个‘遇事儿’体质,这不走出来还好,一走出来就总能遇上些事儿。像是这会儿,他不过是走了一段路,还没过
两个街口呢,就听到了不下三处,再说要给伤残军人修房子的事儿。
这个事儿……最初好像是他提出来的吧。怎么的?政府还没动?不该啊,陆叔不是说,已经开始修缮一些早年轰炸坍塌的房子了吗?既然政府自己办了,怎么还会让街面上这么议论纷纷的?难不成是有什么人在散播消息?可这又有什么目的呢?
或许陆长鸣是真说对了,方大海啊,如今这职业病那真不是一般的厉害。看看,就听了这么些闲言碎语,脑子里就一个个的疑问往外冒。
哦,还不只是往外冒,他还特意动了动耳朵,听了好一会儿,然后朝着议论最多的一处茶楼走了过去。很明显,这是想多听点动静了。
四方茶楼是哥两层的茶楼,上头是一圈的小间,底层中间还有个小戏台,隔三差五会有说书人在这里摆龙门阵,说上一段。因为这,不仅附近的商户们喜欢到这里来,就是遗老遗少,甚至是稍微有些闲钱的,都爱过来凑个热闹。
人一多,这消息自然就多,解放前方大海就听陆长鸣他们闲聊的时候说,常在这里收集些散碎的消息。如今……这里居然还成了政府动向的探讨基地了。这可真是有趣。也不知道这里坐着的人知不知道,他们曾经也被动当过我党的编外消息员?
方大海心里有些暗乐,带着一种别人都不知道就我知道的隐秘快意,大踏步的走进了茶楼。
“呦,爷,您来了,不知道几位啊?是上楼还是散座儿?”
人才进门,眼尖的茶博士就快步迎了过来,眼睛一扫方大海上下,张嘴说话就先客气了几分。
方大海自己许是没注意,可落在这一天不知道见过多少人,眼珠子练的和灯泡一样亮堂的茶博士却看的十分分明。这人腰直,身正,两腿有力,不是行伍出身,就是身上带着功夫,这样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好惹。
方大海眼睛多灵啊,只看茶博士那姿态,多少也察觉了点什么。只是这次来他本就有些随意,反正又不是什么侦查任务是吧,没必要太过遮掩。只下巴颏往茶楼里头那么一扬,散散的问:
“靠窗有座不?给寻一个,我就歇个脚。”
“有,有着呢,您请,最后头小桌正空着呢,正合适歇脚。”
歇脚?要真是歇脚那肯定没问题啊,给你个靠边,不惹人注意的位置,你想怎么歇就怎么歇,别闹了生意就行。
茶楼里的人并没有在意方大海的进出,这是茶楼,每日不知道要往来多少人,茶客哪有那功夫每一个人都注意,所以一个个的,还在说着自己知道的事儿。
“你是不知道,那大昌纺织厂的陈老板,足足捐了2万块呢。”
“你这消息迟了,前几日我听说,那机器厂的张老板,捐了5万。”
“好家伙,真些人可真有钱。”
“是有钱,可这捐的却不算多,别人不说,就说那陈老板,那家业有多少?呵呵,光是那些房子、铺子,就不下几十万,更不用说外国银行里的存款了,我听说早年间,为了买新款纺织机,那可是往国外打了足足50万大洋的。2万,呵呵,他们也拿的出手?那可都是为了那些为国征战的伤残老兵。”
“说起这个,还是咱们政府有魄力啊,这次说是不管是不是我党的,只要是打小鬼子伤残的,只要能拿出证明,都能给安置房子呢。”
“这好啊,就该这样,这才是大国气度。哎,可怜了这些人喽,这么些年,不知道死了多少好汉子。”
“我看这事儿啊,未必能尽全功。”
“怎么说,怎么说?”
“你们也说了,打了这么多年,你们说,这伤残的得有多少?真能安置的过来?”
“要我说,这还真不一定。”
“哦哦,老林,你也觉得不可能?”
“不是不可能,是很可能安置的过来。”
“嘿,这我可要听听了,怎么安置?这么多人呢。”
“是啊,这么多人,可你怎么没想象,打了这么些年仗,一直没安置过的伤残老兵,有多少活不下,已经没了?又有多少能存活到这会儿?”
这句话一说,刚才还热热闹闹,吵吵的差点都动手的茶客们猛地一下,就变得寂静无声起来。有些事儿不说破还好,这一说破……所有人脑子里浮现的全是血淋淋的惨状。这些年……没有一年是好日子,正常人都活得艰难,那些老兵……
“哎,算了,不说了,一会儿我回家也去收拾收拾,看能挤出几个钱来,也捐到政府去吧。这些人到底也是为了我们拼杀了一场。”
“对对对,我回家也算算,死了多少人啊,这些年,太惨了。”
方大海在一边听着,刚开始还全当闹剧,可听到这里,心下不禁也又酸又暖起来。这就是我们的国人啊!
第146章 规划忙……
茶馆里的气氛很好,好的方大海都忍不住跟着琢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也该跟着捐点钱。不过这个念头等他走出茶馆,让冷风一吹,嘿,立马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他家这情况,他捐多少?捐少了矫情,捐多了……他怎么解释自己这钱财的来源?别忘了,他可是曾经办过不少查找密室的活儿的。这要能大把的拿出来钱。哪怕当时每次都有不少人一起呢,怕是也免不得被怀疑有私吞的事儿了吧。
果然,冲动是魔鬼啊!
不过方大海最后还是捐款了,不多,5块。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又自打嘴巴子,那是因为局里所有同僚都自发捐款了吧!作为其中的一员,还是个队长,他能无动于衷,不表示表示?不但得表示,还得比周围其他人表示的更多点。毕竟他打猎能挣钱的事儿,可是局里所有人都知道的。属于同僚中的富裕户,这个时候太小气了,可不利于团结。
“好小子你可以啊,这是一下子将你家一个人一个月的开销都给捐了吧。家里够用?”
