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饭◎
从窗外望去, 可以眺到整个城市的夜景。谷翘的眼睛却没去捕捉窗外的霓虹,而是投掷在骆培因身上。
谷翘本决定豪爽地请骆培因一顿,但他只点了几样清淡的,非常给她省钱。她嫌骆培因点的菜式太少, 请服务员隆重介绍一下这里的菜色。
服务员十分热心地推荐着他们这里的澳洲龙虾三文鱼半头鲍, 但是服务员每推荐一道大菜, 谷翘慷慨地说“这个可以”时,骆培因就会否决:“这个你现在不适合吃。你应该吃点清淡的。”
当推荐的半头鲍也被否定时, 服务员不由自主地打量了一下持否决票的男人, 什么叫不适合吃?应该吃点清淡的。翻译过来不就是贵的你不适合吃,应该吃点儿便宜的吗?
他腹诽道, 看来人不可貌相,这人穿得很像样, 举手投足也没半点寒酸之气,看着也是来惯了这类地方, 怎么请女友吃饭这么吝啬。还吝啬得理直气壮, 旁的男人就算嫌菜色贵, 也会装一装, 绞尽脑汁找些看起来像样的理由, 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
这世界可他妈太不公平了,服务生又发现了做阔佬的一个好处, 就是可以理直气壮地小气。反倒是穷人, 到这种场合,可能还要小心翼翼地装大方。
到底是有职业素养的人, 服务生心理活动这样丰富, 面上却照常微笑。不过他最佩服这位点菜的漂亮小姐, 被连着拒绝脸上竟然一点不满都没有。
谷翘笑着问服务员:“有什么红酒推荐吗?”
又是否定:“今天你不能喝酒。”
谷翘的头凑近骆培因, 她耳朵上的红水滴微微晃着,尽可能用只有骆培因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我的疹子已经差不多好了,今天都不痒了。”她想起他刚才拒绝那些菜式,想必也是因为她。
骆培因双手交叉,也低声回她:“好没好,这个我恐怕比你更了解。”他声音虽低,语气却很斩截。
谷翘的疹子长在后背上,骆培因每天帮她上两次药,早晚各一次。他对她的情况比她看得更清楚。
谷翘看着骆培因的指节,脑子里浮现他给她抹药膏的情景,仿佛他用手指推开她皮肤上的药膏就是刚才发生过的事。
这样想着,她的背仿佛有手指在游走。
谷翘半夜痒得醒过来,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去抓,骆培因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去吻她的脸,仿佛这个能让她镇静下来。等她平静下来后,他去房间的小冰箱里拿冰可乐,用薄毛巾裹住冰可乐,在她长疹子的背上慢慢滚着,那股透过毛巾传来的凉意渐渐让痒变得可以忍受了。
虽然听的人绝不会想到这个她脑海里浮现的这情景,但公开谈论这个却让她红了脸,仿佛是被耳环给晃红的。一股酥麻爬上她的背,她知道这个痒和疹子无关。
有第三人在,她不认为这话适合深入,她不再看骆培因的手指,调整了坐姿,重新挺直了后背,笑着对服务生说:“就先点这些,酒就不要了。”
服务员也发现了谷翘脸上的那抹红,他猜是她男朋友的吝啬让她不好意思,要么就是被气的。他又再一次观察了一下男的表情做派,一点儿都不难为情。他心里几乎要为谷翘鸣不平了,精心打扮来赴约,就这么接二连三地被拒绝。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没必要在这里受这个气。
等这为谷翘不平的服务员走了,谷翘脸上的红还没消失。
她笑道:“说好我请客,你这么给我省钱我可不高兴了。刚才那些我虽然不能吃,可你能吃啊,别担心,我一点都不眼馋。一会儿别再拦着我,我都给你点上。”和骆培因分手之后,骨气谷翘有时吃到什么好吃的,都很遗憾他不在她身边,只要他在她身边,她都可以慷慨地请他吃。
骆培因没说行还是不行,他就这么盯着她看。
谷翘耳朵上两只硕大的红水滴微微晃着,她突然笑道:“我十八岁的时候很羡慕小保姆,发了工资,可以把自己打扮得五颜六色。我那时想着随便先找个什么工作,只要能赚钱就行。”
骆培因的目光从谷翘的毛衣、耳环落到她的嘴上,临近年节,谷翘穿得很有要过年的氛围,她毛衣上的红噼里啪啦地往外溅,把她的耳朵都给溅上了一抹红。
“那你后来怎么变了?”骆培因就这么看着她,看她把窗外的霓虹衬成了背景。色彩也是有声音的,她喜欢的是和安静无关的色彩,一定要落地有声,给自己抢占个空间出来。她不肯成为背景,千方百计地浓墨重彩要把一切衬成她的背景。或许她根本就从没变过,她从来都不是个知足常乐的人。
谷翘没有马上回答,她的目光转向了窗外,楼层再低一些,这个城市的夜景不会这么完整地送到她眼里。
“见的多了,想要的也就多了。“谷翘的视线从窗外转回来,睫毛猛地扑开,她看着骆培因笑,
“我胃口太好,什么好东西都想尝一尝。我不希望因为对钱过敏尝不到。”她的眼睛死死咬住骆培因,仿佛他就是她最想要尝的东西。
骆培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每次点餐前问她对什么过敏的人,她那时候胃口太好,除了钱对什么都不过敏。只是他请客,她又没钱回请时,好胃口也不是很值得夸耀的事,有时候还需要遮掩一下,假装胃口没有那么好。
谷翘的膝盖被撞了一下,这次她没躲。她的目光迎上去,仿佛猎人死命盯住自己的猎物:“我十八岁的时候只对钱过敏。没想到今天对钱不过敏了,反倒增加了这么多东西不可以吃。不过没关系,你能吃就行,既然来了,今天这里的特色菜你都要试一试。
“可我不习惯吃独食,我还是喜欢还是你陪我一起吃。”骆培因回视她,“咱们又不是只吃这一顿,以后还长着呢。你有的是时间向我展示你的慷慨。”
谷翘还要再说,骆培因看着她张开的红唇,截住了她要说的话:“还是这次你并不确定‘以后’?别告诉我你这次的尝一尝跟以前一样,只准备浅尝辄止,尝完就跑了,急着去尝下一道。谷翘,你上次同我分手,不会是以为和我分了手,还会尝到更好的吧。”
谷翘听他这么说,一瞬间愣住,血直往脸上涌:“我没有……”
谷翘话没说完,服务生就来送菜了,他听到刚才的话题戛然而止,一声谢谢过后便是沉默。他看谷翘红了脸,想来还是为刚才点菜的事,当着他的面当然不便发作。
服务生放下盘子,背转过身带着托盘离开,心和耳朵却还停留在这一男一女的桌上。他的步子变得很碎,延宕着想听见这一男一女刻意回避他的话。他终于听到那个戴耳环的女孩子说了一句:“我从来没觉得有人会比你更好。”她说得锵然,好像不怕任何人听见。
服务生叹了口气,他此时很想要这位小姐睁开她又大又亮的眼睛看一看,这人连酒都不肯请你喝,多的是有人比他对你更好。这个男的从长相到气质是很不错,可不肯对你好,算什么好。
谷翘就这么咬住骆培因的眼睛,不断地往里深入,仿佛一定要让他看到她心里去。
骆培因直视着谷翘:“如果你觉得找不到更好的,还要分手,那你可就太傻了。可是你在我心里,一直很聪明,不像是会做傻事的人。”
谷翘扑开的睫毛下两只眼睛像两池要溢出来的水,她就这么看着他。只从利益角度上说,当初和他分手,也确实不是最优解。岂止不是最优解,简直是在犯傻。
“谷翘,你记好了,我不是你成功的战利品。不是你觉得有失败的苗头,就可以不要了。”他盯着谷翘的眼睛,“你这双眼睛看起来尤其聪明,这次别让我看错了你。”
骆培因低头夹了一筷子莴笋给她:“尝尝,看有你做的好吃吗?很多时候我尝试别的新食物,好像是为了确定我最喜欢的永远都是那几样。这方面我不如你。”
他尝了一片莴笋,离他的记忆很有距离。也许那菜不只是菜,还有他关于家的想象。
他为这道菜还特地去过唐人街,可惜并没找到。那时候他在街上听到《漂洋过海来看你》,想到了在国内的谷翘,她爽约了,并且以后不会再来。他想到她的脸,想起她的承诺,简直恨得他牙痒。
谷翘尝了一筷莴笋片,她好几年不做了,都忘了以前她做的是什么味道。她没时间做饭,偶尔做,也会刻意规避开他爱吃的,她当年承诺过而没有给他做过的。
谷翘咀嚼得很慢,等这个莴笋片彻底消失在她嘴里,谷翘说:“等这次回去我做给你吃,这次我不会食言了。”
听到他说尝试,她一瞬间马上想到,他和她分手后并没别的女友,可未必没有别的失败尝试。她简直服了自己,就连他失败的尝试,她都要介意。她不会再给他机会了,连尝试失败的机会都不会再给他。
骆培因看着谷翘笑:“这次不急,你吃了好几天清淡的了,等你疹子好了,咱们还是先尝试一下别的。”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你现在还痒吗?”
谷翘摇头,避免去看骆培因的手指,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联想。整顿饭,两人的膝盖似有若无地触碰着,谷翘没喝酒,她的脸色却随着蜡烛的摇曳越来越红。
服务生本以为谷翘脸上那明显的红至少一半是因为气愤导致的难堪,毕竟高高兴兴赴约,没点一个自己想吃的菜。然而到结账时,服务生才发现自己猜错了。大错特错。
是戴红耳环的小姐买的单,她旁边的男的连客气都没客气,好像女的买单天经地义。服务生还得到了不少的小费。真是大方,他一连说了三遍谢谢也没表达够自己的谢意和惊讶。服务生发现他被骆培因的气质模样迷惑了,他竟然误会请客的人是……
看着男人很自然地为戴红耳环的女孩子披上大衣,服务生的头脑陷入了高速运转。不会吧,难道是……刚才男人不肯点大菜在服务生眼里也有了新的含义。怪不得能傍上年轻漂亮有钱还大方的小姑娘呢,光长得好可还不够。这碗饭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直到电梯里,谷翘脸上的红还没消散,骆培因凑到她耳边笑着说:“你脸怎么这么红?倒是我,才该脸红呢。”
“嗯?”
