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许是狼图睡在身边的缘故, 即使夏稚半夜醒过一次,再睡着之后也很安稳,早上醒来也不觉得难受。
就是这一晚没怎么动弹, 憋得他像缩在壳里的乌龟, 动弹不得。早上一起来,就立马下地甩甩胳膊抻抻腿,要不是地方太小不允许,他还能做套广播体操!
狼图已经洗漱好,贴墙站在门口,看他蹦蹦跳跳的,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唉?”
洗漱时,夏稚看见自己的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红印, 上手摸了摸, 不疼也不痒,像压久了似的。
可他睡觉老实,怎么也不可能在脖子侧面压出一道印子来, 到现在还不消。
思来想去,夏稚觉得这里可能是有小虫子了。
没有注意到, 他的身后, 高高大大的男人眸光深暗, 衬得那双浅色的眼眸仿佛浸在深水里似的。
早上去吃早饭, 夏稚身后跟着一个大高个, 穿着狱警服, 看着就很不好惹。
本来夏稚不想让狼图跟着的, 但是狼图很坚持, 并表示他的工作还没结束。
他口中的工作,应该是监管者这项工作, 负责在医院里看管夏稚,虽然夏稚偷跑了出来,也离开了医院,但狼图表现得很死脑筋,坚持要跟随夏稚。
想到自己之前还怀疑狼图是被欺负了才来监视自己,夏稚就一阵脸疼。
这人明显乐在其中!
他们来到二号食堂,发现里面的人果然少了许多。
游戏初期,夏稚也是规规矩矩的,到时间就来吃饭,当时这里面人山人海,被囚犯们占满,连个空座都少见。现在一眼望去,大部分都是空位置,有人单独占一桌吃饭,有的几个熟人拼在一起,但也跟不相熟的人离得很远,就导致隔一段距离就一个空桌无人问津。
每个人都脸上都写满了警惕。
夏稚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长得好看,白白嫩嫩,雪白的皮里透着健康的红,即使身上穿着囚服,也不像是来坐牢的。再看他身后跟着的狱警傻大个,哪是来管人的?活脱脱的娇贵富家小少爷和他的壮汉保镖!
现在还活着的囚犯都是人精,就算看见夏稚眼睛都值了,心里直痒痒,也不会表现出来。每个人都很克制,有的只瞧了一两眼,就迅速收回视线。
夏稚很喜欢这种感觉,扫了一圈,看见焦娇朝他招手,也挥了挥手。
“我去打饭,你呢?”他侧头问狼图。
狼图:“我也吃饭。”说完,看了一眼焦娇的方向,说:“我坐在旁边的空位上,你吃完喊我。”
不打扰,不干涉……狼图能有这种自觉,夏稚真的很感动。
打完早饭,夏稚就加入了焦娇他们坐的六人桌。
除了金叔之外,卫辞也在,只不过刚才他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夏稚只关注到了活泼的焦娇,也没注意到他。
“我早上还去找你了呢。”夏稚坐下后,对卫辞说:“没想到你走的那么早。”
自认起得不算晚,没想到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1021,里面空空如也。
卫辞抬眸,态度算不上冷淡但也绝对不算热络地说:“起的早,就来吃饭了。”
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夏稚小心翼翼地扫了一圈,见焦娇和金叔脸上的表情都很自然,一时间也不知道哪里惹得卫辞不满意了,‘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开始小口小口吃东西。
已经吃完早饭的俊秀男人放下筷子,手指拿起纸巾,动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嘴角。
动作间,那双冷清的眸子微抬,不动声色地落在对面的少年身上。
在这个奇怪的无限循环游戏世界里谈感情是最可笑的。
卫辞已经记不住自己通关了多少局游戏。从第一局游戏带领所有玩家通关并得到了‘救世主’的称号后,他见识过太多恶意,认出他的人,要么依赖他、理直气壮地指使他,要么出口嘲讽。
‘救世主’这个称号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便利,相反,消磨了他的人性中柔软的一面。
前路未知,没有目的,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最为薄弱。
可现在,他感觉到了嫉妒。
是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他昨晚一晚没睡,因为昨天回去的时候,在1022的门口停留了一瞬。
通过门上的小窗户,他看见强壮的男人小心翼翼宛如呵护稀世珍宝一般轻轻拥着熟睡的少年。
起初,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垂落的双手骤然握成拳,想要冲进去,将那人扯开,用拳头威胁他,离少年远一点。
但尚存理智,善于观察的卫辞很快就发现,那人如此逾越的举动,熟睡的少年未必是不知情的。
或许,他知道,也愿意。
毕竟少年睡得规矩,可见早就留了一半的床位给那人。
刹那间,愤怒的情绪变质了。
卫辞无法形容,也不愿再细究。
此时此刻,少年那懵懂无辜的模样,让他的心中重新升起那股怪异的情绪。
自己纠结了一晚上,他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火气烧起来,也蔓延不到水做的少年身上,卫辞气着气着,竟直接气笑了,嘴角一勾,缓缓摇了摇头。
夏稚瞧见,忍不住抬头看他:“怎么啦?”
卫辞回望他的眼睛,几秒钟后,才说:“没事。”
夏稚:“哦。”
又继续专心吃饭。
回到监狱,他们都日常生活就应该跟其他囚犯一样了,时间也不是很宽裕。
不过金叔说,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偷懒的狱警也不少,像游戏第一天时操场上热闹的场面基本已经见不到了。
囚犯少了,狱警也少了,每日任务还在继续,全靠一些玩家为了守规则不被杀死而维持着。
“我发现了,我们就是游戏里的一环。”焦娇开玩笑说:“没我们,这游戏早散了。”
夏稚哭笑不得。
吃完饭,四人准备离开。
早就吃完饭的狼图也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食堂的时候,一群身穿狱警服的人走进来,他们神情散漫,凑在一起说着闲话,推门进来,正好与要出门的几人打了个照面。
闲聊声音戛然而止。
这群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一见他们就低头的夏稚等人,而是那个直挺挺站在后面,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惹人注目的狼图。
“呦,这不是狼图吗?又被调回来了?”
一人开口讽刺,话音刚落,那群狱警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人,没有一个不在笑。
夏稚从他们叫出狼图的名字开始就感觉到不妙,果不其然,这些人一直欺压狼图,路上遇见,即使没招惹他们,也要嘲笑几句。
对这群人的不满瞬间达到顶峰,夏至皱眉,刚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就被拉了一下衣角。
四人中,金叔是察言观色的同时,反应最快的。
从今天狼图跟在夏稚身后出现,再到刚才夏稚听见那些狱警们的嘲讽后满脸的不忿,瞬间就捋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分别是狱警和囚犯,但从夏稚的反应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错。
就算是自己的朋友被这样当众嘲讽,愤怒也在情理之中。
但贸然开口出头,怕是只会适得其反。
他们是谁啊?四个囚犯。
要为谁出头?一个被职场霸凌的狱警。
双方的身份单挑出来说都像个笑话。
许是被拉了一下,夏稚果真冷静了下来。
他现在出头,就等于把其他人都拉下水了,不管怎么说,这些狱警的地位就是比他们高。
这样想着,夏稚皱起来的小眉头就更显的委屈,他偷偷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狼图。
却不想,男人比他还淡定,即使听见那些讽刺的话,也像听不见似的,目不斜视。
他这种木头反应,让那群狱警得意的同时,也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我就说他根本不会反驳吧,之前你们还说担心他去找B区警长告状,现在能听他说句话都困难,还告状呢!”
“我哪知道他这么大个子是个怂蛋啊!”
“啧啧啧还说是走后门进来的呢,我看啊,B区警长也是同样的货色。”
“小点声,说他就算了,警长是我们随便能说的吗?”
“怕什么,反正从来没见过……”
几人嘴里脏兮兮的,却也是无意继续刁难狼图。
声音渐行渐远,几人松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金叔无奈地看向夏稚:“我一瞧你,就知道你想要出头,别怪叔把你拦下了,刚才那情况,出头只会更糟糕。”
夏稚点点头,他没有怪金叔的意思,只是为狼图不值。
像刚才那样的事,肯定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那些人,闲来无事就要骂狼图几句,都成了生活习惯,而且听他们的意思是,这么久以来,狼图压根没有反抗过……
还提到了B区警长,难道狼图是走后门进来的?!
在夏稚的印象中,根本没有B区警长这号人,当时他还以为监狱长弗拉德就是B区警长,相当于四区警长中有一个人是领头的,但大家对监狱长的敬畏他也曾见过,如果狼图真是监狱长送进来的,待遇不应该这么差啊。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监狱长和B区警长是两个人。
而这个B区警长一直没露过面,且能力不大,看起来好像还没有余放当的C区警长威风呢。
怪不得,狼图被这么欺负,这些人不怕B区警长,自然不怕狼图去告状!
夏稚叹口气,待走出食堂后,对走上来的狼图说:“他们一直欺负你,你真的不生气吗?”
狼图有些疑惑地看着夏稚,好像在说:我什么生气?
即使夏稚已经问了他许多次这类问题,但狼图的回答只有一个。
“他们欺负我,我不在乎。”
一句不在乎,就已经回答了一切。
听见这句话,走在前面的卫辞脚步顿了顿。
眼眸微敛,浓密的睫毛掩去其中的深意。
夏稚被安排了新的工作:给走廊里的绿植浇水。
这个任务其他囚犯做过,焦娇说,这个任务不简单。
“你没发现吗?每日任务其实都有它自己的规则,稍有不慎触发了规则就会受到惩罚,轻则受伤重则丧命,那些失踪的囚犯,有很多都是在做任务的时候消失的。”
夏稚脸色微白,轻轻点头:“我会小心的。”
“我没做过这个任务,但是听他们说,每人都要负责一个区域,而且有专门摆放绿植的房间,只要是你负责的范围,就都要照顾到。”焦娇凑近他耳边提醒道:“少一个都不行,你查的仔细点,别漏了。”
夏稚连连点头。
162
按理说, 像夏稚这样偷偷摸摸回到监狱的,应该去报备一声才是。
但他回来之后,狼图跟着、余放知情,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偷跑回来的, 那些狱警们得不到上头的消息,也不在乎囚犯多一个或是少一个,夏稚跟其他人一样接了任务,没人查他。
现在玩家数量少了,每项任务被分配到的人也变少了。给绿植浇水的另一名囚犯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陌生的面孔,至少之前夏稚跟对方是没有过任何交流的。
两人同在一个任务的队伍里,对方自称叫小武,之后看了一眼夏稚身后站着的高大男人, 默默地不再说话, 拒绝沟通的意思十分明显。
夏稚也不凑上去,直到他们各去自己的工作领域,都没有再说过话。
走远了之后, 夏稚悄悄呼出一口气。
“现在大家都很防备其他人呢。”他对狼图说:“你知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狼图看他一眼:“不知道。”
夏稚目露怀疑:“我们这一群囚犯是第一次来铁孤岛,可你不是呀, 以前囚犯都发生过什么, 你会不知道?”
狼图想了想, 说:“我刚来。”
他这样一说, 倒是让夏稚想起早上在二号食堂里, 那群狱警们说的话, 一时间兴致勃勃地问道:“你真是走后门进来的啊?你跟B区警长很熟吗?我还从来没见过B区警长呢, 之前给监狱长送饭, 是从B区上去的,我还以为监狱长就是B区警长。”
狼图又不说话了。
早已习惯他这种聊着聊着就消失的样子, 夏稚也不觉得奇怪,等来到狱警给他分配的区域后,才发现这里他从未来过。
这栋小楼,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待客区’。
“监狱里还有这种地方呢?”夏稚喃喃自语。
进入待客区,里面静悄悄的,让突然走进来的两个人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突兀。夏稚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在靠近门边的柜台上找到了他需要用到的工具。
不仅有工具,还有一些植物营养液以及使用方式,都在柜子上摆放整齐。
小楼不大,只有两层,房间也不多,夏稚没开始给绿植浇水之前,就不上上下下跑了一趟,发现里面一共就四个房间,一楼和二楼分别有两间,位置也一样,再就是楼下有间卫生间,楼上卫生间的位置被安排成了茶水间。
大致格局结构搞懂了之后,夏稚就放心了不少,把浇水用具灌满了水之后,就根据说明书上的内容,从一楼大厅开始,给所有见到的植物浇水。
这期间,狼图一直跟在他的后面,与其说监视,倒不如说保护。
至少知道狼图在这里,夏稚心里的紧张感就会消减不少。
工作之余,他还能跟狼图说说话。
“一开始见到你我真的吓到了,还记得吗?在C区警长办公室外,我跟你说话,你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我当时就想,哇这人怎么这样……”
“后来听说他们都欺负你,我就不那么怕你了,反而觉得你很可怜。”
“这么大个子,竟然被那群人欺负的连嘴都不敢还。”
起初,狼图还搭话。
无非就是说,第一次见面时,不知道怎么跟夏稚交流,他一个人惯了,平时也不与其他人沟通,冷不丁被道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然,这不是狼图说的,他只是说了一句‘不知道回应什么’,夏稚在心里就给他找了这些理由,不过也大差不差就是了。
后来说起被欺负的事,或许是解释了太多次不在乎被排挤,狼图也就不搭话了。
推开一楼其中一间屋子的房门,夏稚看了一圈,发现窗台上有两盆花,进去浇水的时候,让狼图站在门口,帮他抵着门。
等浇完水,他转身,看见狼图笔挺的身影,就放心不少。
之后是一楼的第二间屋子。
用绿植装饰似乎是待客区的标配,不仅俩个普通的房间里有花花草草,连卫生间的窗台上都摆了一盆夏稚认不出的绿色植物,他给那植物浇水的时候,狼图在他身后还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花?”夏稚随口问了他一句。
狼图顿了顿,说:“不认识。”
夏稚:“我也不认识,但是待客区真的很好啊,窗户多,有阳光,里面整洁干净,处处都能看见新鲜的绿色。”
说完,他感慨似的喟叹一声。
在这一味都是冰冷与铁锈色的监狱里,待客区的这栋小楼反而像世外桃源。
到了二层,夏稚的动作比刚才随散多了,不再那么小心翼翼,给花草浇水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地哼了两句歌。
待他从最后一个单间里走出来,站在二楼空荡荡的小厅里,夏稚猛地停下了脚步。
微弱的呼吸声在耳边无限放大,身上的热度骤然下降,阳光仍然从窗口透射丨进来,可夏稚却感觉到一股冷意钻进骨头。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狼图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就好像一眨眼见,那个高大的、令人感到安心的身影就在阳光下融化,满屋子的寂静仿佛在嘲笑他,笑他竟然这么快就放松了警惕。
夏稚声音颤抖地喊:“狼图!”
没有回应。
“狼图,你要是听见我的声音,就回一句吧!”
话音落下后过了几秒钟,夏稚的心跌至谷底。
完蛋了。
或许是进入了幻境,又或许有其他可能,但不管哪一种,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那些怪物张牙舞爪的模样在脑海中如同幻灯片一样一一闪过,夏稚脸色苍白,开始在内心筑起防线,只要做好准备,就不会怕到连动都不敢动了!
