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谅离开之后, 留下一地狼藉。
阴冷的暴雨之夜,季疏礼浑身发烫,肌肉仍处于亢奋状态, 心脏狂跳的频率快到夸张。
他坐在椅子上按着扶手冷静了许久,抬起手腕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在发抖。
“轰隆——”
雷鸣映照起他脸颊和额头的汗珠,以及紧缩成针尖的瞳孔。
季疏礼平静地摸索找到眼镜,架上鼻梁, 还能感受到手腕被绳索捆得磨出血迹的狰狞痛意。
大雨在玻璃上狂砸。
室内没开灯, 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季疏礼打开灯,整理残局。
将扔在地上的皮带拾起。
把地上的塑料方形包装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里, 带着使用痕迹的东西, 被他用纸巾盖住。
还有, 乔谅遗落的浴袍扎带。
季疏礼注视着, 金眸在阴暗的雨天被雷光映照闪动。
潮湿空气里还带着怪异的香气。
季疏礼胸口起伏, 猛地闭上眼调整。
可一闭眼就像回到黑暗的雨里, 虚幻的重量又压在他的身上。
季疏礼喉结滚动了下, 不得不再次睁开眼, 把乔谅的浴袍带子握在手心里。
疯了。
这一切。
季疏礼怎么可能不痛苦, 又怎么可能不满足。
乔谅……
他的孩子。
他欣赏,喜爱, 心疼的孩子。
他的心脏因为这个名字陷入痉挛。
高大的男人低着头,把洁白的束带紧攥着贴在棱角分明的侧脸。
严肃正经的教授,温和有礼的绅士,挺直鼻梁侧过去轻嗅上面残留的气味,呼吸急促起来, 汗珠淌过下颌。
潮湿疯狂的感情在扭曲,彻底崩坏的伦理和道德在折磨他的理智。
想接吻的冲动和“别再犯错了”的怒吼交融, 在大雨天沉寂。
季疏礼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更用力地遮掩,更稳定的平静。
他会满足他的孩子全部的愿望。
宴会将如期举行。
他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会维持界限,保证理智,不会让他对乔谅的情感被抓到马脚,成为一件茶余轶事,一桩狰狞丑闻。
他的孩子会是最耀眼的,没有污点的人。
“轰隆——”
雷和雨侵袭。
镜片下的金眸如同烧灼,视线平静,又火热到发烫。
*
乔谅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照常工作、和季疏礼相处,从未提起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季疏礼好像也做到了。
和煦沉稳的微笑,体贴不失距离的亲近,细致的提醒和关照,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一点越界都没有。季疏礼停留在乔谅身上的视线不超过三秒,落在他肩膀的手也从不滞留。
但他默许了乔谅的“威胁”。
仿佛无声地,畏惧着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把柄”。
他们平淡和谐地交流。
“昨晚睡得好吗?”乔谅问。
季疏礼顿了顿,“还不错。”
“那就好,男朋友约我今天见面。父亲也去A大,顺路载我一程?”
“好啊。”
季疏礼温和地说。
手快把汤匙掐断。紧绷的腕部上伤口崩裂,血迹渗透出来,又藏在袖口。
邵乐。
停车的时候,邵乐来接乔谅。穿着冲锋衣和登山裤,意气风发的样子甚至不惧寒冷。
黏糊糊地抱着乔谅说话。
“你身上的味道和昨天不一样。”他说,“但还是香香的小乔哥,想亲。”
乔谅解释,“昨天下大雨,我在——”
邵乐笑眯眯地说:“在季教授家里留宿?”
乔谅转头看他。
季疏礼的心脏也几乎停拍。
会被发现吗?
他们之间的扭曲关系。
一般人会怀疑,会发怒,会诞生信任危机。
邵乐弯着眼睛,一只手挂在乔谅的肩膀上带着他走,道,“季教授人很好,温柔又风趣,我们院很多人都喜欢他。看来我还要谢谢教授的好心收留。”
察觉到季疏礼的目光还追随他们,邵乐搂着乔谅的肩膀回过头。男生帅得棱角分明,眉目弯弯自带意气风发的明阔感。
是太过愚蠢了吗?
所以面对这样明显的指向性故事,也半点怀疑也没有,这样豁达和轻快。
下一秒——
季疏礼看到邵乐嘴角勾了勾,犬齿轮廓线锐利。年轻高大的男生笑不达眼底,手指扯着眼睑,露出一个恶劣糟糕的鬼脸。
背对乔谅的时候,他的排斥和恶意根本不加掩饰。
季疏礼也回以不动声色的微笑,手指紧握着方向盘,额角青筋凸起。
…还是说。
知道了也不在意。
*
接下来的时间里,季疏礼亲手将宴会的邀请函交给自己的多年好友,面对他们的调侃、惊愕,怀疑,也能无奈从容地应对。
没有人知道。
梦境里,糟糕的雨夜总在重复,不同的故事在梦里反复发生。
然而第二天起来,季疏礼依然会以无懈可击的姿态和乔谅共处。
在季疏礼坦率的认可之下,消息迅速在上流圈子渐渐传开。
——季疏礼有一个喜欢的孩子、看重的继承人,要为他举办盛大的宴会介绍他的来临。
时间照常流逝,发生了许多事情。
乔谅在倦倦的困倦中忙碌,直到冷空气席卷整个A城,他等待的宴会终于来临。
卡格尔花园今日被包场,名流汇聚。
媒体们戴着工牌架着相机,快门不停闪烁,还有些早早坐在角落里开始撰稿。
季家是相当有名望的世家。
大众对豪门缺乏认知,最近发生的相关事件大概就是——沉阳变成季家的私生子,一跃而起变成商业新贵,送给乔谅的提名礼物,带着一套价值六千万的皇冠。
当时的舆论已经被引爆到可怖的程度,但对于豪门来说,这并不是足以称道的价值。
真正令人震惊的价值。
——是“继承权”。
“会是谁呢?谁会得到季疏礼财产的继承权,从季家的权利里分一杯羹?”