骆培因继续笑:“你没看见那服务生的眼神,他一定把我当成了吃软饭的。”
142 ? 第 142 章
◎清算◎
临近春节, 空气里弥漫着过节的气息,两边霓虹的招牌像醉了酒似的,晕眩地吐出五颜六色的光,抢着闹着往人眼里扑。
餐厅离酒店不远, 两人朝着酒店走。江南的冬风不比北方, 总带着些潮湿。骆培因习惯性地把大衣分享给谷翘一半, 帮她挡住了风口。这动作他做得太过熟练。谷翘躲在骆培因的大衣里,隔着层层的衣物分享着他的体温。两个平常都是走路很快的人, 这次却走得很慢。以前在一起的时间太短, 做什么都太着急了。
谷翘和骆培因的酒店房间不在一个楼层。虽然两人见面多少有些不方便,但她当初还是给自己单独开了一间房, 那样工作更方便,小田也可以直接到房间来找她沟通, 毕竟有时电话沟通并不那么顺畅。
他们在这方面倒是很公平,轮流着去对方的房间。今天轮到去骆培因的房间。
谷翘在骆培因的房间里又发现了烟头, 桌上烟灰缸里不止一个。她再一次发现他抽烟。很明显, 她这嗜好是和她分手后染上的。她很难觉得这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谷翘在心里想象着他点起第一支烟的情形:“我跟你说分手的时候, 你是不是挺恨我的?”分手对他的影响也许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骆培因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你当初提分手的时候, 不会以为我会高高兴兴接受吧。谷翘。我现在非常好奇, 我以前在你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
骆培因的视线转到谷翘的红水滴耳环,他拉了拉, 突然笑道:“可要说恨, 也真他妈不知道应该恨谁。毕竟咱们在一起那么多时间,你只有说分手的那些分钟让人觉得可恨。”这笑有自嘲的成分, 他今天像开玩笑一样问出这句话, 但是在他不够释然的时候, 这对于他确实是个问题。
尽管他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算特别长, 但他脑子里储存了太多关于谷翘的片段。公交车里穿黄衬衣用枣子打人的她;颐和园里穿着蓝底黄花的毛衣照来照去都是一样的笑的她;在寒风里笑着卖手套也不怕把风喝进去的她;将卖东西的钱买围巾给他戴的她;在大雪纷飞里急着奔向火车站的她;骑着三轮带着锅碗瓢盆到医院照顾他的她;关于亲吻脑子里总是有一堆奇形怪状想法每次都要吃各种口味泡泡糖的她……
他们的共同记忆太多了,而记忆是不能被覆盖的。他不能因为谷翘提分手时格外可恶,就把之前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都抹除掉,或者把以前的她都打上可厌的标签。
他对她的恨和忘记无法稳固存在,得提防以前关于她的记忆时不时冒出来。记忆混杂在一起,永远不能清爽,清爽地恨、清爽地厌恶或者清爽地忘记都太过困难。永远是掺杂不清,当他决定忘记她的时候,分手之前的记忆就涌了出来,他甚至记得她问他“你能不能只喜欢我”时的表情;然而当他想念她的时候,她分手时说的狠话就会冒出来,让这想念变得鬼祟,永远无法名正言顺,惦念着一个主动和他分手的人算什么呢?
骆培因被这些记忆搅得不能平静,抽烟是一个让他恢复平静的方法,而且不会坏别的事。后来这习惯就延续了下来。
谷翘拿起桌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颗烟用长火柴点燃,她看着烟尾钻出橙红色的火苗,嘬着嘴吸了一口,她仿佛是想借用抽烟来想象他当时的心情,但她抽得太不熟练,只抽了两口就咳起来,她不小心咳出了泪。他拿起她嘴上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他的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她的睫毛在他的掌心里发颤,那被呛出的泪滴随着颤抖的睫毛落在他的掌心里。连带着她的嘴唇也跟着有点儿颤。
分手的日子里,他所有记忆里的她都比今天的她更肉嘟嘟一点,他再见她时,她脸上的婴儿肥已经完全消退了。他是想过报复她,但当他开车到她住的旅店时,那点想法就全都消失了。他还是舍不得。
“我那时候真想把你的心剖开看一看,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了让骆培因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主动勾住骆培因的脖子,堵上了他的嘴。他在她的下唇咬出一个个印子,她被咬得发疼,心也跟着发疼。谷翘的红毛衣本来还算宽松,但随着一只手掌插进来,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毛衣也随着胸脯的剧烈起伏变得越来越紧。
骆培因没办法把她的心彻底剖开看一看,只能隔着她的皮肤去一遍遍感受她的心跳。谷翘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混杂在一起,那起伏的柔软抵着他的手心,任他按压揉捏着,他的手指力度很大,仿佛要抓揉出一个心的形状来。他当初心一阵阵地发疼,此刻他也要让她一样的疼,好让她明白明白他,不是这么容易就过去的。她怎么以为提完分手他就能轻易地让这段感情彻底过去呢?怎么可能?
谷翘被按疼了,嘴里忍不住发出嘶嘶声,被骆培因抓揉的东西仿佛长出了尖尖的小红嘴,一个劲儿地往他手掌里啄,好像在一遍一遍地吻他的掌心。
骆培因贴着她的耳朵说:“你身体哪个部位都比你的嘴诚实。”可是当年隔着太平洋,电话是他们唯一的联系方式。
谷翘的红毛衣像是着了火,把她整个人都烧烫了。一股麻酥酥的感觉从腰间传上她的背脊,这股感觉窜到全身,像是有无处不在的羽毛搔她的痒。但她知道这痒和背上起的疹子无关。她抱他抱得越来越紧。
谷翘倒在雪白的床单上,黑发大片散开,骆培因像拆礼物一样把她一层一层地剥开,直到她全身唯一的穿戴就剩下耳朵上那血红的水滴。这抹血红把床单衬得更白了。
跟谷翘的红耳环比,她后背上残存的那几粒疹子的红简直可以忽略,但当那股麻酥酥的感觉在她全身乱窜的时候,他却仿佛想起他应该像以前一样给她涂保湿药膏。
谷翘背对着骆培因,她扯过毯子遮盖住不需要抹药的部分,随着呼吸起伏凹下去的腰窝一下都被毯子罩住了。橙红的灯光透过台灯罩渗出来,尽管他见过她的全部,但是这会儿不一样。
“上次三天就好了,也不知道这次怎么这么慢。”
“上次?我之前给你抹药的时候你怎么没提过?”
“好久之前的事了。”好像因为时间太久远,没有必要提起。
“好久之前,到底有多久?”像她这种足够健康又没过敏史的人,长湿疹大概率也和这次一样是精神压力过大。
谷翘没有马上回答,骆培因马上猜出那是六十万汇票不能兑换之后。
他没再就着这个话题问下去:“也是后背吗?”
谷翘嗯了一声。
“那次你是自己抹的药?”
“嗯,虽然不那么方便,但也没问题。”这次谷翘本来也没想让骆培因帮她。当她说用棉签自己抹省得传染上他时,他像以前一样笑话她生物常识欠缺,传染可不是这么轻易的。他从不嘲笑她的文化水平,但生物常识除外。
骆培因在嘲笑完她之后,坚持早晚帮她涂抹药。谷翘自己都很惊奇,就只是涂药而已。因为白天太过疲累,因为他的手指升腾起的渴望很快就随着身体一起沉睡下去。
之前的几天,他们分外地清白,涂药就只是涂药而已,一起睡觉也就只是一起睡觉而已,连被子都各盖各的。不,不只睡觉而已,她前两天刚长疹子的时候,痒得厉害。他的睡眠不知怎么竟和她同步上了,她被痒醒的同时,他竟也醒了。他在她痒得受不了的时候帮她一遍一遍地冰敷,直到这痒止住。
谷翘刚说完,就听见骆培因在背后笑:“你自己可真是什么都能干。“
谷翘用沉默领受了这夸奖,她是都可以自己做,但自己手绕到后背用长棉签涂抹和他用手指推开完全是两种感觉,根本做不到他这么细致。
谷翘任他的手指将药膏一点点推开,她能清晰地感到他手指的纹路。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儿烫,不过背对着骆培因,他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那股酥麻又窜上来,谷翘的两条腿忍不住绞得越来越紧。本来之前床单冰凉且平整,现在因为她不光增加了温度,也多了一点皱褶。谷翘又把毯子往上提了那么一两公分,她并不是个在亲密上很容易害羞的人,但他只是帮她抹保湿药膏而已。
“你当初一个人涂药膏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
这样问的时候,骆培因的手指正在将她背脊线上的保湿膏推平,好彻底溶于她的皮肤。谷翘感觉不光她的脸越来越烫,就连后背也慢慢发烫。谷翘本来只有后背那几粒疹子是红的,慢慢随着骆培因的手指滑动,她整个肩背慢慢都染上了一层红晕。
“嗯。”这声嗯很轻。她确实想起了他。但想起他,却不是想如果他在身边,可以为她后背抹药。她想起他是为另一件事。长一次疹子就这么难受,他小时候动不动就过敏可太不容易了。
“你这嗯可太敷衍了,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骆培因的手指并没有因为怀疑谷翘敷衍,而变得粗略,反而更细致了。
谷翘的呼吸随着骆培因手指的动作越来越急促,她的身体也随着呼吸的频率起伏着。毯子慢慢往下滑了一点,露出她凹下去的腰窝。
保湿膏抹到最后,对谷翘倒成了煎熬。等这药膏涂完,骆培因注视着谷翘的耳根:“你的耳朵好像被耳环染了色一样。”
谷翘马上听出他说她耳朵很红:“你手上沾了药膏,赶快去洗一洗吧。”
谷翘听着卫生间的流水声,等这流水声停止,她的耳朵依然很红。骆培因摩挲着谷翘的下巴,他刚洗过的手指带着点儿凉意,但并没降低她脸上的温度。
谷翘突然开了口:“你小时候过敏是不是很难受?”对那么多东西过敏,小时候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一定生活得很难吧。
这个问题好像并不在骆培因的意料之内,他说得很简单:“还好。”
“你老说我不说实话,你好像对我说的也未必都是实话。”谷翘咬了咬下唇,继续说,“我说这话,你可能会认为我是在倒打一耙,但是其实我对待你的方式,有一部分是跟你学的。你还记得那次黄大发在雪天里出事儿,咱们俩去医院吗?你一开始坚持要让我走,说一个人就能处理。那时候我就知道其实你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如果一个人不愿意麻烦别人,那么不管他说没说,那么他也肯定受不了别人老麻烦他。”
“跟我学的,当初你不是一直陪我在医院里吗?谷翘,不是你说在前头,你这就不叫倒打一耙。”
骆培因一把将谷翘抱起来,毯子从她身上滚下来,她整个人完全地展露在他面前。骆培因将谷翘放在身上:“既然你跟我学,那你应该学点别的。”
骆培因很细致地吻她,在她的肩头留下细细密密的牙印:“你说跟我学?我从来都没想过和你分手?一次这样的念头都没动过。你要真跟我学,就永远不该说出分手这两个字。”他是真一次都没想过,这个选择从来没在他的脑子里出现过。即使她不止一次地毁掉对他的约定,他想的也是远距离恋爱必然会带来的问题,他不是一个完全没有容错率的人。那时骆培因想,只要解决了距离问题,这一切就可以避免了。
他想的那个方案最终没有实施。谷翘和他说分手的时候,他的沉默不是因为默认,甚至连无话可说都不是,因为那个选择从来没出现过,以至于听见的一瞬,需要大量时间来反应。
骆培因慢慢抬起谷翘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既然以前学错了,现在也还来得及。”
骆培因关了灯。黑暗里他的手指滑到谷翘刚才被毯子遮盖的部位,一点点描摹她身体的曲线,用嘴唇和手指一遍遍地熟悉爱抚她。他的手指落到谷翘的肩头:“这你怎么不学了?”