知道方大海直接捐了五块,和几个科室科长一个档次,陆长鸣在中午吃饭的时候,直接端着饭盒就做到了方大海的身边,关心的问了起来。
所有人都说方大海打猎能挣钱,可谁又算过他自打来了公安局上班,去过山里几次?就他知道的,单是今年开年,也就是去了不到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去上坟。剩下的一次呢,那打猎来的东西,好像都送节礼了吧。
都没拿猎物去换过钱,他又哪里比其他人富裕了?也就是刻板印象在这里摆着,直接将人给架上去了而已。生生的让这孩子下不来了,只能给出这么多。哎,公安局本该是最简单直白的地方,可……有人就有江湖啊。
“没什么不够用的。”
方大海唏哩呼噜的吃着烂糊面,几下将饭盒里寡淡的面条都给糊弄进了嘴里,伸手往嘴上那么一抹,然后将饭盒放桌上一放,一脸阳光的笑道:
“我家那几个都是孩子,能吃喝多少?家里花销不多。”
“不是说你给大江买厢房还欠着钱吗?怎么不和大家伙儿说?知道了这个,谁还能盯着你捐?意思意思给个1块也就能过去了。”
方大海是陆长鸣一手带起来的,还是一直在身边的那种,时间长了,对着这个能当他儿子的小子,那是真当自家孩子那么看。什么事儿都关注着,什么事儿都帮着琢磨。
对于陆长鸣的这份心,方大海是领情的,不过他是真不缺钱啊。真要说起来,他那空间里的存款,怕是比全局的人加在一起都多。他能在意这个?
“都是为了能让伤残退役的同志们过得好些,多捐点就多捐点。这钱我出的心里痛快。”
不能让陆长鸣继续说下去了,这可是食堂,他有没有压制声音。说多了,岂不是让那几个起哄的人尴尬?何必呢,没仇没怨的,过去了就算了吧。 ”
说起这个事儿,陆叔,你知道昨儿我休假的时候听到了什么?”
想转移话题最好的方式就是起个更让人好奇的话题。对于陆长鸣这样的人来说,外头听来的消息,喏,这不是,陆长鸣立马很给面子的点头倾听了。
“说说,你这长耳朵又听到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这么一两分钟的时间里,要找到和他们说的话能牵扯的上的,自然是他从茶馆里听到的事儿了。
将各个厂子老板给捐的数字那么一说,食堂里首先响起的是一阵的吸气声。
看,他就知道,陆长鸣好歹也是个领导,突然坐到他们这些基层公安们吃饭的桌子边,能没人注意?有一个算一个,这食堂里的人都竖着耳朵听着呢。
不去理那些人震惊的小表情,方大海继续往下说,将茶客们的各种分析也一一说了出来,这次不单是吸气的声音多了,咳嗽的人也开始有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万,几十万,这数字真的是很惊人啊。而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些一听就知道是闲散人的茶客们,居然也自发捐款了?
“大海,你说真的?这些人真去捐了?”
公安局里从来都不缺直肠子的人。你说你明明干的是偷听的事儿,为啥就不能好好的躲一边呢?你这一嗓子出来,卖了多少人知道不?
边上一堆扎刺的眼神哦,若非这不是玄幻修仙剧本,眼神没法子化成什么利剑之类的招式,这人身上都能被戳成花洒了。
好在不管是方大海也好,还是陆长鸣也罢,对这些人的性子算得上是知之甚详,所以很有水平的做好了表情管理,没露出让所有人尴尬的眼神。甚至方大海还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将话给接了过俩。
“刚开始我也觉得可能是说说而已。不过等我回家的时候,嘿,你们猜怎么的,我居然真的在军管所门口看到了去捐款的人。而且在他的带动下,还有不少小富人家都去了。虽然捐的都不多,可这场面,看着就叫人心里特别的暖。”
哎呀,这么说,京城百姓和咱们是真的心连心了?做出的选择都是一样的,这种感觉……食堂里的人都笑起来了。连着厨房门口偷听的厨子,都乐呵呵的。
“这么一来,退役伤残士兵的住宿问题,看样子很快就能解决了。”
“说起这个,现在建个院子多少钱来着?”
“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如果只是旧宅子修整的话,好像几十块就能修好一间了吧。”
“这不一定,毕竟政府手里的那些院子,多半都被炸的没法子住人了。这修整和一般的修整差别肯定不小。”
是啊,这修整……说起来和重建也没差别了。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方大海说建楼房的缘故。好歹那样还省点地方,同样的面积能住更多的人。
其实建设局也是这样想的。在接到任务的第一时间就琢磨起了建楼房的可能性。可遗憾的是,这事儿再好,现在也没多少实现的可能。
为什么呢?因为建楼房的话,那什么三合土,什么砂浆就不能用了。水泥钢筋怎么都不能少。可问题是这时候水泥、钢精产量太少了呀。而国家需要重建的地方又太多。根本不可能调剂出足够的量来。与其到时候因为制式不统一而引发分配的各种矛盾,还不如一开始就降低标准呢。
好在这时候别的可能都缺,可在没有疯狂扩充工厂,没有大规模从周边吸虹人口的情况下,京城地皮还挺够用,特别是有不少安置房屋可以建设到预定的部队工厂边上的时候,那地皮就更够用了,都在近郊嘛。随便划拉!砌上一排的联排房,最多两层的那种砖房,分出去,绝对所有人都能满意。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边房子还在建呢,听到消息的好多老百姓,自发的就过去聚集,一边围观,一边顺手就开始帮忙,那积极性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为自家建房呢。军属们更是骄傲的,走路都带风。收到消息知道自己有份的伤残军人家,那更是哭哭笑笑的,走出去不管开始说的是什么,到后来必定要将我党和新政府夸一遍。
比如小雀就是这样,领着枣娃过来感谢方大海送的陪嫁东西的时候,拉着何雨兰和二婶闲话了不到三句,就说起了这分房子的事儿。
“那边已经接到通知了,说是头一批就有他,只不过因为重新分配工作到了卷烟厂,所以到时候估计要搬到北面厂子边上。”
“分到的房子是什么样的你去看过了没?”