就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久,夏稚两条腿都站麻了,房子里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疑惑之际,他悄悄动了动,从二楼一个单间的门口移到小厅的窗户前,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阳光虽然没有刚进来时强烈,但也能撒下来一束温暖的光,沐浴着暖洋洋的光,冰冷的感觉似乎消散了不少。
夏稚又尝试叫狼图的名字,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仍然不敢放松警惕,在窗前犹豫了一会,就准备掏出对讲机找卫辞。
这算是他在这个游戏里的一个救命稻草了,也不知道卫辞从哪搞的对讲机,这么好用,甚至能避开时间流速不统一的问题,把他的求救精准传达给卫辞。
刚把手伸进口袋里,他就感觉手腕被碰了一下。
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只一下就消失了。
夏稚十分惊讶,低头看了看,也没瞧见有小虫子什么的,这回低头盯着那只手去摸口袋,无事发生。
正当他以为刚才的触碰是错觉时,另外一只手忽然有一种被圈住了的感觉。
夏稚一个激灵,迅速挥了一下手臂,有什么东西被扯断的钝感极其明显。
再抬手,纤细的手腕上此时正环着半截断掉的细长藤蔓。
夏稚懵了。
他刚才背朝窗户,有什么东西能抓住他,还是藤蔓呢?
眼睛僵硬地移动,最终落在窗台上、那刚刚被他浇过水的一盆绿色植物上。
它好像长大了不少……
不,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滋长!
【跑!】
夏稚来不及多想,掉头就跑。
而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仿佛也成了游戏开始的讯号,本来安安静静的二楼四面八方冒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好像大型植物破土而出,夏稚跑到楼梯口的时候回了一下头,就看见成年人大腿粗的绿色植物蜿蜒着冲破两个单间的木门,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来。
几乎是一步跳下三四节楼梯,他飞快地朝外跑去,也顾不得这里是什么地方,狼图到底还在不在……
保命要紧!
待客区的所有植物都在变异中。
夏稚下到一楼之后,才发现自己脚下踩着的都是植物的根茎,它们交叠盘旋,在他的脚下耸动。
一只脚被拉扯住,紧接着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藤蔓圈住了他的腰,然后是相对来说细一点的长枝绑住他的手臂——
视野被绿色的、像蛇一样蠕动的植物占满时,口袋里的对讲机掉了出来。
“夏稚……滋啦……”
“……你听得见吗?滋啦……”
“夏稚……夏稚你……”
“滋啦……”
卫辞的声音断断续续,在那些东西钻进夏稚衣服里的时候,彻底被藤蔓搅碎。
-
“他回话了吗?”
余放语气迫切地询问道。
已经明显察觉到道具失效的卫辞紧蹙眉心,道:“没有。”
余放的情绪瞬间无法控制,此时他非常暴躁,抬脚用力踹了一下楼边的垃圾桶,道:“你不是说能联系到他吗?!”
卫辞冷冷的斜睨他:“我没有义务向你承诺什么,余放。”
余放正在气头上,卫辞这句疑似挑衅的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他猛地上前一步,抓住卫辞的领口,咬牙威胁:“找不到他,你也别想活。”
卫辞:“可笑,全然指望我的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余放脸色一僵,暗暗咬牙,半晌,缓缓松开了抓着卫辞领口的手。
“我现在的确需要跟你合作。”好似冷静下来的余放耸耸肩,直言道:“所以在游戏结束之前,就算是看在夏稚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动你。”
卫辞动作缓慢地整理领口,对他的威胁并不在乎,“没必要做朋友,但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
余放沉默片刻,从警服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本子。
“这是我在档案室找到的……”顿了顿,他说:“不,严格来说,那里现在是锅炉房。”
卫辞拿过来,发现小本子的封皮上有一行已经磨损的小字:工作日志。
“锅炉房就只有一个人,是一个精神状态很差的大叔。”余放说:“我问他什么,都得不到回答,就坐在门口的破桌椅上写字。”
余放利用三楼的空间转换,在监狱长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张地图。
地图上显示了档案室的位置,在四栋监狱的楼外,他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地图上画出来的简易小楼根本不是什么档案室,而是一个黑漆漆的、上了年头的锅炉房。
到处都是黑灰色的污渍,他走进去的时候还被灰尘呛得咳嗽了两声。
里面只有一个人,一个灰扑扑的,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过自己的中年男人,他目光呆滞,在余放闯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反应,直到余放问他话,他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慢吞吞地看向锅炉房内冒出来的第二个人。
刹那间,中年男人的眼睛里迸射出骇人的光。
“你终于来跟我换班了。”
他对余放这样说道。
163
余放并不认识这个仿佛从煤炉里爬出来的中年男人, 毕竟他连对方的相貌都看不清。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对他很是热情,为他介绍起锅炉房内的工作流程, 也不管余放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但是过了一会,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呆滞地盯着余放身上那明显比狱警服精致好几个级别的警服,眼里的光缓缓熄灭。
知道眼前的年轻男人不能‘接自己的班’那一刻,灰呛呛的中年人又恢复了刚才灵魂失踪的状态,躯壳走回工作台,麻木地在工作日志上写着什么。
全程,余放没说一句话。
起初,他只是来寻找所谓的档案室, 很明显, 这里不是。然后,便是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更奇怪的人, 此人对他的态度转变可以说非常值得深究。
而现在,余放更好奇他在写什么。
在锅炉房里工作的人, 能有什么跟工作有关的文字可以记录?甚至写到忘我的程度。
余放渐渐走近, 对方没有一丝反应。
靠近后, 余放看见他在工作日志的本子上写日记。
是的, 日记, 几月几日, 天气如何, 第一行的开场白, 跟日记一模一样,下面隔了一行, 然后就是一整篇黑漆漆的、挤在一起的黑色字体,这种写法,怎么也不像跟锅炉房工作有关的记录。
由于角度不正,余放只扫了一眼,没仔细辨别上面的文字,抬眼认认真真地打量起这个被煤灰沾满露在外面的皮肤的男人。
看起来很普通,小眼睛,塌鼻梁,连嘴巴也是黑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吃煤了呢。
男人身材瘦弱矮小,坐在椅子上写东西,缩成一团,要是他不开口,任谁进来了都不会注意到还有这么个人。
余放眯起眼,突然勾起嘴角,一个明媚的笑容展现在这张帅气张扬的脸上。
“大叔,我是警长。”他没说自己属于哪个区域的警长,只回忆对方的话,说:“这次来例行检查,顺便看看这里还有没有留人的必要,要是没有的话,就把你调走,安排其他工作。”
话音落下,表情麻木的中年人突然站起来,眼睛睁大:“你说真的吗?!”
“当然了,你应该也能看出我的身份吧。在这里逗你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余放说完,不给那人开口的机会,说:“先说说你的日常工作都是干什么吧?”
中年人一点都不怀疑,他飞快且详细地描述了自己每天要做的事,跟锅炉房里的日常工作没有差别,甚至比他的精神状态还要普通一些。
余放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又问了一点有的没的。
结果这一问,倒是问出了点有用的。
中年人在锅炉房干了很久了,只有他自己,没有人来帮过忙。
也就是说,整个铁孤岛都能被安排工作的地方中,不包括锅炉房。
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毕竟换灯泡、捡垃圾、给绿植浇水这种活都能当工作,在锅炉房里正经供暖却不在劳动改造的行列中。
中年人说自己在这里很久很久了,日日夜夜,无限循环,再继续下去,他可能就要化身为供暖的材料……
一开始,余放以为他在形容自己的生活枯燥。
直到他发现,中年人身上的黑色是擦不掉的。
中年人回忆过往痛哭流涕,泪水划过漆黑的面颊,落在桌子上,余放也不知怎么想的,伸手抹过,是透明的。
而他的脸仍然很黑,那行泪水没有留下痕迹。
——他好像真要变成‘煤’了。
心里重重疑惑,但余放有始有终,最后还是把重点放在了那本工作日志上。
“把工作日志交给我吧。”余放说:“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他的设定是警长,但是身份却是不折不扣的玩家。
余放的命令对于游戏基本数据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中年人信了。
他高兴得发疯,在锅炉房里又蹦又跳。
最后,他先余放一步,冲出锅炉房,奔向他渴望的自由。
……
然后在太阳下自燃了。
余放静静地站在阴影中,眼神从震惊、疑惑、最后归位平静。
默默须臾,他打开了那本写了快一整本的工作日志,翻开第一页,瞳孔微缩。
再抬起头,他看向不远处那摊黑色的灰烬,耳边似乎响起了中年人的哀嚎。
……和肆意畅快的大笑。
【工作日志第一页:游戏第一日,天气晴。我被安排的工作是整理档案……】
-
看完工作日志,卫辞沉着脸合上。
他和余放对视一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情绪。
这本根本不是什么工作日志,而是一个人的日常记录。
严格来说,是一名玩家的日常记录。
虽然可以称为日记,但有的时候一次只写一句话,一篇上面能记个四五天的事,大概是没有准确的日期,所以每一天都用游戏的第几日来计算。
可以看清楚字迹能表明日记主人还算清醒的篇幅上,已经记录到了游戏第289天。后面,日记主人的理智仿佛已经走到了尽头,字体飘忽、页面被整片涂黑、超大的字占据一页、不停重复一句话、偶尔也会忘记记录日期……
从这本日记的记录方式来看,那名玩家被困在这个游戏里至少一年!
“你跟我想的一样,对吧?”余放问卫辞:“十天后,贵族们会选择一个人放他离开,离开的并不是铁孤岛。”
而是游戏。
十天期限是真,但没有通过安全通道离开的玩家,就只有一个人才能在游戏结束后离开。
其他人,会成为这个游戏的一份子。
“他们再没有机会离开了吗?”余放琢磨着,问出声。
没一轮进入这个游戏的玩家应该会跟之前遗留下来的玩家相遇,就像余放和中年人这样,也就是,游戏不是‘单机’,而是‘开放式’。既然如此,这一轮玩家在努力工作赢得贵族欢心的时候,上一轮玩家不可以参加吗?
他呢喃出声后就后悔了,因为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很明显,被遗留下来后,他们已经不属于玩家阵营了。
卫辞倒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从认识余放,就知道这小子年纪不大,但却是个双重人格的疯子,最重要的是,人家俩人格貌似相处得很好。不管听他哪个人格说话,都有股谁也看不起的高傲劲儿,现在听他念叨这事,反而有种暴丨君突然关心民情的意外感。
想了想,他说:“或许他已经离开了。”
在太阳下化为灰烬,彻底解脱。
“都告诉你了,这本日志你想怎么看都行,现在赶紧给我想办法联系夏稚。”余放皱眉说:“别太没用了,夏稚不喜欢没用的人,尤其是年纪大还没用的人。”
卫辞:“……”
年纪大?没用?
他冷笑一声,平静的内心终于掀起一丝波澜。
是什么给这个双重人格的疯子一种夏稚跟他站在同一战线的错觉?
卫辞直接上道具。
他自己准备的道具很多,积分留着也没用。比起夏稚这种攒大分换保命道具的小菜鸟,卫辞一直是觉得能用上什么,就兑换什么道具,从来没有计划。
那对讲机,他对外宣称是自己改装的,实际上就是道具。普通玩家积分少,可能察觉不到,但像余放这种,一眼就看出来了;再就是一些类似扫描电子设备的道具,实用且便宜,他就会兑换,留着用。
四下无人,他拿出定位器,直接确定了一个地点。
巧合的是,这个地方在几栋楼后面,离锅炉房挺近,余放瞧着,掏出他叠起来的铁孤岛监狱地图,发现这个位置在地图上的标注是【宿舍】。
“档案室不是档案室,变锅炉房;宿舍不是宿舍,成了待客区。”
早上分配任务的时候都知道夏稚的工作是给绿植浇水,余放虽然不在,但是方才跟卫辞碰头的时候,听他说了一嘴。
“监狱一直在变化。”卫辞说:“所以一直在‘缺东西’,就像那张撕下来的纸片。”
余放看了他一眼,静默半晌,继续盯着屏幕,说:“夏稚现在在这里吗?那我们去吧。”
“这不是夏稚。”卫辞忽的说。
余放:“什么意思?”
卫辞:“定位器有条件限制,没办法放在玩家身上。”
余放急了:“你耍我?”
卫辞冷淡地瞥向他:“我放在了他身边的人身上。”
“谁啊?”顿了顿,余放瞪大眼:“那个傻大个?!”
……
-
嘴边抵着一个冰凉的杯口,双眼禁闭的夏稚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嘴巴,等待干净的水流进嘴里。
一点一点,嘴唇得到滋润,身体也像枯萎的花朵重新复苏了一般。
夏稚的意识渐渐回笼,眼皮颤了颤,缓慢张开。
映入眼帘的,是狼图那张冷硬帅气的脸。
迷迷糊糊的,夏稚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纸袋头……
就是考核副本里面,那个头上套着纸袋的怪物。
“你……”他张开嘴,刚说一个字,就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瞪大眼,双手不停地摸着身上的每一处。
狼图直接把他抱紧,把小小的一团圈进自己怀里。
“我不是被……”
那些奇怪的植物,不是把他包裹起来了吗?!
狼图摇摇头,沉声道:“没事了。”
夏稚忍不住红了眼眶,他还以为自己完蛋了呢,“是你救了我吗?”
狼图想了想:“嗯。”
夏稚:“你怎么救的啊?你能进那个幻境里吗?明明一直跟着我的,结果我一转身你就不见了,怎么喊你你都不说话。”说着,啪嗒啪嗒掉眼泪。
狼图似是叹了口气,扶着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说:“你先是消失,然后突然就出现了,我们还在待客区。”
夏稚吸了吸鼻子。
也就是说,狼图也没办法进幻境救人,这次是他运气好,不知怎么的,从幻境里摆脱怪物出来了,然后被狼图发现个正着。
这也很怪……
遇见怪物没个规律,怎么能逃脱掉也没个规律,夏稚这边都晕过去了,再醒来竟然就平平安安地摆脱了幻境。
靠在狼图的肩膀上,夏稚一边无声掉眼泪,一边被喂了两口清水。
“怎么办啊,再这样下去我会被吓死的。”
也没指望狼图出个主意,夏稚本来就是绝望之际发发牢骚,却没想到狼图一边安慰着他,一边自我检讨道:“是我的错。”
大手一下一下拂过单薄的背脊,夏稚有点不自在,避开的同时,身体前倾,看着像下巴垫在了狼图的肩膀上似的。
“也不是你的错,你一直跟着我都逃不掉的话……”
夏稚侧头,看见狼图领子后面,夹着一根断掉的、翠绿色细藤蔓,声音戛然而止。
164
意识到狼图在撒谎的时候, 夏稚整个人还是懵的。
他浑身发软,要不是狼图把他抱在怀里,他早就跌坐在地上了。
心中的怀疑就像熟透的瓜果, 裂开一道口子, 再也无法复原。
而结果就是,口子会越裂越大。
狼图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夏稚浑身冰冷,再琢磨狼图的过往以及表现,他发现自己看得太过简单了。
一直强调不在乎被欺凌的狼图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又为什么不在乎被欺负?所谓的给他撑腰的B区警长到底是谁?