谷翘学了,并且学得很好,很快就变得不比这个老师差多少。
谷翘身体的渴望被骆培因一点点点燃,后来这温柔消失了,他的手指粗野起来,连话也变得粗野。谷翘从没听过他讲这么粗野的话,也从没想过这种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连听一听都觉得脸红,但他的手指和一切让她知道这就是他。
谷翘的渴望并没有被这陌生的粗野压下去,反而身体里原始的欲望之火被他的手指烧得越来越旺,而且怎么都没办法熄灭,她等待着他来填满,但是他却迟迟不来。她在黑暗里听到自己无法平抑的喘息声。
灯在这时又被打开了,她脸上的表情在骆培因眼里无所遁形,她微微偏过脸,长发遮住了她脸上的红晕,骆培因用手指把她的头发拨开,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无论什么样,我都喜欢。”
骆培因的下一句是:“你想要我吗?”
谷翘咬住下唇,嗯了一声,她的脸因为他的那些话已经变得赤红。
骆培因抬起她的下巴,强迫谷翘盯着他的眼睛,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你想要我么?”
谷翘快速地应了一声,但骆培因并没因此放过她:“我有的东西,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但你得清楚地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欲望烧走了谷翘的羞耻感,她盯着骆培因的眼睛,说出了她以为她这辈子永远不会说出的话。
□*□
谷翘耳朵上的红水滴剧烈晃动着,她的身体被搅乱的同时,头脑也被彻底搅乱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剩下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他是她的,她抱住骆培因,箍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紧。
当他整个把她穿透时,谷翘一瞬间疼得叫出了声音,连脸上的红都褪了色。骆培因就这么埋在她的身体里,她耳朵上的红水滴不再晃动,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骆培因去吻谷翘鼻尖上的汗珠,他这样抱着她,谷翘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是一个人。
骆培因一边吻谷翘的脸,一边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熟悉她,或者说让她足够熟悉他。直到她脸上的红润重新回来,她静止的耳环才重新有节奏地晃动起来。
一切的声音都没有他对她说的话清晰,骆培因在她耳边一字一字地说:“以后咱们不要再分开了。”
谷翘听见自己很快说了一个好字。
143 ? 第 143 章
◎表哥◎
谷翘今天早上见到骆培因, 简直有些怀疑昨晚有些情景是在梦里发生的,那些粗野的话实在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然而她身体上的那些痕迹提醒她,她记忆里的一切全都发生过。好在那些痕迹都在她的衣服里面,只有她和骆培因直到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谷翘在电梯里想起骆培因昨晚说的那些话, 还不禁有点儿耳热。
骆培因见谷翘愣神, 不由笑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
谷翘已经给上海新店选好了址, 今天上午签完合同,她在上海的工作就彻底结束了。她特意推迟了行程, 主动对骆培因说, 既然上海和苏州离得这么近,咱们不如开车去苏州玩玩。这是难得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机会。过年店里还要营业, 她不可能完全不工作。
家里人体谅她过年还要工作,特地全家整整齐齐一起来京陪她过年, 因为姥姥感冒耽误了行程,原来的到达时间改到了大年三十。有这么一大家子在, 她也不可能总陪着他。
小田因为今天要回京, 一大早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 就去采购沪上特产, 准备为自己爸妈以及七大姑八大姨置办年礼。当然她一半也是不想打扰谷翘和她的男朋友。她看出这俩人聚少离多, 难得见次面,还总有好几百度的电灯泡在。
谷翘站在电梯里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两人在上海见面这么多天, 只有今天才可以吃一顿只有两个人的早饭。
电梯停下, 又上来一个人,这人墨镜帽子全幅装备, 谷翘不用看脸, 就知道是林海川。只有林海川这样戒备, 生怕别人认出他来, 又生怕别人认不出他。
考虑到林海川的心理,谷翘并没主动跟他打招呼。她和骆培因今天去新餐厅吃早饭,要是打招呼,不免要对着林海川客套一句,要不要一起去吃,毕竟他是陪她一起来工作的。林海川虽然未必会愿意和一对情侣一起吃饭,但难保万一。
偏偏想什么来什么,出了电梯,林海川问谷翘:“你们去哪儿吃饭?”
谷翘说了一个餐厅的名字,林海川并没让话题终止:“我听朋友说这儿的汤包不错,来这么多天,我还没去吃过呢。”
林海川话都这样说了,谷翘就不得不问一句:“要不要一起去吃?”
想不到林海川竟马上说:“我本来也想去这里,那就一起去吧。”
谷翘有些抱歉地看骆培因,发现他也在看她。她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竟然会一点儿眼色都没有呢?
林海川并不想做电灯泡,打扰谷翘和她男朋友的二人世界。多的是想要和他一起吃早餐的人,他未必有心情和人一起吃,只不过呢,他马上就要离开上海,有两件事他必须要问谷翘。
第一件就是求签的事。
林海川一见到什么张作家电脑中毒的报道,就觉得谷翘纯属倒霉,发行这软件前应该去庙里拜一拜。
他初来上海的好心情被电脑病毒扫了个精光,那些记者对他的正面新闻不够关注,他一跟负面新闻有联系,马上就像蚂蚁那样围了上来,好像他是一粒米,要齐心合作把他弄走。
据林海川小时候的经验,蚂蚁大规模活动,一般是下雨的前兆。果不其然当天上海就下起了雨,但谷翘偏偏告诉他,她去庙里求了签,上上签,“遇水则发。”仿佛这是一件好事。
林海川本来是个无神论者,不过自从演戏来就有些相信命运这东西。
谷翘这样自信,林海川也开始半信半疑,觉得这或许真是件好事,而不是一桩晦气。随着谷翘一次次跟他同步消息,他对记者讲的话也越来越多,说话也越发有底气。他请记者为了维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一定多支持他的正版普及签售活动,多一分宣传,少无数人受害。
如今软件销量不降反升,林海川也不得不相信谷翘求的签确实很灵。
林海川并没有谷翘想得那样没有眼色,比如这次他就主动要求坐副驾驶,坐驾驶位后面,跟拿人当司机一样。他在这方面多少有点儿自知之明,骆培因愿意给谷翘当司机,可未必愿意给他当司机。他现在总算知道骆培因为什么坚持住酒店了,他的职级可以在酒店里免费住套房,又是享受惯了的,自然不愿意买房装修一步步地来。
不过呢,一个人如果太贪享受,很容易就抓不住时代赋予的机会。
谷翘坚持把林海川请到了后排。
林海川更喜欢坐谷翘男朋友的车,起码很稳当。谷翘一着急开起车来特别野,不管不顾的,他坐过两次,其中一次,他觉得谷翘简直要把他颠出去。
“谷翘,你到底在哪里求的签?可真准。”挂不得谷翘遇到这么大一危机,一点儿也没看到她焦虑,做每件事前都好像一定会成功一样。这个签也太灵了,他马上就要离开上海,在离开之前,他也要去庙里问一问。
骆培因听到谷翘去求签,倒也有点儿好奇:“你求的什么签?”
她哪里有时间去求签,不过是林海川太焦虑,她知道他有些迷信,故意拿这话让他稳定一下情绪。没想到他还真特别当回事。
谷翘笑道:“心诚则灵,你要是足够诚心,去哪家庙都是一样。要是心不诚,哪家庙都不灵。”
林海川将信将疑,思考再三还是问出了他第二件关心的事:“谷翘,你表哥现在还在上海吗?”
他至今还记得姓赵的说,谷翘的表哥可以帮谷翘拿到很低的折扣,这个折扣很可能低于九折。这对他很有些诱惑力。他现在全款纵然买不起,但是贷款也不是不能考虑。他呢,和谷翘表哥非亲非故,请人帮自己打这么大的折扣也不现实。不过呢,也许谷翘表哥和之前他房子的开发商一样,慧眼识珠,愿意帮他争取一个大的折扣也说不定。
谷翘听到“表哥”二字下意识地看了骆培因一眼,她只嗯了一声:“在。”
“你还有表哥在上海吗?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谷翘心里说,除了你,我还哪有别的表哥。
林海川听骆培因这么说,也有些好奇,按理说这俩人认识这么多年了,应该对彼此的亲戚还算熟悉吧,而且按那个姓赵的说法,谷翘应该和她这个在上海的“表哥”关系很不错,要是不怎么联系的亲戚,怎么会给这么大的折扣。
骆培因问谷翘:“你怎么光和别人提你表哥,也不和我提一提?”
