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设在LD的天台。
高级复古音箱放着轻音乐,冉湫和李潥在烧烤架前忙活。
冉湫性子急了点,牛肉串还没烤熟就要翻面,被李潥赶到一边坐。
黎弃看上去还是很虚弱, 脸色在夜灯的掩映下还显得苍白。他把手心里的药一把塞入口中, 仰头吞下, 整个人被苦皱了脸, 好在尤清迈适时递过温水来,让他不至于苦得太久。
他们一个个都有人陪,越发显得刘易斯形单影只。
他抱着膝盖缩在椅子里,面前摆着半杯酒,静静折射着灯光。
尤清迈朝他看了一眼, 起身来,走到他身边。
她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这么多年的执念突然中止,是个人都难受,轻易也安慰不了。
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拍了拍刘易斯的肩膀,以示自己的关心。
刘易斯喉结动了动, 把下巴搁到膝盖上。
“她们什么时候来?”
尤清迈说,“应该快了,约的七点半。”
现在七点十分, 按照迟弥雪的习惯, 最多踩点到。
话音刚落, 她们身后响起脚步声, 不疾不徐,清晰坚定。
修长的身影被灯光拉得更长, 斜斜映射过来。刘易斯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迟弥雪来了。
她怀里还抱着花。
影子勾勒出花束的轮廓,落在他的正前方,从某种角度看,很像是她在为他献花。
刘易斯眼眶酸涩。
他舍不得别过眼,叠起双手,把下半张脸埋了进去。眼泪顺着泪沟落下,洇湿了他的袖口。
尤清迈轻轻“啧”了一声,又拍了下他的肩膀,有点后悔今天执意要叫他来。
冉湫她们对刘易斯比较不关注,见雪抱着花来,惊讶有余,满脑袋就只想着打趣。
“雪,你这花,该不会是要送我的吧?”冉湫甩着双马尾,螃蟹一样横着蹦跶过来,用肩膀拱了拱她,“好感动,要不我们在一起吧?”
迟弥雪唇角漾开笑意,看向李潥辛勤烤肉的背影,“你们家李老师不介意的话,我也不介意。”
冉湫:“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我陪你睡。”
冉湫只顾着看迟弥雪的表情变化,完全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人。
贺承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来的,隐没在迟弥雪的背影里,闷不吭声。直到冉湫说要陪迟弥雪睡,才一口口水呛到嗓子眼里,捂着嘴咳得死去活来。
冉湫吓一大跳。
拨开迟弥雪修长的身段,才看清后面站着的……
额,精心打扮的,贺少? !
他居然,精心给自己的小金发烫了个造型,卷卷的,怪怪的,还散发着幽幽的、若有若无的高级香。
精致的五官,漂亮的神情,清峻的身材,组合起来就是两个字,矜贵。
冉湫眨巴眨巴眼,缓缓阖上下巴。
她看着白西裤包裹的腿,差点夸出一句“腿比我命还长”,刚要出口,就见人家贺少全神贯注地看着雪。
冉湫侧仰起脸,看了雪一眼,见雪也压根没看她。这宽阔的天台,竟然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
于是一耸肩一提脚,哒哒哒跑回李潥身边,悄悄说起八卦。
贺承流手里也抱着花。
这是迟弥雪没想到的。
更没想到的是,两个人的审美居然差不多,都选了黑天鹅玫瑰。
贺承流眼神闪躲,抢占先机说,“你别误会,路过花店,刚好有我喜欢的花,就买了一束,不是要送你的。”
迟弥雪的视线僵凝了下,脸上瞬间换上和煦的神情,“你怎么过来的?”
贺承流:?
不是,她怎么不接话?
整得他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无力感爆棚。
视线在她怀里的花束上逡巡。
深紫色的玫瑰花盛放成热烈而隐忍的模样,稳稳当当被她圈在怀里,追随着她的心跳和呼吸。
贺承流看了眼花,又看了眼她,就差明示了——
我都说了我的花是随手买的,你不也得交代一下?快说你的花是拿来干嘛的!
要是送他的,那他手里的花,就勉强也送她吧。
花花互换。
还行。
万万没想到,迟弥雪忽略了他的暗示。贺承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心里暗暗忖度,想着是不是问错了话。
于是换了个角度,顺着他的话说,“我也刚好喜欢这个。”
贺承流:……
他不动声色磨了磨后槽牙。
还没磨完,手就被迟弥雪牵起,往用餐的地方走去。贺承流只好先停下磨牙工程,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去,边走边说,“你这件衣服什么时候买的?”
迟弥雪低头看了眼,说,“临时买的。”
为了这次聚会,还让师母帮忙挑了。
她的衣服都是黑色的居多,师母说要穿点清新的颜色,银白长发搭白衬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要是觉得色系单一,就往脖子上系条红丝巾。
迟弥雪垂眸看了眼胸前的红丝巾,问,“好看吗?”
贺承流说,“还行吧。”
一般般好看。
不过就是穿了白色衬衣,脊背的肌理显得格外匀称平滑,衬衣材质很好,几乎贴在背上,勾勒出完美的身材,那截紧窄的后腰尤为抓人眼球,让人想入非非。
贺承流收回视线。
李潥回过头来同他打招呼。
他放下手中的花,走到李潥旁边围观了下。
烧烤架不高,贺承流微微俯身去嗅烧烤的香辣味。
李潥瞥了眼他松松垮垮的胸口,笑着说,“今晚准备有动作?”