给伤残军人建房子的事儿,那可是最近的大热门,就是院子里也有不少人听到消息,去军管所捐了点,凑了个热闹。虽然捐的都不多,5角1块的,听着就是凑数的。可参与感强啊!所以这里小雀一说,不管是何雨兰还是二婶,那是眼睛都亮了,一个劲的打听房子的事儿。
哎呦,这可真是一下子就戳到了小雀的心坎上了,她最近最爱说的就是这个,你们不问她都想细说呢,你们这一问……话匣子是彻底打开了。
“那地方虽然偏了点,可房子能分的大些,一人两间,每间都有你家这正房单间那么大。”
“我去看了,地基都打起来了,一排10间,分成五户,前后有6排。后头还有两排是两层的,听说那是给营长以上退下来的。能一家给上下四间。可宽敞了。”
“我看那前后排隔得都挺远,就问了能不能自己圈院子,毕竟还要自己搭厨房的对吧。听他们说,门前3米范围内,都是自家的,只要邻居不闹意见,就能隔出来。婶子,你说,那不是等于又白送了好大一块地?将来有了孩子,若是住不下,院子里都能搭个小间了。”
好家伙,真真是好家伙,这房子还没起来呢,违建该怎么搭都规划出来了?领导们知道下头都想这么干吗?太夸张了吧!
第147章 要读书……
方大海觉得这房子没建好,就琢磨违建是夸张的事儿。可这种举动在其他人眼里却和天经地义一样寻常。比如二婶,这会儿就听得十分起劲不说,还细细的问了房子的朝向,屋子的尺寸等,顺口的还帮着出了不少的主意。
“既然门口是自家的,那还等什么以后啊,趁着这会儿人手足,很该赶紧的凑钱将材料买齐了,一起建起来才对。”
“不是两间打小嘛?那这厢房很可以建大些,和一间齐平,这么的,那就成了正经的三间屋子了。”
“隔壁分给谁知道了没有?赶紧打听清楚,若是人还成,那让你男人出面去和人说说,两家还能共用一面墙呢,这可能省不少的。”
“若是两边的人家都不错,你手里也有余钱,那还能搞个大的,直接两边都起起来,大不了就做成窄房,那样厢房看着小了点,可那样屋子可就是四间了,暂时一间当厨房,一间当杂物房用,将来生两个也不怕没得分不是。”
方大海在边上听得呀,已经捂住脸不想看了。他真是恨不得自己没在这屋子里,没长那么长的耳朵。这算盘珠子打的,都快崩人脸上了,当建设局的人都是傻子吗?这么明目张胆的,不拦下才怪。
方大海以为二婶出的主意肯定不成,可不想这事儿就是这么奇怪,这边小雀刚听话的去和下个月就成婚的男人说了一嘴,那边宅基地的地方居然已经有人开始动工了!
“已经圈起院子了?”
“可不是,有脑子的人是真多啊,咱们这里才想到呢。可见咱们还是晚了。”
过来说那边情况的是于大庆,他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因为方大海路子粗,所以想问问,有没有法子弄点砖瓦。建设局那边盖房子的砖瓦是有数的,搭把手什么的,那好说,最多休息天帮忙,挣点外快。可那材料就要自己折腾了,他们可不敢偷工减料的来。
都弄到这份上了,方大海能怎么办?自然是赶
紧帮忙喽。只是他还是有些奇怪,怎么建设局这么好说话,难道是他和这个时代的人,思想有壁?不至于吧,他觉得自己一直融合的挺好的啊。
确实不是有壁,而是建设局的人在开建后才发现个问题,许是建设局下头的工人们多是从工兵团转业回来的缘故。这些人吃惯了食堂,脑子里就没有厨房这个概念,所以做图纸的时候光顾着一人两间房这么划分了,愣是没给人准备厨房!
好在这部队出身,也是有好处的,那不是,原本是习惯性的,给房子门口留下做操、紧急集合的空地,如今正好成了能给住户们划院子的空间。只是建材之类的,因为早就上报过了,已经核定完成,不好轻易修改。所以啊,只要你们自己有本事,能弄来砖头什么的。他们也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着了。
所以,说到底,其实还是经验不足造成的,和方大海真的没什么关系。只是这样的事儿……说到底还是建设局的疏漏,为了不至于让人取笑了去,所以从上到下,愣是没透露出一个字儿来。全当自己是想百姓所想了。
方大海不知道这里头的缘故,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出一二三来。只是见着这房子越建越快,头一排已经有了人住进去,索性也就不在多管了。又不会自己的房子,只要不出岔子,那他管那么多干嘛对吧。
所以啊,在他帮忙弄了点建材之后,没一个月,新婚的小雀就跟着男人住进了卷烟厂的职工区,有了自己的新家。这让于大庆那一条街的孩子们都露出了欢喜的笑。
“那房子可好了,比咱们这一圈的院子都好。看着就特别的结实。”
那不废话嘛,工兵营出身的人建的房子,那标准都是军用的,光是墙体都比寻常百姓的厚一截呢。
“虽然两边建了小屋。可因为那都是贴着大门围墙建的,正房门口空地很是不小,房子也特别的亮堂。”
那是因为正房大呀,用水泥石条做的房梁,没有木材局限,每间都是5*5的大小,也就是说,明明只有2间房,可整个宅子的宽度却足足有10米。这样一来,只要有脑子的还能不知道怎么办?
直接将原计划的小屋横过来,按照倒座这么修,将门放到一边角落里,留下个1.5米的通道,剩下的,能直接修成2间建筑面积2*3米,1间建筑面积2*2.5米,总计3间小屋了。什么厨房,什么杂物房,只要他们自己想,怎么折腾都行。
若是真孩子生多了,那两间大屋也能继续隔,毕竟那可是前后都开了窗的大房间,怎么隔不成啊?
想想自己去看过的那房子,再看看自家这老旧的,换个房梁都艰难的老房子。你别说,方大海都有些妒忌了。
“小雀日子过的怎么样?”
且别再说房子了,再说他都想去申请一下,看看他们公安局有没有可能也自己建个楼了。要知道那卷烟厂的房子……后头的小二楼可是更体面,更宽敞的。好些人其他单位的去看了,都心动了呢。
“我看挺好,前些日子小雀姐过来看枣娃的时候,脸上笑的可欢了。就是去纺织厂的路有些远,每天早晚要走1个小时。不过我听说,因为那边多了不少人,又建了厂的缘故,下半年许是会有公车。哎,说起这个,大海哥,听说政府要进口什么国家的公交车?有这个事儿不?”