“我其实根本没有提,这是个误会。”
林海川被两人的对话引得越来越好奇,临时把买房的事给忘了。他本来善心发作,还想再劝一劝谷翘买房,以后房价会越来越高,现在买房准没错。既然她表哥能帮她拿到九折以下的折扣,现在不买什么时候买。
谷翘不想林海川再说出什么来,索性直接认了,她对骆培因说:“除了你,我在上海还能有哪个表哥?我们大明星以为咱们有血缘关系。具体的我以后再跟你说。”不光在上海,她“表哥”“表哥”不离口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林海川当场愣了,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谷翘管她男朋友叫表哥,这个表哥可以有很低的折扣买房却不买。现在买房的事早被他抛到了一边,他对两个人故事的好奇胜过了对房子的好奇,但他发觉两个人并不想满足他的好奇,也很不欢迎他的好奇。
置身于这样的空气中,林海川演员的敏感性终于爬了上来。三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数字,如果是三个人的话,那里面往往有一个人是多余的。
很明显,这个多余的不是别人,正是他。
他终于意识到这两个人不光不欢迎他的好奇,就连他本人,也是不怎么欢迎的。只是碍于礼貌,不便表示。
好在他的移动电话响了,挂掉电话,林海川笑道:“报纸整天宣传我来上海了,想瞒人根本瞒不住,一天到晚都是些邀我吃饭的电话,总拒绝也不合适,这次又是朋友,唉……我也不是非要临时放你们的鸽子,但是好朋友盛情难却,我只好改天再和你们吃饭了,你们就把我放前面路口吧。”
对于这个足够识趣的人,骆培因也展现出了友好:“你去哪儿,我送你去。”
林海川忙拒绝:“不用,不用,把我放路口就行。”
谷翘在心里说,林海川这次演技可着实不太好。不过她倒是很感谢他的烂演技,给了她和骆培因一个单独吃饭的机会。
“具体怎么回事,说说吧。”
“那天我出门,林海川正要去看房,我就捎了他一段,正好碰见赵钺,他就提起了你。”谷翘突然笑道,“昨天赵钺打电话祝贺我,我直接跟他说了咱俩的关系,他说要请咱们吃饭,我想咱们两个人,总不好吃他一个人的请,就说咱们两个人请他。”
“你说得对,是该咱们两个请他。”
144 ? 第 144 章
◎戒指◎
饭桌上, 骆老四听他父亲说,二哥现在常驻上海,今年要回家过年。
骆老四忍不住说:“既然二哥在上海,那他一定听说表姐的事了。”谷翘的商业轨迹, 在他锲而不舍的宣传之下, 他的父亲母亲已经非常熟悉了。他也很想他的二哥好好知道知道。
二哥既然常驻上海, 应该知道表姐的软件卖得很好,当初被分手的前女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风头, 也不知道他到底后不后悔。
骆老四倒很愿意他二哥好好尝一尝后悔的滋味。当年他让家中亲朋都知道了表姐和二哥在一起的事, 结果没多久两人就分手了,这对表姐是多么大的伤害。他要早知道两个人分手, 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好在表姐根本没怪他。
可即使表姐不怪他, 他未尝不怪自己。
他同学里也有《侠盗奇缘》的爱好者,骆老四一路新闻跟过来, 当电脑病毒新闻沸沸扬扬的时候, 他很为表姐捏了一把汗, 本来他在家里动不动提谷翘, 那两天在饭桌上很是沉默了一会儿。他特意打电话给表姐鼓励她, 想来他的鼓励很见成效,极大地激发了他表姐的斗志。后来看着风波过去, 表姐的软件越买越好, 他很为表姐高兴,暂时被他搁置的话题被他又在饭桌上重新提了起来。
骆老四的同学都知道他有一个卖软件的表姐, 可以无偿使用最新的软件。骆老四也不白享受表姐给他的福利。凡是同学新添了电脑, 或是要购置新软件, 他第一时间推销谷翘的软件专卖店, 俨然是谷佳软件专卖店驻附中的推广大使。
骆伯桉已经不止一次从老四嘴里听到谷翘,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成绩当然很好。但是一天到晚地提,是在暗示他什么吗?儿子和谷翘的事又不是他拆散的。
当然,他固然不是很支持儿子和谷翘在一起,可是儿子后来和谷翘分手得如此迅速,也不是他希望的。到底是亲戚,闹出这种事来,见面都难堪。每次谷翘来家,他都刻意避开,避不开的时候,听谷翘叫他姨夫,他心里也非常地复杂,因为觉得儿子对不起谷翘,他对谷翘笑得格外热情慈祥。这热情慈祥过了度,连带着谷翘也不自在。
可是木已成舟,两人已经分手了,再提别的也没有意思。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倒也没必要提旧事让他难堪。
他咳了一声,提醒自己的小儿子:“等你二哥回来了,不要再在桌上提你表姐。”
骆老四不服气道:“为什么不能提?报纸上都天天提,我怎么就不能提了?”
骆伯桉并没有向儿子解释,他只瞪了小儿子一眼。骆老四到底惧怕他的父亲,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骆太太也提醒自己儿子,等他二哥回来,就别提表姐了。
骆老四假装天真地问:“为什么不能提?表姐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二哥的事,我想二哥一定会为表姐的成功高兴的。”
骆太太懒得向儿子解释:“你如果再提,今年的压岁钱可就没了。”骆太太在报纸上看到谷翘的新闻,心情十分地复杂。谷翘拒绝了她安排的路,走上了她自己的路。不过老四当着丈夫面提起谷翘的成就,她倒是高兴的,无论如何谷翘都是她的娘家人,她们都姓谷。被丈夫低估自己的娘家人,无论如何不是一件高兴事。
父母都不允许他提表姐,骆老四只好向三姐寻求支持。
但骆老三看着弟弟这张碎嘴,也说了同样的话:“等二哥回来了,你不要在他面前动不动提表姐。”
骆老三很好奇 ,就她弟弟这样的一个碎嘴子,怎么在学校里还会有女孩子喜欢。现在的小女生真是不会看人,要是这些小女孩儿知道他这副样子,保证没一个会看上他。然而看不看得上,骆老四根本就不在乎,他现在脑子里根本没有这跟弦。
骆老四觉得自己三姐很不仗义:“表姐店里上新了什么软件,可是第一时间想着你,免费送给你。你难道不应该为表姐做点什么吗?”
“我做的比你多多了。”她现在送朋友的生日礼物,都是谷翘店里的教育软件。怕谷翘不肯收她一个未成年人的钱,她去店里买软件的时候,还很小心,生怕翘表姐认出来。
老三觉得弟弟实在蠢透了:“你为什么认定了是二哥提的分手?表姐跟你说过是二哥提的分手吗?万一这分手是表姐提的呢?老四,二哥的礼物你也没少收吧。这么对待每年送你礼物的哥哥,不太合适吧。”
骆老四确实每年都收到二哥送他的礼物,但他觉得二哥送的礼物很敷衍,完全是出于礼貌,而不是像表姐那样考虑他个人的喜好。是以,虽然他每年都收二哥的礼物,但一点儿都不妨碍他坚持站在表姐一边。
骆老四完全不同意他三姐的看法:“怎么可能?你就是被二哥给收买了。”
骆老四不屑地切了一声:“二哥如果不打算和表姐一直在一起,怎么会特地和家里公布?公布完,过不多久就分手,这又是何必?除了带来一堆说不清的口舌,什么好处都没有。二哥怎么会拿感情的事闹着玩儿。”
骆老四嘟囔了一句:“谁知道他为什么呢?”
骆老三嫌弃地看了老四一眼:“跟你说你也不懂,二哥做什么事特意通知家里了?别说你了,就连爸爸,二哥做什么决定都未必告诉他。为什么他和表姐在一起,就通知家里?一定是表姐对两人的感情并没有那么确定,他要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他是认真的。我看二哥大概率是被表姐甩了,你就别在他面前刻意提表姐,在他伤口撒盐了。”
老四还是不认同三姐的话:“那你为什么说分手是表姐提的,难道表姐就是拿感情闹着玩的人吗?我看表姐比二哥认真多了。”
老三不想再对牛弹琴,直接说:“我从来没说表姐拿感情闹着玩。但我想问问你,你这么认定分手不是表姐提的,你是认为表姐连提分手的资格都没有吗?”
“当然不是……”老四被他三姐这么倒打一耙,气得简直说不出话,他表姐当然有主动说分手的资格,只是……
家里人都劝他不要当着二哥的面提表姐。骆老四心里想,看来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这边。不过呢,他嘴上可以不提,但没人能阻止他把关于谷翘的报纸放在家里,他想,就算他不提,二哥终究会从报纸上看到的。
谷翘回京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临时买票当然不好买。恰好骆培因提出来开车回京,沿路恰好可以看看周围的景色。
想到这么长的车程,一个人开下来太累了。谷翘提出她先开一段,她对附近的路段还算熟悉,等到了不熟的路段,她想帮忙也帮不了了。
然而骆培因拒绝了她的好意:“你好好休息,晚上我还想吃你做的饭呢。”
“这也不冲突啊。”
骆培因笑,并不肯让出他的方向盘:“我记着昨晚你跟我说你很想休息。”
谷翘想到前一晚发生的事,耳根又热了起来。
路途很长,一路上两个人却不觉得枯燥。因为车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再没有旁人,他们终于可以好好地说说话。
然而这难得的静谧又被打破了,谷翘的电话响了。这打电话的不是别人,和骆培因也非常地熟。
骆老四虽然在家里已经普及遍了谷翘的新闻,并准备等他二哥回来继续普及。但是他在翘表姐面前从来不肯主动提他二哥,他怕提了谷翘伤心。
骆老四这次也没在电话里提他二哥一个字,只是夸她的软件卖得很好,他许多同学都知道他有谷翘这样一个表姐。骆老四到最后也没说出他最想要说的话,他本想告诉谷翘今年过年就不要来看他了,要是遇上他二哥,那可就尴尬了,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太难启齿。
骆培因已经从谷翘说话的内容语气听出了给她打电话的人:“老四?”