种种疑惑,换一种思路去理解,仿佛会揭开那层至今也无法参透的神秘面纱。
现在,只差一个连接它们的证据。
只要让夏稚发现这个证据……
“狼图……”怀里的人小声开口:“你知道B区警长是谁吗?”
轻抚单薄背脊的大手一顿,紧接着就是无尽的沉默。
这怎么不算是另外一种回答呢?
夏稚轻咬下唇, 眸光不安地闪烁着:“B区警长……是你吗?”
狼图喉结微动, 摇了摇头,“不是。”
夏稚有些不信,“你不能骗我, 要老实回答。”
狼图又不说话了。
刚刚狼图明显进过幻境,并跟那些肆意生长的植物有过正面接触。
就连那东西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都未曾察觉。
可他偏偏却说, 自己没有进过环境, 是夏稚突然出现的。
在夏稚这里, 狼图撒过谎, 他的话已经完全没有信誉可言了。
但正如他猜测的那样, 狼图不常撒谎, 只要对一件事反复质疑, 他如果说了谎话, 就会沉默。
B区警长,大概率就是狼图本人了。
至于他为什么隐瞒身份, 还躲在一群狱警中,当一个被随意欺负的角色,就不得而知了。
夏稚吸了吸鼻子,把头埋进狼图的怀里,掩住真实情绪,看起来就像一个受到惊吓还未缓过神来的可怜孩子,说话的声音也闷闷的。
“你总是这样,我问什么,你不想回答的,就不说。算了,不说就不说吧。我们这算完成任务了吗?可不可以离开这里?”
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心情,也符合一个刚刚受到惊吓的人的祈求。
实际上,进入到人群中,不再跟狼图单独相处,才是夏稚真正的目的。
狼图几乎没有怀疑,将夏稚打横抱起,直接转身离开待客区这栋小楼。
他的身后,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如有实质般不甘地涌动着。
它们没有办法。
香香的少年,抢不到。
那个大个子很厉害,他身上的气息,是铁孤岛里所有邪祟最恐惧的。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窸窸窣窣,黑暗中听不清话语的杂音越来越密集,震的人耳朵发麻。
走出这栋小楼没多久,夏稚的心就落进了肚子里——
因为不远处大步走来的两个熟悉的身影。
夏稚没有犹豫地从狼图怀里跳出来,一边朝两人跑去,一边含着哭腔喊他们的名字。
“卫辞!余放!”
本来还是卫辞走在前面带路的,听见少年的呼唤,卫辞只觉得旁边刮过一阵风,紧接着就看到余放狂奔过去,一把抱起少年,在阳光下像偶像剧一样转了两圈。
莫名不爽。
“快放我下来呀。”夏稚被吓了一跳,懊恼地拍了拍余放的肩膀。
余放应声放下他,而后不动声色地朝左右两边看了看。
既然要挑衅,那就直接挑衅两个人。
一左一右走过来的两个男人脸色都不算好看,虽然他们两人平时就没什么表情,但不爽的情绪却是无法掩饰的。
经过昨晚的同床共枕,狼图发觉自己渴望得越来越多了。
现在,看到夏稚和别的男人亲密接触,他竟然有了吃醋的感觉。
刺眼,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这本不该存在于他的身上。
“你没事吧?”相比之下,卫辞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对夏稚询问道。
夏稚摇摇头,小声说:“现在没事了……那个,对不起,对讲机坏掉了,现在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昏迷前,他亲眼看见对讲机被藤蔓碾碎,现在更是连个‘尸体’都找不到。
先前通话戛然而止,卫辞就知道对讲机道具大概率是报废了,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听见夏稚委屈又自责地道歉,卫辞顿了顿,终究还是放轻声音哄道:“坏了就坏了,不碍事。”
还不知道对讲机是用珍贵积分兑换的道具,又见卫辞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夏稚心里好受了不少,他又说了一遍对不起,可这次的神情却不似刚才那般低落了。
眼前一晃,余放顶着一张委屈却不掩帅气的脸,撒娇道:“夏稚,你怎么一直跟他说话啊,我也很想你,一直想办法在找你呢。”
夏稚差点没忍住抬手rua他的头,“你还说呢,最初不是你自己跑掉的吗?”
余放:“我不是想到了有用的——”看见狼图,余放话锋一转:“不是还有工作没做完嘛!”
夏稚无奈:“那现在做完了?”
余放:“做完了,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夏稚更无奈了,还没来得及张口说些什么,就见卫辞对他使了个眼色。
这一眼,就让夏稚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现在狼图一直跟着他,真的不方便玩家之间交流信息。
有什么办法能把狼图支走呢?夏稚快速思考了一番,最后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向卫辞。
——抱歉,他真的想不到怎么把狼图支走,感觉这个人平时连卫生间都不去!
卫辞眸光微动,忽然抬头看向远方。
天空中传来异响,由远至近。
这道声音十分耳熟,夏稚跟着抬头,感觉掠过一阵疾风,一架直升机直接越过头顶的这片小天空,朝操场的方向飞去。
好像是监狱长的直升机!
“是监狱长?”夏稚喃喃道:“他离开过监狱吗?”
怎么感觉弗拉德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啊……
身旁落下一道影子,夏稚抬头,正对上狼图那双浅淡的眼眸。
“我要去开会了。等我开完会,就来找你。”狼图说。
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夏稚眼前一亮,故作淡定地点头道:“你去吧,其实不用跟我说的。”
狼图摇了摇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能开口,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看起来十分孤独。
即使对他有所怀疑,但夏稚也知道,从始至终,狼图都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事。
现在看着他的背影,夏稚又心软了起来。
“别看他,看我。”脸颊被一只手捏住,转到另外一边,正对上余放那张不满的脸。
夏稚无语地躲开他的手,道:“你还管我看谁啊!”
余放又委委屈屈的,一副受气小媳妇的表情,“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我不在你也不担心……”
夏稚更无奈了:“我没有,你别乱想,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离开这里呀。”生怕余放心里再冒出跟他长眠在这个游戏副本中的念头,夏稚想起之前他提过一嘴公会的事,连忙道:“而且只有出去了才能加入公会。”
余放果然被哄的笑起来,眼神缠绵,好似无比期待他与夏稚在同一个公会中的场面。
夏稚在心里默默道歉:对不起了,就算是我想,也不能加入你们普通玩家的公会啊!
卫辞眸光微动,看向黏在一起的两个人,语气平静地问:“公会?”
“嗯。”夏稚看向他,点头:“余放邀请我加入他的公会。”
“不是我的公会,是我加入的公会。”余放说完,似是想起什么,道:“我们会长也认得你。”
一开始夏稚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心想他什么时候认识砝码公会的会长了?直到余放从后面抱着他,下巴垫在自己的肩膀上,目光越过一切看向对面的卫辞。
“我们会长邀请过你,你拒绝了。”说完,余放露出一个恶劣的坏笑:“怎么样,后悔了吧?”
卫辞挑眉,表情看不出后悔,反而很淡然,“邀请过我的公会有很多,你不说名字的话,我很难记起。”
余放:“……装什么啊,砝码公会,你不会想说不认识吧?”
砝码公会一直榜上有名,只要能在这个无限世界里玩下去的人,很难不认识长期在榜上徘徊的记个大佬玩家和高能公会。
卫辞哦了一声,“砝码公会我还是知道的。”对上夏稚略显茫然的目光,他主动解释道:“以前有幸与砝码公会的会长许先生合作过。”
言下之意就是玩过同一个游戏副本,而且两个都很厉害的玩家在那局游戏里是合作的关系。
夏稚连忙点头。
他不知道这位许先生是谁,不过既然是砝码公会的会长,那肯定很厉害吧!
此时,正在另外一个副本里的许裕不适时地打了个喷嚏,毫无预兆。
狼图都离开好一会了,余放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皱着眉头要离开,甚至说了一句跟狼图离开时差不多的话。
“我离开一会,你等着我来找你。”
又是这样。
这次,为了不让他事后念叨自己,夏稚当即问道:“你又去哪?什么时候回来?我不会一直在这里傻站着的,可能得先去吃饭。”
余放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说:“监狱长回来了,我也得跟着开会呗。这身份真烦。”
说完,也顾不得其他,挥了挥手就跑了。
“你小心点!”夏稚叮嘱了一句,待他跑远,立马拉着卫辞道:“我跟你讲,我知道狼图就是B区警长!”
不曾想,卫辞反应十分平静,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似的,“我知道了。”
夏稚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这次,卫辞脸上带了些笑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观察。”
夏稚不解。
卫辞没有解释太多,只说狼图看似被欺凌,实际上他的权利貌似不小,不过平时他的行事方式都很低调,再加上一直被一些狱警指使干一些算不上劳累的活,先入为主,给人一种他很可怜、地位很低的感觉。
“实际上,即使从医院里出来,他也可以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跟着你、陪你吃饭、睡同一张床……”
这些都已经超出了一个狱警该做的事,而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来提醒狼图他这样做已经不符合一个狱警该做的事了。
夏稚十分尴尬地挠了挠了脸颊,“你看到他跟我一起睡啦?”
卫辞顿了顿:“我回来的时候,牢房门外的电子门还没关上。”
夏稚:“我一直担心昨晚会冒出怪物呢,他陪我一起,我还算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不过一想到刚才在待客区发生的一切,夏稚又不想夸狼图了。
危险始终存在,不会因为谁的出现而被阻隔。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将这一消息透露给卫辞。
“他的权利应该跟余放是一样的,但是余放说过,其他区的警长都不是人,一到晚上就会现出原形。我跟狼图在一起好几个晚上了,他都跟平时一样,所以我猜……”
卫辞:“你觉得他也是玩家?”
夏稚想也没想就否定了:“不是,他一定不是玩家。”
要说证据,他也拿不出来,不过直觉就是告诉他,狼图不是玩家,而是这场游戏的土著NPC。
他被怪物盯上这件事,狼图显然是知情者,或许他也知道原因。以前夏稚旁敲侧击问了许多次,狼图都不回答,用沉默敷衍过去。
换一种思路,不如可以说洞悉一切的狼图根本无法阻止那些怪物找上夏稚。
无法阻止,也就不能预防。但如果他察觉,却有途径进入怪物制造的幻境里,把夏稚救出来。
就像今天,狼图一定是跟那些藤蔓接触过,夏稚才得救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选择了撒谎。
所以夏稚因此产生了另外一种怀疑,比如说……
越不起眼的,身份暴露时就越令人震惊。
“卫辞,你觉得一局游戏副本中的大BOSS与那些小杂兵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夏稚问道。
卫辞沉默片刻,说:“你想问,BOSS能否指使杂兵?”
夏稚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卫辞:“不一定,有的游戏是这样的,但有的游戏里的,BOSS跟杂兵毫无关系,只是BOSS的能力更强一些。”
夏稚若有所思。
这样倒是可以解释他的猜想,狼图更厉害,所以能解决那些藤蔓怪物,但严格来说,他跟那些怪物实际属于同一个阵营,不分高下。
卫辞:“你怀疑狼图的身份?”
夏稚:“嗯。不过不能确定,毕竟没有证据。”
望着认真思考的小表情,卫辞勾唇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就去‘找证据’。”
165
所谓的‘找证据’, 其实就是去找其他狱警打听有关狼图的事。
当然,他们不可能去找那种不好交流的狱警,经过一番观察, 卫辞和夏稚率先在二号食堂里找到一个平时跟犯人们说话也很和煦的狱警。
“狼图?他就跟我们一样, 刚进来不久,好像是跟B区警长一起来的吧,所以他们都不怎么喜欢他这个走后门的人。”
“B区警长换过一届,但具体因为什么,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不可能,狼图绝对不可能是B区警长,如果他是警长,还会被欺负得这么惨吗?”
……
对方很笃定, 狼图不是B区警长。
只有一个人说, 夏稚还不会怀疑自己的猜测。
但是当他们询问了更多NPC之后,得到的答案都是:狼图不是警长。
夏稚开始怀疑自己了。
难道狼图一开始真的没骗自己?后面再问时的沉默,不是不想继续撒谎, 而是在隐瞒其他重要的讯息?
夏稚搞不清楚,小脸白了又白, 看向卫辞的眼眸中晕开一丝歉意。
“抱歉啊, 可能是我多想了。”
“没必要道歉。”卫辞说:“游戏就是这样, 在混乱中寻找秩序。”
猜测也是寻找秩序的一种方式。
望着他失落的模样, 卫辞眉眼柔和, 抬起手想要揉一揉他的头, 可手在半空中顿了顿, 最终落在他的肩膀上, 多了几分安抚的意味:“狼图的身份的确存疑,不是警长, 也可能是其他身份,我们注意一下总不会有错。”
夏稚连连点头。
两人在二号食堂吃完饭,还不见余放的身影,可下午工作的时间马上就到了。
卫辞今天的工作还算轻松,做完之后自由活动也可以。但他的不行,给植物浇水这项工作貌似不是浇一次就行的,上午发生了意外,下午他还得去,至少要给那些绿植再浇一次水。
说不害怕是假的,所以此时此刻,他无比期待余放赶紧回来。
因为他回来了,狼图就会回来,即使怀疑过狼图的身份,但他还是希望对方能跟自己一起去待客区。
狼图对他来说是无害的。
他的不安被卫辞察觉。
“害怕?”卫辞问:“上午发生了什么?”
夏稚就把植物变异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解释了为什么怀疑狼图是B区警长。
一切都关联起来了。
卫辞沉吟片刻,说:“虽然我下午也有工作,但是工作很简单,不如我先陪你去吧?”
“真的吗?!”夏稚眼睛一亮,随后又退缩道:“这样行吗?会不会耽误你啊?”
谁也不知道工作期间会出什么意外,看似充裕的时间,会在每一个意外中缩短。
就像夏稚遇到的变异植物,中途虽然昏厥,但是醒来后,时间至少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从早上开始劳作的时间直逼十一点半吃午餐……
但凡出现一点意外,时间就不够做两个任务了。
思来想去,夏稚还是拒绝了卫辞的好意。
“不如你先回去工作吧,等你做完,再来这边找我。”
也不好让对方的时间都围着自己转,夏稚让卫辞先去做完自己的任务。
卫辞沉吟片刻,答应了下来。
他离开时还看了看夏稚,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夏稚不明所以,歪了歪头,疑惑地望着他。
“怎么了吗?”
卫辞缓缓摇头:“没事。”
他只是想问一个自从进入游戏认识夏稚以来,一直很好奇的问题。
——我们见过吗?