这个方大海还真是不清楚,他记得进口公交车……好像要挺久吧,几几年来着?忘了。反正不是这时候,这会儿国际上可没什么国家认咱们。要等咱们1打17结束,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咱们的实力,后头外交战线才慢慢的取得了进展。
哎,说到底,这世界终究还是看实力的,拳头大了,自然就有地位了。
不过公交车一时半会儿没有,其他车也是可以有的,比如自行车,他若是没记错的话,津天那边的自行车厂今年好像就有了咱们国产第一个自行车品牌。应该是……飞鸽?对,好像就是这个。
“进口的事儿不好说,毕竟就是真和别的国家说好了,那给钱,运货都需要时间,大老远的,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运过来?什么时候才能用上?有这功夫,还不如攒点钱,直接买自行车呢。”
“自行车?那东西可贵的很,哪里是咱们小老百姓买的起的。”
这个时候京城能见到的自行车,多是什么外国牌子,哦,小鬼子的也不少,价格……300多都算是便宜的。所以于大庆一听方大海说自行车,吓得脖子都缩短了一截,眼睛都快惊得掉地上了。
你说什么?买二手的?呵呵,这样的东西早年都是谁用的?看过老电影的,应该对那些个什么夜袭队啊,汉奸的自行车都挺熟悉啊。这样人的东西,能随便卖出来?早就被政府没收,成了国有资产了。如今基本都配给了邮政局,成了邮递员的座驾,还有一些则放到了公安局,成了公安们出门办案的交通工具。
“哦,是我想岔了,我看着公安局里有,就……不过我说的这个也不是不可能,告诉你个小道消息,咱们国产的自行车很快就要出来了,到时候价格肯定能下来。攒一攒,老百姓也一样能买得起。”
算了一下京城街面上自行车的数量,再回顾一下自行车被送到公安局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排着队学骑车的场景。方大海反应过来,知道这事儿自己说早了。立马就开始往回兜,一边说还一边灵机一闪的问于大庆。
“读书读的怎么样?上次你说初小的能考出来了是真的吗?”
怎么突然就问学习了?于大庆有些跟不上方大海这脑子转弯的速度。不过他知道,方大海不管问什么,都不可能害他,所以很老实的点头道:
“读的还行,已经考过了,老师说下个月毕业证就能下来。”
“高小有希望吗?”
“我问老师了,这个要到5月份开学,大海哥怎么了?”
怎么了?他这是想问问于大庆学习程度怎么样,然后想法子去打听人邮政局什么时候招人呀。邮递员,这可也是后期十分吃香的工作,八大员之一呢。
“用心读着,能考多高就考多高,等下半年,我想法子给你找个好活儿。”
看,果然不会害他吧!于大庆整个人都精神了。
“大海哥,什么活儿?”
“说出来就不一定灵了,你先好好读着就是了。”
“哎,我听大海哥的。”
于大庆应声的很爽快。只是这边应声完,他心里那做小老大的操心劲就又上来了。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大海哥,那其他人……”
“我想给你谋划的地方人家只要识字的,你自己说,你们那一波里头,有几个读书用心的?”
这还真不好说,大多数人都饿怕了,但凡有能挣钱的活儿,就急吼吼的往上;扑,没几个有远见,想着多识字读书,给自己打基础的。
“那,那……大庆啊,你要记住一句话。机会永远只留给有准备的人!明白吗?”
第148章 新法出……
机会?还是识字的机会?于大庆这小子是个爱动脑子的,自打这一天从方大海家回去,脑子就没闲过,但凡看到个工种,就琢磨一下这要人的条件。这一看二看的……他倒是真的看出了点什么,有一天晚上趁着小伙伴们都在他家院子里帮忙做零活的功夫,好好的说了一下读书的事儿。
“我盘了一圈,发现这读书的事儿真不是一般的要紧。你看啊,账房这个要读书识字的,这个没的说吧?”
那肯定的,哪怕是我大清还在的时候呢,那账房也是个体面活儿,走出来都要喊一声先生的。
“可你们知道不?现在外头商店里的伙计,也要识字啦。”
嗯?就个卖货的,也要识字?边上几个忙着做工挣钱,已经好久没去扫盲班识字的大孩子手里的活儿齐齐一顿,抬头看了过来。
“这要识字干嘛?认得东西,能说的清楚价格不就成了?”
“说是要开单子,写了单子再让买的人去收账台付款。”
“这么麻烦?”
“可不是,另外啊,压货送货的也要识字,说是要对什么货单。”
压货的?这个以前大多都是青帮混混们干的活儿,这样的人可没几个识字的,怎么解放了,这事儿一下就麻烦了呢?连着这样浑人都能干的活儿也有要求了?这世道变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众人面面相觑,忍不住也跟着开始回忆起自己认识的人的情况,回忆自己遇到过的各行各业的工作状态,一个个忍不住嘀咕。
“我前几天去帮人寄信,瞧着那柜台里头发放包裹的好像也识字,要看那什么地址,核对姓名来着。”
“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昨儿我去**厂子送货,看着那看大门的似乎也认识几个字,邮递员送信进去,他还拿着粉笔,在一个板子上抄写名字来着。”
“不是吧,看门都要识字?那这么的不识字的人还有活路?”
“扫大街不要识字的,哈哈。”
真是的,说着说着这些人就又开始往外扯了。于大庆没好气的看了那个说扫大街的人一眼,咳嗽一声,强行将话题又扯了回来。
“我说这话是想告诉你们,大海哥说了,以后不识字,活儿不好找,让你们去扫盲班勤快点,若是能那个证出来,哪怕是最低的初小呢,
将来想找个好工作也能更容易些。”
嗯?找好工作?方大海这是又透露什么内部消息了?
虽然这里坐着的很多人,和方大海并不算熟悉,有些甚至连着见面都没有,可因为于大庆和几个以往跟着去套兔子的孩子,方大海的名字在这一片那是相当的有名,甚至这些大孩子们在出去做活儿,遇上别人欺负的时候,也曾扯过他的名字,来一句我有兄弟可是公安这样的话。
再有这一排的院子能建起来也有方大海的帮忙,所以听到说是他的意思,所有孩子都立马慎重了起来。有个同样脑子不满的,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里的事儿,转头问于大庆。
“大海那边……是有厂子要招人了?”