“对。我忘了告诉他,你在我旁边,不过你这次回去,你们也可以见到了。”
“老四倒未必很想见我。”
“怎么可能?”
骆培因突然说:“老四跟我说,你经常和人相亲。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失败的相亲经历?”
“我根本就没有相过亲。”她一直好奇为什么以前骆培因说她相亲,原来是老四说的。可是……
“你没必要否认,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老四这么尊重你这个表姐,肯定不会背后造你的谣。”
“我根本就没有,我何必在这种事上撒谎。”老四这样说,谷翘觉得自己简直像跳进了黄浦江,怎么也洗不清了,当然,现在车子已经驶离了上海,黄浦江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骆培因看着谷翘笑,谷翘这才知道他是故意逗她。
车子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了雪。雪花越来越大,这样的天,最容易出事故。
天将将黑了,两人还是没有到家。前车不知出了什么事故,一溜车堵在路上,谷翘低头看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家。
她这样焦急着,听骆培因说:“你能帮我个忙吗?”
“这么客气干嘛?”
“把你的手伸出来。”
骆培因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他本来打算到家再给她看的,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
骆培因当年本来计划,谷翘来美国行程有一站是拉斯维加斯,因为那里办理结婚手续最简便。只有结婚才能办陪读签证。他当初太想接她过来团聚,弥补她没读大学的遗憾。
谷翘没来,他还是去了一趟拉斯维加斯。来都来了,他也体验了一下当地的特色。
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但骆培因没想到自己能在赌桌上能这么得意。每赢一次,他都不知道见好就收;他抱着输了就输了的心情赌下一局。但是这句俗语在他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他一次都没输……
他没那么想赢,却一直赢;想赢的某个中国通却一直赢不了,仿佛是为了安慰自己,说出了这句中国俗语:“手气这么好,女朋友大概在别的男人床上吧。”
骆培因一拳打了下去。
他赢来的钱换来了一枚三克拉净度很高的黄钻,他也不知道他要买这个干嘛,又送不出去,哪来买辆车开着实用。大概是损失三克拉的黄钻会比损失三十分的钻戒更可能让谷翘感到遗憾。问一个人后不后悔损失了三十分的钻戒,多少有些可笑。
145 ? 第 145 章
◎五行缺土◎
车窗外的雪纷纷扬扬下着, 天色已黑,这拥堵还没要停的意思。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你五行缺土,要用黄色多补一补吗?”
谷翘想起她确实对骆培因说过这话, 是什么时候说的呢?好像是她十八岁要去卖猪皮手套的时候, 他陪她一起。她围一条很长的黄围巾, 他问她是不是喜欢黄色,她说黄色旺她。算命先生说她五行缺土, 要多补一补, 恰恰土的代表颜色就是黄色。
说完她就后悔了,表哥应该是讲究科学的新青年, 她搁他面前不应该过度宣讲封建迷信。晚上谷翘在骆家的小屋里又把说过的话反刍了一遍,她想起骆培因的名字里有一个“土”, 心里想他不会误会她话里有什么暗示吧,然而她马上肯定地想不会, 她对他有基本的了解。不过她想着想着微笑起来, 这个算命先生说得确实有点儿道理。
谷翘想起十八岁说的话, 突然笑了:“我当时说着玩儿的, 你怎么还记得?”旧事重提, 他以后除了嘲笑她缺乏生理常识之外,恐怕还要给她加上一点。
天知道, 她真没那么迷信。其实谷翘并不信什么五行, 她这个人,有个习惯, 喜欢什么就说什么有利于她。喜欢黄色就说黄色旺她, 其实相比什么五行, 她更相信她自己这一双手。
“你说着玩儿, 但我当真了。”骆培因拉过谷翘的手,把盒子放到她手里,“送你的新年礼物,打开看看。”
虽然元旦早已过去,但对国人来说,春节才是一年新的开始。
谷翘迟疑了下,缓缓打开了盒子。外面的世界像是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大片大片雪花增加了这世界的亮度。车里的光线并不十分好,但并不妨碍这金黄色的钻石静静闪着光,这光直往谷翘眼里钻
“黄衣服不能每天都穿,但戒指可以每天都戴。希望这戒指可以每天都旺到你。”
谷翘的目光定在戒指上,这么迷信的话可真不像一个信奉科学的青年说出来的。谷翘的目光从戒指转到骆培因的脸,她两片嘴唇贴在一起,想调侃他一句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可一片嘴唇张张合合,却一个字都没说说出来。
“我帮你戴上吧。”骆培因拉过谷翘的左手,把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他笑道,“比我想得更合适,好像做出来,就是为了戴在你手上。”
骆培因翻过谷翘的手,仔细看她掌心的纹路,他在她掌心吻了吻:“你以后什么都不会缺的。”
他说得郑重,仿佛不是新年祝福,而是一辈子的承诺。
当骆培因的嘴落到她的掌心,谷翘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车身上的雪越来越厚,车窗将两个世界隔开,把严寒挡在车窗外。
骆培因揽过她的肩膀,她的头碰到他的肩上,他的手插进她的头发不断抚摸着。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谷翘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让骆培因看看雪,他有两个冬天都是在新加坡过的,那里看不到雪。
谷翘伸出手让车窗降下来,外面的冷空气马上钻进来,雪花往车窗内扑,落到谷翘的长发上,她侧脸转向车窗外,看着落下的一片银白:“一到冬天,我就会想起你,去年冬天下雪,我想你在新加坡看不见雪,还有点儿为你可惜。”
雪花扑到谷翘的睫毛上,扑到她的脸上,扑到她的嘴唇上,她的嘴唇上落上了雪花,一瞬间变得冰凉。
她突然也想让骆培因尝尝这冰凉的雪,她把嘴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很快她嘴唇上的雪花融化了。
【📢作者有话说】
好不容易预告一回,还预告早了。本来以为这章能把雪夜写完的,写到12点这晚上还没开始……
146 ? 第 146 章
◎澄清◎
等路上结束拥堵, 谷翘脸上的温度完全不像在冬天。
漫天飞雪,车子缓缓向前行驶,虽然骆培因是第一次去她的住处,但谷翘并没给他指引方向。她现在住的小区骆培因很熟悉, 和他姐姐同一个小区。
“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听到骆培因的问题, 谷翘愣了一下才笑道:“这房子是我租的, 房东不卖。”她租的这房子正好和骆培因的姐姐在一个小区。房东要是卖,她真会考虑买。她确实应该把买房的事提上日程了。
“怎么租那儿了, 那离你的店也不算近。”
以她这样讲究效率的人, 离店面五分钟的步行时间才算符合她的作风。
“我很早就觉得这个小区不错。”当她去二连浩特前经过这个小区的时候尤其觉得不错,有一阵她关于住房的想象就是这个小区, 后来有机会就租了下来。她第一次在小区里碰见骆思璟,主动打了招呼, 骆思璟很意外,不知道是意外她住这里还是意外她会主动热情地叫她表姐。
但骆思璟很好地掩饰住了她的意外。
骆培因的名字在谷翘心里转了好几个圈, 愣是没从她嘴里冒出来。骆思璟也没提她的弟弟。谷翘还主动给骆思璟送过她店里的软盘, 骆思璟说她太客气, 谷翘笑道, 当时您也没少送我礼物, 您送我的手表和黄色大衣我现在还留着呢。骆思璟看着谷翘问,他难道从来没告诉过你吗?
骆培因从来没告诉她, 但她后来猜到了。谷翘等着表姐主动提到骆培因, 但是骆思璟好像觉得没有旧事重提的必要,马上转换了话题。每次她送骆思璟软盘, 骆思璟都会回赠她一些小礼物。两个人的聊天内容也随着来往频次增加, 但聊天内容一次都没有涉及到骆培因。
谷翘想起旧事, 忍不住问道:“表姐有跟你提起过我吗?”当遇见骆思璟, 她着实给骆思璟好好介绍了一番自己在干啥,在骆思璟并没细问的情况下。那姿态很像是一个抑制不住自己喜悦的暴发户,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现在取得的那点儿小成绩。
“你很希望她跟我提起你,是吗?”但是没有,一次都没有。骆培因所有关于谷翘的信息,都来自他的父亲和弟弟。这俩人坚定地认为是他主动和谷翘分手,也并不介意拿谷翘的信息刺激刺激他。
谷翘的目光转向窗外,手指去抚摸左手的戒指,笑了笑,并没回答。以广告的影响力评估,她当着骆思璟给自己打的广告太曲折了,无法直接触达目标用户,那是一个失败的广告。那是她唯一失败的广告。
一路上,她给骆培因介绍这个城市近几年的变化。骆培因虽然是本地人,但离开这个城市多年,此时却比她更像个外乡人。
到达时间比他们预计的晚了两个小时。车子刚刚停下,谷翘还没解开安全带,车里又有电话响了。这次响的是骆培因的移动电话,偏偏打来电话的却还是骆老四。
骆老四这个电话打得并不情愿。他给二哥打电话,大半都不是出于本心,而是不得不为之。骆伯桉每次联系自己的二儿子,如果是事业上的劝导或者是对当今局势的分析,他不介意主动给儿子打电话。但一旦只涉及生活层面,比如过年回不回家,什么时候回家,他就会把通话的任务交给自己的小儿子,兄友弟恭,当弟弟的关心想念自己哥哥也是人之常情。
骆老四对自己哥哥回不回国老实说并不在意,但在父亲的教育下,每次他都在电话里表达了对哥哥强烈的想念,仿佛他的哥哥再不回国,他就活不下去了。不过呢,虽然每次通话都是命题作文,但骆老四也会自己发挥,每次都精准地把翘表姐的好消息传达给他的哥哥。
此时窗外在下雪,骆老四看着漫天的雪花给自己的哥哥打电话:“二哥,你明天能准时回家吗?下雪对你没影响吧。”
“没有。”
在父亲的注视下,骆老四不情愿地说,“二哥,我好想很快见到你啊。全家人都想和你一起吃年夜饭。你这次能回来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我真是太高兴了。以前没有你的年三十儿,我总是感到少了点儿什么。”
骆老三听弟弟这毫无感情的机械台词,看着窗外翻了个白眼。
表达完对自己哥哥的想念,骆老四开始自由发挥:“二哥,我今天又想起好几年前,我和你、三姐还有翘表姐去郊外放烟花,那天的烟花真漂亮,你还记得吗?去年翘表姐还带我去郊外放过一次,那次烟花比咱们一起那次还漂亮。我那时候想你要是在就好了。”
骆老四故意得太明显,故意到这种程度,骆伯桉几乎要以为小儿子是无心的,只是智商不行。
“对了,二哥,翘表姐最近也在上海,你这次在上海看到翘表姐的新闻了吧,她的软件卖得非常好……”
骆太太叫老四的名字,那意思是让他闭嘴。老四老这么说,让外人听了,恐怕还以为是她教的。
骆老四假装天真地问:“二哥,我跟你提翘表姐你是不是不高兴啊?爸爸妈妈总不让我跟你提翘表姐,但是我想,你听到翘表姐的成绩,一定会为她高兴的。”
通话突然有几秒的沉默,骆老四以为表姐的成功多少对二哥是个刺激,然而他听骆培因说:“你既然这么喜欢信上你翘表姐,她现在就在我身边,你要不要和她说两句?”
