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岚终于把那本晦涩的外国小说读完了,女主角终于勇敢地摆脱了家庭的束缚,摆脱了上流社会的未婚夫,她穿着长裙奔跑在偌大的花园里,娇嫩的肌肤被玫瑰的荆棘扎得鲜血淋漓,而身后是狂吠的猎狗和不断的追兵。
而她一路跑着,一路昂着头,骄傲地大笑,把所有阴影全都远远甩在身后。
将来去哪里,去做什么,书里没有继续写下去,但生命总会有自己的出路。
合上书页,沈见岚发了一回呆,又翻回到封面,看着上面精致描绘的女主角,犹豫了一下,把这本书买了单。
排队结账的时候,沈见岚注意到收银台旁边的甜品柜,里面一小块一小块的慕斯蛋糕十分诱人。
快卖完了,沈见岚想了想,还是选了一个草莓味的,又选了一个巧克力味的。
都是虞思鸢爱吃的,草莓味的她可以吃半个,剩下留给虞思鸢。
蛋糕和书都打包好,沈见岚透过玻璃瞥了一眼人流进进出出的火锅店,没看见熟悉的身影。
还没结束吗?
说好要接虞思鸢回家,她只能又回到了刚才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地把书又翻了几页。
书店里人不多,多半也只是简单翻看一下,她坐在角落里,敏锐地察觉到来往的人若有若无看向自己的目光。
不像普通路人只是一瞥而过,也不像是被颜值惊艳到频频打量,更像是隐秘的窥探,如同一只只触手扫过她的脸,没有伤害,只是留下一阵的潮湿腥气。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到了惊弓之鸟的地步。
下意识地把书举起挡在自己面前,沈见岚心跳莫名加快,身子往书架的方向缩了缩,又缩了缩。
她点开手机,邮箱空空荡荡,虞思鸢还没给她发消息。
她已经戒掉很久玩手机的习惯了,但前几天为了教杜雪渐,她又把几个流行的app都下了回来,方便查找视频和资料。
鬼使神差般,沈见岚指尖滑过一个短视频app,应用的启动速度比她想象得更快。
首页是一条惊艳的古典舞炫技视频,她看了几眼,默默加入了收藏夹,预备下次拆解研究。
又划了几条,都是她喜欢看的内容,沈见岚逐渐放下了戒心,在静音的状态下看得专注。
太久没有这样放松上网的时刻,以至于过几秒钟她都要心里陡然震醒,隐隐觉得这样不太对。
似乎一切不该是这么顺畅的,她也没有资格这么平静地过着普普通通的一天,就好像跌跌撞撞骑马奔驰,前面总该存在着套马索,于猝不及防之处将你拉入马下。
仿佛命运在恶狠狠地嘲笑你,彻底倾覆你东山再起的可能。
沈见岚心脏陡然缩紧,又松开,她突然好想虞思鸢,好想她在自己身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怕。
距离命运扼上她的咽喉只剩几秒钟,而沈见岚还无知无觉地琢磨着上一个刷到的美食视频,想着复刻给虞思鸢吃。
指尖自然地划过屏幕,下一个视频明晃晃的标题映入眼帘,手机霎时掉落在地,如同被火燎到,又转瞬引遍全身。
沈见岚坐在原地,迟迟没有把手机捡起来。
正面落地,上面的视频还在不死心地播放着,甚至还是循环了一遍又一遍,而她的视力太好,上面飘着的弹幕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仰头望着顶部,明亮的灯光刺痛她的眼睛,好奇怪,也没有下冰雹啊。
怎么会觉得眼睛这么疼,疼到她宁愿做一个瞎子,宁愿不认识中文。
动静太大只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沈见岚咬着下唇,用了几次力,才艰难地将手机拾回桌面。
本就过淡的唇色添了几点血丝,反倒多了几分决绝的娇艳,像是悬崖峭壁上长出的花,向上或者向下都没有出路。
方才好不容易读懂的外国小说,被沈见岚攥在手里,克制不住,终于被撕成满桌的碎片,白花花的隆起的一小堆,像是要给自己送葬的纸钱。
她的精神却是异常的平静,甚至隐隐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
果然一切都跟自己想象中一样,毫无意外地发生,像是一柄尖刀抵在她的脖颈,而她干脆利落地仰起了头。
为什么恰恰是这一天,恰恰是在她想要改变一切的时候,卷土重来一次。
那么凑巧,不偏不倚,仿佛只是为了将她彻底碾碎。
沈见岚无声地笑,大口地呼吸着,最大的希望却是再也呼吸不到一点氧气。
如果命运是一场赌局,那她在此刻彻底认输,就此结束吧,不要再试了,不要再有下一次。
她想彻底放弃可以吗?
让我离开,让我走,我不想再输一次了,我不想有任何以后了……
沈见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居然还没忘记带上打包的蛋糕,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出了书店,只是本能地在偌大的商场里穿行。
宛如行尸走肉。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为什么,普天之下,能容得下那么多杀人犯□□犯贪官污吏,容得下那么大罪大恶极的人,却唯独容不下她一个。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又究竟怎么样才能赎罪?
最后沈见岚停在商场的玻璃栏杆前,她很清醒,这是三楼,她不能往下跳,会砸到人。
路过打量她的人好像更多了一些,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无所谓了。
这条视频热度真高啊,那么大的转发量,很快就会被虞思鸢刷到吧。
虞思鸢会怎么想她呢?也无所谓了。
如果有可能,这辈子再也不见了吧。
沈见岚以为自己会晕过去,但她一直没有,只是笔直地立在那里,像一株被大雪压得摇摇欲坠的青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裂。
她在平静地等自己断裂那一刻。
……
虞思鸢几乎是夺路而逃,一直到跑出火锅店,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沈见岚的电话。
简直荒谬得过分,可她们一直以来用邮件联系,却也相安无事。
她低头边疾走边疯狂地发邮件,一时间打错好几个字,她不管不顾地发出去,满篇都是询问沈见岚在哪里。
虞思鸢祈祷这个视频还没有被沈见岚看见,又或者是还没有被临城的大多数人看见。
邮件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复,她站在原地气得想笑。
茫茫人海,她居然不知道去哪里找自己的女朋友。
虞思鸢一直以为自己和沈见岚之间的联系已经很强,现在才发现原来一切自以为的缘分深重,都只是沈见岚在给她机会。
只要沈见岚不回消息,不出现在她家或者自己家,她这辈子就再也找不到沈见岚了。
虞思鸢觉得自己简直是绝世惊天大傻瓜。
被一直这样理所当然地爱着宠着,以至于不知天高地厚,对枕边人的一切都一无所。
甚至明知沈见岚存着心病,还是放任她自己调理。
如果她早些逼问出来,和沈见岚一起面对,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可是已经没有如果,跌跌撞撞间,虞思鸢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她,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停下来。
如果她停下来,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人在意沈见岚了。
……
穿越重重人潮看见沈见岚的那一刻,虞思鸢只觉得双腿都在发软。
她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她扣紧在怀里,牢牢锁住。
旁边就是透明的玻璃围栏,商场清洁到一尘不染的地步,沈见岚静静立在那里,茫然到仿佛下一秒就会翻过围栏坠落。
“我在,沈见岚,我来了,你不要怕。”虞思鸢满腔的话都堵在喉咙口,到最后只是反反复复地诉说着这几句。
打包好的小蛋糕脱手而落,沈见岚下意识地挣扎,虞思鸢的力气却大得惊人,让她毫无转圜的余地。
腰间是爱人的手臂,是无尽的温暖,而沈见岚突然间平静到极致。
虞思鸢来找她了,她圆满了,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也不想再拖累虞思鸢了。
沈见岚反手抓上虞思鸢的胳膊,一点一点地让她松绑,脸上的神情平静到空洞:“你怎么来了?”
她讶异于自己的演技竟然好成这样,好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甚至还能低头看着打翻的小蛋糕,说:“蛋糕掉地上了。”
“我再给你买。”虞思鸢不容置喙地说,几番打量沈见岚的神情,松开了怀抱,但却一直紧紧牵着她的手,不让她有逃走的机会。
她也尽力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想你,就来找你了。”
“好巧。”沈见岚说,“我也是。”
她深深望了虞思鸢一眼,说:“该回去了。”
“嗯。”虞思鸢用力点头,竭力控制着泪水不要盈满眼眶,“我们回家。”
沈见岚远比她想象中更为平静,或许她没有看见那条短视频,或许已经看见了,但不重要,她找到沈见岚了。
她要把沈见岚带回家。
而沈见岚只是别过脸去不看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随后猝不及防地甩开她的手,扭头就往反方向走!
虞思鸢一愣,本能地追上去,商场人多,撞了几下就没了沈见岚的踪影,人声鼎沸的喧嚣间,她突然意识到刚刚沈见岚呢喃的是“再见”。
轻飘飘的一句再见,就可以放开她的手,然后独自去面对是吗?
虞思鸢只觉得自己也要疯了,而且疯到想要摧毁整个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对沈见岚不公,那还要它的存在干什么!