暗中的揣测游弋着。
薄言和江柏川老朋友见面。
江柏川穿着身灰色西装,领口掀着露出狭长锁骨,笑眯眯打量薄言,哂笑。
“没想到连你都没打听出来啊。”他挑眉,“看来你的小叔已经在防备你了。”
薄言道:“不必挑拨离间。”
“我可没有。”江柏川耸肩,“这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吧?我猜你以前默认以季疏礼对你的优待,他的财产应该有你的份额。”
薄言温润微笑,不解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好歹做过多年好友,我以为你清楚,我从不做无用的妄想。”
但薄言确实觉得,这不算一个好消息。
季疏礼此前一直算是淡泊名利,经营财富也找的专业代理。安安分分,从没有侵吞什么的趋势。
但是新的变量加入,一切就都说不准了。
季疏礼把邀请函递给他的时候,他的表情还历历在目。
薄言看得出来,小叔十分中意这个继承人。
会是谁?
季疏礼投身教育事业,对很多有才干有抱负的年轻人都有资助计划。
薄言在这些天简单浏览过他们的资料,的确在心中有几个人选。他们能力不容小觑,且对季疏礼十分敬仰。
但资助和继承权不是一回事。
想要帮助谁,给他钱和指导就已经是不得了的仁慈。像他们这样的家世地位,能带对方开拓的眼界,就已经是一种厚爱。
薄言也曾得到过季疏礼的帮助,领教过季疏礼温柔绅士的脾性之下的淡泊和冷酷,以及和人相处时寡淡的信任。
他想不出来,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让季疏礼甘愿把自己的权利割让,与对方共享。
甚至希望和对方组建关系。
以父子相称也就算了,还举办了这样一场……
薄言指腹在冰冷的酒杯上轻轻摩挲,视线淡淡地扫了一圈。
华丽的宴会。
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很愿意给季疏礼这个面子。
除此之外,比起季疏礼偏好的简洁明快的风格,宴会的布置华丽,更迎合年轻人的喜好。
宴会主场的穹顶极高。拼接的碎片玻璃在吊灯下艳丽地投射光晕,将地板映照出光怪陆离的色泽来。鲜花馥郁,开了一路。
这场宴会给足所有人青睐的信号。
会审时度势的人,会敏锐察觉到风向的转变。
不难想象,今天之后,季疏礼的这个“儿子”,将会走上怎样的坦途。
所以……
会是谁?
他放下酒杯。窄口的香槟杯碰到一旁的花瓶。开得正好的白玫瑰在微风下摇曳。
乔谅靠在柜边,季疏礼站在他面前。
男人高大的身影佝低,棕褐色发丝垂在镜框边,金眸微微眯起,握着他的手腕,帮他把红宝石的袖扣别上。
细心整理,抚平褶皱。然后才退后半步,赞美:“很好看。”
乔谅垂眸看着红宝石,端详了下。
美丽的,耀眼的。
“谢谢,父亲。”
一句简单的感谢,就让季疏礼嘴角上扬。
只有趁着这种机会,他停留在乔谅身上的目光才能合理地延长。
酸涩的情绪兴奋鼓动。
季疏礼开口的嗓音微微低哑,轻笑道,“你喜欢就好。”
乔谅穿着合身的高定礼服,身姿挺括颀长,优雅的设计勾出腰线。
白色的绸缎内衬,金色的纽扣,胸前的口袋上是一枚精致的胸针。银白纺织玫瑰,轻薄的纱带着细闪光泽,坠下宛如血滴般镶嵌红宝石的链条。
清冷矜贵的青年适合极简风格,也适合华丽的装饰。
一旁的搭配师,不远处的应湛、应灏,以及站在面前的季疏礼。
所有人都在看他。
用那种有被惊艳到,又很古怪的表情。
乔谅:“怎么了?”
“……”
应湛和应灏相互对视。
“……像去结婚的。”应灏说。
“比庆典那套还要像。”应湛幽幽补充。
“说起来,我有些好奇,要是你真的结婚的话——”
白头发的男生靠在门边,穿着黑色西装,高挑的影子落在地面,骨节分明的手里玩着金怀表。
咔哒。咔哒。
不停开合着。
他总是懒洋洋耷拉下来的头发被梳起,露出明朗帅气的眉眼。直勾勾看着乔谅的眼神,也因此变得非常明显。
应灏嘴角带着笑,虎牙尖尖的,问他:“会选谁?”