这种熟悉的感觉,一次又一次涌上心头。
卫辞玩了无数次游戏,虽然每次都不能成为玩的最好的那一位玩家,但至少都能活着出来。他见识过太多游戏规则,也认识了很多人,绝对意义上的好人、坏人。
让他印象深刻的人很少。
记在心里的人也很少。
如果这次能成功离开,他的心里应该会有一个小小的地方,留存这份夏稚带给他的熟悉感。
有机会再见的话,他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卫辞离开后,夏稚没急着再回待客区。
因为狼图对自身信息的隐瞒,夏稚莫名想要寻找弗拉德,作为监狱长,他肯定知道更多。
虽然有点怂,但此时此刻,他更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另外就是去弗拉德的办公室找一找书本相关的东西,如果警长办公室没有的话,监狱长办公室肯定会有吧!
他还是认为自己提供的线索是有用的。
这还是第一次,他把实物线索拿出来,其他人都是一副不在乎甚至也不愿研究的态度。
当然,夏稚也不是只想平白无故去求弗拉德,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用血来换。
弗拉德需要进食,那他就可以以此为筹码,与其交换探索监狱长办公室的特权。
反正交不交换都是要被吸血的!
认清这一事实,夏稚更加理直气壮,跟卫辞分开后直奔B区三层,想着不管怎么样,也得努力说服弗拉德。
没想到的是,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弗拉德不在监狱长办公室,那里面根本没有人。
冰冷的空气弥漫在这空荡荡的房间内,夏稚屏息凝神,推门进入后,抵着门站在门口许久都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过了一会,他才慢吞吞地走进去,反手关上门,动作很轻,门合上时发出的声音都很小。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间办公室。
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参照,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天,重新站在这间办公室里,夏稚就忍不住观察起来,并开始做起对比。
其实,监狱长办公室的面积大小跟余放的警长办公室面积差不多。
只不过内部设计有所不同,余放应该没有机会参与改造办公室内部的一切,他接手的应该就是一个现成的办公室,怎么说呢,简单大气,整体风格偏向老派,高架家具很少,没有书架之类可以摆放书本的称重家具,有桌子、椅子、沙发、茶几、抽屉柜子等,统一材质和颜色,规规矩矩地摆在这不小的空间里。因为缺少看起来可以增添烟火气气息的日常摆设,比如书、杂志、小摆件、绿植等,所以看起来枯燥刻板。
弗拉德的监狱长办公室就不一样了。
家具是整套的,可边边角角却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欧式皮沙发,墙角有翠绿的花架,办公桌正对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咖啡台,旁边有一个不高的小柜架,一共两层,摆满了书籍和杂志。
同样大小的办公室里,有办公的地方,有会客的地方,也有休息的地方……要说会享受,那还得是弗拉德。
夏稚环视一周,然后直接来到休息区,弯腰,认真看着小柜子上的那两排书。
说真的,这算不上一个书架。
柜架很小,方方正正的,就只有两层,放厚一点的书籍,一层也就塞个四五本书,如果是杂志还能多塞一点……
眼睛上下游历,柜架上的杂志很少,基本是不厚和不薄的硬皮书,粗略算了一下,柜架上大概有十五本到二十本书之间,当然,杂志也算在内。
这些书,夏稚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因为语言不通。
能看懂的几本书都是一些故事书,神话故事、名著、小说等,完全符合干活干到头脑麻木的打工人偷得浮生半日闲,躲到这片休息区喝杯咖啡看点不需要思考的书籍的情况。
剩下那些看不懂的文字,才是夏稚主要探究的目标。
《贵族们的游戏》这一副本的实物线索是一张厚纸碎片,古老破旧,上面隐隐能看出一些文字的痕迹,但那些文字在余放和卫辞都看过之后,不约而同地表示:不认识。
也就是说,这种文字不在他们的认知范围内。
可不认识不代表不存在。
想要更深层次地了解这次的实物线索,至少要明白这张厚纸碎片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而唯一能验证它出自何处的凭证,就是这些特殊的文字。
夏稚掏出一本书,翻了翻,一分钟后,塞回去,又拿出一本新的、陌生的书……
就这样,来来回回,大约十分钟过去,他检查完了五本书,失望的表情也愈发明显。
都不是。
跟纸片上的文字毫无关系。
外文本不多,夏稚全看完,也没有找到他想要的。
失望之际,他又重新看了一遍,认认真真地翻阅。
时间从指缝中划过,敲响古老而悠长的钟声。
夏稚抬眼,看向角落里的落地钟。
整点,它响了一声。
时间。
夏稚眸光微闪,注意力被迁移。
说起来,他们好像很轻易地就接受了监狱和医院时间流速不对等这件事。
第七天的安全通道没有开启,也被大家抛在脑后。
医院那边,也没有想过再去查证。
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在被……
忘记。
人和事,被抹去痕迹。
时间和空间,交互错乱。
这一想法仅仅出现在脑海里一瞬,就被夏稚暂时搁下。
因为他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在没有得到结论之前,最好不要那么快放弃。
毕竟像今天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可不多。
又在这些书本中翻翻找找。
在没有任何期待地打开一本杂志后,里面掉出来的一本小书冷不丁闯入夏稚的视线。
这是一本看起来很破旧的书,很小,也很薄,夹在大杂志里,要不是夏稚抽出了杂志,根本不会发现里面还夹着这样一本小书。
书是一个印刷十分粗糙的手绘本,一共只有十页,二十面,排除封面和封尾,里面有十六面都写满了内容。
封面是一个蜡笔画出来玫瑰花,名字叫做《我的小玫瑰》
夏稚微微皱眉。
疑惑地拿起这本书,他翻开第一页,上面的文字是他认识的。
一页纸上的文字并不多,内容更像是第一人称的日记,不过这不是日记,而是一个没有出版商也没有署名的童话书,虽然字体稚嫩,看起来像是人写的,但不管是上面的蜡笔画还是文字,都能看出,这的确是一本印刷出来的书,而不是手写的日记。
它太具有迷惑性,以至于夏稚辨别了好久,对比不同页面里相同的字好几次,才确认它是书。
他很快就看完了一遍。
故事的内容,是以一个小孩子的视角,讲述家族落寞,而他种在花房里的小玫瑰,也在家园不复存在时彻底枯萎。
不过结局很阳光,小孩子表示,等到了新的家园,他会重新种出代表希望的玫瑰花。
[或许没有了代表束缚的玻璃花房,我的小玫瑰会在阳光下,肆意生长。]
作为这本书的最后一句话,它莫名地吸引夏稚。
这也令他的耳边仿若响起那声情人般的喃喃细语。
我的甜心……
我的玫瑰。
…
这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却催促着夏稚再看一遍这简单到可以称之为幼稚的小故事。
而夏稚也确实这么做了。
一个贵族小男孩,本该无忧无虑地长大。他的家人将他保护在庄园里,他喜欢什么,就送来什么,那座玻璃花房,就是他幼年时玩耍的乐园。
玫瑰是他喜爱的花,小男孩亲自照料,浇水、施肥,不在乎尖锐的刺,只嗅得到深邃而高贵的花香。
只是好日子不长,从玫瑰花渐渐枯萎的那一刻,不属于孩童应该承受的烦恼降临至这座庄园,一家人因为种种原因,被迫分开。
他不得不离开,而在离开的前一晚,他精心饲养的玫瑰花彻底失去生机。
很快,小男孩在新的住所安顿下来,他的生活质量一落千丈,在这里,他不在是贵族,而是一个普通人,他和周围的其他人一样,日复一日做着专属于他的工作。
直到那一天,他得到了一枚玫瑰花种。
重新种植,浇水,施肥,倾注所有的爱与希望。
小男孩相信,不论是他,还是他的小玫瑰,都会越来越好。
166
这个故事中提到了一个词:贵族。
副本的名字叫《贵族们的游戏》
两个字直接扣题。
但是故事中, 贵族是陨落的那一方。
本该千娇万贵长大的小男孩被剥夺了贵族的身份,像普通人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
在这个游戏副本里, 贵族是躲在幕后可以呼风唤雨的一方势力, 他们把囚犯在监狱里的生活当做真人游戏来欣赏取乐,甚至像神明一样,轻易决定囚犯们的生死。
两者不是简单的差距,而是一条平行线上的两个极端。
夏稚想不透其中的共同点是什么,但是莫名的,他觉得这段儿童睡前的读物故事充满了惹人深思的惊悚感。
“咔哒。”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夏稚瞳孔一缩,迅速抬起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门开了, 维持仅仅开启一道缝隙的角度许久, 久到夏稚呼吸急促,生怕在那条黑暗的缝隙中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
随后,门被彻底打开, 俊美的男人站在门外,目光柔和地望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少年。
“我还以为看错了。”弗拉德碧蓝如海的眼眸泛起温柔缱绻的光芒, 他看出少年的紧张, 却不点明, 说:“你偷偷来我的办公室做什么, 甜心?”
夏稚手里的书还没收起来, 虽然它很小, 但也没小到可以让人忽视。
人赃并获, 再撒谎的话, 就太明显了。
【实话实说。】HR222突然在脑海中提醒:【别害怕。】
夏稚咬唇,确实, 如今只有实话实说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我……我是来找你的。”他深吸一口气,道:“看你不在,就想等等你。”
弗拉德已经走进来,正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将他肌肉线条匀畅的上半身完美展现。
听见少年的话,他似是不解,停下动作看过来:“嗯?”
夏稚也不敢继续在休息区蹲着,索性放开了动作,故作无所谓地把故事书随手放在咖啡台上,然后毫无留恋地来到弗拉德身边。
“我有事想跟你说。”他小声说。
弗拉德把外套脱下来,随手递给了夏稚。
而夏稚也没有犹豫地、自然接过,还整理一下,搭在自己胳膊上。
做完这一切,抬头发现弗拉德正在看他,随即想起自己做了什么,脸色一红,又十分尴尬地抖开外套,挂到衣架上。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弗拉德说:“你刚才的动作,像……”
“一位妻子。”
弗拉德似是满足般叹息一声,从夏稚身后环抱住他,喃喃道:“我的小妻子……”
夏稚本来害臊得不行,闻言刚要反驳,却被弗拉德后面的话惊在原地。
又是这种奇怪的开场。
我的甜心、我的小妻子……
这一次,就跟《我的小玫瑰》差两个字。
这算什么,一种口癖吗?
挣了一下,抵不过男人的力气,夏稚小声说:“弗拉德,你先放开我。”
弗拉德:“让我抱抱吧,这几天经历的事令我感到烦闷。”
夏稚沉默几秒,又一次推他的手臂,“累了就去沙发上躺下,睡一会也行。”
弗拉德轻笑:“只是烦闷,又不是疲惫。不过你愿意陪我睡的话,我会考虑。”
这次夏稚直接带了点力气推他,弗拉德顺着他松开手,让少年钻出自己的怀抱。
夏稚一回身,就对上一双宛若晴天般灿烂的蓝眸。
弗拉德就只是望着他,露出幸福的笑容。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热的夏稚鼻尖发酸,稍一控制不住,就能委屈得哭出来。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如同他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一样。
“你不问我吗?”夏稚低下头,声音清浅,“我来到这里,还私自动了你的东西。”
“你不是回答了吗。”弗拉德说:“声音变了,为什么?想哭了吗?”
夏稚抬起头,眼眶微红,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弗拉德:“甜心,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观察你——我的心逼迫我这样做。”
丧心病狂的情话。
夏稚垂下头,露出一节白嫩的脖颈。
“弗拉德,你很奇怪。”他说:“不是吸血的那种奇怪……而是你这个人,就很奇怪。”
他的眼前起雾了。
水光汇聚。
但夏稚不想哭的。
就只在这一瞬间,他控制不住自己。
被弗拉德点明后,那种怪异的情绪像是有了突破口,委屈被无限放大。
优雅的男人抬起双臂,这一次,从正面拥人入怀。
“小玫瑰的故事,看懂了吗?”
夏稚头抵着他的肩膀,闻言,身体一颤,随后摇摇头。
他的动作,好似撒娇般,蹭到弗拉德的锁骨。
这一行为明显取悦了男人。
“你会懂的。”弗拉德说:“用心观察一切。”
…
【所以你觉得,弗拉德是在提醒你什么?】
坐在待客区门外的台阶上,夏稚情绪已经稳定,他的手撑着下巴,目光眺望远方。
等卫辞或狼图出现的同时,他也在思考监狱长办公室里发生的事。
冷静下来后再回忆,夏稚才发现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多愁善感。
反正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尴尬的。
离开那里,情绪瞬间平稳,不想哭了,也不委屈,脚步轻快,甚至对弗拉德没有追究自己这件事感到庆幸。
但夏稚又很确定,当时的情感波动不是他为了欺骗弗拉德而装出来的。
闲来无事,就拉着HR222闲聊。
[不仅是这样。]夏稚摸着下巴,想道:[他的话更加证实《我的小玫瑰》这本书很有用。]
一段幼稚的童话故事,居然能被呼风唤雨的监狱长记住名字。
【你记住了故事内容吧?】
[当然,它的内容并不多。]
【你觉得它有什么用?】
夏稚想了想:[感觉好多细节,都能跟现在的情况重合。]
【哪里重合,你说来我听听。】
夏稚沉默几秒:[或许你听到我说‘感觉’这两个字了?]
也就是说,一切都不准确。
光是贵族两个字如此扣题,都不能让他琢磨透彻,那些隐隐浮现却没有丝毫依据支撑的熟悉感怎么能算得上线索呢?
这个故事,夏稚不准备隐瞒。
应该说,除了游戏最开始看不准玩家之间有谁可以相信之外,后期他得到的一切线索都没有必要隐瞒。
因为夏稚是一个辅助,辅助他人通关的角色,藏着掖着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或许这也是显得他太真诚的原因之一吧。
《我的小玫瑰》这个故事,他既然想不透,那就交给其他人好了。
率先找来的是余放。
监狱长都休息了,会议应该早就开完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狼图竟然一直没回来,反而是余放兴冲冲地跑回来,见夏稚乖巧地坐在待客区的门口,周围还没有其他人,刹那间,兴奋涌上大脑。
余放冲过来,抱紧夏稚,对着他柔软的脸蛋,猛亲一口!
夏稚震惊急了,嫌弃地叫了一声之后迅速逃窜,“你干嘛呀!”
余放帅气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看起来透出憨憨阳光大男孩的感觉,“没干嘛,就是开心。”
夏稚用手背擦脸,“不要乱亲,我不喜欢!”
余放顺从:“好,下次要亲的时候提前问你!”
夏稚:……
不是这回事!
缓了缓,他问余放:“狼图呢?”
下一秒,就见余放的笑脸僵硬,而后收敛了笑容,“你找他做什么?”
夏稚疑惑地皱眉,无辜道:“就是问问啊,你们不是一起去开会了嘛。”
“他有别的事。”余放不愿多谈:“被安排做别的工作了。”
夏稚心里遗憾,但是表面却不显,只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余放又重新活跃起来,围着夏稚说这说那,可以听出他是想哄夏稚开心的,所以每一句话都充斥着夸夸或者讨好——即使夏稚没有不开心。
但是在游戏中,一直开心才有问题!