第82章 第82章我们分手吧,虞思鸢
沈见岚没能跑出多远,就在商场的尽头体力不支扑倒在地,手肘毫无保留撞在地面上,生生地疼。
这个角度,她勉强撑起身子,艰难地回头,也只能看见茫茫人海中的一双双脚,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看她。
挺好,她可以孤独地死在这里,死在最热闹繁华的地方。
沈见岚如是想着,心底竟然漫上来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真可惜,给虞思鸢带的小蛋糕全都摔碎成了一滩烂泥。
真可惜,刚刚手机疯狂振动,是虞思鸢给她发的邮件吗,她还没有机会一封一封地读。
真可惜,她本来真的想忘记过去从头再来。
可是命运翻云覆雨,嘲弄一般眼看着她挣扎出漩涡,再在边缘轻轻一推,永无止境地跌落、跌落,再无生路。
虞思鸢,愿你以后忘了我。
愿你以后再无烦忧之事。
这是沈见岚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唯一的念头。
而虞思鸢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她却已经看不见了。
更看不见虞思鸢抢在她又一次重重摔在地上前,虔诚地捧住她的身子,人来人往,无数双眼睛随时都在见证,虞思鸢双膝落地,跪在她面前。
向来骄傲的虞思鸢,求神拜佛的时候没有跪,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没有跪,却在所有人面前为沈见岚而跪。
求她不要死,求她再睁眼看自己一眼。
沈见岚昏厥的时间很短暂,再一睁眼,已经是虞思鸢抱着她,急切地掏出手机要打120。
心一乱,三个数字打错两个。
虞思鸢还要再摁,手腕被轻轻扣住,沈见岚的手指凉得可怕,而面色也惨白如纸。
“不用。”她说,声音很虚弱,惨淡地摇摇头,“我没事。”
只是一时间气血攻心而已,就算去了医院,又能怎么办呢?
虞思鸢还在怔怔看着她,而沈见岚反手握着虞思鸢的手,忍着剧痛一点点把自己撑起来,依然脊背笔挺地站在原地。
她居高临下看着虞思鸢,说:“别找我了。”
“忘了我吧。”那双本就冷情的眼眸此刻更是被寒冰封冻,看不出一点温度,也不复存在半点情意。
不单单是对虞思鸢,更是对整个世界。
恍惚间让人想到武侠小说中生死看淡后一人一剑怅然退隐的主角,爱恨情仇全部抛却,就此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可是……虞思鸢深吸一口气,沈见岚还有尘缘未了,她怎么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
她还没死,沈见岚就不能走!
她不许!
沈见岚转身就要走,潇洒决然,她站得居然格外稳当,而虞思鸢同样笔直地跪在她身后,狐狸眼恶狠狠地盯着她,用力喊出声:“沈见岚!”
她遽然回头,地上长跪不起的女人有着一双倔强的狐狸眼,哪怕里面盛满泪水,也固执地不流下一滴,下巴却已经挂着几滴若有若无的水珠。
而虞思鸢的手已经迅速攀上她的小腿,整个人被一拖一带,硬生生抱住了她的大腿,死也不撒手。
沈见岚:“……”
虞思鸢居然还在笑:“沈见岚,你要走的话就带上我,不然哪里也不许去。”
一个人当众晕倒或许没人围观,但如果当众被人抱大腿,一定会引来更多好奇的目光。
沈见岚只能暗暗皱眉:“你先松手。”
“那你先别走。”虞思鸢以退为进,诚挚地仰脸看着她,“至少听我说几句话,好不好?”
沈见岚心一软:“好。”
只是说几句话而已,并不会改变她的决定。
虞思鸢松开一只手,向上伸过来。
沈见岚无奈,只能牵住她的指尖。
虞思鸢顺势从地上爬了起来,扣紧了她的五指就再也不肯放松一点。
商场人多眼杂,虞思鸢牵着她往楼道走。
楼道门猛地关上,开关被啪地摁开,或许是质量不好,白炽灯一闪一灭,眼前的女人也在视线里忽明忽暗。
出现,消失,出现,消失。
又一次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虞思鸢终于忍不住,准确地摸上沈见岚微凉的面颊,心口一疼,双唇不管不顾地覆上去。
沈见岚或许是推了她一下,却没有使出全力,只是后背被轻轻抵在墙面上,又被虞思鸢的另一只手承托住,牢牢护住她的脊背。
虞思鸢失控的吻铺天盖地涌上来,灯光闪烁间,沈见岚在自己的口中尝到咸涩的滋味。
虞思鸢在为她落泪。
她全然不知道,这个晚上到底发生了多少事,也不知道虞思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承受了怎样的痛。
可虞思鸢一个字也没怪她,只是无措地吻着她,意想中的噬咬到最后变成小心翼翼的触碰,唇与唇之间轻触,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灯泡亮了几个来回,也只舍得用舌尖轻轻舔一下。
味道好咸,分不清是自己的眼泪还是沈见岚的,甚至还含着一丝血腥味。
虞思鸢终于控制不住地簌簌流泪,和沈见岚的距离那么近,她的手还死死扣着沈见岚的手,不肯有一丝缝隙。
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后悔的一顿饭之一,而她不想再有第三次和沈见岚错过的可能。
虞思鸢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想说些什么,却又只能一个劲委屈地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压抑都发泄出来。
更多的是无能为力,为她没有帮沈见岚做什么,为她势单力薄,根本做不到一句话就能天凉王破。
为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所能给出的最多最多,也不过自己的身家性命。
无力扭转乾坤,她真的好难受啊,比自己承受这一切还难受千倍百倍。
为什么要是沈见岚来经受这一切……为什么是她……
虞思鸢在虞思柚面前尽力维持姐姐的人设,再怎么样也忍住没有崩溃,却在沈见岚面前终于无助到泣不成声。
她应该安慰沈见岚的,应该告诉沈见岚她很强大可以解决一切的,可眼泪还是一直掉一直掉,一直到沈见岚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跟以前一样,可好像一切又都不一样。
虞思鸢一直知道世界很残酷,所有想要的一切都要自己去拼去拿,可没想到竟然残酷至此,残酷到简简单单一个臆想就能*摧毁一个人的全部精神。
残酷到连一个普通的女人都容不下。
嘴张了张,又张了张,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格外空洞,轻飘飘的毫无力量。
虞思鸢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直怔怔望着她,方才的急中生智和死皮赖脸似乎已经耗尽她所有的力气,以至于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才能让沈见岚在这个世界多留一会。
而沈见岚静静看着她,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虞思鸢对她的爱够了,完全够了,甚至多到她从来没有奢求过的地步。
虞思鸢远远比她自己想象的更爱她。
那就死而无憾了。
沈见岚轻轻揉着虞思鸢的发丝,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双动人心魄的狐狸眼,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停留在邮箱界面。
虞思鸢双眼骤然发紧,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沈见岚的速度更快,只是几个按键,所有她们往来的邮件尽数清空。
邮箱界面干干净净,一切相识相识的痕迹荡然无存。
虞思鸢抢下手机的时候,沈见岚松了手,手机摔在地上,被虞思鸢飞速捡起来,疯狂地翻邮箱app的垃圾箱。
没有,删了就是删了,沈见岚轻描淡写放了一把火,把她们在一起的记录都燃烧殆尽。
虞思鸢刹那间睚眦俱裂,手机被紧攥在手上,她故作轻松地笑:“没关系,我手机里还有备份。”
沈见岚也笑:“虞思鸢,你都知道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都是造谣。”虞思鸢加重了语气,认真地纠正她。
“是不是又有什么重要?所有人只愿意相信他们看见的。”沈见岚淡淡地说,“你就当都是真的好了。”
就当那些出轨当小三出去卖都是真的好了,这样忘记她比较快一点。
污名加身,再脏一点还能怎么样?
她做不到没皮没脸地活,就连清清白白地死也是奢望。
那就离虞思鸢远一点好了,远到这辈子再也看不见她。
她爱的人,要干干净净地活在世上,明如皎月,不染一丝尘埃。
“所以呢?”虞思鸢冷笑,“那又怎么样?”
就算沈见岚真的是那样不堪,她也照样爱她,更何况她是受害者,一切都是假的!
“不怎么样。”沈见岚望着这个她爱了两年的女人,一直苦苦追随的爱人,眼神蓦然变得格外温柔,说出的话语却冰冷到毫无温度,“我们分手吧,虞思鸢。”
虞思鸢的脸色那么冷,冷到仿佛回到十八岁那一年,面对平静要把她逐出家门的虞女士,她最后一次站在家门口,望着尚且稚嫩的妹妹,微笑着说:“我可以一辈子不回来,但你要保证,让柚子过得好,要让她上好的学校,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话说完,她不等虞女士的回答,拉着自己全部的行李往外走,再也没有回过头。
“好啊。”虞思鸢笑,就连沈见岚都怔了怔,没想到她答应得那么快。
“分手可以,但你得让我在你身边。”虞思鸢一点点握紧她的指节,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笑意盈然,“当床伴也好,当别的什么也好,你甩不掉我的。”
沈见岚脱口而出:“这和没分手有什么区别。”
“那我和你表白,跟表白之前有什么区别?”虞思鸢还在笑,眼中红了一片,“区别就是,我爱你啊。”
分开可以,想让虞思鸢不爱沈见岚,休想。
第83章 第83章你舍不得我
沈见岚意识到说太多话无益,只会让自己越来越舍不得虞思鸢,然后呢?拖着虞思鸢也往深渊里拽吗?
这是一条不归路,她不想牵连其他人。
一时的冲动正常,但只要时间够久,虞思鸢会忘记她的。
她的食指摸索着蹭上虞思鸢的唇,熟悉的柔软和弧度,让沈见岚不由得留恋了一秒,然后决绝地将虞思鸢的嘴堵住。
暂时不给她发言的机会。
楼道里的灯又一次灭掉的时候,她抓紧时间开口:“你知道为什么我养的宠物没有生命吗?”
语气清淡,虞思鸢伸出舌尖去舔她的手指,又被狠狠堵回去,她锲而不舍地濡湿着沈见岚的指尖,摇了摇头。
别人的宠物都是猫狗,沈见岚的宠物是水晶宝宝,还养死了那么多次。
显然不是因为猫狗麻烦,而是有别的不得已的缘由。
虞思鸢耐心地等着她讲故事。
沈见岚却闭了嘴,不发一言,或许那段记忆在她脑海里已经不算格外痛苦,但真正一点点回想起细节的时候,还是格外酸涩。
铺天盖地的无能为力在瞬时将她淹没,怔怔地出着神,再一次回神是被虞思鸢硬生生咬了她的指尖一下。
不疼,酥麻的,沈见岚骤然清醒,意识到现在的动作太过暧昧。
不像是要分手,更像是在调情。
但她们谈之前就比这更过分了,如果分了再做这些似乎也正常?