于大庆看了这人一眼,想了想,慢慢的点了点头。
“他没说,不过看他的意思,估计会有。”
这一句话,可是点亮了不少人的眼睛了!好几个都嘻嘻嘻的笑出了声。
“要是真有厂子招人,那肯定比蜂窝煤铺子好啊。”
“可不是,你看那些厂子里的人,干的活儿不比咱们的多,可挣得钱呢?保底那可就是10块!还有休息日什么的。”
“可不是,一旦干的时间长了,那工资也涨的快,稍微能干点的,可就有18-25块呢。”
“我听说,还有工会会帮他们要求涨工资什么的。”
工厂确实好,于大庆和方大海家的院子里人都熟悉,早就知道那些大师傅的工钱了。
“何家二叔一个月有40多呢,他们院子里一个大师傅,也差不多这个数。”
“好家伙,这就是样一大家子都够吃喝了。”
想想那工厂里的好工资,想想如今这辛苦的日子,几个大孩子咬咬牙,也来了一句:
“学,我们都想法子继续学,不学出个证来,那将来可是要亏大钱的。”
“对,反正扫盲班又不收钱,咱们学了就是赚了。”
很好,大家读书的积极性又起来了。要这么的,那等着大海哥能介绍人考核的时候,想来能去参加考试的人就更多了吧!那或许会有更多小伙伴们走向更好的路。
这么一想,于大庆欢喜起来,摸着鼻子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算是为这一次的谈话再加了一把火。
“大海哥说了,让我去考高小呢,说是考出来,将来路子更宽。”
直到于大庆和方大海最好,可听着这样的话,小伙伴们还是微微的酸了一下。不用想也知道,这更宽的路肯定挣钱也多。哎,他们还是落后了呀。
孤儿们筹谋着更好的路,方大海也用心的盯着各个工厂的兴建,只是这厂子还没轰轰烈烈的大搞起来,另一件已经流传许久的事儿反而先出炉了,炸了整个京城,不,或许是整个我党统治范围内的所有人。
“《婚姻法》?怎么政府一上来不搞什么约法三章的那个法,先搞了这个?”
很多人对政府上来首先颁布《婚姻法》的做法很迷。可不管怎么迷,该宣传单的还是要宣传,该听的也一样要听。所以喽,这个女子18,男子20才能结婚的事儿,一下就传开了。
让很多习惯了十五、六就结婚的人感觉相当的迷茫。
“这,这,怎么定了这么个岁数?18?那不成老姑娘了?”
“20才成婚?在我们乡下,20没娶媳妇的,那可就是老光棍了呀。”
对,这个时候就是这么个习俗,20没结婚,那就和现代40了一样,成了婚姻市场的滞销品。爹妈都能愁死,走出去都像是低人一等一样。
所以这个婚姻法一出来,哪怕军管所无数次来宣传说什么结婚要去领结婚证什么的。年岁稍大,已经做了父母的老百姓们还是很默契的用沉默做出了抵抗。
至于小年轻们……哪怕他们也好想搞个证潮流一下,可这岁数……除非私下改个岁数去登记,不然真让他们按照法律规定去做,真的是很难在家里通过呀。特别是在乡下地方,那更是将这事儿听过就算,全当是个笑话,丢到了脑后去了,依然执行着他们的习惯走着婚丧嫁娶的流程。
不过别人能当笑话,何毛柱不会,他在知道这事儿后的第一时间,就寻了自家老三蔡福来,在蔡福来的小院子里,一边吃喝酒一边发愁。
“还真是让大海那孩子猜着了,他和大兰子那圆房的事儿……哎,这让我可怎么和大哥说啊!”
何毛柱愁啊,眼见着方大海那孩子是越来越出息了,那一身公安的衣裳穿着,走出走进的,人看着就体面,年岁才这么点,就已经是干部了,再过上4年,那又该是什么样子?怕不是都能当个在办公室里坐着就能拿钱的大干部了吧。
可他们家大兰子呢?也就是近年来去扫盲班认了点字,稍微看着有了点样子,其他的……这样一个童养媳,将来真的能顺利的和方大海圆房吗?即使如今看着大海那孩子讲情义,没有要丢开这个媳妇的意思。可架不住外头……他在饭馆里已经听到不少干部换媳妇的事儿了。保不定就有什么人看中了大海,给他介绍更好的呢。
那样的话,大海……他家大兰子将来可怎么活?从小在那个家长大,来了城里,有了亲叔叔,都没想着从那个家搬出来,这要是一下子不能顺利圆房了,她将来就是想再说个人家都难。
何毛柱越想越难,越想这酒喝的就越快,连着叹息声都连成了串。看着他这样,蔡福来常年不爱说话的嘴,终于是憋不住了,
“二哥,大海不是那样的人。他要真有别的心思,当初进城的时候就能将大兰子送你家去。”
别看蔡福来不爱说话,可心却比他两个哥哥都细,看人也特别的用心。所以在他看来,自家二哥这是没事儿找事儿。
可这样的话是不能安慰人的,特别是已经有点钻牛角尖的,那更是和废话一样。陈爱珍从小厨房端着一盘子炸花生米出来,听到自家男人这话,小白眼都翻起来了。就没见过这么安慰人的。哎,看来只能自己上了。
“二哥,不行你问问,能不能早点?”
你坐着叹气有什么用?要不去问问当事人?看看方大海自己怎么说?
“问什么,不能提早啊,他如今是干部,别人都能当那政策是虚的,他一个公家人,能当
时虚的?”
陈爱珍的话,何毛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是真没听出深意来,只按着字面上的意思回了一句,听的陈爱珍也想笑了。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打开天窗说了亮话,
“我的意思,您在这儿着急也没用,还不如直接问大海呢,他心里若是拿定了主意,你不是就不用愁了?”
“可以后……”
哎呦,怎么还以后啊,以后的事儿以后说还不行吗?这都没发生呢,您着个什么急啊!