“你就没有一点跟通关有关的消息要说吗?”夏稚有些无奈,被余放单臂拢在怀里,听他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些没用的东西,叹息道:“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余放无辜瞪眼:“当然想啊,只有出去了,我们才能加入同一个公会不是吗?”
夏稚也看他:“可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傻乎乎的,然后等船到桥头自然直。”
余放:“对啊,通关不都是这样的吗?”
夏稚:“……”
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过仔细想想,余放好像一直是这样。
之前在《真心话大冒险》的副本里,许是刚认识的缘故,他有所收敛,但对夏稚的维护和喜爱已经不加以掩饰了。夏稚在一条逻辑推理中被其他人怀疑的时候,余放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帮他说话,有理有据地反驳所有怀疑的人。
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是知道,但不说,甚至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等待事态发酵,即使达到一个不受控制的程度也无所谓……
为什么?
因为他有信心,不论情况多么糟糕,他都能出去!
怪物是游戏中必备的衍生产物。
它们没有人形,以任何诡异的姿态寄生,轻则把人吓死,重则虐杀。它们是游戏中的一环,规则明确表示,人类是一个阵营,他们的敌对方就是怪物。
而游戏本身在这场循环中扮演着什么身份,叫人实在琢磨不透。
不过目前来看,游戏是一个平台。
简而言之,能奋起与鬼怪对抗的玩家应该算不上多,余放绝对是其中一个。
他不畏惧怪物,甚至能力强大到鄙视怪物。
如果夏稚有这样的胆识和能力,他也不需要在乎线索什么的。
“你是不是想要离开了?”余放眼睛亮亮的,夏稚的面孔填满他瞳孔里的所有空间,“需要我做什么?还是说你有什么计划?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夏稚想了想,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余放可开心死了。
……
五分钟后,小玫瑰的故事讲完。
余放痴痴地望着夏稚,在对方询问的目光投来时,讨好似的说道:“这睡前故事真不错,我都快睡着了。”
夏稚:“……”
没救了,埋了吧!
余放没有注意到故事中的任何细节。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注意到了,不想说出来。
不管怎么样,夏稚都不想指望他了。
…
在余放的陪伴下,夏稚把今天的任务做完了。
他给所有绿植都重新浇了水,虽然现在看见那些绿色的植物还是发怵,不过好在余放紧跟着自己,并且说话声音不断,带给他极大的勇气。
他们出来没多久,做完自己任务的卫辞便大步赶来。
夏稚连忙朝他招手:“卫辞!”
或许是来时路上奔跑过的缘故,卫辞的额头上冒出点点汗珠,在阳光下反射出雾蒙蒙的暖光。
他看了一眼表情不屑的余放,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对夏稚道:“做完任务了吗?”
余放人在这里,夏稚的任务也应该做完了才对。
少年兴奋点头的样子给了他答案。
见余放的脸色更加难看,卫辞稍一挑眉,就能想到原因。
夏稚对自己很热情,而看起来小肚鸡肠的余放只对夏稚热情……
如果有另外一个人在场,一定会说,这是一场惨痛的‘三角恋’。
“你干嘛对他笑得那么开心啊。”余放望着夏稚,声音低落:“你刚才看到我都没这么开心。”
夏稚愣了一下,“我笑得很开心吗?”
余放不满:“是啊!”
夏稚语气惊讶:“我刚才看见你没笑吗?”
余放:“笑了,但是没有这么开心!”
夏稚想了想,恍然大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问题可能出在你的身上,你好好想想吧!”
余放:?
卫辞出声打断两人的互动,对夏稚说:“你有话要对我说吧?”
夏稚眼睛一亮,还不等说话,就听见余放在那说:“跟你有什么话可说!”
然后下一秒就被打脸。
夏稚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始给卫辞讲故事。
没错,讲故事。
同样的故事,同样的语速,同样的神态。
余放在一旁不甘地瞪大眼:这不是专门给我讲的睡前故事吗!
余放屏住呼吸,在夏稚讲完之后,一脸紧张地盯着卫辞,看起来要把他生吞活剥!
听完故事,卫辞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抬头看向夏稚。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故事吧。”
夏稚猛地松了口气。
还好,这位是个聪明的。
“故事里,有几个地方……很相似。”卫辞说:“与铁孤岛监狱很像。”
夏稚:“你也这样感觉吗?”
卫辞平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我以为你已经察觉到了。”
夏稚不好意思:“其实我只是感觉有点像,但不知道哪里像。”
要他现在就列举一二,也是有点为难的。
——聪明了,但没完全聪明。
余放懵了:“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都没理他。
卫辞直接说:“假设,这个故事,就是游戏呢。”
夏稚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惊讶之色:“这是什么意思?”
卫辞坐到他的另外一边,说:“一种假设推理。在我看来,小玫瑰的故事跟铁孤岛监狱的重合处有很多,虽然有的讲出来会让听者感到牵强,但既然已经陷入了假设推理中,就暂且算它们是合理的。”
夏稚拨开余放探过来的手,认真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卫辞似笑非笑地扫了余放一眼,将他不甘且怨毒的眼神无视,说:“首先,贵族这个词,除了游戏标题和最开始的旁白,我只在这个故事里听到过。关于故事中的贵族和监狱里的贵族是不是同一种,我们暂且先不谈;其次,有关家族没落,故事没说因为什么导致家族落败,但很明显,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倒是十分符合因为种种罪名而锒铛入狱的囚犯们。还记得吗?我们所有人的罪名都是需要保密的,秘密罪名和家族没落谜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第三点,就是小男孩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后,他的生活内容,是日复一日,做着专属于他的工作……”
顿了顿,卫辞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不正是每天都要做任务的囚犯们吗?”
167
假设推理, 在一段毫无逻辑的故事中加入一种可以让所有断裂的线索都能融合到一起的设定方式。
当然,这种推理不是异想天开。
“如果说,前面两种只是‘我认为很像’, 那么第三种, 我刚刚发现的一件事,或许可以成为证据。”
说完这句话,卫辞已经感觉到少年整颗心都扑到了自己身上,更遑论眼前的注意力。
而他另外一边的大男生早就嫉妒的面容扭曲。
卫辞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幼稚,跟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男生争来争去。
不过……
感觉不坏就是了,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不卖关子,他将下午工作时发现的一件怪事说了出来。
被阳光笼罩的铁孤岛监狱即使在人数骤减的情况下也不会显得太过凄冷, 可是人心的冷意是不会消减的。环境的平和与内心的冷刺融合, 反而生出一种朝不保夕的诡秘感。
卫辞今日的工作,是修理监狱内所有报修的电子产品。
为什么说这个工作很轻松,因为除了每日必须修够多少个电子产品这一条之外, 他工作时间可以说非常随意与自由。
虽然不清楚监狱内为什么每隔一段短暂的时间就会有一些电子产品需要报修,但既然规定了每个工作人员的产品维修数量, 报废的电子产品当然也是越多越好, 最好让每一个人都能完成今天的任务。
因为囚犯变少了的缘故, 分到这项工作的人不多, 加上卫辞自己, 一共只有三个人。
他们每个人每日的任务是十个坏掉的电子产品。
上午的时候, 卫辞修了六个, 其中有四台电脑, 都是监狱娱乐房里的电脑,另外两个分别是饮水机和座机电话。报废的方式也不同, 最难的是其中一台电脑,需要给主机换零件,而最简单的也是一台电脑,因为长时间没清理内存所以变得卡顿……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都在‘电子产品坏了’的范围内,也在修理的范围内。
因为上午修的多,下午卫辞去的比较晚,但也有些迫切——他急着做完任务,回去帮夏稚。
其他两个人只修完了五个,他来到工作间的事后,其中有一个人已经接到了报修通知,前往工作地点了。另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正默默等待下一个报修产品,看见他进来,还推了一下身边的空椅子,示意他来坐。
卫辞坐下。
那人自称牛哥,笑着说:“下午让我和小城先做吧,你上午做了六个。”
卫辞嗯了一声。
工作一个一个来,他们三个人轮流做,也算公平。上午卫辞第一个做的,最后一个也是他的做的,所以比其他两人多做一个。
“说起来,我刚才跟小城闲聊,他说所有人都能做完任务。”牛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自信,“分发报废电器的时间是固定的,一天少说也要发六七十个呢,我们才三个人,怎么都能完成任务。”
静默片刻,性格冷淡的清俊男人忽的开口:“按照上午分发任务的时间间隔来算,今天大约只能发三十五至四十个任务,六七十……有什么依据吗?”
“依据?”牛哥大笑起来:“要什么依据啊,小城已经连续三天都做这个任务了,推测哪有实践准确。”
卫辞:“连续三天?”
牛哥:“对啊。”
不合常理。
不管是身为玩家的囚犯还是的NPC囚犯,没有哪个人连续几天接到同一个任务。
如果你的任务一直相同,熟能生巧,那么这场游戏中的任何负面规则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威胁,甚至可以说,你是无敌的。
可是牛哥却说,小城已经连续三天做同一个任务了,熟练地甚至知道每天会发布多少维修电器的任务次数……
见他脸色沉重,牛哥顿了顿,问:“你觉得,这不是好事?”
卫辞反问:“你接到过同样的任务吗?”
牛哥:“没有。”
这时,工作室的门被打开,小城喜气洋洋地走进来。
“我走大运了——”
一张口,便说出一个让卫辞浑身冰冷的消息。
“我升职了!”
…
焦娇一边打哈欠,一边随意将传送带上的塑料管摆整齐。
这是她今天的工作,流水线女工。
这几天经过她的观察,发现囚犯总体数量已经不多了,早上聚集在操场上的时候粗略算了一下,大概三十个人左右的样子,这里面还有不少人是玩家。
今天分到这里工作的人有十个,占据了囚犯总体人数的三分之一,就在刚刚,有个人被传送带给吞了,献血横流,现在剩九个。
焦娇早已见怪不怪。
“焦娇。”
一个穿着狱警服的女狱警走过来,翻阅手上的文件,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
焦娇愣了一下,立刻放下手头上的工作,毕恭毕敬地站起来。
女狱警和善地笑了笑:“不用紧张,就是通知你一件事。”她的年纪应该不大,三十多岁的样子,那张保养姣好的脸上,嘴角微勾,挤不出一丝褶皱,皮肤像镀上一层蜡一样,怪异至极。
“你这几日工作勤恳,经过几日的观察,领导希望你可以担起大任,在一个固定岗位上工作,摆脱罪犯的身份。”
她那温柔的嗓音多了一□□惑。
“你愿意吗?”
-
“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糟糕的信息。”
下午发生的的事,对于夏稚来说,或许有些摸不到头脑,但卫辞相信,余放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他抬起头,对上的依旧是那双怨毒的眼睛。
卫辞:……
你有脑子吗?
“余放。”卫辞冷声叫他的名字:“想要别人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至少要投其所好。夏稚现在最担心什么,你不知道吗?”
自以为很厉害,所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画虚空大饼,说:我能保护你。
谁会信?谁愿意相信?
余放猛地一僵,他看向夏稚,见少年眼睛里透着茫然,却没有反驳卫辞的话,一时间喉咙里哽住一口气,半晌才调整好情绪,神情低落地说:“我知道了,你继续说。”
卫辞:“你不想说吗?”
余放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本来想要推脱过去,却不想对上夏稚一双亮晶晶的眼眸。!
说!
就该他来说!
“今天我找档案室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个锅炉房……”
已经在太阳下灰飞烟灭的人,是一个玩家。
他在锅炉房里工作了很久很久……久到超出一批玩家进入游戏后的十天期限。
余放跟他有过短暂的交流,从疯疯癫癫的只言片语,再到那本工作日记,无一不证明,这个曾经的玩家已经被游戏融合,成为铁孤岛监狱中日常工作的一份子,他不是NPC,也不再是玩家。
工作日记中写到,他一开始的工作并不是固定的。直到有一次,他帮一名玩家朋友顶班,来到了这个令他再也无法离开的锅炉房。
从那时开始,他的每日工作一直都是锅炉房,再也没变过。
游戏十日结束,他没能离开。
一日、两日、三日……上百日。
顶班那件事,成为了他的梦魇。
…
“你是想说……”
少年脸色惨白,从小玫瑰,到连续三日都是维修电子用品的小城,以及锅炉房里那名玩家……
冥冥中,被串联起来了。
“小城是不是玩家,我暂时无法确认。”卫辞说:“但是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囚犯的数量在减少,被融进游戏数据里的到底是玩家还是NPC,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阳光灿烂,风轻而缓,可夏稚仍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如果卫辞和余放看到的、经历的、猜测的都是真的,那么这座监狱里的人,上至监狱长,下至普通狱警,是不是都有可能,是历代没能逃离游戏的玩家被游戏吸收后演变的?
他们在这个游戏中,有了专属于自己的位置。
永远、永远都出不去了。
家族没落,必然是因为罪名;家族被迫分散,就如同身怀未知罪名的囚犯们……
故事里的他们都去到了哪里?是不是也来到了类似铁孤岛监狱的地方?
在这里,他们日复一日地劳作,等待希望降临。
《我的小玫瑰》这个故事,指向的到底是什么?
谁是小男孩?
而代表着希望的小玫瑰,又是什么?
-
——愿意吗?
女性狱警后面的一声询问,让焦娇大脑停转一瞬,即使周围的囚犯们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也无法打消这句话带来的诡异。
说白了,她只是一个囚犯,铁孤岛监狱最底层的人,如果升职加薪是一件好事,领导为什么要询问她?
这件事,从本质上来看,根本没必要听从她的意愿。
“嗯……”焦娇犹豫着开口:“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一直微笑的女人突然收敛了笑,面无表情地盯着焦娇,声音冰冷:“考虑?不,你没有时间考虑。”
态度转变之快,似乎对焦娇表现出的犹豫感到不满。
焦娇眉头一皱,停顿一秒,说:“不需要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每日体验不同的工作更长见识。”
女狱警定定看着她几秒,黑瞳里没有一丝光亮。
最后,她说:“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后悔。”
女狱警离开后,周围是来自其他囚犯恨铁不成钢的窃窃私语。
焦娇听到,有人说她不识时务,也有人说她拒绝了一根可以直升的橄榄枝……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为了十日后的表彰,表现最好的,就有机会离开铁孤岛监狱。
此时,焦娇还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她是玩家,重点不是为了争夺离开的名额,而是熬过十天,自然而然能离开。
只是……
囚犯竟然有机会升职吗?在这所监狱里?
被拉入《最后一关》这个无限世界之前,焦娇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非要她说,她对监狱相关的一切都不清楚,偶尔听网友们冲浪吃瓜说哪位公众人物翻车了踩缝纫机,可焦娇始终认为那只是一种说法。
在铁孤岛监狱里发生的一切,焦娇都会用架空的形式来看待。
如果‘升职’等于以一个完美的形象渐渐闯入那些贵族和领导们的眼睛里,说不定真的有机会在十日后的评选中拔得头筹。
或许在玩家这里,成为那个可以离开铁孤岛监狱的幸运儿,会得到什么隐藏道具……或者成就?