沈见岚的头脑被风雪淹没,理不清这些世俗的偏见,索性也放弃挣扎。
她也和虞思鸢一般,同样地依恋着这样身体的直接接触,像是绕过一切藩篱,清晰地感知着彼此,直截了当,再无阻碍。
虞思鸢趁势又咬了一口,沈见岚吃痛,轻嘶了一声。
情绪最激动的时刻已经过去,虞思鸢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沈见岚催促:“还不说吗,姐姐?”
“不想说的话,就下次再说?”她吮了吮那根白玉般的手指,含糊不清地撒娇。
沈见岚心头一软,几乎要陷进那双无所不能的狐狸眼里。
她把手指往外抽了抽,不给虞思鸢当狗的机会。
随后静静地开口,眼神不看虞思鸢:“我曾经有过一只流浪猫。”
也只是流浪猫而已,经常出现在租住的小区楼下,她不会特意去喂,偶然恰好地掉了一星半点食物在地上,然后冷冷地站在旁边,看着橘色的小东西连滚带爬地吃完。
就这么相安无事过了一阵,沈见岚听说物业要清理小区里的流浪猫狗。
她深夜下班回家,看着已经长大不少、却还是瘦骨嶙峋的小橘猫狼吞虎咽吃鸡胸肉,随后安静地转身离去。
路灯之下,除了她自己的影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她回头的时候猝然窜进路边的草丛,又在她往前走的时候默默地跟着。
悄无声息,像是一种守护。
沈见岚的心动了动,但是她没有停下来,而是一路进了单元楼。
再往外看的时候,外面云淡风轻,好像从来没有过这只小橘的痕迹。
这天晚上,沈见岚破天荒地在网上搜索养猫的注意事项,认认真真研读了一系列攻略,从疫苗到绝育。
真麻烦啊,对于喜洁的她来说,要忍受家里随时随地都是猫毛,还是需要一定的心理建设。
放下手机,沈见岚看了看航空箱的价格,据说诱捕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装进航空箱里,免得跑了。
她定好的日子是一个晴朗的周末,但命运的深渊突如其来,一连数天,她被逼到没敢回到租住的小区,只是偷偷摸摸地藏身于临城某处的酒店,甚至一度想买张车票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酒店的隔音不太好,能够清晰听见楼下的风吹草动,开关摁下,黑暗如水面一般将她淹没的同时,沈见岚忽然想起了小橘在草丛里的眼神。
原来这就是流浪猫的感受啊。
未必是有人真的要打它杀它,但世界上的恶意远远比善意要多的多,所以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
藏起自己,泯然众人,才是最安全的方法。
等她终于有机会回去一趟的时候,她没有在熟悉的地方看见那只小小的身影。
物业贴了公告,已经将没人认养的流浪猫狗进行无害化处理。
万幸,她没有亲眼见到小橘的尸体,却能轻而易举合上眼,想象出它被拖走的惨状。
或许它一直在等她来救它,或许它一直没指望过人类的真心。
可沈见岚的心忽然很疼,深深的无力和挫败感淹没了她,让她也同样地唾弃自己。
物业没有错,罪大恶极的是她,如果再早一点伸出援手,就不必在这里假惺惺地彰显自己的善心。
可她压根护不住自己,更遑论另一个脆弱的小生命。
就此,沈见岚再也不养有生命的动物,水晶宝宝好养活,哪怕碎了裂了也不用太心疼,所以一直养到今天。
很俗套的故事,虞思鸢却听得很认真。
她扣着沈见岚的手,笃定地说:“姐姐,不是你的错。”
沈见岚淡淡说:“所以你也看见了,我连一只猫都护不住,更没资格留你在身边。”
如果虞思鸢也被牵连进来,那她就真的万死莫赎了。
她生性愚钝,又怯懦怕事,或许只有彻底切割开来,才是对虞思鸢最好的选择吧。
虞思鸢被气笑了,伸手轻捏住她的下巴,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沈见岚,你都舍不得一只猫,你就舍得我吗?”
舍得这辈子都不见她,舍得让生命再留下一个遗憾?
沈见岚反问:“舍不舍得有用吗?”
越到后来越发现,天地之间,能用努力改变的事情太少,命中注定的太多,以至于命运荒诞无措,像个黑色的笑话。
“有用啊。”虞思鸢说,“你舍不得我,我就不会走。”
“我舍得你呢?”
“可我舍不得你。”虞思鸢踮起脚,轻吻她的双唇,凉丝丝的,“姐姐,你不用总觉得自己很失败。”
“我不是吗?”沈见岚苦笑,“至少这几年,很失败。”
这片土地太喜欢唯结果论,中间的过程统统不重要,卧薪尝胆能成为勾践,也能成为项羽,当然,她的过程也极其糟糕,谈不上一点翻盘的可能。
虞思鸢想了想,认真地摇摇头:“你不是啊。”
“沈见岚,你已经努力为我撑伞了,你真的很厉害。”她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数,“你会在下雪的时候撑着伞向我走来,会在我想家的时候给我做一碗红豆年糕汤,会在我孤独的时候陪我过春节。你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饭菜,你教杜雪渐也教得那么好,还有你的舞蹈,惊为天人。”
虞思鸢抬眼看她,狐狸眼闪闪发亮,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格外炽热:“姐姐,对自己宽容一点,好不好?你已经走出很远很远了,甚至不用我的帮助,就自己重新站起来,姐姐真的很棒很棒。”
说到最后,她的心口莫名酸涩,为自己的缺席而愧疚,好在,这次沈见岚需要她的时候,她决不会再放手。
沈见岚沉默不语,眸中神色同样一明一灭。
虞思鸢趁热打铁,将她的手紧紧裹在掌心:“姐姐,我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但难道你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没有一点错,相信自己,好吗?”
沈见岚只是出神地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过了半晌,她缓缓开口,是苦笑的:“有没有错又怎么样?”
她接下来还能怎么办呢?厚着脸皮不顾指指点点地去活吗,还是一辈子躲在家里不出门,光是夜半的梦魇,就已经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你一个人过不去的话,还有我陪你。”虞思鸢说,“我会一直在,无论多长多远的路,我都和你一起走,就不用怕了。”
“很难走的。”沈见岚说,“你最好还是趁早离开,否则……”
否则走到一半,想再脱身,她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将虞思鸢捆在身边,锁起来,失去一切理智,也抛却所有束缚。
“不要。”虞思鸢坚定地说,“都在姻缘牌上刻字了,生死我没办法,既然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抛下你。”
“沈见岚,不要怀疑我,我比你想象中更爱你。”她的唇贴上沈见岚的手背,温热的,还掉下一些同样温热的液体,“要我再跪一次吗?”
沈见岚失笑着摇摇头。
到最后好像终于无话可说,也再也没有理由把虞思鸢从自己身边推开。
“姐姐,你笑了。”虞思鸢戳了戳她的脸颊,“你笑起来真的很美。”
这或许是今天晚上,沈见岚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在爱人的指尖之下,她好像又有了能面对世界的勇气。
只是一个眼神的对视,虞思鸢就自觉主动扑进了她的怀里,紧紧相拥,汲取着彼此身上的热意,这时候她才敢委屈地吸吸鼻子:“姐姐,别不要我。”
沈见岚拥紧她,闭上眼,忘记一切世俗枷锁,只是享受着这一片刻,轻而慢地说:“好。”
就让她再放纵这一次,哪怕是无辜者,哪怕是地狱,也和虞思鸢一起去闯一闯,看一看。
她虔诚地祈求着,天无绝人之路,至少别委屈她的虞思鸢。
手牵手出了楼梯间,路过甜品店,虞思鸢固执地挑了两个小蛋糕打包起来。
一个开心果味,一个巧克力味。
是店里最甜的两款。
小心翼翼地在手里拎好,虞思鸢说:“别选抹茶味了,吃点甜的吧,姐姐。”
沈见岚没有意见。
第84章 第84章有开心一点点吗
虞思鸢特意挖了一口开心果味的蛋糕,满满一大勺,送到沈见岚唇边。
沈见岚犹豫了一下,张口咬下。
她的嘴不够大,只能勉强吞掉三分之二,弄得嘴唇上都满满是浅绿色的奶油。
虞思鸢毫无顾忌地把剩下的蛋糕送进自己口中,又趁无人的时候伸出舌尖,看似在帮沈见岚整理头发,实则飞速地在她唇上舔了一下。
把溢满甜味的奶油尽数归入自己口中。
开心果独特的风味在口腔中漫开,都说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虞思鸢一错不错地盯着沈见岚咀嚼的过程,问:“姐姐,甜吗?”
对上那双饱含期待的狐狸眼,沈见岚品味着口中有些陌生的甜意,肯定地点了点头。
虞思鸢笑了,沈见岚也好似溺水的旅人忽然被拉上了岸,一颗心重重一提,再轻轻放下。
忽然又可以大口呼吸,而不是一直活在惧怕里。
虞思鸢又问:“姐姐,有开心一点点吗?”
沈见岚说:“嗯。”
“开心就好。”虞思鸢满足地笑了笑,牵紧了她的手,又温柔地问她,“姐姐,那你愿不愿意,再陪我淋一次雨?”