哎,不过是一部《婚姻法》这掀起的风浪啊,真的,比任何人像的都夸张!
第149章 谋后路……
何毛柱最终还是没抗住自己内心的焦躁,隐晦的问了方大海有关于圆房的打算。
方大海是什么人?那真是何毛柱一开口,就听明白了他内里真正想问的意思,忍不住失笑反问道:
“二叔,你这是……怕我将来当陈世美?”
嗨,不至于,真不至于,那不是你们还没正经成婚嘛,什么陈世美!不可能,最起码那什么杀妻杀子的事儿是怎么都不会发生的对吧。
“到底时间上……哎,你如今是公家人嘛,总要照着规矩来,那么长时间拖下来,这不是……”
明明心里想了很多,可真问出口……何毛柱自己都觉得,这么不信任方大海有点不厚道。
不过作为娘家人,从情理上来说,他这事儿办的还真是没毛病,不是真心关切自家侄女,也不能这么上心对吧!所以面对何毛柱的不安,方大海很是耐心的给了正面的回答。
“放心吧,二叔,不过是几年的时间而已,又不是等不起。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我真想丢开雨兰,那过去8年里,什么时候不能丢?那时候家里条件可不怎么样,多张嘴吃饭可是会让其他人饿肚子的。那时候都没干这样的事儿,如今不缺吃不缺喝的,日子好好的,我还能没事儿找事儿?”
方大海每一句话说的都合情合理,即使何毛柱心下明白,当初方家不丢开大兰子,未必没有担心自家太过穷困,很可能娶不上媳妇的缘故。可有些话自己心里知道可以,说出来很是不必。此外方大海这人,他看了这一二年,多少也明白,那就是个讲究人。所以即使多少还有些担心,觉得身份上去后,变故难测。可面上却已经露出了几分坦然和放心,点着头微微架了一下。
“二叔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重情义,做事儿也讲究。你别怪二叔想多啊,等你也有了闺女就能明白了,这当长辈的啊,哪怕是孩子大了,老了,也不免要操心。”
这话方大海信,老话不是说了嘛,‘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不过何毛柱这个二叔能做到这份上,确实不容易。从这看,这叔叔当的,还是挺负责的。
既然何毛柱对自家何雨兰这么上心,那方大海投桃报李,自然也会对何毛柱家多上几分心。所以趁着这会儿气氛正好,他不免也多了句嘴。
“大松那儿,二叔,您是怎么打算的?他也不小了。”
“还能怎么办,还没出师呢,等着他16,能上手做个三灶了再说吧。”
16?那就是后年,倒是也不算晚。不过按照方大海大概知道的进程,过几年等着公私合营开始风风火火的卷起来,这外头的饭店……生意可就不怎么兴旺了,到时候别说是何雨松了,就是何毛柱怕是也要想法子另外寻个出路。所以,可以的话,从这会儿起,多结交点人脉总归是好事儿。如果能直接进政府机关去当大厨,那以后才算是彻底的旱涝保收。
就是这样的地方……就目前来说,是不招有点手艺的大厨们眼的,在这些人看来,这样的活儿多是做大锅菜,很掉价。所以想劝点什么,也要注意下言辞。
“我听说**饭庄原来的几个老板拆伙了?”
“可不是,那谁谁谁说是家里出了事儿,要收回股本,不做了。嗨,当别人都不知道呢,这是觉得咱们新政府管的严,所以想跑外头去呗。”
这事儿方大海知道啊,自打政府派了不少工作组什么的,去检查黑心工坊,很多靠着吸血起家的,或是有过不良案底的,都开始心慌了,总觉得形势不好,想拿着钱开溜。这也是为什么他那这事儿开头的缘故,因为能给后头的劝说打埋伏呀。
“要我说,这样的事儿后头怕是还有。”
方大海一脸淡然,眼睛看过去的时候却带着:我有新消息的暗示,看的何毛柱心里微微的一慌。忙不迭的问:
“这怎么说的?莫不是政府又要清查这些人?”
想想前阵子各种调查,何毛柱忍不住细想了一下自家的几个老板。他们……大毛病应该没有,可你要说半点出格的事儿都没办过,这他也不能打包票不是!哎呦,要真是这样,那好容易恢复了买卖,难不成又要干不成,卖包子去了?
“大海,赶紧说说,这到底又……”
“清查不清查的,暂时没听说,不过有人提议,为了了解社会阶层的人口分布,好进行相应的政策制定,将对家庭成员的经济状况和背景进行了调查和划分。”
“嗯?划分经济状况和背景?这,这什么意思?”
何毛柱就是个厨子,对政/治上的事儿,除了日常听点八卦,那是真没分析和了解的脑子。听方大海说了这么一句,愣是没听明白这到底是想干什么,也不明白这对自己的日常生活,甚至于他的老板们,有什么影响。
对此,方大海心里是有准备的,因为如果不是他在明朝那会儿接收了锦衣卫世家教育的记忆传承,又有后世的记忆做辅助,其实对于这种事儿,也一样不怎么敏感。
“简单的来说,就是政府要对所有人做一次成分划分。”
“哦,成分,然后呢?”
成分是什么?没经历过的何毛柱依然懵懂的很。看着他这样,方大海不得不再往细里说了一些。
“比如地主,比如资本家,比如富户等等,这也就是成分,这么说二叔,你能明白吗?”
资本家?地主?
何毛柱倒吸一口凉气!何老大当初来的时候可是说过些乡下地主的遭遇的。不是被抄了家,分了地,就是被审判什么的。老家那儿也就是都遭了灾,原本的地主死了一波,剩下的大半日子也都不好过,这才没遭什么罪。
如果按照这个套路来想的话,那被划分到资本家,富裕户……这后头会是什么下场?别看这会儿看着好像各自相安无事的样。可只听听这一出出的调查,一次次清理,就可以看明白一点,我党代表的工农阶级,和这些富裕资本家阶级……尿不到一个壶里!
等等,这不是想这些人是什么下场的时候,而是……
“东家那边……会是个什么成分?”