心中的猜测隐隐有了方向,焦娇想着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金叔。
至于其他人嘛,即使是她很喜欢的漂亮少年,也要往后排一排喽。
毕竟她和金叔现在已经绑定了……
哦,是她单方面绑定的。
…
几日前。
夕阳洒落在这片孤独的土地上。
玩家大批死亡,找不到熟人的女孩子神情落寞地蹲坐在墙角。
完成今日的任务,她无聊地躲在角落里,看着操场上偶尔走过的人。
忽的,橘色的光芒被挡住了一半。
胖胖的大叔喘着粗气站定,想着是跑来的,累得缓了一会,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糖。
“吃吗?一个狱警给我的,我不爱吃糖,你个小丫头肯定爱吃吧?”
女孩子伸手接了过来,剥开糖纸塞进嘴里,语气含糊:“金叔,你今天遇到其他玩家了吗?”
大叔坐到她旁边:“没遇到,一个也没,也可能是我观察得不仔细……太可怕了,谁也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前几天还好好的。”
女孩子想了想,“我觉得,过关还是得脚踏实地比较好。”
大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硬糖堵在一侧嘴里,脸颊微微鼓起。
半晌,又换了另外一边。
“金叔……”
“想不想通关?”
168
晚饭时间, 五位玩家齐聚二号食堂。
余放的身份比较特殊,他穿着警服,走进来的时候气场大开, 其他囚犯都不敢盯着他们看, 就连狱警也眼睛发直,很不理解C区警长为什么亲自来二号食堂吃饭,还跟着四名囚犯!
只是他看起来很平常,表情都没有变化,就算其他人再惊疑,也不敢来询问。
“我今天有一个新发现。”自早上分开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的金叔兴冲冲地分享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今天的任务是去捡垃圾的一位女士,名叫肖梅兰,我跟她聊了一下, 发现对方是一名玩家。”
现在囚犯的数量变少了, 玩家自然也不多。
因为人数骤减,所以每一名玩家都会选择隐藏自己,像夏稚他们五个人这样光明正大聚在一起, 完全可以用摊牌来形容。
但这里也有一个变数,那就是让狱警和囚犯都摸不着头脑的C区警长余放。
夏稚眼睛亮了亮:“你是怎么发现的啊?”
金叔:“聊着聊着就突然有一种感觉,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暴露了, 反正我们对视一眼, 还是她先问我是不是玩家。”
虽然听起来有点被动, 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要不是有绝对的信心, 应该也不会贸然询问一个没有什么交集的人真实身份。
见没人怀疑, 金叔又道:“肖梅兰已经连续两天在海边工作了, 她跟我说,现在人少了, 海边垃圾的数量足够每人装够一麻袋。没想到这游戏玩到最后,竟然越来越简单。”
人少了,竞争也跟着变少了,之前夏稚差点完不成的任务此时却无比轻松。
然而众人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件事吸引。
“你是说,肖美兰连续两天在海边捡垃圾?”夏稚惊讶道。
金叔还不清楚他们知道的那些,闻言点点头,说:“是啊。其实一直做一个任务的话,通关就更简单了。”
夏稚连忙看向卫辞和余放。
那两人倒是看起来淡定很多,不像是要解释的样子。
夏稚顿了顿,也没开口说起下午发生的事,只小声道:“哦……”
下一秒,焦娇却说:“啊,原来可以做固定工作啊?那今天那个狱警来问我的意思,应该也想让我在一个固定的岗位上工作,听起来好像升职加薪。”
夏稚的脸色猛然变得更加苍白了。
没想到焦娇也被盯上了。
“你答应了吗?”卫辞看向她。
焦娇摇头:“没有,我感觉那人挺怪的,还不让考虑,一身反骨的我直接拒绝了。”对上金叔有些遗憾的眼神,焦娇嘿嘿笑道:“听你说完,我倒是有点后悔了。”
余放哼了一声:“没必要后悔,这不是一件好事。”
夏稚意外地看过去,惊讶于余放竟然是第一个开口的。
他刚刚也想过了,如果余放和卫辞想要隐瞒信息,他也不会圣父心泛滥地拆穿他们,相反,合作玩家和准MVP玩家绑定,就属于同一个阵营,他们不论做什么,只要是为了通关,夏稚都应该支持。
他以为,道德感极强的卫辞会共享信息。
可卫辞一直沉默,他不敢主动开□□涉,所以余放松口的这一瞬间,带给夏稚的震撼很大。
但余放说了一句之后,就再也不说话了,加上他本来就不太好相处,焦娇和金叔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阴郁男,据说把焦娇吓得不行,还以为自己惹上了什么事。
即使后来夏稚形容他时用了‘阳光大男孩’这个词,他们也不信。
也是,余放的‘阳光’是有针对性的,也可以说,只针对夏稚。
后面是由夏稚亲口解释的。
他说,他们发现一点线索,有可能指向囚犯们的每日工作,长时间做同一个工作任务的话,会被游戏融合。
听到这里,焦娇和金叔都白了脸。
“你确定吗?”焦娇的声音有些颤抖:“融合的意思……是永远留在这个游戏吗?”
夏稚轻轻摇头:“不确定,这还是我们推测的,如果要想确认,应该需要更多证据。”
目前他们知道,也只有一个故事和锅炉房里的那个可怜人。
众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金叔脸颊上的肉颤了颤。
即使不用讲明白,此时此刻,五名玩家的心里也应该有了基本的衡量。
如果现在发现的一切都是能串通起来的话,那么他们现在所在的铁孤岛上,所有人,包括门卫、食堂的员工等,都有可能是曾经的玩家。
只是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被安排连续几天做同一个任务,肯定是有规律的。
像焦娇这种还给了选择的,很明显,不算触发了的必死条件,所以她才可以选择,是决定升职,还是继续浑浑噩噩度日。
但仔细一想,这也是一个陷阱。
游戏最开始就说,需要囚犯们好好劳作,获得贵族们的喜爱与欢心,十日之后会进行评选,第一名的那名囚犯可以离开铁孤岛监狱。
对于囚犯来说,平日里严格可怕的狱警突然找到你,和善地对你说,领导认可你的工作能力,想要给你安排一个固定岗位,这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且不会拒绝的事。
所以焦娇开玩笑说自己一身反骨,反倒救了她一命。
话术陷阱,即使是玩家,也未必能逃得过。
而同样的,这种情况好像是游戏的第五天才开始出现。
也就是说,前五天的时间里,玩家完全可以找机会发现蹊跷,从而避开。
游戏绝对公平。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来佐证这一点。”
卫辞的手指规律地轻敲桌面,语气平静,冷淡的视线掠过所有人,最终停在夏稚的身上,“另外一点,就是有关时间和空间错乱的问题。”
夏稚虎躯一震,终于有人说起这个堪比心腹大患的问题了!
今天是游戏的第九天。
严格来说,是铁孤岛监狱时间流速下的第九天。
本该在第七天开启的安全通道至今杳无音讯,从昨晚开始,玩家数量播报也没有了。
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在告诉依旧存留在游戏中的玩家:你们的末日即将来临。
“你们觉得,现在有玩家离开游戏了吗?”
这个问题一出,其他四人皆是沉默。
事到如今,《贵族们的游戏》这个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应该还没人离开游戏。”焦娇沉吟片刻,说:“我有一个道具,如果有人离开了的话,这边会通知我。当然,不排除游戏本身机制不同,导致我的道具失效的可能性。”
夏稚好奇:“你还有这样的道具啊……”
这种道具有什么用?
焦娇皮笑肉不笑,“早年单纯,白白浪费积分。”
“那就暂且当做没有人通关。”卫辞说:“现在是游戏表面上的第九天,安全通道地点未知,但基本可以肯定的是,第十天,没能通过安全通道离开的玩家,不会被直接弹出游戏。”
“你是说?”
“安全通道可能已经开启了。”卫辞说:“它就在一个地方,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有玩家发现它,并离开。
“不可能。”余放皱眉:“安全通道开了,游戏一定会通知。”
卫辞淡然无比:“这就是我要说的空间问题。我合理怀疑,没有安全通道开启的提示,是因为我们所在的空间接收不到游戏的提示。由此引发另外一个猜测,那就是我们能听到的玩家数量播报,或许……它并不该存在。”
“游戏中有两个空间并存,那么只有一个空间,是能听到正常游戏时间进度的。”
“在我们还无比迷茫的时候,安全通道开启的通知应该已经播报过了。”
又是一个细思极恐的话题。
夏稚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目前唯一让我感到担忧的是……”
卫辞轻叹一声,语气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
“安全通道会开启多久?”
金叔脸色惨白:“难道时间到了,通道还会关上不成?”
卫辞看向他:“那些永远无法离开游戏的玩家告诉我,事实就是如此。”
以前的玩家没有机会找到安全通道吗?
不,或许是有的。
可留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多到与数据融为一体,支撑起一个游戏。
“也可能,不是关上……”夏稚喃喃道:“万一他们没有资格再离开了呢?”
如果被判定为NPC,那就无法踏入只有玩家才能通过的门了。
“不可能!”金叔声音高了些许,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脸色苍白,眼眶发红,“我、我觉得不会的,游戏很公平的,它不会这样骗人……”
他的反应实在过激,焦娇和夏稚对视一眼,忽的,前者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看向金叔。
“你、你是不是……”
金叔绝望地闭上眼睛。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再开口。
夏稚心里有些难受,他垂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心情失落间,一只手探过来,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手。
稍稍侧眸,对上卫辞那双淡然如水的眼睛,好似在说:人各有命。
可夏稚还是有点难过。
金叔算是他在这个游戏中熟络起来的第一个人,当时他和卫辞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熟呢。
金叔虽然胆子不大,但玩过很多次游戏,应该也算经验十足,能帮忙的时候,他也没有吝啬过,像早上狼图被嘲讽的时候,夏稚差点就忍不住反驳了,还是金叔冒着风险拉他一把。
金叔说,他已经连续三天在监狱内当门卫了。
门卫这个工作他之前做过,在游戏第二天,夏稚因为溺水而进入医院的那天。
之后一直都很平静,直到三天前,上次跟他一起在门卫室里工作的狱警来找他,说希望他能帮忙盯半天的班。
当时游戏里的NPC和玩家人数已经不多了,狱警的说法是,他要去帮忙做点别的工作,只需要金叔帮忙顶替半天的班就好。
金叔跟这名狱警相处的很好,上次下大雨,狱警还把自己的伞借给他。
当天金叔的工作已经做完了,听到请求后也没有多怀疑,自然而然地应了下来。
结果第二天,给他分配的任务就是当门卫。然而这一次,门卫室里就只有他一个人,那个熟悉的狱警却不见了。
第三天,仍是如此。
今天,他的工作还是当门卫。
这好像成了他固定的工作。
而那名狱警,再也没出现过。
整个过程,跟锅炉房里那个灰飞烟灭的人经历的一样。
顶班、工作任务开始变得稳定、然后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游戏结束也没能出去。
这是第二个例子了。
金叔绝望崩溃,焦娇的脸色也不算好看,神情难过地望着金叔,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卫辞和余放都没说话。
夏稚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心底冒出一个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会选中金叔?
这里面的规则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我想尽快找到安全通道。”夏稚说:“至少要试一试,万一在游戏时间内,金叔还能离开呢。”
在场没有人会反驳他。
“你想怎么做?”焦娇说:“我听你的,你要怎么做,我就陪你。”
夏稚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不过一想到自己住院期间,她和金叔的感情可能更好,便释然了,说:“今晚我想回医院去。”
医院里的时间,或许会给他带来一丝希望。
“今晚吗?”焦娇想了想,道:“入夜后,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牢房。”
曾经为了找线索在午夜离开牢房的人有很多,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卫辞看了一眼焦娇,在夏稚开口之前说:“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情况紧急,一定会有风险。”顿了顿,他又道:“我们应该分一下队伍,因为今晚开始,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焦娇犹豫了一下,“你要怎么分?”
卫辞:“我这里有一个道具,可以让我们保持联络。但只有一个,所以分成两队最好,我需要有一队人留在监狱,另外一队人进入医院内,并进行实时交流。”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强硬地插进来:“我要跟夏稚在一队。”
众人看向说话的余放,对方耸耸肩,看起来好像很随意,但大家都能看出来,他说到做到。
偏偏卫辞眉梢轻挑,语速低沉而缓慢:“很不巧,你和夏稚是一定要分开的。”
余放皱眉:“凭什么?”
卫辞:“凭你能转换监狱三楼空间,而夏稚对医院最熟悉。”
条件分配得很妥帖,根本不给余放反驳的机会。
见余放握紧拳头,夏稚怕他发疯,连忙道:“不能一起吗?”
“一起也可以。”卫辞眼睛落在他身上,“只是稍微耽误一点时间而已。”
夏稚:“……”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最终,夏稚把余放单独拉到一边,在没人看到的角落,又是牵手又是抱抱,哄了好久才让他心甘情愿地留在监狱里。
最终的队伍就是夏稚跟卫辞,余放带着焦娇和金叔。
虽然很不想让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但余放必须承认,在这里除了他之外,有能力保护夏稚的大概只有卫辞自己了。
不管怎么样,先保证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分开之前,卫辞交给余放一副耳机。
耳机就是普通蓝牙耳机的样子,方便小巧,塞进耳朵里也不太明显。
而夏稚这边也有一对,一副黑色的,一副白色的。
在余放的强烈要求下,耳机最终还是被夏稚戴上了。
“像情侣耳机。”余放得意地朝卫辞挑眉,好像在说:看吧,虽然是你的道具,但却成全了我和夏稚唉!