沈见岚不明白她的意思,今天外面并没有下雨。
但既然是和虞思鸢一起,别说是淋雨,就算是淋刀子,她也会同意的。
……
虞思柚是独自一个人离开的。
虞思鸢有更要紧的事,她知道,所以她一点也不怪虞思鸢。
只是再晚回去的话,就没有地铁了。
虽然负气想过无数干脆在外面住一夜的念头,但谁也不知道虞女士究竟会疯到哪个地步,要是惊动了辅导员就不好了。
关向琳不知情,但还是不放心,问要不要陪她回去,虞思柚摇摇头,奋力吞下最后一片雪花牛肉,又几大口把剩下的果茶喝完。
肚子吃饱了,好像刚刚顺着眼泪淌走的力气也回来了。
虞思柚仔仔细细用湿巾擦干净嘴,起身挥了挥手:“我回去啦,拜拜。”
杜雪渐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通红的狐狸眼,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再让自己多话。
虞思柚揉了揉眼睛,轻描淡写地开玩笑:“太辣了,我都流眼泪了。”
她吃辣的能力很弱,出门在外都是点不辣的,但现在她突然觉得吃辣也很不错。
只要一入口,热气腾腾间,你就可以放任所有的心事恣意横流,而你的眼泪也可以同样放肆地淌过脸颊,不用担心引起旁人诧异的目光。
很适合她。
虞思柚看了一眼虞思鸢丢在座位上的包,抿着唇交给关向琳保管。
她独自一个人走了出去,虞思鸢说好会陪她一起的,虞思鸢坏。
终究还只是个孩子,虞思柚垂下雾蒙蒙的狐狸眼,走出火锅店的时候还脊背笔挺,走到地铁站的时候已经蔫头耷脑。
她和不少难缠的当事人乃至法官争辩过,也从来没有一次不敢大声说话,现在真的事到临头,反而胆怯起来。
隔着电话是一回事,面对面又是另一回事,一个孝字轻而易举就能把她压死在礼俗的塔下无法翻身,更何况当时还是虞思鸢高高将她托举。
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在临城浓到化不开的夜色中独自面对。
地铁每次开关门的时候,虞思柚会条件反射地打量一圈,看见上来的人里面没有虞女士,松了一口气。
这么对比来看,沈姐姐真的很厉害,能背负那么久的秘密,能勇敢热烈去爱,能一直好好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地铁到站,车上已经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了,都是大学城的大学生,玩到半夜也都累了,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虞思柚深吸一口气,忽略了群聊里舍友关心的问话,又一次在夜风中立得笔直。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沈姐姐坐着站着的时候,脊背永远是挺直的。
一方面是舞者的惯性,站如松坐如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一遍遍说服自己并没有错吧。
她只是想找回自己的姐姐,为什么就如同犯了滔天大罪一般,又或者说,为什么虞思鸢只是想和自己的妹妹在一起,为什么就像是通缉嫌犯?
可是满身泼过来的污水并不给人洗白的机会,所有事情的发生也并不是一定要有个缘由。
走在人影寥落的校园里,看见熟悉的车牌号,虞思柚的脚步越发缓慢,却也越来越坚定。
明月高悬如镜,照亮着她脚下的道路。
虞女士才不像她自称的那样在冷风中等她,她才舍不得自己吃苦,没多久就坐在车里享受舒适的座位了。
虞思柚打开副驾的车门,却不上车,只是借着如练的月华不动声色窥探着车内的一切。
驾驶座座椅被放倒,车座上的女人随手拿帽子遮着脸,胸口均匀起伏着,显然已经熟睡。
更让虞思柚感到可悲的,是那么暗的光线下,自己竟然一眼看见了女人发丝中掩埋的几根白发。
虞女士爱美,但无论怎么染发吃保健品进美容院,终究也已经不年轻了。
算算年纪,也快年近花甲了。
这个太过学术的词跳出来让虞思柚心头一扎,扶着车门的手骤然一松,车门原模原样重重合上。
砰的一声,不管真睡假睡都得被吵醒。
虞思柚有那片刻想夺路而逃,而虞盛理悠悠醒转,第一眼看见车窗外的女儿:“柚子!”
虞思柚被迫停步,而虞盛理费劲地伸长手臂,花了好大力气从后座够到一个大袋子,又重重砸到自己大腿上,睡意惺忪地招呼她:“给你带了薄一点的衣服,还有你老念叨着的那家点心,记得分给室友一起吃啊!”
袋子被重重严密包裹,看不出里面的内容,但虞思柚知道里面会是什么:穿也穿不完的新衣服,各式各样的卫城特色美食,全都真空包装方便拿取,还有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和各种礼物。
每次虞盛理去外地出差,都会给她带点当地的礼物,小时候是贪玩,后来成了雷打不动的规矩。
上了大学,这个习惯还是改不掉,隔一段时间就千里迢迢驱车几百公里给她送东西来,一送就是一大包,用也用不完。
有时候时间宽裕,就在附近酒店住一晚上,第二天由虞思柚领着在临城转转;有时候第二天还要赶早会,就只能连夜开回家,还要信誓旦旦说自己没事熬得动。
每每虞思柚回宿舍分零食的时候,都被舍友羡慕有一个那么好的母亲,而虞思柚也是骄傲地抬起头:“吃吧吃吧,下次还有。”
抛开十岁之前早已模糊了的记忆不谈,虞思柚是作为虞家的独生女,真真切切被虞盛理宠大,也是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
虞盛理殷殷的目光落下,虞思柚伸手接过包裹,太重,她不得不又立刻在副驾上放下,轻轻喊了一声:“妈。”
“回来这么晚,怎么回来的?”
“坐地铁。”虞思柚老老实实说。
“不是说了,要是太晚的话就打车。”虞盛理带点嗔怪,上下打量她一圈,“比过年时候瘦了一点。”
虞思柚:“……我要是天天跟那时候一样吃,现在就胖成什么样了。”
“我们家柚子胖了瘦了都是最好看的。”虞盛理欣慰地笑,眼角的鱼尾纹一笑就挤得格外明显,她伸手捏了捏虞思柚的脸,后者没有躲开。
好像跟之前无数次一样,只是平凡的母女闲聊而已,虞思柚还能做回无忧无虑的小女儿,在母亲身边撒娇,缠着她带自己去吃好吃的。
虞盛理已经开始给她讲一些家里外婆外公的琐事,尽管这些电话里早就讲过,但虞思柚还是听得专注。
讲完了,又换个话题,讲讲她出差时候的见闻,以及带回来的那个小泥人有多么难抢,过安检有多不容易,送过来又有多小心,叮嘱虞思柚千万别打碎了。
再后来,又关心女儿在学校的学习和生活,问她实习的事情,虞思柚隐瞒了每天加班的经历,敷衍地应对:“挺好的,带教和同事都不错,还赚了三千块钱呢。”
“那就好。”虞盛理又摸摸虞思柚的头,有些心疼,这样单弱年幼的女儿,已经一转眼就要成为真正的大人了,在职场上,就没有人会因为年纪小让着她了。
她又细细讲授自己的职场心得与体会,四两拨千斤地点拨开来,当然比虞思鸢讲得又更深入一层。
虞思柚一边在心底快速记着,一边克制着自己生出愧疚这种情绪。
虞盛理是一个不错的母亲,她从来没有带过乱七八糟的男人回家,也从来没有让虞思柚受到过半点忽视,除开对虞思鸢近乎冷酷的态度不谈,她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妈妈。
可为什么她不能对姐姐也同样温柔一次?
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母爱的时候,虞思柚一次次被精神分裂般的痛苦撕扯着,很多次她想过听虞盛理的话,装聋作哑,不听不看,把虞思鸢彻底忘掉。
可她一想到电话那头独自在外漂泊的姐姐,她的心就被无形的线牵动着,恨不能感同身受。
或许过多地承担他人的因果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尤其是在还懵懂的年纪,虞思柚就已经被折磨到难以承受的地步。
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能够换一换,让她待到虞思鸢那个位置,或许局面会更好一些。
虞思鸢大笨蛋,要是她去临城的话,肯定不会一开始过得那么惨了。
虞思柚开始在心底生气了,为什么虞思鸢没有陪她一起来?
如果虞思鸢在的话,她就不会这么难以抉择,甚至连开口打破这种温馨的氛围都不愿意。
虞思鸢是大坏蛋!
第85章 第85章妻妻共同财产
终于聊到无话可说,虞思柚早就被招呼着坐在副驾驶上,母女俩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看不出任何有过矛盾的痕迹。
平心而论,她和虞盛理之间确实没有什么争执,她只是想替姐姐鸣不平,所以选择了自讨苦吃。
虞盛理看了一眼时间,都半夜了,虞思柚耷拉着一双狐狸眼,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今晚她消耗的精力实在太多,全副身心都扑在虞思鸢身上,一旦放松下来就只想沉沉睡去进入梦乡,再也不愿面对任何的抉择。
虞盛理轻轻拍了拍瘫软在座椅上的女儿:“困了就早点回去睡吧,宿舍不也有门禁吗?”
虞思柚迷迷糊糊地问:“那你呢?”
虞盛理好笑:“明早在临城正好有个会要开,我住一晚上,开完会就回去了。”
“几点?”