骆老四把他要说的话一股脑儿都咽了下去:“翘表姐在你身边?你们……”
“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刚才不是还很想念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吗?不过从我这边论,你以后得对你翘表姐换个称呼。”
骆培因把电话给谷翘:“老四很想念和咱们在一起的日子,刚又提到你。”
“表姐,你和二哥又在一起了?”
“对。”
“你怎么又跟他在一起……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呀。”骆老四望了望他身边的亲人,想到电话边还有他的二哥,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堵了下去,“表姐,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我可是什么秘密都不瞒你。”老四顿时有一种被背叛之感。
谷翘虽然觉得自己和骆培因分手并不是一件值得宣扬的事,但是她总不能由着老四把骆培因想象成陈世美。
“你误会你二哥了,当初其实是我主动提的分手。”
空气仿佛在这一秒静止了,骆老四本来向下的嘴角一瞬间翘了起来。
“表姐,原来当年是二哥被你甩了呀。”老四听到谷翘这么说,简直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兴奋,他的声音太大,一下就把这消息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了他的家人,连保姆都听到了。
就应该有人让他二哥吃瘪,不愧是他表姐。没想到竟让三姐给猜对了,不过即使猜错,也无损老四此时的愉快。
老四的过度兴奋顺着话筒不光传到了谷翘的耳朵,就连骆培因也感到了他亲弟弟抑制不住的喜悦。
挂掉电话,骆老四马上又把他获知的事实向着全家宣扬了一遍。因为分手的事早在老三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只惊讶二哥和表姐复合的事。但他父母就不一样了。
骆老四无法形容他母亲的表情,于是他把目光对准了他的父亲。双重意外的到来,骆伯桉竟然有几秒没控制住表情。
骆伯桉先是意外,而后开始心疼儿子,儿子被分手了,他非但没有送上安慰,反而错怪了儿子。可是儿子为什么不澄清呢?想来是觉得被甩很丢人。长这么大,头一次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结果被甩了,多少有些难以启齿。如今这次回国又复合了,这里面不甘心的元素到底有多少……他对这桩感情仍是有很多疑虑。
他本想打电话慰问一下曾经失恋的儿子,顺便关切一下他的现状,但是想了想,还是假装不知道吧。骆伯桉看了眼自己的太太,从她表情看,大概也很受震动,想来以前并不知情。
他曾经还老替儿子觉得对不住谷翘,他也不知道分手前儿子到底和谷翘到哪步了,这种事又不能问,真做出什么来又分手,对一个保守的乡下姑娘来说绝对是个打击。以他对太太的了解,她努力经营着这个小家庭,不允许一点外力破坏这个家庭的稳定性。在外甥女和继子之间,为了家庭的稳定,她当然会站在继子一边。
连自己的堂姨都未必站在她这一边,多少有些可怜。谷翘在他心里一直处于弱势,从老四嘴里听到谷翘过得如何好,他倒真为谷翘高兴。
骆伯桉自认很少有看走眼的时候,没想到这次却同情错了人。
骆培因主动去帮谷翘解安全带:“老四这声音听起来很愉快,像是提前过年。”
谷翘也感知到了老四的愉快,听到老四的声音,她甚至觉得她的澄清是个错误。
两人下了车。她想陪他看一看雪,并不着急上楼。大片雪花纷纷落到他们的头发、衣服上,然后又融化。骆培因将谷翘裹进了他的大衣,但谷翘偏伸出手去接落下来的雪花。
雪花拂过谷翘的掌心,谷翘的手指去找骆培因的手,要让他好好地感受一下这雪。两个人的手握得很紧,雪花在他们的掌心间融化,湿腻腻的,但谁都没有放手的意思。
到后来,她的手指被骆培因包裹着,她几乎怀疑怕她的戒指把他给硌疼了。
雪天里无人,谷翘时不时凑到骆培因唇边吻一吻,给冰凉的嘴唇增加一些温度,她吻得匆忙,有时只碰到嘴角。嘴上的雪花还没彻底融化,她的嘴就离开了。
她再一次匆忙地在他嘴角触碰的时候,被骆培因咬住了下唇,一点点将这敷衍的吻变得圆满。
她偏过脸要躲:“别人要是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
147 ? 第 147 章
◎未完待续◎
陈大妈望着窗外的大雪, 对女儿说:“明天让你哥把咱们备的年货也给大翘送些过去,大翘工作这么忙,未必有时间准备。”
陈大妈特意让陈晖送过去,心里也有别的盘算。儿子现在没对象, 谷翘也没听说有男朋友, 俩孩子年纪相当, 凑在一块也怪配的。
知母莫过女,陈晴早就猜出了母亲的心思:“我知道您想什么。我跟您说他们俩根本没可能。”
“你知道什么?你哥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现在挺欣赏大翘的。俩人年纪又差不多, 知根知底的,怎么就没可能?”
“您以为这世界围着我哥转啊。我哥欣赏小谷姐了, 小谷姐就得跟我哥在一起?小谷现在是一个漂亮的小富婆,欣赏她的男的多了去了, 我哥未必排得上号。”
“有这么挤兑自己哥的吗?你哥也算有学历有长相,工资挣得也不少。我看大翘也挺愿意和你哥说话的。再说大翘这么多年没谈恋爱, 没准是因为你哥……”
陈晴盯着母亲嘴角的痣, 确认自己没听错:“您想什么呢?小谷姐以前谈过恋爱啊, 就她那表哥, 您不是也见过吗?说小谷姐对她表哥念念不忘还有点儿可能, 毕竟俩人真谈过。这里面压根就没有我哥一毛钱的事儿。不过我觉得小谷姐现在不谈恋爱还是因为忙着挣钱。”
陈大妈想起谷翘的表哥还费了会儿时间:“大翘表哥,就是当年大翘去辛集, 找到咱们家那个小伙子?我记得长得怪好的。”
“您这眼神真好, 黑咕隆咚的,还能看清人长什么样。”陈晴反应了会儿才想起好几年钱的冬天夜里, 谷翘的表哥突然找上门来, 她还吓了一跳, 以为谷翘出什么事了, 要不一个没血缘关系的表哥怎么这么晚找过来。她不像自己的母亲,看人先看脸,她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亮点:他穿得很好;他很急。急成那样,不想表哥,倒像是亲哥了。可后来还是分手了。
见母亲愣神,陈晴笑道:“您别撮合我哥和小谷姐了。我看小谷姐和她妈妈一样,以后估计得让孩子都随她姓。这个您受得了吗?这么大一家子,娄叔就跟进了女儿国似的。要我说,娄叔也是个神人,一般人真没他那么看得开。”
陈晴还为这事儿闹过笑话,上次谷翘家里人来京,两家人聚在一起。谷翘的妹妹们都姓谷,她的记忆一时错乱,忘了德裕姓娄,开口就管他叫“谷叔叔”,谷翘的小妹妹马上纠正她,“我爸爸姓娄。”陈晴被父亲瞪了一眼,这种事可大可小,遇到敏感的,自己孩子都随妻子姓,自己还被人叫成了妻子的姓氏,觉得是受辱也说不定,但德裕却根本不以为意,压根不觉得尴尬。
谷翘的小妹妹还特意郑重介绍了一下她爸爸的姓氏:“我爸爸姓娄,这个姓很不错,又有大米吃还有女儿,不过我爸爸说了,这个姓还不能总结他所有的福气。老天对他很不薄,竟然给他三个女儿,所以他要多多地挣大米养女儿。”一份是不够的。
小时候,小妹妹因为和母亲姓,有小朋友骂她爸爸没出息,她听了很气愤,“我爸爸天天给我买面包牛奶,我有一堆漂亮发卡头绳,你爸爸能么?我爸爸可有出息得很。”
后来德裕出远门解冻民族资产了,家里没了钱,也不能每天喝牛奶吃面包,漂亮发卡头绳也不好戴了,虽然家里大人没说,但小妹妹还是觉得欠了钱戴漂亮发卡没底气,即使这发卡是姐姐留给她的,并不需要花钱买。她那时身上最漂亮的是她的袜子,谷翘从城里给她寄了好多漂亮的花袜子,让她偷偷摸摸的漂亮。
之前的小朋友多了嘲笑她爸爸的材料,小妹妹不能用以前的理由反驳,只好放弃论据,坚持自己的论点:“我爸爸就是比你爸爸强!我爸爸就是比你爸爸好!”她这样不说论据只说论点,听起来很像蛮不讲理,然而她的指甲和牙齿帮助她武力说服了一些小朋友。老师见她这样不讲武德,批评道,“你都快赶上你大姐小时候了。”
要说淘,还是谷翘小时候更淘一点,不过她始终是能文斗就绝不武斗。她热衷于跟那些质疑她不是爸爸亲生的孩子分享神话故事,仿佛她不足八个月出生和哪吒三年才降生一样,都是区别于凡夫俗子的神迹。因着她确实胆子大,小小年纪就敢爬到村里最高的树顶上嚼奶糖,站着荡秋千是孩子里荡得最高的,跟斗也翻得很漂亮,最大胆的男孩子都被谷翘唬得一愣一愣的,把难得吃到的糖果上供给谷翘让她多讲一讲她前世是做什么的。谷翘也很不容易,吃了别人上供的东西,只好绞尽脑汁眨着大眼一天天地给亲爱的同学们编神话故事。
小妹妹被老师这样讲,只以为是夸赞,都是她大姐姐教给她的,她可不得跟她大姐一个样么。
那次陈晴打趣小妹妹,问她想要个什么样的姐夫,小妹说一定要长得好看。其他人都笑了,只谷翘没笑出来,眼睛里倒有点伤感。
大片雪花往两人嘴上扑,再在对方的嘴唇上融化。不过谷翘是个地道的东方人,始终不能安心地在室外亲吻,尽管周围一片静寂,耳边只有雪落下的声音,她的一颗心却始终提着,像是吻别人的男朋友。她不像骆培因一身黑,可以和雪夜融在一起,她身上的黄成了这雪夜里的唯一亮色。
直到他们进到房里,外面的雪花仍在无休无止地下着。
谷翘在冰箱里搜捡一切能吃的,只搜集到了挂面和鸡蛋。每次谷翘跟骆培因说换她开车,他都说让她留力气回家做饭。骆培因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赶上下雪,到市区时自选商场已经关门。买不到菜,谷翘留足的力气只能去煮挂面。
期待了十多个小时,等来的只有挂面。
谷翘对着骆培因抱歉地笑:“如果我现在对你说,咱们只能吃挂面,你会不会很失望?”煮挂面的力气实在没有特意留着。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容易失望吗?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多的是机会。”骆培因话题一转,“你如果怕我这次失望的话,可以帮我再煎一个蛋。”
谷翘很慷慨地表示:“我可以给你煎两个!”