季疏礼下意识看向乔谅。
他的孩子只是淡淡蹙了下眉,视线清寒地扫过应灏的脸,“无聊。”
季疏礼轻笑。
顶光被眉骨遮挡,他的视线看起来有些温柔的沉晦,轻声附和,“嗯,别理他们,是很无聊。走吧,我们该出去了。”
应湛幽冷的视线注视乔谅发丝间隐没的红色耳钻,像是被牵引着,他也跟着走出去。
宴会厅悠扬的乐曲缓慢地流淌。
“交往的男友都被骂成那样,结婚的话会被骂更惨吧。”
“是的,所以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我不感兴趣。”
“笑死,谁不是呢。”
“父亲,你呢?”
季疏礼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问我?”
他隔着镜片直视前方。
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呢喃般地说。
“乔谅选择谁,都是他的自由。只要他能得到幸福,我不会干涉,只会祝福。”
*
宴会角落,年轻的富二代凑在一起。
“怎么还没人出来?急死了急死了。季叔到底认了谁当干儿子?”
“我倒是有一些猜疑,但是我没敢跟别人讲。”
“!!说说?”
“前段时间的盛典你们都知道,乔谅得奖之后不是收到很多礼物吗?”
“嗯?这和乔谅有什么关系?”
“里面有人送了一座岛,我去查了权限所属。转赠合同上的产权人就姓季。”
一阵寂静之后,二代男女面面相觑。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再说了,季疏礼和乔谅根本是完全不相关的两个人啊。”
“那更早之前的提名礼物有人知道吗,当时不是说有在国外以‘qiao’为名注册执行的基金吗?”
“……这能看出来什么?”
“我建议你们现在打开微信,看看季疏礼的微信名是什么。”
“……!!!!”
唰唰唰。
齐刷刷的动作,他们掏出手机翻出季疏礼的微信名片,而后怔怔道:“还真是。”
说起乔谅,大家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
“真是乔谅的话也不错啊,以后岂不是可以经常往来见面!”
“好耶。爽,别人知道我做富二代有这么爽吗?”
“你做富二代不是一直都很爽吗……”
“听说他前段时间和邵修友分手了,不知道现在在和谁谈。”
“狗仔拍过照片,感觉个子挺高挺壮的,有粉丝说在现场签售见过。”
“不会又是粉丝吧?”
“乔谅怎么这么喜欢和粉丝谈恋爱啊?”
“那我岂不是有机会,我也是乔谅的粉丝啊!”
“悬哦,我觉得乔谅就是单纯喜欢和有钱人谈,偏偏他的粉丝里好多二代。我上次加入粉群还看到好几个朋友也在。”
“和有钱人谈?那我不是更有机会了。”
“他其实就是靠谈恋爱上位的吧……”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在一旁摆弄摄像机的人抬起头,“我倒觉得不是这样。”
斜切的阴影下,高大的男性站在那里。戴着兜帽和口罩,单手抱着笔记本写写画画,胸口挂着记者证。
富二代们转过头看他,不满意道:“你谁啊?”
陌生人一头黑卷发藏在阴影里,轮廓线干练锋利。他看了一眼胸口的小牌。
“记者。”
富二代:“……你可别出去乱写乱传!”
“不会。”
陌生人说。
“因为我还是乔谅的粉丝,所以不会乱传乔谅的八卦。”
他道,“每次都能有着清晰的局势判断力,对何时韬光养晦,何时把握时机,有着自己的判断的人,怎么可能是单纯靠人上位的。”
“那些人,只是乔谅的猎物而已。”
他话音顿了顿。
宴会厅的光芒温暖鎏金,不远处角落里的白金幕布之后是阶梯状的小型演奏厅。穿着礼服的专业团队正在演奏悠扬乐曲。
乔谅会喜欢这样的环境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依附,而是利用。”
陌生人低声补充。
“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掌控。”
“我靠啊兄弟,你说什么呢。搞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早就想说了!!我也这么感觉!”
“乔谅训狗一直很有一手……有人记得江柏川吗!!他大学的时候和乔谅谈恋爱之前完全一个坏种疯狗,谈完恋爱就变乖狗了。”
“也没有很乖,”江柏川掺和进来,真诚明朗地笑了声,“还是会对薄言乱叫的。”
别人丝毫没察觉不对,道。
“何止乱叫,他回国以来做的事情,什么不是往薄言的命脉咬。”
陌生人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二楼露台,门已经打开,乔谅和季疏礼在下来的路上。
看着季疏礼看着乔谅的眼神。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他隐匿在镜片后的温柔,起伏不定的情绪,被乔谅的一举一动牵在手心里。
哪怕乔谅没再看他,他的视线,余光,脚尖的朝向,也不自觉地跟着乔谅。但仅仅停留两三秒,就会自觉地移开。
多熟悉的眼神。
曾经他也见过。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不止一个。
“喜欢乔谅的人很多,但是还不够。他拥有的东西很多,但是还不够。”陌生人慢吞吞地把话题扭转回来,“乔谅很贪心。但我觉得,他有把这些东西吃下去的能力。”
陌生人道:“在第一次帆盛的危机的时候,迅速卖惨收割同情和助力,帆盛被冲得有多凶想必你们都听到风声,有多少骂声,就有多少惊人的热度转化率。铺天盖地的举报函和处罚公告几乎要了帆盛半条命,丑闻乱飞,旗下的艺人作鸟兽散。处境堪危。而乔谅做了什么?”