“九点半。”
虞思柚算了算时间,这么一通折腾,给虞盛理留下的睡眠和休息时间也很少。
对于她一个大学生来说都力不从心,必须要睡一场懒觉的,虞盛理倒像没事人一般,这个点了还能笑眯眯地说话。
虞思柚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你特意来看我。”
“没良心的小东西。”虞盛理捏了捏她的鼻子,“还不是为了你,可以挑选的会议地点我就改到临城了,不然哪有这么顺路。”
“哦。”虞思柚在母亲的掌心中蹭了蹭,诚恳地建议,“雇个司机吧,妈,每次自己开车也太辛苦了。”
虞盛理叹一口气:“我是想雇个司机,只是女秘书好找,女司机找起来还是不容易,男的……”
她皱眉,止住话题不说。
某位男性是对她人生造成最大阻碍的存在,所以在随后的生命里,虞盛理恪守着远离男性的原则,如非必要,不与任何男性接触。
与男性有关的人也不行,比如名义上归了那个男性抚养的虞思鸢。
尽管那时她距离十八岁生日也没多久了。
虞思柚知道得很清楚,她自己的成年礼办得很隆重,有着收不完的红包和礼物,被众星捧月恍若真正的公主;而虞思鸢的十八岁生日,也只不过是她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用稚嫩的语气说了一声:“姐,生日快乐。”
电话那头是许久的沉寂,半晌轻笑了一声:“谢谢。”
“姐姐,你有蛋糕吗?”
“有啊。”虞思鸢笑,“别操心我了,操心你的期中考吧。”
虞思柚不满哼一声:“我都是满分,有什么好操心的。”
电话挂断,过了没多久,虞思柚看见了虞思鸢发的朋友圈。
孤零零的小小一个四寸蛋糕,上面没有插蜡烛,也没有满桌子的菜肴和宾客。
只是虞思鸢一个人的成人礼,残酷到至今记忆犹新。
虞思柚打开车门要下车的时候,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开口:“妈,你能不能给我道个歉?”
虞盛理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她,有些委屈:“对不起宝宝,答应给你买的苔菜饼卖完了,只能买了梅干菜烧饼代替。”
虞思柚哭笑不得:“我说的不是这个。”
虞盛理坐直了身子,依然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好吧,又是哪里惹到我们家小公主了,请给老奴一个明示。”
虞思柚严重怀疑她有失忆症,不然就是故意的。
只是商界沉浮,为了利益仇敌也能握手言和,这种事情太过常见,以至于虞思柚对她的手段司空见惯。
她抿了抿唇,有些生气了:“妈,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车内沉寂半晌,宿舍楼下早已没人,空空荡荡的校园仿佛就只剩下她们两个,无声地对峙着。
乌云蔽月,虞思柚倔强的狐狸眼圆睁着,固执地讨要一个说法,恍惚间,虞盛理从她身上看见了虞思鸢的影子。
尽管她从未见过虞思鸢二十二岁时候的模样。
虞盛理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应该拦着你学法律,在校园里一切都是非黑即白的法条,但是真的出了社会,才发现这些都是纸上的空话。”
虞思柚下意识反驳:“我实习过,虽然也有很多离谱的事情,但基本上都是能维护当事人的公平正义的。”
猎猎夜风下,少女长发轻舞,她还未明白世事的艰险,也不知道其实在她眼里神圣的法律,在别人眼里只是用来规避风险的工具。
虞盛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等你真正遇上了想不通的事情,再来重新跟我说这句话。”
虞思柚简直要被气死:“你不要总是故弄玄虚!”
“我对你已经是毫无保留了,如果是别人跟我说这种话,我只会这辈子都不和这种蠢人打交道!”虞盛理冷冷道,“你要给你姐姐讨回公道,那谁给我一个公道?”
“我姐姐也不欠你的!”
“那也跟你没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总要阻拦我和她在一起?”
虞盛理简直不想再多说一个字,最后也只能搬出来生硬的套话:“我这是为了你好!”
“反正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会自己承担!”虞思柚的狠话换来的是发动机呜呜的响声,她顺势摔上车门,眼睁睁看着汽车绝尘而去。
她手里还提着虞盛理专门给她带的包裹,沉甸甸的,像是虞思鸢经受过的伤痛。
虞思柚拎不太动,只能暂时搁在脚边,过了一会儿,整个人也蹲下去,小小的一丁点,看着格外单薄。
余光中恍惚看见两个人影急急忙忙向她奔来,虞思柚让了让,却见人影停在她面前不动了。
虞思鸢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都没来得及把车停好就下车,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虞盛理离开,而虞思柚蹲在原地,一抬头泪眼朦胧的一双眸子,看得人心都化了。
虞思鸢不自觉攥紧了牵着沈见岚的手,另一只手伸向地上的虞思柚*,语气泛着酸:“姐姐来了,别怕。”
虞思柚不伸手,只是仰着脸问她:“姐姐,我是不是很傻?”
原则上禁止的意思就是同意,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虞盛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她在虞思鸢家住了十来天都没发现,再糊弄糊弄,可能一辈子就过去了。
她为什么非要把陈年旧案翻出来,打破所有人一起掩饰的幻境,换来一个大家都不愉快的结局?
虞思鸢也同样蹲下去,成熟了一些的狐狸眼盯着她的,用力地摇摇头:“没有,你不傻的。”
只是想成为一个好人,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活得总会更加艰难一些。
她伸手,把妹妹一整个搂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了拍虞思柚的背:“有你在,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哪怕虞盛理这辈子也不会幡然醒悟也没关系,她有全天下最好的妹妹。
虞思柚无声地把那个包裹往虞思鸢面前推了推,闷闷地说:“你拿去吃。”
虞思鸢猜到这是虞盛理给她送的,摇了摇头:“又不是给我的。”
虞思柚说:“我分给你。”
说完当场就打开包裹,仔仔细细平分了一半给虞思鸢,她垂着眼,认真地说:“以后有什么东西,我都分一半给你。”
“那不行啊,小柚子。”虞思鸢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赚的钱没办法分一半给你呢。”
“为什么?”
“因为我的钱有一半,是妻妻共同财产。”虞思鸢说得理所当然,含着笑意看向沈见岚。
虞思柚:“……”
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是大冤种,虞思鸢根本不缺这点家庭的认可,她都有自己的新家庭了!
扁了扁嘴,虞思柚冷声说:“你们赶紧回去吧,都半夜了。”
虞思鸢反倒优哉游哉起来,经历了一晚上的种种,此刻任何事情都不能将她撼动分毫,只要她在意的人都好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她毫不顾忌地拿出一个梅干菜烧饼,先让沈见岚咬了一口,又自己一口下去咬掉一半,满意地点点头,说:“偏不。”
虞思柚:“我可没地方给你们住。”
“没关系,我住酒店。”虞思鸢三两口把烧饼吃完,拍了拍手,有些感慨,“确实还是卫城的烧饼好吃。”
“但是如果再也吃不到的话,也没关系的。”虞思鸢看着虞思柚的眼睛,温柔地摩挲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颊,“你过得好,我就会很开心。”
虞思柚撑圆了腮帮子,不让自己有再被煽情落泪的机会:“我又不是单单为了你。”
“我知道,我们家柚子很厉害。”虞思鸢被她逗笑了,凝神许久,又忽然问,“那你会不会觉得,姐姐很没用?”
好像在虞思柚和虞盛理的争端里,她也只是挑起冲突的那个,无力去抗衡母亲构建的权威,只能让虞思柚挡在前面受委屈。
虞思鸢微笑着说:“没关系的,我有沈见岚了,她会为我做红豆年糕汤。”
说完,深深地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除开短暂的松手,其余时间她都和沈见岚十指紧扣,不曾松开过。
沈见岚轻声说:“谁要给你做。”
虞思鸢立刻撒娇:“姐姐不是答应我,以后每年都陪我过年吗?”
沈见岚纠正:“当时只说了一年。”
“哦。”虞思鸢耍赖,“等明年的时候,就又是还有一年了。”
沈见岚没再发表反对意见,虞思柚虽然知道这是虞思鸢的手段,还是觉得有被深深伤害到。
她的智商忽然上线:“真的?那我再也不和你联系了?”
虞思鸢淡淡:“嗯,以后你的压岁钱也没了。”
伤敌一千,自损一万。
虞思柚伸手:“把烧饼还我。”
虞思鸢:“吃完了,不还。”
幼稚得要命。
第86章 第86章我保证
辛辛苦苦帮虞思柚把一大袋子东西扛到宿舍楼上,又被催着下楼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虞思鸢刚刚拉着沈见岚走出宿舍门,宿舍阿姨立刻起身把大锁锁在了门上。
门禁时间到了,再晚一步连出校门都不容易了。
虞思鸢当机立断,把虞思柚给她的“分赃”尽数交给沈见岚拎着,自己冲到车上插钥匙点火。
好在沈见岚动作敏捷,车辆驶离校门片刻,虞思鸢看了一眼后视镜,眼睁睁看着校门也关严实了。
已经是半夜十二点,校门外空空荡荡,偌大宽敞的马路只有时不时缓速压来的几辆货车,间或几个晚归了的学生。
虞思鸢松了一口气,放缓了速度漫无目的地沿着直线开着,只觉得跟经历了一场大逃亡一般惊心动魄。
直路走到尽头,正好红灯。
四面八方一辆车也没有,虞思鸢还是一丝不苟地把车停在白线后,等着上百秒的漫长秒数。
她开过一次,对附近的路也不算陌生,却偏偏还要问沈见岚:“姐姐,你想往左还是往右?”
沈见岚问:“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虞思鸢懒懒扶着方向盘,“往左的话,就会到这边;往右的话,就会到那边。”
沈见岚:“……”
虞思鸢转过头,一晚上经历了那么多事,一双狐狸眼的眼皮已经微微红肿,却反而更添了几分可怜可爱,她软着嗓音撒娇:“姐姐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逃跑?”
沈见岚一怔,万万没想到这个鬼主意:“跑去哪儿?”