骆培因对谷翘煮的挂面格外买账。谷翘将这归结于他开车太辛苦,一个人饿到一定程度白水煮面也十分的美味。
坐在骆培因的位置,可以看到五斗橱上谷翘的家庭合照。照片上谷翘的两个妹妹都比他上次去她家时,大了一点,很明显,是在谷翘和他分手后照的。
照片上谷翘笑得灿烂。
谷翘并没注意到骆培因的眼神:“开这么长时间的车太累了,你应该让我跟你换一换的。”
“你真要怕我累,一会儿倒真可以帮忙。”
然而接下来谷翘也没帮到他的忙,碗也是骆培因刷的,他现在碗比第一次洗得好多了。
谷翘还记得骆培因第一次洗碗割破了手指,那样灵活的一双手偏偏在洗碗时笨得可以。
“咱们没见面的日子,你都拍了什么照片?让我都看一看。”
谷翘把相册拿来,骆培因一张张地翻过去,从刚分手后不久到现在,几乎每一张谷翘都在笑,照片里没有一丝一毫失恋的伤心。任是谁看了谷翘的照片,都能得出一个结论:分手分得对。
谷翘几乎有些心虚,这些显得她太高兴了。换位思考,若是骆培因分手后每张照片都笑得如此开心,她一定会认为分手正如他意。
然而骆培因对她有最基本的了解,谷翘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要笑的,越难越是要笑。真正让骆培因心里过不去的是谷翘一张不笑的照片,照片上谷翘正埋头看书。上面注明了日期,正是分手后谷翘官司胜诉前。谷翘身上的衣服也失去了往日的色彩,格外的素。
“这张是谁给你拍的?”
“陈晴。那时候我借住在她家。”谷翘怕骆培因忘记了陈晴是谁,特意做了补充说明,“陈晖的妹妹。你应该记得陈晖吧,你的学弟。”
骆培因当然记得,但并不是因为陈晖是他的学弟。
“你爸现在还撮合你和我这个学弟吗?”
谷翘惊讶之后马上否认:“从来没有的事。”
“你爸爸亲口告诉我,你和他定了亲,我当时想,马上就九十年代了,怎么还有人包办婚姻这套。”
谷翘从来就没听过:“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放心,我不会吃这种飞醋。但是你困难的时候在陈家借住,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我在你爸妈心里恐怕连你这个莫须有的定亲对象都不如吧。”
“不是……”
骆培因截住了谷翘的话,看着她笑:“有这件事在,你爸妈对我的印象估计比上次还要坏不少。你说我得做点什么才能挽回在你爸妈眼里的形象。这次你们家人不会把我从这房子里赶出去吧。””他们知道是我提的分手。”谷翘不愿她的家人误会骆培因,她向他们解释过。
“就像你今天在老四面前帮我澄清一样?”骆培因盯着谷翘的眼睛,直问到她的脸上,“你觉得这种澄清有用吗?遇到困难就分手,如果是我提的,说明我靠不住;如果是你提的,说明你当时认为我靠不住。以咱俩的交情,你都觉得我不能依靠。你家里人能对我有什么好评价?”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谷翘是个例外。
谷翘直视着骆培因,一字一字地说:“我从来——从来都没觉得你靠不住。”
“既然你觉得我靠得住,”骆培因揽过谷翘的肩,让她的头磕在自己的肩膀上,“那有事就来靠一靠。以后遇到困难需要找人帮忙,第一时间找我,就是对我最好的澄清。”
骆培因抚摸着谷翘的头发:“我其实很希望你来靠一靠。”
谷翘的头靠在骆培因的肩膀上,两人一起看过去的照片。骆培因从谷翘的照片看他不曾参与的那些日子,她胜诉了,她开了第一家店,又换了一间更好的店面……他边看照片边根据谷翘嘴角笑的弧度猜测她当时的心情。
凑巧的是,他每次都猜对了。翻到其中一页时,骆培因毫无防备地看到了他和谷翘的合照。
这张照片照得实在太过随意,跟后期故意上了色似的。骆培因一贯不喜欢拍游客照,可那天在他出生的城市,谷翘拉着他拍了一张。那是他俩唯一的合照。两个人都有点傻气,谷翘那天不知是害羞还是冻的,两颊酡红,气色看起来格外得好,好得像是七十年代宣传画报上乡下开拖拉机的姑娘第一次进城。
骆培因把这形容说给谷翘听,谷翘哼一声:“你这么形容是真想夸我吗?”
“咱俩在这照片里很般配,你不觉得吗?不过幸亏咱俩又在一起了,别人看到照片里的我,恐怕会怀疑你看人的眼光。”
谷翘没让骆培因再说下去,主动堵上了他的嘴。窗外的雪无休无止地下着,谷翘克制住了本能的羞涩,以一种完全不熟悉的方式去要他。
148 ? 第 148 章
◎年夜饭(新增七百字)◎
窗外雪扑簌簌地往下落。
骆培因想起他小时候新加坡的冬天, 雪是看不到的,只有东北季风从南中国海奔袭而来,将整个城市浸泡在一片潮润之中,绵长、湿黏。在这样的天气下, 他格外想家, 甚而想念干燥的寒风, 和漫天的大雪。他想念的也不算是自己曾经的家,更多的像是文字影像描述里对家的描述, 一个抽象的概念。
后来他和谷翘分手后, 再去新加坡,一切想象都变得具象化。在赤道边缘想起谷翘递上来的半块红薯, 寒风拂到人脸上,干燥如砂纸, 她嘴里哈着一团白气,把她嘴角的笑都给遮盖了……在热带, 并不需要她掂着脚围上的围巾和她成包送人的手套。在完全用不着大衣的热带冬天, 每场想念都遥远而无用。
谷翘伏在他身上, 把他身体里的火热一点点挤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不是个被动的人, 这样主动还是第一次。起先骆培因只是逗她,“我比你老, 又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 你不是总说想要帮我的忙吗?”谷翘这次并没出尔反尔,反而压制住了本能的羞涩去亲他, 她亲得很温柔, 像是亲一个无家可归需要她关怀爱护的小猫或小狗, 反正不是一个对她有绝对体力优势的人。
她的手指也很温柔, 不断抚摸着他的脸,只有戒指硌在他脸上,显得硬了一些。而他回给她的抚摸和亲吻都格外热烈,骆培因贴着她的耳朵问:“你要我么?”