对此,卫辞无语至极。
“你们尽量留在监狱第三层。”卫辞叮嘱道。
余放说过,监狱的第三层可以根据人的想法而变通,比如说,他走出自己的C区警长办公室,在走廊里想着‘我要去A区警长办公室’,再转过身来,他便身处A区的第三层。
就是利用这一点,他在监狱里大杀四方,A区警长和D区警长都死在他的手下。
不过他也说了,他没办法去到B区警长的办公室。
每次想要去B区警长办公室,但每一次都会进入到监狱长的办公室,虽然办公室外的那条走廊属于B区。
当时他们猜测的是:这个游戏中根本就没有B区警长,也没有属于这个职位的办公室。
挺奇怪的。
毕竟怎么分配,都不应该单独跳过B才对。
对于这个疑问,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夏稚倒是把自己最初的猜测说了出来,那就是监狱长弗拉德有可能就是原来的B区警长,可能这里面存在升职这一说,他在工作中有B区警长升为监狱长……
如果没有狼图被新B区警长带进来这一说,夏稚的猜测是完全合理的。
可后来,所有狱警都统一口径,表示新上任一个B区警长,而这位警长给狼图行了便利,才导致那个傻大个如此不遭人待见。
总之,现在不是考虑这些时候。
想要搞清楚怎么回事,至少要知道时间和空间变化的规则是什么。
游戏已经很奇怪了,出现再奇怪的事也不惊奇。
可每一种变化,都应该能知道其中的规律。
卫辞和余放都不相信时间流速是随意快慢,或空间是没理由错乱的。
吃过晚饭,夜幕便已降临。
夏稚跟在卫辞身后,两人避开所有操场上的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医院门口。
那栋不大的二层小楼,静静矗立在夜色中,像一个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怪物。
夏稚深吸一口气,道:“我们进去吧。”
卫辞眉心微动,忽的伸手拉住他。
“等等。”
169
C区警长办公室。
余放带焦娇和金叔来到这里, 简单说明了一下他的身份,并一次牵扯出前面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
当得知死了那么多玩家和其他两区警长失踪,导致监狱大乱的罪魁祸首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大学还没毕业的男生时, 焦娇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玩过这么多局游戏, 还没见过这么疯的人,为了通关敌我不分。
余放本人表现得倒是很淡定,许是被夏稚哄过的缘故,即使现在单独面对焦娇和金叔,他也没表现得像个阴暗男,说话做事都挑不出错,就是没有多少笑脸罢了。
“就是因为‘独特’的通关方式,所以我开局才是警长嘛。”余放挑眉, 语气大大咧咧, “你们晚上缩在病房里就能安然无恙,但如果这个时候叫我出去开会呢,我面对的可是一群吃人的怪物哦。”
危险加倍, 没有安全屋。
焦娇呆住,竟然还觉得有点道理。
一旁, 坐在沙发上的金叔已经稍稍冷静下来了。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一会就叹息一声。
“金叔。”焦娇轻声安慰道:“别太担心, 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金叔摇摇头:“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也是看开了, 摸爬滚打过了这么多游戏, 早就累了, 如果真的能以另外一种方式在游戏中活下去,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焦娇顿住,与站在远处的余放对视, 不约而同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些许复杂。
这种想法……
好像听起来也能理解。
那么曾经的那些玩家,在发现游戏会吞噬玩家身份之后,有没有想过以这种方式永存?
如果他们是心甘情愿的……
不敢细想。
医院内。
夏稚和卫辞在踏入的医院的瞬间,专属于日光照射而洒下的光芒透过一格一格窗户,环绕在他们周身。
两人乘着夜色赶来,而医院里的时间却是正午骄阳。
午间,医院静悄悄的,好似空无一人。
这样的场景跟夏稚当初在这里住院时可不太一样。
虽然那个时候夏稚心里慌乱,总惦记着离开,但医院可实实在在地运作中,除了夏稚,还有其他伤者、医生、护士,甚至这里还有专门的护工职位。
不热闹,却也不冷清。
“都午睡了吗?”夏稚小心翼翼跟在卫辞身边,低声呢喃一句。
抬头对上卫辞的视线,他吐了吐舌头,“瞎猜的。”
怎么看而已不可能是午睡,只能说,现在的医院跟当时的医院已经不一样了。
卫辞盯着那柔软的唇,脑海里反复播放方才一闪而过的粉丨嫩舌尖,裹着一层水光。
半晌,他收回视线,说:“既然如此,那就不需要伪装了。”
刚刚在进医院之前,卫辞就像以前那样,在楼外准确无误的找到一扇窗户,用工具挑开锁,打开窗户,长臂探进去,随便一捞,就是两件白大褂。
动作熟练得令夏稚瞠目结舌。
结果一进来发现这医院都‘不装了’,他们还如此谨慎地伪装起来,有点小尴尬。
“跟紧我。”卫辞说完,抬脚直接上楼。
夏稚连忙跟上去,他可不想独自一人面对这空荡荡的医院。
寂静如有实质般在空气中穿梭,行走时仿佛有了阻力,夏稚的呼吸很轻,却觉得周围很沉重,空气一点点变得粘稠,好像棉花浸满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之夏稚上楼的这几步路走的很困难。
周围明明没有声音,可他仍然感觉,自己被盯上了。
还差几步台阶,他没忍住,伸出手抓住前方男人的衣摆。
卫辞回头。
夏稚望着他,没敢开口,面露恳求。
卫辞眉眼间浮现一层柔和的色彩,无奈似的,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双手相握的瞬间,温度流窜。
突然,一道撕心裂肺地尖叫声从楼下传来。
“啊——!”
夏稚脸色一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拉住快速奔跑起来。
那道声音不似人,雌雄莫辨,但他们跑起来之后,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便隔着一层响起——由远至近,目标似乎就是夏稚和卫辞!
是什么东西?!
夏稚呼吸急促,不常锻炼的身体快跑几步之后便开始拖后腿。
那些脚步声,夹杂着些许不似人的嘶吼,仿佛贴在耳边。夏稚跑着跑着,以为拉开了很长距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令他惊恐不已——一群怪异的生物几乎将整个走廊填满,墙壁和天花板也不例外,四肢修长的人形怪物攀附爬行!
最重要的是,它们距离自己,也就只有五六米的距离。
它们的速度非常快。
夏稚不敢再看,转回头,对卫辞说道:“我们跑不过它们的!”
卫辞脸色阴沉,仿佛能滴下来水一般,脚下不停,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跑不过……
所以他在寻找那个可以拦住它们的地方。
“院长办公室。”卫辞说了一句,便带着夏稚侧身冲进了院长办公室里。
几乎是把夏稚甩进去的,卫辞转身关上门,在门缝中与那些怪物近距离打了个照面。
每一个都很恶心。
它们进不来,却挤在门口,似嘴的地方发出尖叫,惊恐慌张。
但是大门关上的瞬间,这些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
夏稚跌坐在地上,呼吸急促,脸色惨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辞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似乎早有预料,比夏稚的情况要好很多。
“还好吗?”缓了一会,卫辞触碰夏稚,见他没有应激的反应,才缓缓使力半抱着他扶起来。
夏稚胡乱地点了点头,声音颤抖地说:“还、还好……”
“那些怪物,上次我和余放来就看到过了。”卫辞说:“这次它们又出现了。”
夏稚:“是同一个怪物?”
卫辞回忆了一下,语气低沉:“又或许是同一种怪物。”
言下之意就是相同的怪物确实有很多,但不确定是不是之前被余放杀掉的那些。
如果是的话,就代表怪物会重生;如果不是,则更危险,因为医院就像一个刷怪笼,不停孕育出同种类的怪物。
“现在不是晚上,它们已经是怪物的形态了。”夏稚哭丧着脸。
这是不是说明,以后监狱那边也会像现在这样,即使在白天,怪物也随处可见?
“不确定。”卫辞把夏稚安顿在椅子上坐好,然后开始翻翻找找。
院长办公室里有一面书架,上次夏稚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就发现了,但当时他没把书本跟线索碎片联系到一起去,所以没有认真观察。
现在看见卫辞在找,夏稚也手痒痒,起身过去帮忙。
“你在找什么?找跟那个碎片一样的书吗?”
卫辞嗯了一声,又说:“还要找档案,最好是人事记录。”
夏稚:“电脑里会不会有?”
卫辞顿了顿,说:“能拜托你来查吗?”
夏稚:“没问题,但是我不会查,你要教我。”
对于电脑软件这些,他一窍不通。
在卫辞的指导下,夏稚打开了有关铁孤岛医院工作人员档案记录。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还被打上了星号,后面跟着性别和一串用神秘文字和数字写下的编号,连年龄都没有。
冷不丁看到这空白的一面表格,夏稚还以为没有网。
后来刷新了几次,才发现医院的工作人员档案似乎只录入了这一个神秘的人。
卫辞还在书架上翻找,夏稚叫他过来看。
卫辞看完也沉默了。
“我们搜错了吗?”夏稚有些呆呆地问:“怎么可能就一个人呢,还打了码,不让查……”
一个名字,只有性别,没有年龄,以及一串神秘的编号。
“一个男性……”夏稚喃喃道:“会是谁?”
卫辞:“或许他根本就没有露面。”
夏稚:“你的意思是,他就是幕后BOSS吗?”
卫辞:“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吧。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医院里的怪物,绝对不是工作人员。”
这让夏稚想起来住院时,那个分裂成好几个人的女护士,磕磕巴巴道:“有的护士确实是怪物。”
“不是‘有的’,而是所有都是怪物。”见夏稚茫然地眨眼睛,卫辞勾唇浅笑,耐心地解释:“这样说吧,它们都有两种身份,人形和怪物,包括里监狱里的那些也一样。但这里有个主次的问题,先是怪物,再是人,还是先是人,再是怪物。”
夏稚恍然大悟。
按照卫辞的说法,这里面的人,应该只有档案记录上的这一位男性。
而他的存在,可以说是离开游戏的关键。
“你觉得,他会在监狱里充当什么角色?”卫辞好整以暇地问。
夏稚想了想:“最高领导者吧?”
卫辞:“监狱长。”
弗拉德吗?
夏稚有点犹豫,毕竟他总能见到弗拉德,没有丝毫意外的感觉。而且最重要的是,弗拉德也算怪物好吧!他可是开局就跟自己摊牌了!
观察到他的反应,卫辞有些意外地眨眼,“你好像很了解监狱长?”
夏稚心虚地笑了笑,脸颊飘过一抹不自在的红,“其实也不算了解。”
卫辞:“可你刚才的反应,明显把监狱长排除在外。”
夏稚:“因为,他也是怪物啊。”
卫辞:“什么?”
夏稚:“他是吸血鬼!”
卫辞愣住,盯着夏稚看了许久,似是反应了过来,目光下移,落在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上。
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肉下交汇,鲜血流淌。
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卫辞只觉得口舌干燥,想要喝水。
半晌,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问:“他对你……”
后面的话没有挑明,但夏稚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夏稚尴尬至极,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脖子,道:“不是有一次给警长送饭嘛,结果发现他是吸血鬼,他也不吃饭的,那些饭最后都让我吃了。”
周围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卫辞不说话,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夏稚,晦暗深沉,惹得本就窘迫的夏稚更加无地自容,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这种氛围没有持续太久。
比起纠结一些早已过去的事,卫辞更注重当下。
“不是他的话,你觉得,还能有谁?”
夏稚犯难了,想了很久,最终摇摇头:“我想不到。”
卫辞深深望着他,说:“我有一个人选。”
“狼图。”
-
监狱内,等待信号的三人对坐发呆。
最初的计划是卫辞制定的,他的意思是,等他和夏稚进入到医院后,会给他们一个位置,之前观察过,如果顺利的话,他们是能够隔空相望的。他们的地点是固定的,但余放他们三人不是,所以可能需要实验几次。
卫辞这样做也不是毫无意义,因为如果顺利的话,就能证明时间虽然错乱,但是空间是一体的。
如果空间是一体的,就一定会有一个方法,让余放在医院的时间流速中,随心转变监狱第三层的空间。
到那时,或许就会新的发现。
可他们已经分开很久了,卫辞那边都没传过来消息。
因为知道医院内风险很大,所以余放再焦虑,也不会贸然用道具联系夏稚。
“别急别急,等他们稳定下来,就会联系我们的。”
相比之下,调整过来的金叔竟然是最淡然的,即使知道自己可能大难临头,但还是出声安抚。
焦娇叹息一声,看了一眼金叔,又看了看余放,而后又是意味不明的一声轻叹。
金叔开玩笑似的说:“你怎么比我还愁啊?”
焦娇一言难尽地望着他,心想我可愁死了。
比起通关,她更希望眼前的胖大叔活着。
——这可关乎到她这局游戏是否白玩啊!!!
是的,焦娇的身份可以说跟夏稚相同。
她也是与《最后一关》有着特殊交易的一名合作玩家。
前段时间玩家人数骤减,焦娇每天小心翼翼地做任务,还一边寻找可靠的玩家同伴,结果观察得时间越久,人也越来越少,直到安全通道快要开启了,她好不容易能确定的几个玩家突然消失……
几乎没有选择的,她把宝压在了金叔身上。
现在知道是余放在背后发疯搞鬼,她真的一肚子气没处撒!
她一开始想着,金叔能通关就好,因为金叔只要通关,不管是不是MVP,她都有办法拿到积分,只是多少的问题。
可是在她看来,现在金叔一条腿已经踏进了棺材里。
积分好像长了小翅膀,正在一点一点弃她而去。
不过让她更苦恼的是,这局游戏野心极大,竟然能吞噬玩家,让玩家以另外一种身份在游戏中存活。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可焦娇打心底里拒绝。
她还是想要离开的。
即使金叔留在这里,她拿不到一毛积分,也要离开!
为什么苦恼这个问题,因为焦娇在思考把自己的线索说出来供所有人参考的可能性有多大。
线索已经没有了,她选中的准MVP玩家看过之后,线索就会自动消失,也算是绑定的一种方式。
但她可以口述啊!
更何况这次的线索,她没琢磨透,金叔也同样没有,甚至看金叔的反应,好像并不觉得那是一个线索,不然也不会闭口不谈。
想了很久,焦娇下定决心。
她要说。
“咳,我之前看到一个东西,觉得可能会有点用。”她看向余放,在男生投来冷淡视线的时候,说:“我给金叔看过了,但我们俩都没想明白。”
话落,金叔在一旁附和:“哦,你说那个啊。直接拿出来给小余看看不就好了。”
焦娇:“……我不小心搞丢了。”
余放轻轻啧了一声:“别耽误时间了,是什么?”
焦娇:“是一张乐谱,不难看懂,因为是简单的字母歌。”
就是小孩子们耳熟能详的:ABCDEFG……
能把一首儿童歌谱出曲子,也是有点无聊,怪不得金叔没当回事呢。
果然,余放听后也是一脸怀疑:“你觉得这是线索?”
焦娇:“……万一真的有用呢,这可是我偷来的。”
余放:“你确定吗?不是人家要扔了,看见你拿走,还觉得省事了?”
焦娇:“你礼貌吗!”
金叔在一旁听笑了。
笑过之后,他倒是为焦娇说句话:“写曲子的纸张很硬,不像是随便要扔掉的废纸。而且我看了看,发现里面少了字母,相对应的音节也没有,应该是不小心漏掉了?”
余放本来想说他不在乎,但听到‘很硬的纸张’这个形容,他莫名想起夏稚当时掏出来的纸片。
那也是一张很硬的纸。
最重要的是,迄今为止,他还没有找到跟那张纸一样材质的书或本子。
“你从哪里偷的?”余放问焦娇。
焦娇只犹豫了一瞬,便随口道:“在A区警长办公室,他就放在桌子上的。那天我的任务不是给你们送饭吗?他不在办公室,我进去之后,看见这个,就觉得很奇怪,所以偷走了。”
其实不是,但她身经百战,早就给自己能凭空拿出来的线索编好了来历。
一名警长的办公桌上放了一首字母歌,听起来是挺奇怪的。
余放撇了撇嘴,“记得缺了哪个字母吗?”