“报复吗?”
“不全是。”
“他趁着帆盛股票狂跌的时候收购自己的老东家进行大改造,改名言鲸,让一个有案底的公司焕发新生,以此博得更大的改观。”
“哦哦我靠乔谅还真——等等,言鲸是乔谅的?!”
陌生人:“现在谁不说言鲸是业内良心企业。娱乐圈四大巨头,现在哪个不觉得言鲸是最危险的对家?”
“乔谅是我见过最会利用自己的热度和名气的人。他做的不仅是吞金揽财,而是付出最少、得到最多。天生的商人,天生擅长算计,天生的舆论主导者,天生擅长掌控精神的行家。”
“大刀阔斧的整改没有摆在明面上,但在持续发生。乔谅的商业直觉非常敏锐,像一尾在地底游动的巨蛇。”
庞大,漆黑可怖,气息静微,暗处匍匐着他发亮的眼睛。
在人警醒之前,他已经在收网。
“在所有资本家都在搞垄断和黑心的时候,乔谅偏要标榜自己的高尚,告诉大家他靠梦想发家,与市场反其道行之,不是装,不是人设。”
说话的人看向一旁的旋转楼梯,乔谅的身影已经走了下来。
“因为他的目标一直都很清晰。”
温和的声音,像缄默忠诚的骑士,永远在暗中守望。
“他要做的不是融入这个世界,不是做庸庸碌碌大众中的一员。”
乔谅说他要做可恶的资本家,大贪官。他要做没良心的人,一个冷酷的大坏蛋。
所有人都恨他,骂他,但都拿他没办法。
因为他会变得很富有。
金钱财宝与奉承恭维环绕他,就像每一个站得足够高的人一样,到那时候,他已经听不到骂声了。
“他要把市场重塑,搅得一团乱。像以低价打价格战的精明商战,会十分冒险,会产生危机,但可以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公信力,以及,垄断。”
“啪——”
宴会厅内的光瞬间暗下,一束光径直落在乔谅的身上。
阴影里的声音,轻声继续。
“而被重塑之后的市场,将由他来定价。”
光。
顶光,灿烂的水晶吊顶的顶光,被切割成彩虹色的碎片,落在乔谅的眼睛里。
“他要做掌控话语权的人。”
他要做人上人。
——有钱人的世界里有什么东西?
乔谅不知道。
他看过贫穷的日落,隔着小房间的防盗网;
见过尖酸的月亮,带着刻薄的争执;
领会过流不尽的血,在哥哥的背上。
日落,月亮,血,与其说是贫穷,不如说是坐井观天。善良的人很好,清高的人很多,面对困境坚韧不拔的人值得敬佩。
但乔谅不是,人性的贪婪恶劣折射在他的身上,乔谅擅长用他人的情感和利益铸造向上的阶梯。
权利就像让人垂涎的松软面包。
乔谅盯着面包,野心像恶鬼暴涨。
他的蠢货哥哥希望这样的面包分出来一人一点,而乔谅却想把那个人拿着面包的手挥舞的手咬下来。贫穷和饥饿让他嚼着血和肉与骨头泄愤。
这个世界上的人总是那么多,讨厌的人总是那么多,墨守成规的东西有那么多。
要达成目标,要走向理想的殿堂,要先屈服于钢筋水泥铸造的,巨大秩序性的怪物。
卡格尔花园的宴会厅很有特色。每一扇窗都雕刻不同的繁复花纹。从外至内的灯光,温柔而诡谲地落在他白净的侧脸。
这里汇聚着许许多多的人。
社会名流,书香门第,豪门世家,商界新贵,青年才俊。
他们的目光落在乔谅的身上,带着审视,考量,警惕,深沉的思忖。
看他一步步往上走。
走进光里,踩着许多人的脊背。
俊朗青年穿着白色礼服,血腥热烈的红宝石镶嵌在他的领口。礼貌,绅士,和燃烧的心。俊美无俦的脸孔在光线中,愈发有着一种锐利逼人的气势。
他抬起头。
光落在他的脸上,点起他的眼睛。
比起他的脸,此刻更惊人的是他锋芒毕露的野心。
高贵的王位易主,低贱的贫民登临。
今天之后,乔谅会得到很多东西。
财富、权利、人脉。
——都还不止。
他的判断和决定会左右一些局势。他的选择会改变许多东西。
这个世界终于有一部分,可以如他所想的运行。
第112章 又作恶了哥
*【有人看了季家的那个报道吗![hot]】
【楼主:热搜爆了, 我也激情澎湃啊啊啊,我要来嚎叫一会儿。
谁懂一个小乔哥老粉的心情,看过小乔哥走过泥泞的池塘、遭遇过贬低和无礼的谩骂, 终于越走越高的心酸和爽感……小乔哥,你的人生早该这么亮堂堂的啊……[爆哭]
再贴张私以为封神的媒体镜头照[图]
小乔哥在笑……当时看到gif的时候真的爽昏我了,差点舔上去。媒体在问小乔哥现在功成名就,对以前冒犯他的人会有什么想法, 小乔哥就这样淡淡挑眉笑了下。一种恶鬼阴暗男的爽, 谁懂真的好帅啊哥!![尖叫]
另外我个人出于好奇,去查了下季疏礼名下资产[长图]遍布国内外啊我的老天, 还是A大知名教授, 可以吧勉强够格给小乔哥撑腰。
话说到这里都还是很激动!忍不住翻回去又看了小乔哥两眼, 心里暖暖的, 以后小乔哥就是真豪门啦!!】