“天涯海角,怎么样?”虞思鸢双眼熠熠发着亮,“我们私奔。”
沈见岚以为她在开玩笑,但见虞思鸢说得郑重,又不免迟疑起来:“那你的工作……”
虞思鸢打断她:“我们可以开家小店,卖花卖蛋糕,或者什么都不做,等缺钱了再去赚。”
沈见岚不是没想过换个城市从头开始生活,只是在临城待了那么多年,她的年纪也不小,骤然从头开始还是缺了勇气。
想到虞思鸢十八岁就一个人在外打拼,学业工作俱佳,肯定比自己更有勇气。
沈见岚想象着虞思鸢描绘的画面,如果真的有一家自己小小的店,她们两个就在店里打理,妻唱妇随,不问世事,就和楼下许多开了几十年的小店一样,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如果和虞思鸢在一起,无论做什么荒唐的事,似乎都不用怕了。
沈见岚有些悠然神往,红灯却在这时候恰恰到了头,红色转绿,虞思鸢慢悠悠踩了油门,她身在车中,也只能随着一起往前。
虞思鸢选了往左。
左边恰恰是繁华的大学城,这个点店铺也已经关了大半,只有一些烧烤夜宵的店还开着,深夜中灯火通明。
沈见岚眼睁睁看着烧烤店外一根根粗壮的牛腿悬在架子上,隔着车窗和她擦肩而过。
她霎时清醒,轻声说:“别开玩笑了。”
“姐姐觉得我舍不得陪你吗?”
“不是。”但沈见岚确实已经很难相信为一个人献出自己的全部,爱的力量很强,可是到底太轻……
她垂下眼睫,还未来得及沉入纷乱的心绪中,就被虞思鸢凑过来亲了一口:“好了,下车吧。”
“去哪?”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已经熄火,虞思鸢倾身过来解开她的安全带。
“私奔啊。”
沈见岚抬眼,看见车外赫然是一家有名的大酒店。
谁会光明正大私奔去酒店?
虞思鸢不仅去,还高调地要了一间大床房,携手公然和沈见岚上了电梯。
一直到刷卡进了房门,亲手将防盗链锁上,沈见岚才松了一口气。
刷身份证的时候,她一度担心会被前台认出来,好在前台小姑娘只是机械地微笑办事,就连眼神都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下。
虞思鸢脱了外套,重重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浑身上下的倦意都涌上来,甚至肚子都有点饿了。
她从袋子里找出虞思柚分她的零食,虞盛理带来的,不吃白不吃。
虞思鸢狠狠地吃着,忽然又扬眉看向沈见岚,眼神一下子柔软下来:“姐姐,你先洗澡吧,我好困。”
“好。”沈见岚转身往浴室去了,虞思鸢看着浴室门轻轻关上,本来应该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此刻却是半点都没有心情。
身边没了人,她可以一边补充能量,一边在独处的空隙中好好把这团乱麻理清楚。
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多到猝不及防,却又早有预料一般,真的彻底发生了,反倒让虞思鸢松了一口气。
趁着沈见岚不在身边,她深吸一口气,又一次点开了短视频app,有些紧张地去搜索那个营销号。
营销号搜出来了,最新一条却跟沈见岚无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举报有用,暂时是不用担心沈见岚又被翻来覆去地提了。
她又在几大平台换着关键词搜“临城”“舞蹈老师”“女”,挨个搜过去,至少搜出来的头几页都没有沈见岚相关。
虞思鸢一口气骤然松弛下来,心跳怦怦地坐在床头。
暂时伤不到沈见岚就好,至于心头的旧伤,她可以慢慢治。
方才一路上她想了无数手段,包括怎么威逼利诱让营销号删帖,要不要报警,要不要起诉,或者实在不行……
虞思鸢是真的想过和沈见岚离开临城,去别的地方生活。
反正她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又没了母亲,去哪里都一样。
中国那么大,总有地方容得下她们二人。
那么无论多大的伤痛,她用余生慢慢治愈,沈见岚总有一天会放下的吧。
实在放不下,也没关系,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她的爱妻。
想到最后一个词,虞思鸢脸颊发烫,失去母亲,却换来妹妹和女朋友,这个买卖也不算很亏,甚至特别赚。
她闭上眼,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这回是真的困了,就连鼻尖一阵幽香也没注意到,再睁眼的时候,是唇上多了一点温热的水珠。
紧随而来的是细细的亲吻,珍重地蹭过她唇瓣的每一处,虞思鸢后颈一凉,被沈见岚轻轻扣住,吻得难舍难分。
眼前的女人仅裹着一件浴袍,周身都是水汽,长发还是湿漉漉的,披散在雪白的肩头,闭着眼,神情却是格外热切。
像是要把虞思鸢攫取成自己的所属物一般。
细细吻透唇缝中每一处,虞思鸢只觉身上一重,是沈见岚跨坐上她大腿,再往前一倾,虞思鸢软软地倒在大床上,被沈见岚趁机占得先机。
沈见岚发梢的水珠一滴一滴淌下来,将虞思鸢的衣服尽数沾湿,她的红唇也满是水光,双眸染上妩媚神色。
换气的工夫,虞思鸢双臂轻伸,紧紧回抱住沈见岚,轻声唤:“姐姐……”
语调已经酥透。
沈见岚从齿缝中回应她:“嗯,宝宝。”
很少听沈见岚唤得这么温柔,虞思鸢一时间心都软化了,她耍赖:“你说什么,没听清。”
沈见岚说:“宝宝。”
她低头,蹭到虞思鸢耳边,檀口轻轻咬上她耳垂:“听清了吗,宝宝?”
虞思鸢浑身上下如过电一般,整个人都彻底软了下来:“听清了。”
沈见岚微微一笑,那双如冰似魄般的眸中满是柔情,话语更是直白:“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
她喃喃地唤出身下女人的名字,一字一句,虔诚念诵,宛如祝祷:“虞思鸢。”
虞思鸢自然明白为什么沈见岚情感突然那么强烈,她心头一阵酸涩,用最诚挚的语气说:“我爱你,姐姐。”
“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那我一辈子要你养呢?”
“求之不得。”
沈见岚又说:“如果我一直状态不好呢?”
虞思鸢想起什么:“这句话你之前问过。”
她表白的时候,沈见岚就这么说过一遍,但当时是防患于未然,现在是真的体会过沈见岚绝望的模样,自然感触更不一样。
只要一松手,沈见岚就会活不下去。
虞思鸢说:“那我不会松手放开你。”
“一直给你添麻烦也可以吗?”
“我只怕你不给我添麻烦。”虞思鸢咬紧牙关,逼着自己不要再哭出来,“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一切就都有转机的。”
她一想到在商场里被提了分手,就说不出的难受,就连心口也真切地疼起来。
虞思鸢把沈见岚的手挪到自己胸前,有些委屈:“姐姐,我心痛,真的好痛。”
沈见岚垂眼:“我给你揉揉。”
小心翼翼地揉着心口,虞思鸢闭上眼,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沈见岚,反正总之你别想甩开我!”
沈见岚应得很快:“嗯。不会。”
之前只是情急之下万念俱灰,现在能有一线生机,想要再坚定寻死的意愿就不容易了。
沈见岚恨这种贪生怕死的本能,却又不得不感谢这个信念让她一直挣扎着活下去,活在虞思鸢身边。
虞思鸢睁开眼,灼灼望着她:“你保证。”
沈见岚的掌心印在她滚热的心口处,感受着下面心脏剧烈的跳动,心神恍惚间,她听见了自己认真的声音:“我保证。”
“保证什么?”
“保证我一生一世爱虞思鸢,陪在虞思鸢身边,决不离开。”
“姐姐好乖。”虞思鸢将手覆在她手背上,依然说不出的后怕,“下次再也不许这样,永远不要放弃自己。”
“嗯。”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会后悔莫及。”虞思鸢终于忍不住,一颗颗眼泪尽数从眼角滑落,她带着哭腔,格外决绝,“说不定我一激动,也跟你一起……”
嘴被沈见岚及时地堵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第87章 第87章虞思鸢向你转账
难得见到沈见岚这般主动,虞思鸢很想趁机做些更亲密之事,无奈却敌不过浓浓的困意。
她的情绪早已被撕扯到极致,又开车来回奔波了几个小时,勉强支撑起身子洗了个澡,脑袋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就连关灯都没来得及。
沈见岚望着身旁睡梦中还蹙着双眉的女人,心头一阵疼惜,踌躇半晌,低头在虞思鸢唇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虞思鸢哪怕熟睡,还是本能地回应着,沈见岚的长发落在她颊侧,挠人心肝的痒意。
她翻了个身,顺手把软玉温香的女人抱了个满怀,沈见岚温顺地贴在她身侧,抬手关了灯。
虞思鸢一觉睡得很沉,一直到睡饱了,还以为到了中午,结果一看时间,才早上六点。
整个人却精神起来,反而没有半点困意。
她一动,怀里的沈见岚倏忽睁开眼睛,眼下淡淡的乌青,显然没有睡好。
虞思鸢把她眼睛合上,沈见岚又倔强地睁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虞思鸢眨眨眼:“你看什么?”
沈见岚说:“没事。”
就是想看,单纯地想多看看虞思鸢,这也不行吗?
“那我先洗漱。”虞思鸢说着就麻利地起身,一转眼已经洗漱完毕,用梳子梳理着乌发,高高在脑后束起。
高马尾伴着晨光晃啊晃,虞思鸢一转眼连衣服都穿好了,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催着沈见岚起床:“姐姐,睡不着就起来去吃早餐吧。听说这家酒店的自助早餐很不错。”
沈见岚几乎一夜未睡,但失眠对她而言是常态,习惯了也不觉得怎么疲倦,闻言只是伸了一只手出去:“好。”
随后一动不动,整个人躲在被窝里,像是决意赖床等人来拉的小朋友。
虞思鸢握住那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在手背上轻吻一下:“公主请起床。”
沈见岚收拾完之后,虞思鸢果断拔了房卡,在手中抛着:“走吧。”
沈见岚好奇:“你不睡回笼觉?”