“能开得起这么大一个酒楼饭庄,你说能是什么成分?就我知道的那些前店后宅的小铺子,应该是能算小业主,没什么大妨碍,可这家大业大的……怕是都要被划到资本家那一栏去。”
嚯,要是这样,那京城的那些有钱人还真有可能大批往外跑啊!而他们这一跑……他的活儿可怎么办?还能继续工作下去?
人到中年,肉眼可见的失业危机!何毛柱额头的汗都要惊出来了,比他东家老板都紧张起来。
“大海,要是这么的,那得影响多少人的饭碗啊!这,这,这就没有什么缓转余地了?”
嚯,你可真是高看我了,这是我能决定的事儿?
“二叔,我就是个小公安,这事儿我能提早知道,都是侥幸,能有什么法子?哦,对了,这事儿你可别说出去啊,让人知道了,我怕是有麻烦,一个不好,工作都能丢。”
影响工作?哦,对,这事儿既然还没开始,那就说明上头还在保密,这样的要紧事儿若是从他嘴里传出去……别说是方大海的工作要丢,就是他怕是也落不到好。
“明白,
明白,二叔知道好歹,这嘴一定会闭紧的。”
咦,不对啊,既然不好说给外头知道,那大海为啥突然和他说这个?难道……
何毛柱脑子还是有的,特别是在生存压力骤然加大的档口,脑子转速更是超过了平均值。所以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大概的就反应过来了。
带着一脸的恍然,何毛柱不确定的问:
“大海,你这意思是,我该找个后路?”
哎呦,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啊!方大海心下暗暗地松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道:
“您是香满楼的大厨,虽然不是唯一的一个,可情分在这里摆着,在东家还没出事儿的时候总是不好说走就走的。可人不好走,人脉关系总可以走动吧?若是能寻上一两条后路,那将来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抓瞎不是?”
这话没错,若是真像是方大海说的那样,那到时候关账的可能就不是一个两个的饭馆了,到时候一下子出来那么多大厨,这想另外找活儿……肯定竞争很激烈。确实需要先布上一手,做个保险。
“其实您还是比旁人有优势的,您看啊,大松2年后出师,您想提前给他找个落脚地,这可是现成的理由,多找点人,多找点地方,谁都不会奇怪不是?”
这确实,就他那水平,担心他出师后三灶排不上号,所以想预先寻个吃饭的路子,这说到哪儿去都没人会奇怪。
那么问题来了,该往哪儿寻后路才是最稳妥的呢?这可不是大松一个人的事儿,还有他自己呢,可得瞅准了再下手,不然他家一下就该有2个失业人员了。那日子还怎么过?
“两个方向。”
居然还有两个方向?看样子自己这侄女婿是早就替他们想好了呀!哎,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贴心呢。
“你说,这方面你比二叔能耐,你说往哪儿找,二叔就往哪儿去。”
嘿,说的到时够痛快的,只是不知道等你听了建议,这利索劲还能不能维持住。
“工厂、政府机关。”
“啊!去做大锅饭?不是吧!”
看,就知道是这样,表情不对了吧!可惜喽,您这爬了半辈子,最后啊,想安稳过日子,还是得回归祖业去喽。
“二叔,这怎么能说是做大锅饭呢?是为工人阶级服务,是用您的一身好厨艺,服务老百姓,服务工人阶级!咱们家以前可是乡间大厨,是服务底层老百姓的,您这也是子承父业不是?”
方大海这一锤头砸的,何毛柱整个脸都黑了!
第150章 伺候人……
用了半辈子往外爬,好容易爬出个体面的名厨身份,虽说就何毛柱如今这水平,充其量在京城也就能算个名厨中的三流。可好歹也算是有名有姓,说出去也能让人高看一眼了吧!有点脸面了吧!
可一转眼……又要重新成为大锅饭师傅……何毛柱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些不对了。呢喃着问方大海,嗯,或许也是在问这世道:
“难道,以后就没有饭馆了?这多少年,多少代传下来的手艺,难道,难道就没了出路了?”
“那不能,别的不说,最起码国宴什么的,还是要大厨的。还有政事堂什么的,也肯定少不了厨子,毕竟领导也要吃饭不是?对了,还有对外的那些宾馆,这个应该也需要好厨子,毕竟国家体面还是要的。没有个好厨子,来了客人谁招待?至于剩下的……还是那句话,为人民服务嘛,肯定需要厨子们放下点身段,更多服务百姓了。”
这话说的,何毛柱反而越发的没指望了,国宴?对外宾馆?服务大领导?他要有着水平,还用在香满楼一干就那么多年?别说什么情谊不情谊的,若是真有好出去,谁还能不想着往上跳不是?厨子那也是有等级和鄙视链的。
“哎,要这么说,我这学了那么多年的手艺,这,怕是得废啊!”
何毛柱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黯淡无光的后半生职业生涯。萎靡的脑袋都垂下来了!精气神都散了!
看着他这样,方大海心里其实也不怎么好受。可形势在这里摆着呢,这会儿不让何毛柱有个心理准备,将来……还不定打击之下,做出什么荒唐事儿来呢。
当然了,公私合营以后还是有饭馆的,就是那些国营饭店!只是这样的消息方大海不应该知道,所以他即使什么都知道,也不能说出口,或者也不愿意说出口。
国营饭店的厨子难道就一定比工厂的厨子好吗?不一定的。从长远看,国营饭店的庙太小了,不利于厨子提升等级,更不利于隐藏自身。在这个个讲究‘工人老大哥’的时代,工厂才是最安稳的地方。
所以方大海即使知道何毛柱其实还有其他出路,依然引导着他往工厂去想。毕竟这是他的亲戚,他们安稳了,自家同样也能安稳。这是他的私心这他认。
“二叔,其实去工厂也挺好的,你想啊,那大锅饭虽然听着不好听,显不出手艺,可活儿也轻松了不是,教会几个学徒,就能让你揣着手就能领钱。这多惬意啊!不比一日日的再灶台前挥洒汗水舒坦?手痒痒了,给领导们做个小灶,人犯懒了,喝着茶,指点徒弟上手。您琢磨琢磨,这日子是不是其实也挺好?”
都说凡事儿有利有弊,方大海想劝人,那自然要捡着好听的来说。而这话老实说,对于一个已经四十,体力开始走下坡路的何毛柱来说,并不算虚。也确切的卡到了何毛柱的软肋上。
“你要这么说,这工厂厨子倒是反而成了个清闲活儿了?”