【楼主的爽点就是我的爽点!!看采访和照片的时候脑回路一模一样嗷嗷嗷】
【我还是觉得这张帅[图]】
宴会上被媒体拍的乔谅, 是高清镜头挡不住的锐利清冷。
被采访的时候, 他低着头, 烙印纹身的手扶话筒。身上透出平静镇定大佬感, 落下来的头发丝都是气场。
【帅窒息了, 需要小乔哥的人工呼吸】
【仿佛已经看到以后乔谅的样子】
【等等……!其实我一直以为小乔哥本来就是二代来着】
【+1】
【很多事情只有老粉知道。毕竟现在的小乔哥越来越装了(嘿嘿。
但两年前的小乔哥,还是在音乐节之前的街边背着琴包, 盯着别人的冰糖葫芦看的可怜宝宝[图]】
图里是戴着卫衣兜帽的颀长男生。
阴影下露出漂亮的眼睛和优越的下颌线。视线淡淡地从镜头偏开,落点在旁边女生高高举起的糖葫芦上。
【怎么看都是嫌弃的眼神啊……盲猜小乔哥os:山楂不知道洗没洗……】
【……完了感觉这才是正解】
【那咋了那咋了,呜呜可怜小乔哥。妈咪要给你买糖葫芦山】
【真的意想不到,乔谅完全长了一张贵公子脸啊,现在才知道居然这么多年孤苦伶仃, 呜呜哥,我真的好恨我不是季疏礼, 我也想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小乔哥,请靠我宽阔的胸怀…(敞开)】
【?怎么你们的画风这么奇怪,正常来说不是应该问有钱人(指季疏礼)还缺不缺孩子,然后竞争上岗的吗】
【只想把季疏礼踹开,然后自己当小乔哥的妈咪……[爱心]】
【?能让小乔哥叫父亲的机会难道是谁都有的吗?当然是代jsl更爽】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钱人多了去了,小乔哥却唯独选了他。他不该感恩戴德吗,季老师对小乔哥说谢谢没!】
【能为我哥的事业添砖加瓦还不偷着乐?这在别人那里是要排队的。】
【别的就算了,小乔哥选了他必然有他的理由。我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爽够了让我也爽两天[拜托]】
【完了乔谅家里全是毒唯!】
【那咋了。】
【你要是知道我在给谁当毒唯你也会觉得我幸福的。】
【嗯能说不,新赛道真是给这个季老师找到了,,该不会是竞争男友被刷,然后怒而当爹吧?好几张照片里,他都有一种刻意控制的感觉[图]】
图里是媒体照片的截图。
乔谅站在香槟塔下,身上落着蝴蝶似的光。侧过头和季疏礼对视。季疏礼也隔着模糊的人流静静看他。
【电影感拉满的一张……cp粉拍的吧】
【呃我暂且不评价,但是这俩的年龄差确实没那么大。jsl你最好认真当爹哈。不准对冰清玉洁小乔哥有什么坏心思】
【好嗑,浅嗑一下】
【好代,浅代一下!】
【如果小乔哥也这样和我隔着人群认真对视,我真的会当场爱上的程度】
【好吧现在我信jsl是个正人君子了,都被这么看着了,怎么能忍住不去摸摸小乔哥的头,捏捏他的脸抱抱他的腰,再亲亲他告诉全世界我最喜欢他啊呜呜嘿嘿】
【别的先不管,但是小乔哥这套衣服真好看】
【有吗,其实一般,狂点保存和收藏只是我伪装成乔谅粉丝计划的一步】
【?】
【一直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这么穿、穿这种衣服是为了什么、是想表达什么,所以我一直反复观看,试图理解。当然要是能脱下来让我仔细研究一下就更好了。】
【……懒得看,先砍死再说[刀]】
【反复品鉴中,红耳钉真的很绝,点睛之笔】
【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想,小乔哥好少戴这种明亮的颜色。明明是清冷脸,但真的合适到夸张】
【+1111,侧过头和别人讲话的时候,白净侧脸冷淡表情,还有黑发底下若隐若现的耳钉,完全就是打破矜贵伪装、迸发疯狂和烈火的感觉。
能隐隐约约看到的不是耳钉,是蓬勃的野心吧,小乔哥,,完全是主人级别的。】
【总有种奇异的感觉。明明是颜控,但看小乔哥的脸的时候,最先启动的却是慕强基因!】
【!!没错,狠狠点了……】
……
*【所有人都在看小乔哥……谁懂我的爽点,就爱这种万众瞩目而哥高高在上不屑一顾哼哼[hot]】
【楼主:我把所有照片翻了一遍,看到熟悉的脸孔全在给哥当狗于是安心睡下[安详]今天我会给所有人好脸色[图]】
【?!怎么应湛应灏也在】
【笑死,根本没有人在乎是吗,jsl其实还有两个孩子是应湛应灏、即小乔哥队友,但他就这么水灵灵地把继承权给小乔哥了】
【哦,那咋了】
【jsl偏心到让我觉得小乔哥一声令下,jsl会让俩孩子去给乔谅当暖床】