根据她对虞思鸢的认识,这么早起来,至少也得再美美回去睡上两个钟头才对。
虞思鸢回头,笑意盎然:“要急着赶路啊。”
“赶路?去哪儿?”沈见岚脑海中闪过昨晚虞思鸢的戏言,就听见虞思鸢理所当然地答:“带你私奔,不是说过了吗?”
“真的……私奔?”沈见岚半信半疑,“什么都不带吗?”
虞思鸢掂了掂手中袋子的重量,自信满满地说:“柚子给的这些足够吃好几天了。”
沈见岚:“……”
又不是古代,只在乎路上有没有干粮。
说话间到了早餐厅,实在太早,偌大的厅堂里没几个人,都是满满当当的新鲜食物,虞思鸢给沈见岚选了一碗清汤面,给自己点了一桌的广式早茶。
清汤面先上,虞思鸢盯着厨师把面条下进锅里,这才满意地回到桌前,等着服务员上菜。
不一会就有一小碟一小碟的虾饺、流沙包、脆皮乳鸽、干炒牛河……上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而沈见岚眼前摆着碗清汤寡水的面,上面只打了一个荷包蛋,看着格外可怜。
虞思鸢把自己的菜往她那边推了推,一本正经地叮嘱:“姐姐,你多吃点,今天午饭可能吃得比较晚,别饿着。”
“好。”沈见岚低头专心地吃,被虞思鸢弄得也有点紧张起来。
这架势,不会真的要私奔吧?不然的话,去哪里吃不了午饭?虞思鸢又是最不会在吃上委屈自己的,能让她都饿上几个小时,估计要去很远的地方吧?
在临城之外的地方……沈见岚神思一阵恍惚,一个没注意,一只晶莹剔透的虾饺塞进她嘴里。
“当心烫,姐姐。”虞思鸢用筷子托着,催她,“快咬,汁要淌下来了。”
沈见岚下意识一咬,虾饺温度正好,内里汁水充沛,虾肉鲜嫩,鼓鼓囊囊一大个,确实很满足。
再一抬头,只见虞思鸢已经把不少碟子都吃空了,又夹了一根红米肠过来喂到她嘴边。
沈见岚老老实实地吃,虞思鸢时不时把留着的点心投喂过来,不一会她的胃里就已经被填满,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
沈见岚望了望剩下一小半的面条,虞思鸢心领神会,从她手中端过来,三两口吃了干净:“走吧。”
退了房,到了停车场,虞思鸢特意掀开后备箱检查了一番。
沈见岚瞥见后备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个小小的旅行箱,里面不知道放了些什么。
车辆启动,在第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沈见岚终于忍不住问:“所以我们要私奔……去哪儿?”
虞思鸢愣了愣,扑哧一笑:“姐姐,原来你真的信了,怪不得刚刚吃饭那么听话。”
沈见岚:“所以你一直是在开玩笑?”
语气骤然严肃,虞思鸢缩了缩肩膀,有些心虚地挪过视线:“想逗你一下。”
心头紧绷的弦骤然松开,沈见岚又好气又好笑,半晌才静静说:“我刚刚真的想过,如果跟你去另一个城市怎么生活。”
她垂下眼,语调有些委屈:“想了很久很久,还想过要不要拒绝你。”
“谢谢姐姐没有拒绝我。”虞思鸢柔软下来,伸出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但我确实要带你去另一个城市。”
“哪里?”
虞思鸢问:“姐姐,你愿意去我的家乡吗?”
……
卫城距离临城也就数百公里,驱车要差不多一夜,坐高铁就只要两三个小时。
虞思鸢把车开到高铁站,买了最近一班到卫城的车票,带着沈见岚检票进站。
高铁站人多,虞思鸢找出两副口罩来,一人戴一个,尽管初衷是为了防止交叉感染,沈见岚还是觉得蒙上脸多了不少安全感。
距离检票还有半小时,虞思鸢在距离检票口最近的地方找了两个座位,百无聊赖地玩着沈见岚的手指。
沈见岚依然笔直地坐着,却纵容虞思鸢半靠在她身上,整个气息都笼罩过来。
忽然想到了什么,虞思鸢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沈见岚,我掌握你的身份证号了哦。”
沈见岚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她是直接把身份证递到虞思鸢手里的,不仅掌握了身份证号,连户籍地和证件照都一块掌握了。
“你要是失踪了,我立刻报警。”虞思鸢带几分娇纵。
沈见岚说:“我不跑。”
“那你加我微信。”虞思鸢得逞一般亮出二维码,眼见沈见岚有一丝犹豫,立刻噘起嘴,“你都加杜雪渐了,还不肯加我的。”
沈见岚解释:“那是小号。”
“你都跟别人加上小号了,也不肯加我大号。”虞思鸢立刻改口。
沈见岚:“我那是为了教学方便。”
虞思鸢一双狐狸眼看着她,闪闪发亮:“好的天澜老师,你可以教我吗?”
“你真的要学?”
虞思鸢托腮考虑了一下:“要是天澜老师独家教学的话,我求之不得。”
沈见岚冷酷无情地拒绝:“如果真要教,至少也要按先来后到的顺序。”
先是杜雪渐,再是虞思柚,最后才轮得到虞思鸢。
虞思鸢商量:“天澜老师能不能给我开个后门?”
沈见岚瞥她:“有什么好处吗?”
“有啊。”虞思鸢笑意盈盈,“我会给老师很多很多的好处,比如……”
她凑过去,热意扑上沈见岚耳垂,将晶莹的肌肤染到微粉:“老师可以半夜来找我。”
“找你干什么?”
“找我做一些爱做的事。”
沈见岚深吸一口气:“我对师生恋没兴趣。”
“那我有怎么办?”虞思鸢眼波流转,不动声色地调戏她。
沈见岚闭目不看:“那我不收你。”
“哦,看来是我诚心不够了。”虞思鸢沉思了一会儿,命令她,“你先加我微信,让我展示一下我的诚意。”
沈见岚扫码加上。
虞思鸢通过,又立刻把沈见岚置顶、设为星标朋友、单独分组、改备注,一套流程下来兴致勃勃。
沈见岚一眼望见她给自己的备注:“亲亲老婆”。
脸上一热,她给虞思鸢的备注却是本名,只是将她置顶在对话框的第一个。
虞思鸢也不纠缠,一切都做完了,满意地欣赏几遍,又飞快地点击着屏幕,还偏过身子不让沈见岚看见。
沈见岚料想她又在写什么肉麻的情话,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没一会儿,她的微信叮叮咚咚,接连冒出来几条提醒。
【虞思鸢向你转账520元。】
【虞思鸢向你转账1314元。】
【虞思鸢向你转账5200元。】
【虞思鸢向你转账13140元。】
沈见岚摁住了虞思鸢的手:“够了,别发了。”
虞思鸢回头,楚楚可怜地望过来:“银行卡限额了。”
她飞快地点屏幕,在沈见岚的手机上把转账尽数收了:“老师,这些诚意够吗?”
沈见岚轻笑:“可能也就几个月的课。”
课时费高的时候,一节课就要上千元,这还算是她给虞思鸢打的折。
虞思鸢扁扁嘴:“你等我换一张银行卡。”
眼里却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她又缠着沈见岚,非要交换电话号码不可。
虞思鸢信誓旦旦:“下次再找你的时候,可以打你电话。”
沈见岚叹一口气:“你要不把我拴起来?”
虞思鸢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姐姐,真的可以吗?”
沈见岚:“……”
好在虞思鸢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行,我还是更希望姐姐是自由的。”
她说得诚恳,沈见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莫名有些失落,也不知道是在憧憬什么。
第88章 第88章虞思鸢的家乡
高铁出发没多久,虞思鸢就耷拉下眼皮,有点困了。
但还是强撑着,一路给沈见岚指点路过的风景,一面悄悄把自己的肩膀往沈见岚身上靠。
沈见岚善解人意地往她旁边挪了挪,让她枕得更舒服一点,慢慢伸手理着她的发丝,静静听着虞思鸢的讲解。
“姐姐你看,到江上了。”虞思鸢轻叹一口气,车窗外的江面宽阔不见尽头,水面上波光粼粼,以高铁的速度一连开了十分钟都还没越过去。
虞思鸢低低道:“过了这条江,就到了卫城的界限了。”
那些遥远缥缈的回忆,她以为早已忘得干净,却在此时此刻竟然全都记忆犹新。
那座公园,她小时候经常来玩;那个学校,是她的初中,不知道校门口很好吃的炸鸡排还在不在;还有那个商业广场,店铺早已经换了一茬,她最喜欢的奶茶店也已经销声匿迹。
沈见岚问:“你有多久没回来过了?”
虞思鸢摇了摇头:“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但现在却可以带着沈见岚,光明正大地衣锦还乡。
下了高铁,高铁站处于市中心的位置,虞思鸢拉着沈见岚漫无目的地走,街上人还不少,明知那么多年过去压根不会遇见熟人,还是禁不住生出“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还没到中午,阳光好得出奇,春意暖融,路旁的广玉兰开着大朵大朵的白花,在深色的叶片映衬下格外鲜明。
卫城比不上临城是一线大城市,却也不算小,应有的设施一应俱全,老城区却还保留着旧时的风味。
虞思鸢倏忽一转,牵着沈见岚走进一条小巷子,巷内走了几步,旁边乍然出现一条小河,清澈碧透,水声潺潺,青石台阶一级级通往河面,有老婆婆蹲在旁边洗衣服。
沈见岚眉心微蹙,还没问出心中所想,虞思鸢就抢答:“不会摔下去的,她们待了一辈子,都习惯了。”
听见人声,老婆婆笑眯眯地回头,用本地话大声招呼了两句什么。
沈见岚一个字也没听懂。
虞思鸢小声翻译:“她问我们吃饭了吗。”
她也同样高声对答了两句,随后和老婆婆挥了挥手。
太久没说卫城话,一开始吐字还有些生涩,后来却是熟练顺畅,语调拐弯浑然天成,昭示着生来就属于这里。
沈见岚猜测着她话中含义:“你说了什么?”