这话说得猝不及防,很像间谍暗语。
贺承流一愣。
反应过来他说的动作是什么——
之前向李潥请教过两次,问他应该怎么“整倒”迟弥雪,让李潥误会他今天也会有所动作。
贺承流心里莫名生出辩驳欲。
他红了耳根,压低声音说,“懒得动作了。”
顿了顿,又说,“估计也很难,她最近不怎么理我。”
“啊?”李潥回头看了眼迟弥雪,发现她正往这儿看,赶忙收回视线,一边翻着牛肉串一边小声说,“看起来不像是不理你的样子啊,你这样……”
李潥刚要支招,冉湫就靠了过来,“哥哥,牛肉串好了没,我想吃了。”
“快好了。”李潥红了脸,看了贺承流一眼,嘴里回答着冉湫说,“再刷一遍油就好了。”
冉湫又蹦蹦跳跳走开。
两个Omega在风中对视一眼,彼此的脸都红得像烤串上的辣椒。
李潥说,“我是想说,你今晚喝点酒。”
贺承流:“你是说借酒装疯?”
然后对迟弥雪上下其手?
好像是个办法。
李潥果然点点头。
贺承流心里暗暗一忖,直起身摸了摸耳朵,说,“哥,你先烤着,我一会儿再过来帮忙。”
“你这白西装看起来挺贵,别过来这儿溅上油渍了,你先过去,我快好了。”
两位Omega商定了这个“借酒装疯”的策略,尤清迈和黎弃调了酒,一圈人碰了杯,“借酒装疯”双双成了借酒真疯。
李潥仰躺在沙发上,双腿从后面圈住冉湫的腰,嘴里嘟嘟囔囔,说要给她扎个麻花辫。
冉湫被他缠住,脸上滚烫,一面朝尤清迈和黎弃嘿嘿笑着,一面暗暗质问李潥,“我现在不想扎了!”
李潥摇摇头,含含糊糊说,“不行,那天你从后面草.我的时候,明明威胁我如果……”
冉湫听见他的虎狼之词,飞身反扑,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许再说了!”
她转头给了尤清迈和黎弃一个讪笑,架起李潥就走。
昏暗的房间里。
贺承流坐在迟弥雪身上,面色酡红,满嘴酒气。
他捧着迟弥雪的脸,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最近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理我嘛?为!什!么!不理我!”
听着他含糊的发音,迟弥雪皱起眉。
他好像也就喝了一小杯,怎么就这样了?
“就这样”的贺承流察觉她走神,十分不满,揪起她领口的红丝巾,挺着下巴说,嘟嘟囔囔,明明没什么清明的神智,却要摆出很凶的架势。
“你是不是觉得!用完了我,就不打算要我了?迟弥雪,迟小弥雪,迟弥小雪,我告诉你,没!门!没门哦!”
迟弥雪听见这话,心里一揪。
虚无的视线重新落回他脸上。
她没有这样想过。
也不知道贺承流会这样想。
他的眼尾也染了红晕,睫毛浓密纤巧,唇瓣在灯光下映出莹莹水.光,此刻还在不厌其烦地声讨,说着什么用完就不要。
迟弥雪的唇轻轻掠过他的脸,“我没有用完就不要。”
贺承流感觉到脸颊的湿润,也安静下来了,手从她的红色丝巾上滑落,湿漉漉的眼眸望着迟弥雪,“那你怎么都不理我?”
迟弥雪喉头一哽,说,“我,我想为以前冒犯你的行为道歉。你值得一场循序渐进、不掺杂性别压制、不被冒犯的爱情。”
可惜往事无法更改。
这件事萦绕在她心头,催生出从未有过的名为后悔的情绪。
贺承流似乎感受到她的痛苦,睫毛颤动了下。
他坐在迟弥雪腿面上,认真思考她话里的含义。良久,他捧住迟弥雪的脸,脑袋一嗑抵住她的额头,修长的手指插.入银白发丝之间,他说,“你说的,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我觉得我,值得你和我说说话。”
只是说说话。
这一刻,迟弥雪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击中,恍然间粉身碎骨。酸涩的感觉密密麻麻爬像喉口和眼眶,她看着眼前干净赤诚的人,忽然觉得当下的分量比过去和未来都重。
“那你能原谅我吗?”
贺承流点点头。
又摇摇头。
酒气散了很多,他好像清明了一些。
他说,“我不觉得被冒犯。即使觉得,我有千百种自救的办法,那是我家,管家那么警觉那么近。迟弥雪,你的信息素那么好闻,我可能,从基因层面上就喜欢你的靠近……你就做你自己,我就会爱你。”
“你还记得吗,我说过,如果不整倒你,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迟弥雪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及这个。
她点点头,“记得。”
还说要学狗叫。
贺承流眼里盛着一汪亮晶晶的期待,“你知道我的名字倒过来写,是什么吗?”
他拉起她的手,前往泛滥的地方。
“流承贺,流成河。”他说,“我只对我喜欢的Alpha有感觉。”
说着,他抓着迟弥雪沾染过泛滥的手,抬到眼前。
两个人都看见了指尖的晶莹。
他看着她,伸出舌尖,缱.绻卷掠。
朦胧之间,两束黑天鹅玫瑰在边柜相互依偎。
黑天鹅玫瑰的花语是:
你是飓风里的黑骑士且唯我所属,爱是相守相互,你放纵我的任性,我保护你所有坚硬和柔软。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