她要他,无论从哪一方面。但是,她并不懂得在他太累的情况下如何“要”他。
在骆培因的注视下,谷翘无法掩饰她第一次的紧张笨拙,她蹙着眉,鼻尖浸着汗,一点点让两人的接触变得越来越深,努力把膨胀的火热安放到身体里。
骆培因用只有谷翘能听见的声音告诉她,他在她的身体里感到了安宁,像是回家。他就这么看着她,时间仿佛静止了。在静止中,一切感受都被放大,体内的火芯子舔舐着她的最深处,不仅搅动着她的心不能平静,这火还越烧越大,蔓延至全身,把她每一寸都烧红了。
谷翘把头发晃到前面,遮盖自己脸上的那点红,不让骆培因看她的表情。骆培因的手臂伸过来,剥开了挡在谷翘脸上的头发,让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无所遁形。他的手从谷翘的头发抚到她的脖颈,顺着肩头慢慢往下滑到腰际,等他的手掌把她的腰际给磨烫了,才引导着她缓慢晃动。
谷翘在骆培因的引导下慢慢起伏着,她的耳环有节奏地荡着,大片黑发散落在她身上,在昏黄的灯光下皮肤被衬得几乎和窗外的雪一个颜色。然而雪不会羞臊,更不会因为羞臊变了颜色。
窗外的雪无休无止地下着,玻璃窗将寒冷隔在外面,身体里的火芯子不停搅动着谷翘,把她整个人磨得火热,仿佛要把她熔化在这场火里。
谷翘一偏头,将长发甩到前面,再次去遮挡她的脸。然后这头发又被骆培因拨开,他一定要看看她脸上的表情。
谷翘听见他低声喘息,以前他总是想办法让她发出声音,轮到他自己,却是连丁点声音都不愿露出来。谷翘的红着脸咬着下唇回视骆培因,好胜心和好奇心加在一起,战胜了羞涩,她突然想要听一听他无法控制时是什么声音。
但是骆培因并没给她这个机会,在谷翘好胜心最强的时候,他拉近了她,和她贴在一起。他从十多个小时的疲累里缓了过来,她即使在上面,骆培因也不再需要她主动。
在北中国的雪夜,关于新加坡冬天的记忆又一次冒了出来。印象深的差不多都是雨天,厚重的云层压在城市上空,随时准备泼出一场大雨。淅沥绵长的雨,最容易摧毁人意志力,让孤单冒出来。但现在,两个人像是一个人。
在谷翘以为要结束的时候,骆培因将他和她翻了个身,重新覆盖在她身上。
谷翘的声音在一次次地翻搅中迸溅出来,从天花板迸到地毯上,四处溅着,她不甘心让他占了上风,咬住他的肩头,把声音堵了回去。她无处安放的手使劲箍紧了骆培因,戒指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汗淌下来,分不清他的,还是她的。
一场大雪过后,整个世界一片亮白。骆老四很早就起来在小院里堆雪人,老三看着弟弟堆的雪人,按捺住了心里的意见,大年三十还是要说些吉利讨喜的话。
老四对自己堆的雪人也不是十分的满意,不过他遗憾的是另一件事:“三姐,你还记得翘表姐当时在咱家的时候给我堆过一个雪人吗?那个雪人真好看,可我忘记拍照了。”
老三隐约记得表姐堆过一个雪人,可是怎么想都觉得和弟弟无关:“我觉得那个雪人更像二哥。”
老四马上否认:“怎么可能?一定是你记错了。表姐堆的雪人就是我。”
大年三十的早上,谷翘和骆培因依然吃的是白水煮面,和昨晚不同的是,这次是骆培因煮的。
谷翘很捧场地说:“你这挂面煮得真不错。”说完就觉得他俩的日子看在别人眼里一定惨兮兮,连着吃了两顿白水煮面,还彼此夸得跟吃了什么珍馐一样,就像一辈子没吃过好东西。
“上个月新开了一家超级市场,和以前的自选市场不一样,都是在出口统一结账……”谷翘还没说完就想起骆培因以前在发达国家没少待,不用她特意介绍什么是超市。她由超市想到自己的店,超市是比她的软件专卖店更日常的东西,肯定也更快普及。用不了多久,超市对国人就不是稀罕物了。
骆培因没等谷翘提议,就说:“你家里人就要来了,这里还什么都没有,咱们一早去超市办些年货吧。”
这提议正合谷翘意。谷翘今天没给骆培因开车的机会,主动坐到了驾驶位,她的腰虽然有一点酸,但不妨碍她一路开得平稳。路上遇到堵车,谷翘感叹:“现在的车真是越来越多了。”
谷翘向来是一个不肯把时间浪费在等待的人,她的眼瞄向四周的车辆,统计着这个城市的车型。在扫完一遍之后,她问骆培因:“你喜欢什么样的车?”她先记着,等以后,可以送他一辆。
“黄大发。”
谷翘呵了一声:“你就逗我吧。”
他在国外看到车流时,经常会想到谷翘的黄大发,连带着想起她这个人。
超市里到处都是人,有像他们一样急着置办年货的,还有因为对超市新鲜特意进来看看顺便取暖的。
谷翘和骆培因在一起采办东西,第一次有了一种两人过日子的感觉。骆培因推着购物车,她负责把东西往里面塞,没一会儿就把东西塞满了。
一瞬间她想骆培因要是不在上海而是和她一个城市就好了,他们可以住在一起,一起采买东西一起吃饭,一起谋划买房一起装修。
不过再怎样也比异国强多了。想着假期过后两人还要分别,谷翘一股脑地把骆培因爱吃的菜都捡到一起称了。
谷翘挑东西挑得认真,并没注意到有人在远远地看他。说不清是周知宁先看到骆培因,还是周瓒先看到谷翘,总之这对父女的目光汇聚到了一处。周瓒最终确认了和谷翘在一起采买东西的是骆培因,谷翘正把牙膏牙刷往购物车里扔,她扔得很快,看来是不怎么注意价签,两个人在一起,就像是一对过日子的小夫妻。
到收银台结账时,周瓒又遇到了谷翘,中间隔着三个人。谷翘买的东西太多,结账很费了一些时间,周瓒见谷翘拿出钱夹付账,骆培因完全没有掏钱的意思,好像谷翘买单是理所当然。周瓒看不上和女人一起采买东西不付钱的男人,他想不出骆培因不主动付钱的理由。周知宁很明显比他还要惊讶。他很想问问谷翘怎么又和那个人在一起了,但是没有任何名目,他拿什么身份问呢?他不但没有上前,反而怕谷翘看见他。
骆培因把三个大购物袋塞进了后备箱。时间紧,赶不及再回家一趟,骆培因对谷翘说:“这次换我开车。你爸妈要是知道接他们还是你开车,恐怕对我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他们在车站怎么知道,再说你昨天开了这么长时间,今天也该换我了。”
骆培因跳到了驾驶座:“别客气,昨晚你没少出力,也该休息休息了……”
谷翘偏过脸,不让夜里的记忆爬上来。车厢里的沉默反而增加了回忆的气氛。
谷翘的移动电话又响了,电话里陈晖问她在家么,他妈妈也给她置办了一份年货,一会儿给她送过去。
“真是太谢谢了,大妈真是什么都想着我。不过我和我男朋友刚去超市办了年货,这会儿正往车站奔。你带我向大妈问好,等过完年我就去看她。”
陈晖没问谷翘的男朋友是谁,两人匆匆聊了几句就挂了。
谷翘看着窗外的雪景,笑着对骆培因说:“其实我爸妈都很欣赏你。咱们俩在一起,他们都很高兴。”
骆培因并不相信,但他没戳穿谷翘。
谷翘的记忆很好,至今记着骆培因爱吃什么,她把他喜欢吃的菜都扫荡进了车里,买的分量还很多,可以做不少次。
她一边塞一边跟骆培因描述成品,仿佛已经做好了摆在眼前。
骆培因笑她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你这个假期又要工作,又要陪家人,哪有这么多时间做这些?”
“我们家人都会做饭,尤其我爸现在厨艺很不错,就愁没有发挥的舞台,我要没空,我爸也可以做,如果你爸没意见的话,你可以天天来我家蹭饭。”
德裕在火车上打了个喷嚏,也不知道谁在念叨他。谷翘一大早给他打来电话,声音不大,仿佛有人在监听一样。电话里谷翘说,她现在和骆家那小子又好上了,让他见到骆培因对他态度好些,不要跟上次去她家一样。
德裕听了简直头疼,莫非他这辈子还要在婚礼上见三婚老头和小姨子一次?真是冤家路窄。不过呢,还是女儿的幸福重要。那一次的气至今还没出尽,真是岂有此理,要是这次三婚老头敢请周瓒,他一定和姓骆的这家子拼了。在男朋友和父亲之间,女儿应该还是会站在自己这边的吧。
德裕又打了一个喷嚏。
小女儿很是担心地问:“爸爸,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爸爸好着呢!”德裕又说,“要见姐姐了,开心吗?”
“那还用问吗?我盼这一天盼好久了。”
德裕叹了口气又说:“姐姐交男朋友了,还是上次来咱家这个,既然姐姐看上他了,咱们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不接受,只会让你姐不高兴。”
小妹妹点点头。自从见到姐姐主动分手后伤心的样子,小妹妹还有点儿后悔,本来姐姐和表哥就没多少相处时间,还被她给占了不少,等到分手后就只能看照片了。
父女俩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
德裕比他嘴上说的更重视和谷翘男朋友的见面。本来他图舒服穿了一件棉袄上车,但听谷翘说,骆培因要来接他们一家。火车快到站时,德裕从卧铺底下掏出箱子,特意把大衣找出来穿上。穿上还不算完,又问谷静淑:“你觉得我这身看起来还行吗?不给咱闺女丢人吧。”
等到德裕从火车上下来,他和上车时已经完全不是一套装束。他得给闺女挣挣面子。不过下车时,车里人一挤,就把他的新装给皱了,他在最后,护着一家老小下车往出口走。
他拿着家里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忙着清点人数,生怕把家里人给丢了。他这样专注,连鞋跟被踩掉了半只都不知道。
有个人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叫了声“娄叔叔”。
德裕被称为“娄叔叔”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趿着的皮鞋,上面还有不止一个脚印。他大声了“唉”了一声。
这声里有应答,也有叹气。你就等我把鞋提上再叫我不行吗?
这年大年三十的下午,骆伯桉一直在等儿子回家,可他却迟迟不归。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儿子正在谷翘家,敷衍另一位父亲。德裕的罐头厂越做越好,他新建了二层小楼,因着谷翘没能看见,他特意拍了照片带给女儿看,从房子的外景拍到客厅厨房卧室,再到里面的家具,他都拍得很齐全。他特意给谷翘在二楼留了一个很大的向阳房间。给谷翘看过还不算,德裕还要一张张给三婚老头的儿子看,他现在的家和骆培因上次去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个一定是要让他知道的。
骆培因每看一张照片,都要在德裕长久的注视下,不得不给出一两句评价。谷翘很为骆培因觉得累:“爸爸,别再给他看照片了。以后他去咱们家不就一下子看清楚了吗?”
德裕看了眼谷翘手上的戒指,想着谷翘的户口本还在自家里,不怕谷翘先斩后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他家门的,德裕觉得还要考察考察,等骆培因走了,他要劝一劝女儿,别急着结婚。谷翘还年轻,他和妻子完全不着急。再说,他给谷翘的嫁妆还得使劲挣一挣呢,他还是得在闺女结婚前给她买套房,不能让女儿住进三婚老头的家里去。
他这样想着,谷翘姥姥代他发了话:“有时间就到我们家里来,姥姥给你包饺子吃。”
德裕心里叹了口气,这老太太!
然而晚上的年夜饭,谷翘却不能让骆培因陪她一起吃,毕竟今年还是两家人。骆老四又打电话来催他亲爱的二哥,让他赶快回家。
在老四的一声声电话催促中,谷翘送骆培因下楼,她仰头对他笑:“等明年,咱们一起吃年夜饭!”
【📢作者有话说】
各位假期快乐!下一章结局啦!
另:虽然我很反感对亲密戏的阉割,但是被框框掉的片段也请大家不要放在别的平台上传播。亲密戏放在整个文本里很正常,但是片段单独拿出来多少有点儿尴尬,希望大家能够理解。非常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