【很好,队内给小乔哥当队友,队外给小乔哥当家族奴隶伺候小乔哥(不是】
【……无论是哪个身份都会被爽到的幸福生活[酸]】
【宴会好多人啊我的天,好多都是报纸和新闻上才能看到的脸。】
【薄言也在……我有个疑问,季疏礼不知道薄言和乔谅之间的事儿吗?】
【他可能知道一点。沉阳这几个月的进步真的太神速了,我猜jsl应该有在暗中针对打压,才会让by忙得抽不开身】
【好吧,护短爹,勉强认可你的身份!】
【人在现场,薄言看到乔谅出来的时候表情真的很精彩。
后来我凑热闹跟着季疏礼转过去,听到季疏礼按着乔谅的肩膀,让薄言管小乔哥叫哥。还说以后要好好听乔谅的话这种话……】
*
“嘟——”
乔谅单手滑过屏幕,将沉阳的电话接入。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出:“薄言失联了。在今晚的宴会之后。”
乔谅面不改色,“这样啊。”
沉阳:“他妈妈还问我怎么没和薄言一起回来,笑死,我疯了才和薄言一起回来。”
修长如玉的手指,漂亮诡谲的纹身。
乔谅手里漆黑的皮带顺着薄言的侧脸,将他的脸用力抬起,垂眸直视薄言灰褐色清润的眼睛。
“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乔谅道。
看吧。
只要有权利,高高在上的人也会露出这样狼狈的样子。身上被绳索捆住,嘴里塞着口球。两手反绑,任人施为地被乔谅单手拿着皮带把脸抬起,保持受辱的仰视。
他两手在背后控制不住地收紧,锁链碰撞发出响动。
沉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我以为他会在你那里呢。”沉阳笑了声,“按照我对你的理解,你还没——”
“啪——”
略有些清脆的响声。
像是皮质品被拍打在皮肤上。
伴随着的还有乔谅平静的声音:“别动。”
“……”
沉阳瞳孔一缩。
声音顷刻戛然而止,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他优先把玩手表的动作也顿住。
呼吸声在空气中传导着。
“我这里没有薄言。”沉阳听到手机对面轻微的电流声,还有乔谅清冷悦耳的声音,淡到毫无情绪道,“只有一个贱骨头。”
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这种侮辱性的话语,更像一种客观性的评价。
像是阴冷空旷的空间里,只剩下乔谅的声音。
不愿意听,捂住耳朵,都具备无法忽视的强迫性。
沉阳手指蜷缩,心脏猛跳起来。
一股电流像是从手机窜到耳廓一路滚到心脏。
心口痉挛,他喉结滚了下,蹙眉道,“你——”
乔谅挑眉,轻声问薄言,“要给你的弟弟打个招呼吗?”
薄言被皮带拍得把脸侧过去,英俊、苍白如同吸血鬼般的皮肤很快浮现显眼的红色。口球的边沿带紧紧勒住他的侧脸。
听到乔谅的话,他把脸转过来。
乔谅很清楚,这对他来说是彻头彻尾的侮辱。
沉阳对薄言来说只是一个粗鲁的莽夫。
而他却要把自己最不堪的姿态,展露在自己根本看不起的人面前。
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帘透出朦胧的光。
和衣衫不整、狼狈糟糕的薄言不同。
坐在沙发上的乔谅穿着整齐,宴会上的礼服依然穿在他的身上。颜色鲜艳的红宝石袖扣,在黑暗中渲染罪恶腐烂的光泽。
他两腿交叠,姿态随意。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冰冷的黑色皮带,从薄言的下颌往下,拍着他喉结下面的狗牌和铃铛。
“叮铃——”
响动了两声。
上面的字眼赫然是——
“阿言。”
男人的呼吸控制不住地从被塞紧的口球旁溢出,额发细碎,狼狈凌乱地扫下来。他跪在乔谅的脚边,被踩了下,脖颈的筋都跳了起来。
乔谅眼帘低垂,淡淡道。
“叫两声。”
第113章 又朋友了哥
乔谅最近的热度堪称疯狂。
继TS20的提名邀请函、庆典大满贯之后, 季疏礼和乔谅的父子关系公开无疑把乔谅推到了名利的顶点。
对此乐此不疲的人不在少数。
【季家再洗牌!!深扒乔谅资产![hot]】
【小乔哥你现在好耀眼我已不敢高攀。总之震撼的来了!
乔谅现在名下资产:言鲸(前帆盛娱乐集团)的最大股东,响盒子乐队工作室的持股人,宸川游戏娱乐公司的股东——这些也就算了, jsl的动作很快,在和乔谅的关系公开之后,就迅速把手里的一部分资产转移给了乔谅。
[图]比如这个很有名的xx,xxxxxx!