“反正我是这么觉着呢,就看您自己怎么琢磨了。”
怎么琢磨?还能怎么琢磨。他哪怕是平日对风向什么的,不怎么敏感呢。可也知道方大海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能这么直白明白的将话说到这份上,那就是说这事儿是一定会发生的。
既然这样,不赶紧的顺势寻个后路,难不成还能靠着他一个厨子和大势对抗?行吧,大锅饭就大锅饭,可这工厂……要不问问政府机关?其实往衙门里去当厨子也挺好的,好歹也能多接触些领导,不定还能给自家孩子多寻点出路出来。
确实挺好,不过去政府机关,那政审可就要严格多了。虽然从目前来看,何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目前他可没听说政府机关要找人,他可不敢打这个包票。
“要不等着划分好了成分之后我帮你问问?目前我就知道我们公安局的后厨那是部队炊事班下来的,其他的怎么找来的,我还真不知道。”
哦,刚才担心老板担心的有些多了,差点忘了这成分的事儿所有人都要过一遍哦,那自己这……该是个什么成分?
“雇工吧,应该是这个,毕竟哪怕是御厨呢,说到底也是个伺候人的。”
这话听着真是够刺耳的,御厨那可是所有厨子心目中最高等的存在了,说一句仰望不及都不为过。到了方大海的嘴里,竟然依旧只落了个伺候人的评价。
“叔,这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好不。你想想,若是真划拉到资本那一头,这以后……”
对对对,这年头,越是不起眼,越是苦命人就越是身家清白,这事儿得记牢了。嗯,老何家那就是雇工,最底层的乡下大厨出身的雇工。
说起这个,那方大海家算什么身份?其实对于这点,方大海也不知道啊!他虽然知道有划成分这事儿,也大概的知道些个什么贫下中农、富农、地主,小业主、资本家之类的分类。可具体到细节……同样两眼一抹黑的很。
当初、好像填各种表格的时候,曾经有过政治面貌这一栏,那时候他怎么填来来着?群众?团员?对了,因为始终没
入党,所以28岁之后,自动变身群众了。哎哎哎,他好像忽视了什么,说起来陆长鸣是不是让他写过入党申请来着?怎么到现在还没批下来?记得考核期应该是半年到2年吧~!他好像已经到时间了啊!不行,明天去问问。这可是关系到他以后进步的。
“……大海,大海?”
“啊?什么?”
“怎么和你说话没反应呢。”
“哦,我走神了,二叔你问什么?”
“我是问你,咱们院子里那林老太太,那样的算什么成分?”
这个……
“应该是城市平民吧。”
“哦,那就好,那样老太太他们应该不用吊着心了。那来福他们……”
哎呦,我的二叔哎,这划成分的事儿不是还没正式下来嘛,您这么问,让我怎么说?即使给出个答案,那也不做数不是。
何毛柱絮絮叨叨的问,其实并不一定是想弄清楚邻居们的成分问题,而是他因为即将到来的职业落差,心里发慌这才啰嗦了些。等着发现方大海实在是有些应付无力的时候,他最终还是找回了一些精神。拍了拍方大海的肩膀,回了自家。
这之后他夜里是不是能睡安稳,这个方大海就管不着了。所以他也不知道,他随口的那一句‘御厨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的话却在不经意间,刻入了何毛柱的心坎里。并在几天后,引动了不少人的瞩目。
那是香满楼生意平淡的一天中午,何毛柱忙完了一桌的菜式,擦着汗走到一边休息,提起了茶壶正准备给自己补充补充水分。厨房出菜口那边,跑堂的急吼吼的过来喊人了。
“何师傅,何师傅。”
“怎么了这是?”
“哎,您在这儿休息呢?那正好,刚上菜的那一桌客人闹起来了。说是咱们的糟溜鱼片里的的鱼肉带刺,扎着他家孩子嘴了。”
嘿,这重做的理由可真够绝的。又不是做御膳,什么时候做个糟溜鱼片还带要剔鱼刺了?满京城的饭馆找找,那都没这么做的。
“东家说了,这确实不关何师傅的事儿。可这客人……”
明白了这客人有来头是吧?
“可不是,那可是***家的老太太。满京城谁不知道,那就是个疼起孩子来蛮不讲理的。所以东家说了,劳烦您帮个手,重新做一份没鱼刺的。好歹哄了他们走再说。”
东家都愿意亏本息事儿了,他一个当厨子能说不?
何毛柱立马放下茶壶,将围裙重新往身上那么一绑,利索的就往后厨灶台那边去。
“行,我这就做,保管一会儿就上。老五,赶紧再片份鱼肉,将鱼刺清理了啊,多摸几遍,生的客人那边再生事儿。”
备菜的老五听着这要求,脸都耷拉下来了,没好气的说到:
“好家伙,这可真是够讲究的,御膳也就这样了。怎么不直接要个鱼丸呢,那肯定没刺。”
听着这话,何毛柱脑子里不知怎么一闪,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道:
“谁让咱们是厨子呢,哪怕当了御厨,做了御膳,那也一样是伺候人的,客人说什么咱们还能反驳不成?”
何毛柱这随口的一句话一出口,后厨里所有的厨师立马就感同身受起来,头灶的大师傅正往盘子上装着菜呢,手一抖一抖的,嘴里都忍不住应和了一句。
“老何说的还真没错,要不怎么说咱们这是勤行呢。除了忙乎,就没多少体面时候,哪怕是走的再高,手艺再好,那也一样要靠着苦干实干混口饭吃。”
连着头灶大师傅都这么唏嘘,别的厨子自然不免也跟着抱屈了起来。这个说自己手臂常年没消过油点子;那个说自己两条手臂,一到下班就开始发抖;还有的说自己天天闻着菜味儿,连着吃饭都吃不下云云。
反正弄到最后,何毛柱突然发现,他这个职业……好像真的挺苦的,那为啥他还总觉得自己挺美,挺自豪呢?难道自己有受虐倾向?
嘿,这可真是不好说哦!反正你媳妇掐你的时候,你同样挺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