焦娇和金叔异口同声:“B。”
ACDEFG……
B被空了出来。
也可以说,B就像B区警长和相对应的办公室一样,凭空消失了。
此时此刻,余放散漫的态度才渐渐被凝重代替。
缺失的B区警长办公室、确定存在但始终未露面的B区警、少了B的儿童字母歌、好像是一整张纸上撕下来的奇怪纸片……
只有奇怪纸片没有指向‘B’这个字母。
可它却笼统地告诉玩家:它的出现,代表一个完整的东西,缺失了它。
慢慢的,有什么东西在余放的大脑里苏醒。
是一根可以贯穿一切的藤蔓。
与此同时,医院内。
夏稚诧异地望着卫辞,听他将矛头指向狼图。
一个讯息,几乎同时在两队人的脑海中炸丨开——
狼图真的是B区警长走后门也要带进来的,那他一定会知道B区警长办公室在哪里吧?
“联系余放吧。”卫辞说:“告诉他,站在办公室朝南的窗户口,朝医院二楼这边看。”
夏稚用道具联系余放,对方很快接通。
不过在夏稚说话前,余放那边率先开口。
“找到B区警长办公室,我们应该就能离开了。”
“什么?!”
无比震惊地把这一消息转达给卫辞,卫辞沉吟片刻,忽的哼笑一声:“看样子,另外一队的进度比我们要快。”
夏稚噎了一下,“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卫辞:“不,我很惊讶,他们敢如此确定,一定是找到了线索。”说完,他指了指自己:“而我现在要做的虽然跟他们的想法一致,但驱使我这么做的原因,只有推测。”
夏稚:“……”
啊好好好这就是聪明人行了吧!
接下来的短短几分钟里,余放解释了为什么认为B区警长办公室就是安全逃生通道。
而卫辞也说明,他想要验证医院、监狱、时间和空间问题的根本原因,就是怀疑B区警长办公室根本不在监狱的时间流速中。
正如他本人所说的那样,卫辞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样做能通关。
“余放。”夏稚站在院长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外面波涛汹涌的海浪,说:“你现在能看到医院二楼走廊那边的景象吗?”
C区与医院之间相隔不远,但因为角度和其他大楼阻挡的原因,视野并不开阔。
这也是卫辞说需要实验的原因。
余放站在窗前眺望,眉头皱起:“我看到了。”
夏稚:“看到了什么?”
余放:“整条走廊里,全都是黑漆漆的雾。”跟黑雾打过架的余放笃定道:“是一群怪物。”
医院这边,夏稚和卫辞闻言,齐齐松口气。
那就没错了。
时间流速不同,但空间却是一体的。
“既然证实了医院和监狱在同一空间,接下来,我们就能找到B区警长办公室了!”夏稚开心地说:“不过要怎么做呢?除了余放,其他人好像不能随便转换三层的空间。”
如果余放一直在监狱里,他可以转换空间,却始终在监狱时间流速中。
可余放来到医院里转换空间,留在监狱里的人也无法受用,简而言之就是缺一不可。
卫辞陷入沉思,片刻之后,说:“我记得你说过,之前被余放拉走的时候,你们从B区上了电梯,出来之后却是C区三层。但你下楼之后,仍然是B区?”
夏稚点点头,随后猛地愣住。
“你的意思是,我也有这样的能力吗?”
卫辞:“不,你要是有这样的能力,早就能用了。”他笑了笑,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你还说,那天是狼图去敲的门,对吗?”
夏稚呼吸一滞。
原来狼图也可以!
170
缺口需要被填补起来吗?
不。
缺口就是出口。
-
去哪里能找到狼图, 这一点很重要。
今天开完会之后,狼图一直都没有回来。
余放和卫辞不在的时候,夏稚还惦记了他许久, 等后来身边有人在了, 没那么害怕了之后,他就把狼图给忘了。
直至现在,夏稚需要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联络对方的途径。
一直以来,都是狼图主动出现,陪伴在他的身边。
从最初的不适,到后面的依赖,不得不承认, 夏稚在一点点适应身边有狼图存在的时光。
“抱歉, 我不知道他在哪……”
在卫辞的提醒下,夏稚想了很多地方,但他对监狱本身了解就不深, 连狱警们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卫辞抬手,安抚似的顺了顺他的背脊:“没事。”
狼图是卫辞计划中十分重要的一环, 但却不是《贵族们的游戏》这个游戏通关条件中必须存在的一环。
也就是说, 如果他们的推测是对的, 就一定会有其他办法让他们去到那神秘的B区警长办公室。
卫辞基本可以断定, 他们的推测无误。
目前为止,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座监狱里有一个明显的缺口‘B’, 缺口被隐藏得极好, 是安全逃生通道的可能性最大。
假设, 把现在能够验证不同时间流速转换同一空间的唯一思路推翻呢?
就比如说,他们之中没有那个可以转换空间的人, 余放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囚犯。
那么狼图就是唯一一个已知的,可以转换空间的人。
作为NPC,他转换空间,身为玩家的夏稚可以使用;而余放在其他地方转换空间,其他玩家是沾不到光的。
不对!
卫辞眉头一皱。
当时余放在惊喜之下转换空间,夏稚也同样置身于被转换的空间中!
也就是说,余放的能力和狼图是同等的。
游戏不会无缘无故给予身为玩家的余放这样大的权利,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设定,能把余放和狼图串联起来……
“余放跟我们有什么不同,却跟狼图相同?”
夏稚想了想,不确定地说:“还是身份吧,我们都是囚犯,他是警长唉。虽然不确定狼图是不是警长,但他肯定是狱警啦。某种程度上来算,他们应该都属于是铁孤岛监狱管理层的人物。”
卫辞垂眸,细长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翘起优美的弧度。
“这是建立在玩家中有‘警长’身份的基础上。”
夏稚点点头:“对呀,余放不是说过,狱警里面也有玩家吗?”
卫辞想了想,没有否定,说:“既然如此,那么狱警职位以上的人,应该都可以转换空间。”
夏稚恍然大悟:“有可能哎!”
这也符合逻辑。
卫辞伸出手,示意夏稚把道具耳机拿过来。
夏稚立刻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到他的手心。
卫辞戴上耳机,道具自动链接,耳机上亮起一个圆点绿光,便是已经连通,可以交流了。
“余放。”
刚叫出对方的名字,那边就靠了一声:“怎么是你啊,夏稚呢?!”
卫辞皱眉,没有解释,直接说道:“你能抓一个狱警来做实验吗?”
余放:“……你当我是什么啊?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夏稚本来贴过来听着呢,四周很安静,道具耳机里的声音十分清晰,听见余放的话,他在一旁快速开口:“拜托啦,你试试嘛。看看狱警能不能像你一样转换空间。”
余放:“好嘞,你等我一会哦!”
卫辞:“……”
真烦。
拿下耳机切断通讯,卫辞侧眸,看着为了听声音而凑得极近的少年,忍不住道:“你和他的关系很好。”
闻言,夏稚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因为他和余放之间的事,之前就跟卫辞说过了,对方听到之后都没怎么在意,明显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现在怎么突然又问起来了?
“是啊。”夏稚没瞒着:“之前我们一起玩过游戏的,结局很惨烈,只剩下我们两个活着了。”
想到《真心话大冒险》那一局游戏,夏稚就被那个神奇的幻境给搞怕了。
要不是最后关头发现幻境这回事,他们未必能从游戏里出来。
不过幻境这个东西真是怪……
他玩的这几局游戏里,好像都有幻境这个设定。
这算什么?假亦真时真亦假?
卫辞:“他为什么这么缠你?”
夏稚茫然了一瞬:“他缠着我了吗?”
卫辞面无表情,残忍戳穿:“能看的出,从游戏开始,他始终以你为中心。”
夏稚:“可能是因为……额,我对他有恩!”
卫辞:“有恩?”
夏稚:“对,上次为了救他,我差点死了!”
卫辞意味不明地盯着他,过了一会,眉梢轻挑,表情冷淡地收回视线。
“那他可能是要以身相许了。”
醋味弥漫。
酸的莫名其妙。
余放的动作很快。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耳机就亮了起来,余放来汇报成果。
“可以转换空间,这个狱警转换空间的时候,焦娇和金叔也在空间中。”
也就说,可以带人转换。
夏稚惊讶极了:“你也太快了吧!真厉害!”
余放:“那一会见面了,你给亲我一下当做奖励吧?”
夏稚:“……不要。”
余放:“哈哈哈哈哈!”
卫辞冷脸拿过耳机,道:“留着他。”
那边沉默几秒。
“可能不太行。”说话的是焦娇,声音颤抖,惊魂未定:“那个狱警是怪物,一开始余放把它带来的时候,它还是人型。我和金叔躲在办公室,等做完实验,它突然就发疯了,变成怪物追着咬我们,余放就把它给解决了……”
狱警在入夜后看见还在外面逗留的囚犯,会施以惩罚。
至于什么是惩罚,身为怪物的狱警们可不需要发愁。
“那怎么办啊。”夏稚焦急道:“余放不是说,在狱警阵营中的玩家本来就很少吗?都到今天了,狱警剩的也不多,如果全都是怪物的话,岂不是没有办法了?”
难道还能指望怪物帮他们的忙吗?!
是NPC,职位在狱警之上,入夜后也能保持理智,不会变成怪物……
好像只有狼图符合条件。
夏稚幽幽叹息,有些困惑的大脑安静一瞬,忽然,一张俊美的面容浮现——
监狱长弗拉德!
“咳咳咳!”被自己大胆的想法惊到,一张嘴,口水呛进嗓子里,夏稚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卫辞伸出手,轻轻拍抚他的后背,看起来像是把他咳得发颤的单薄身子揽进怀里似的。
“别急,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他以为夏稚是急的,所以咳嗽起来。
夏稚摇摇头,缓了一会之后,说:“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
卫辞:“是谁?”
夏稚不太好意思,也觉得自己即将说出的人可能会让卫辞说不出话。
只是现在他们的选择太少了。
而且比起到处都找不到的狼图,他至少还能去监狱长的办公室试试寻找弗拉德。
“是监狱长。”
夏稚说完,不管是耳机那边还是卫辞,都沉默了。
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夏稚也算早有预感。
半晌,那边传来金叔的声音。
“小夏啊,我得向你道歉。”
“最开始我一直觉得这群人中,就你这孩子不成气候,太弱小了。”
“现在我发现我错得离谱,你是我们当中胆子最大的。”
“勇气可嘉啊!”
“你金叔我就算是死在这,也记你这份好!”
夏稚:“……”
叔,别说了!
让监狱长帮他们通关这件事,就像你考试的时候问监考老师答案是什么。
也亏是夏稚能想出来的,换做其他人,是怎么也不敢想的。
不过夏稚能想出来也不是因为莽撞,而是在他的印象中,监狱长弗拉德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当然,通关这件事非同小可,之前他想拜托弗拉德帮忙的,也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而已,比如说换个套间住,或者在他办公室找点东西什么的。
这些小事还能用撒撒娇或献血来达成,通关嘛……
夏稚心里也没底。
“要不然,让我去试试?”夏稚小心翼翼地说。
“不行。”
“想都别想!”
监狱和医院里,卫辞和余放几乎同一时间拒绝。
现在跑去找监狱长,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啊!
就连余放,都没办法保证能在监狱长的手底下护住夏稚。
而卫辞就更加直白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监狱长应该是铁孤岛监狱内权利最高的人,按照职位分析,他的实力比余放还要强很多。”卫辞凝视夏稚,认真地说:“在没有找到真正的BOSS之前,监狱长就是这个游戏中最大的BOSS。”
绝不能掉以轻心。
行动一时陷入僵局。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如催命符一般,早已在众人心中敲响。
“我还有一个办法。”正当大家无计可施之际,卫辞闭上眼睛,脸色沉重地说:“只是这个方法风险很大,也很麻烦。”
耳机里,余放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去查看所有狱警的身份,只要里面还有活着的玩家,就好办了。”
现在剩下的狱警还有多少,未知。
有多少玩家隐藏在其中,未知。
运气好的话,他们能找到一个是狱警身份的玩家。
运气不好的话,这一晚都白忙活。
余放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沉默了许久,最后在那边叫了夏稚的名字。
夏稚连忙接过耳机,跟他说了一会话。
一些跟游戏无关的话题,很无聊。
余放只是为了听听夏稚的声音罢了。
但凡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卫辞都不想走到这一步。
而且现在,他和夏稚属于被困在医院的时间流速中,外面那群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散去。
其实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用。
他最初的目的就是院长办公室,查找档案是一回事,调查时间和空间是另外一回事……
上次发疯的余放解决掉了那么多怪物,他没想到医院里还有这么多相同的怪物。
虽然走的每一步都抵达了原本计划中的节点,但这里面的意外也有很多。
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办公室内的第二个人身上。
少年坐在沙发上,手指摆弄耳机。
正午阳光透过窗子落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浅淡却圣洁的光,他似乎累了,靠在沙发上发呆,双目无光,好像随时都能睡过去一样。
卫辞的眼底浮现出柔和的光。
“抱歉。”他为此时被困在这里而道歉。
沙发上的少年立马坐直,愣愣地望着他,“为什么道歉,你一直在帮忙想办法啊。”
卫辞:“其实,你不需要来的。”
夏稚:“什么?”
卫辞:“我只是……”不想让你跟余放在一队。
确实,这是他的私心。
夏稚沉默片刻,脸上露出了然之色。
“啊,我知道了,其实你害怕自己一个人来,对吧?”
卫辞:“……”
夏稚觉得自己分析得很对,“也是,这么危险的地方,自己一个人来肯定害怕。但是你跟余放、焦娇和金叔不熟嘛,最后只能希望我陪你啦。”
扑哧一声,卫辞别开头,轻笑出声。
他很少这样笑,笑到肩膀都颤动起来。
夏稚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你别笑了,我知道我没有他们厉害,但我也有点用处吧?”
主打一个陪伴,如此珍贵的作用难道不值得一声夸赞吗!
卫辞缓了缓,点头道:“用处是很大,可是你一直在奉献,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不怕自己不能通关吗?”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夏稚差点脱口而出:我不怕!
作为合作玩家,通关什么的本来就不在他努力的范围内,除了这局游戏好似能吞噬玩家融为游戏数据之外,其他游戏里,他只要负责守好自己的准MVP玩家就好了。
《贵族们的游戏》这局游戏太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准MVP玩家是卫辞还是余放。
不过他们两人都很厉害就是了,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境地,夏稚也相信他们两人能顺利通关!
想到这里,夏稚更加真情实感地对卫辞说:“没关系,只要你能通关就好了!”
卫辞心里一动,眼中掀起波澜。
这句话,在这无限延伸没有尽头的游戏世界中,无疑是一种告白!
连卫辞自己都没发觉,回话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还有呢?”
如果真的是一种告白……
他该怎样回应?
夏稚漂亮的脸蛋上依旧被认真占据:“我也想要余放能通关。”
卫辞:“?”
我仿佛是你这片大海中的一条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