我上班摸鱼在百强公司上挨个看, 结果发现了乔谅的名字你们懂那一瞬间的震撼吗】
【好爹, 这个自觉性我认可了】
【小乔哥就应该被全世界托举往上……合理的,, 正常的!】
【此贴适合结合这个看[分享链接:宴会偷听乔谅粉丝记者的深度分析震撼中…]会发现爽爆……我直接躺倒】
【这个我也看过!!感觉此人确实是铁粉, 甚至可能和小乔哥线下认识, 了解得真的非常透彻】
【这个帖子说得大差不差, 本人娱乐公司内部人员, 我司开会把他后面的动向研究烂了, 可以说是愁白头发的程度……上一个让人发愁到这种程度的, 还是邵家的芯片垄断(虽然隔行如隔山, 但大家可以意会一下】
【啥……这么夸张!】
【不夸张, 有钱能改变的东西真的很多!!】
【在这种情况下,乔谅的新歌发售也快来了, 紧跟着马上就是演唱会!这人是全年无休吗苍天啊,为什么他根本不需要休息】
【小乔哥有这样的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好不现实啊,我靠,作为老粉看小乔哥一步步走到这种程度完全跟梦一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宝就是世界的主宰, 世界是围着宝转的!】
【慕强批被迷晕惹……好强的小乔宝宝,我要亲亲你, 把你嗦成芒果核……!^_^】
【等下我刚刚找了半天,宴会现场的记者[图]是这个人吗】
图中的角落,黑卷发、鸭舌帽的高瘦男生正握着笔记本靠在墙角。
【我当时看到他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很悠闲,其实不太像记者。
因为记者大多很忙碌,忙着拍照、准备采访、提前做撰稿准备或者打电话,我就靠近问他在画什么,他抬头给我出示了这个[图]】
【!!是涂鸦小乔哥!!!】
【被狠狠萌鼠……啊啊尖叫,还画了荷包蛋小乔蛇蛇小乔还有猫猫小乔!!好可爱我亲^3^】
【可以看出是真粉丝了,这是加了多少粉丝滤镜才能萌成这样……让我舔舔】
【盯着照片琢磨好久。说起来,这个人给我感觉气质和小乔哥好接近。其实不是一样的类型,但莫名身上有一种小乔哥的感觉,果然爱一个人会相似是必然……】
【!还以为就我有这种感觉】
【也许是因为泪痣?这个人的泪痣和小乔哥好像啊】
【是自己点的吗,我也经常在这里点…】
【这人是哪家传媒公司的记者啊?对他的工作证识图之后,倒是找到了那个公司,但是没有找到这个人。】
……
演唱会的一切布局已经基本落实,和当地旅游局的沟通也已完善,尽管大局落定,但其实乔谅不算很闲。
但他的确宽宏豁达,愿意抽出一些宝贵的时间来料理旧日的恩怨。
薄言的失联并没有引起大范围的警惕。有季疏礼打掩护,察觉到这场失联和乔谅有关的人并不多。
但也不少。
薄言是一个怎样的人?
江柏川和他臭味相投同流合污,但也要说,薄言本性比他还要恶劣得多。
在扭曲家庭和扭曲的暴力体罚中,饲养出一个外表光鲜的扭曲怪物并不奇怪。这个怪物偏偏拥有作恶的资本,他不懂爱,也不理解尊重,只追求欲望和刺激。
这种刺激,一开始是无聊的狩猎游戏,但千篇一律的哀求很快让他感到无趣。
后来是插足江柏川的感情。没有道德底线可言。以朋友的身份,破坏他和乔谅的感情,暗中亲密,还假装和乔谅不熟悉。
哪怕被抓包也无所谓。只会顶着一脸的湿漉漉痕迹,直视怒到双眼血红的朋友,疑惑不解地低笑着说。
“为什么生气?我只是在帮你照顾他。”
“这不是你的愿望吗?你不是希望我接纳你喜欢的人吗?”
“我做到了。”
看着好友的暴怒,感受到用力砸到脸上的拳头,以及乔谅置身事外淡漠讥讽的视线,新鲜血液终于从体内迸发,酥麻的酸爽经久不衰。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胸腔内被囚禁饲养的怪物第一次吃饱,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泥潭。
但很快,薄言就感到数倍的饥饿、贪婪,荒芜。
不够,还不够。
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对江柏川的挑衅取笑、对隐秘破坏好友感情的放肆疯狂,渐渐在时间流逝中转变成其他东西。
比起看江柏川发疯,他更喜欢仰视乔谅的表情。
微皱的眉毛,隐忍的表情,清冷颓靡的泪痣。
紧攥扶手、青筋凸显的清瘦手指,仰头时上下滑动的喉结,被汗湿散落的濡乱发丝。
以及紊乱的呼吸和声音。
因为不知道被爱和爱人是什么滋味,薄言甚至分不出自己被乔谅分手的时候的某种漆黑扭曲的欲望是什么。
身体仿佛膨胀的气球,里面是发酵的馊汽水。放任下去会迟早爆炸,他必须一次次割裂皮肤注视鲜红的血迹释放出来,才能感到轻松。
再后来是针对乔谅的把戏。
为难,桎梏,束缚,想看硬骨头的人对他低头。
但是现在,有了更多的改变。
四天。
薄言在乔谅那里只待了四天。
梦魇般的四天。
他过往做过的事情尽数回馈到他的身上,他对别人的耻笑羞辱数百倍地成为乔谅对他的羞辱。
在季疏礼的掩护下,没有人察觉不对。
但四天之后再离开乔谅的时候,他的状态显而易见的恍惚。回到薄家的时候,沉阳和江柏川正在客厅聊天。
下了车,薄言一步步往外走。他低着头,看光一寸寸地落在反光的皮鞋尖又回退,有恍若隔世的错觉。
听到他的脚步声。
沉阳视线审视他:“回来了?”
薄言穿的这身和宴会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带着狼狈的褶皱。
表情和过去也有了轻微不同。
薄言总是一个十足体面的贵公子形象,微笑让人如沐春风。虽然是个虚伪的假面,但至少是个让人舒适的假面。
但是现在的样子……
狼狈,脸上带着一种怪异的沉郁阴暗。
好像欲求不满反反复复,变成存在某种刻板行为的动物,至今囿转在某种亢奋状态。
总是柔和没有攻击性的灰褐色眼眸黏出蛛丝一般的红。
路过他的佣人都露出有些讶异的表情,有些还在迟疑着轻声询问:“薄少爷……您还好吗?”
薄言好像这才从某种混沌梦魇般的思绪中挣脱,抬眸,露出微笑。
“什么?”
声音沙哑得过分。
沉阳嘴角扯了下,眼不见心不烦地站起身,用力推开椅子转身离开。
江柏川还坐在客厅。
灰蓝眼珠蒙着一层阴霾,视线上下逡巡,扫过薄言脖颈被遮掩住的深红印记。
“你去哪里了?”他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笑起来,“朋友,大家都很担心你。”
薄言转头看他,喉结滚动的时候都还有被束缚的钝痛。修长手指抚上脖颈,才察觉到是一种习惯带来的幻觉。
江柏川看着他的表现,嘴角扯了下,“一般来说,人们在发呆的时候思绪放飞,漫无目的。”
风穿透纱窗吹入室内,阴冷空气驱散室内过于闷滞的暖意。
“但你的表情告诉我不是。”
江柏川的手搭在沙发扶手,一双开朗带着少年气的眼眸眯着点笑意。
“薄言。”他说,“你去见过乔谅了?”
他脸上的笑意明朗,声音近一步加重。
“这几天甚至一直呆在乔谅那里。”
他道。
“你们做了什么?你现在又在想什么?”
薄言看向他。
他在想。
乔谅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两腿交叠垂眸看他的优雅样子。一手撑着下颌,扶着沙发的秀颀手指里松松攥着皮带。
黝黑的眼睛融入夜色里,注视他的视线冰冷而平静。
皮带冰冷的触感像他的手指。
从脸颊蹭过脖颈,落在胸口和腰腹,比起穿着整齐、姿态游刃有余的乔谅,衣着不得体且被审视的羞耻被放大数倍。
在他面前好像一切无所遁形,好像浑身上下藏不住秘密。
“连口水也管不住。”
声音很轻。
“好脏。”
“薄言,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薄言曾经渴望掌控乔谅。让乔谅清高倔强的脸再没有讨厌的表情,那张刻薄的嘴巴再吐不出尖锐的言语。
但现实完全颠倒了过来。
噩梦般的四天,把他的尊严全部踩在脚底。
“嘎吱——”
江柏川紧攥扶手发出刺耳的声响,唤回薄言的理智。
青年眼角痉挛了下,儒雅温和的灰褐色眼珠静静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一点笑意。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都缥缈虚无。
荒芜的危险似乎还在无时不刻不在胁迫他,被禁锢和压制无法解脱的欲望已经形成执念。
很可怕。
昏暗的房间,被乔谅的味道逼仄地包围着。
他们做的事情,一旦流出就会让薄言声名扫地。
一开始让他觉得屈辱,后来让他感到怪异的疯狂的变态的安全。
明明他失去了全部,权利、财富,甚至作为一个个体的主观性。连时间都无法推断,只能留在空旷的空间,等待乔谅回来。
甚至第一次知道了恐惧。
每次乔谅出门的时候,薄言都沉默注视着,隐忍焦虑地想,乔谅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
把他抛下,把他留在空荡的时间里……
薄言手插进口袋,温文尔雅道:“我和乔谅,一直都是好朋友。”
修长的手指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项圈。
冰冷的圆片上有着凹凸不平的字迹,铃铛的声音会很明显。只要再走两步,也许就会被发现。
他的神经不由自主地绷紧,呼吸急促,轻声道。
“很好、很好的——”
薄言脑内钻入嗡鸣。有两个过于出格的字眼被他咬着舌头强行咽下去。
他喉结滚动,眼前一片虚无的黑。世界扭曲压缩,他的心脏泵血。
感受到甜腥味的刺激的下一刻,他扶稳手边的把手,注视着江柏川难看的表情,控制不住地咧开嘴角,轻声干涩道。
“…普通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