虞思鸢勾了勾她的小指:“说要带我老婆一起去吃好吃的。”
“真的吗?”沈见岚并不信,les好像并不是一个老婆婆可以轻易接受的事物,怎么可能听见却不惊诧。
“不信随你咯。”虞思鸢吐了吐舌头,半眯起眼睛,“反正我就是这么说的。”
小巷很长,长到仿佛望不到尽头,家家户户都还维持着旧时青砖白墙黑瓦的原貌,还有一些屋门口已经破败,显然早就没有人住了。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散着饭香,有的人已经搬出来桌子在河边吃饭,一家人围成一桌,菜式家常而丰盛。
比起节奏太快的临城,卫城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江南水乡,尽管方言并没有沈见岚想象着温柔婉转,反而更加粗硬,掷地有声。
好适合虞思鸢啊。
沈见岚想,自己大概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居然觉得虞思鸢操着一口卫城话讲话的模样格外动人。
也能越发理解为什么虞思鸢的性格比她要刚强许多,永不放弃。
转出小巷,再一转弯,赫然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商业广场,并不输临城几分,虞思鸢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我小时候这边还是一片老房子呢。”
过去十二年了,早已经沧海桑田,拆迁都不知道拆了多少了。
沈见岚问:“你……之前住哪儿?”
虞思鸢指了一个方向:“就那边,虽然是老破小,但离哪里都很近。不过后来好像搬家了,搬去哪里我不知道。”
“要去你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吗?”沈见岚问。
虞思鸢想了想:“先吃饭吧。”
沈见岚点头,等了半晌,也没等到虞思鸢说出去哪里吃。
一转头,虞思鸢正抓紧时间搜攻略呢,她的软件都精心调.教过,已经尽量避免虚假安利了,但一搜卫城美食,出来的还是一大片《卫城也有了!》《唯一的缺点,只有卫城有!》《厨师说让我拍一下》……越看头越晕。
回想起记忆中几家不错的小饭店,地图一搜全都没了,虞思鸢硬撑着不去问虞思柚,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姐姐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沈见岚说:“昨晚吃的梅干菜烧饼还可以。”
“原来姐姐喜欢吃梅干菜。”虞思鸢若有所思地说,“我小时候也喜欢吃,梅干菜扣肉,只吃梅干菜,不吃肉。”
“那肉给谁吃?”
虞思鸢吐了吐舌头:“给外婆。”
沈见岚忍俊不禁,小时候的虞思鸢真可爱,她还想再多了解一点。
又走了一阵,虞思鸢也走累了,看见路边一家装修古色古香的酒楼,眼睛亮了亮:“就去这里吧。”
沈见岚没有异议,虞思鸢携着她上楼,二楼临窗的位置,楼下又是一条小河,河上时不时划过一艘小船,岸边杨柳依依,袅娜多姿。
几道菜很快上来,虞思鸢又额外点了一小壶黄酒,烫得滚热,倒了一小杯递给沈见岚:“姐姐尝尝。”
沈见岚抿一口,酒味很重,入口醇厚绵长,并不呛人,热热地涌进心底,再配一口醉蟹,清风徐徐吹过窗棂,顿时显得格外风雅。
她有些喜欢这个地方了,不仅仅因为这是虞思鸢的家乡。
主食是*一小碗面,面条格外筋道,汤底鲜美,浇头是满满的小河虾,鲜甜可口,沈见岚不知不觉吃了许多。
虞思鸢提过的梅干菜扣肉也上来了,她有些怀念地叹了一口气,夹了几根放进嘴里嚼了嚼,又摇了摇头。
沈见岚看向她:“不好吃吗?”
“不是。”虞思鸢轻声说,“只是和自己家晒的梅干菜不一样。”
梅干菜家家户户都自己腌制,简单的配比不同,口味就有着细微的变化,每个人都会坚定认为自己家做的最好吃。
吃饱了,虞思鸢有点犯困,发了一会儿呆,才慢吞吞地问沈见岚:“姐姐还想去看我之前住的地方吗?”
沈见岚小心翼翼地问:“你想去吗?”
虞思鸢莞然一笑:“那不去了。”
重振起精神,但是走着走着绕了个圈子,又一次从虞思鸢的初中门口路过,那家炸鸡排居然还没倒闭,还开成了一个小小的门店,里面生意火爆,座无虚席。
虞思鸢探头进去,熟悉的阿姨却不见踪影,在后厨忙忙碌碌的是一个年轻姑娘,想来是之前老板的女儿。
点了一份炸鸡排,比之前涨价了好几块钱,但还是便宜得令人吃惊,做好之后的份量更大得惊人。
虽然是廉价的材料,但口感酥酥脆脆,火候正好,上面刷满了甜面酱,虞思鸢咬一口,还是多年之前的味道,一点也没变。
而店里那些争先恐后的初中生,身上的校服早已经换了新的款式,个个也都长得人高马大,要不是手腕上还戴着儿童电话手表,眼神也清澈得过分,几乎和成年人没有什么分别。
校门口的安保也更加严格,保安牢牢看守着,不允许任何一个外人进入,虞思鸢也没有什么想看的老师,只能在校门外看了一眼新粉刷过的教学楼和操场,指着其中一幢楼说:“之前我喜欢中午的时候到天台去吹风晒太阳,但是快毕业的时候有人跳楼了,天台就被锁住了。”
卫城的学业压力很大,只有一半的人能上普高,所以哪怕是在初中也都早早嗅到了危机感,在鸡排店就有不少人拿出作业来写,抓紧争分夺秒的午休时间,吃饭学习两不误。
沈见岚知道小孩跳楼这种事屡见不鲜,但虞思鸢这么平淡地讲出来,她的心还是微颤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住:“为什么……跳楼?”
虞思鸢回想了一下,说:“据说是因为考试成绩一落千丈,然后班主任查出来是她早恋,对象还是个女同学,当时流传得还挺广的,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心理压力,就没想开吧。”
沈见岚心头如击重锤,说不出的疼,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朦胧间,望向楼顶的天台,上面没有一个人影,也丝毫看不出有个生命才刚刚开始的小姑娘曾在这里一跃而下,引起轩然大波。
“然后呢?”沈见岚听见自己问。
虞思鸢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什么然后?”
沈见岚摇了摇头:“没什么。”
能有什么然后呢?可能是学校赔钱,家长闹事,可能是她的传说流传了很多很多年,甚至成为校园文灵异故事的一部分,可能是整个世界都就此把她遗忘。
但不会有人向她道歉,更不会有人真情实意地希望她还活在世上。
用自己的生命去对抗,或许也只是无路可走。
转身离开的路上,沈见岚忽然说:“也许可能是我。”
每一个人都不是她,但也有可能都是她。在每一个抉择里,她都有可能成为被压得喘不上气来的那一个。
虞思鸢说:“嗯。”
她牵住沈见岚的手更用力了一些,用力到根本没打算过放开。
过了一会儿,她又低低道:“但我最希望不是你。”
她救不了整个世界,只希望永远不要是沈见岚。
她只想救沈见岚一个。
第89章 第89章那就是我们共同的遗憾了……
三转两绕,到了虞思鸢之前住的小区。
一个半新不旧的老小区,外墙被粉刷过,看起来干干净净,但外表上还是可以轻易看出来小区的真正年纪。
虞思鸢大摇大摆往里走,保安室里的大爷压根没抬头看一眼。
沈见岚默默跟上,一直走到单元楼下,一路畅通无阻。
甚至单元楼根本没有门,更别提密码了。
坏消息,是步梯,一口气爬了两层楼,虞思鸢已经气喘吁吁。
楼梯不宽,两个人并排站着已显拥挤,虞思鸢拽着沈见岚的手,有气无力道:“真的爬不动了,姐姐……”
沈见岚问:“还有几层?”
虞思鸢说:“三层。”
沈见岚记得这幢楼总共也就五层。
脚步踏在楼梯上,重重地响,虞思鸢倒是不怕,沈见岚却有些胆战心惊,生怕谁忽然开了门看见两个陌生人鬼鬼祟祟的。
尤其是虞思鸢非要她走在前面,自己倒是省力,抓着沈见岚的手缀在后面,一步一挪,一层楼硬生生爬了五分钟。
终于到达顶楼时,虞思鸢立刻蹲了下来,沈见岚拉她:“别蹲,不然过会起不来。”
虞思鸢可怜巴巴地看向她:“可是真的好累啊……”
走了一上午,都走了一万多步了,想歇一会儿又有什么错呢?
沈见岚默许了,提防地站在虞思鸢旁边。
虞思鸢喘着气,打量一下周围,再忍不住偷偷观察沈见岚。
不愧是那么多年的舞蹈功底,哪怕只是随便一个站姿,依然姿态优美、亭亭玉立,双腿被牛仔裤包裹着,还是能轻易看出匀直的骨相。
她禁不住伸手轻轻在沈见岚的小腿肚上捏了一把,换来沈见岚一个嗔怪的眼神。
没挪窝,于是虞思鸢放心大胆地戳一下,再戳一下。
沈见岚低低喊她的名字:“虞思鸢。”
虞思鸢仰脸笑:“我在呢。”
沈见岚对这样的流氓行为无可奈何,离远一点自然是更方便的选择,但还是守在她旁边寸步不离,生怕虞思鸢突然站起来。
虞思鸢又锲而不舍地去戳她的小腿,素手蜿蜒而上,想要丈量一下丰盈的大腿肉,还没来得及得逞,眼前的门骤然打开。
门后一个老太太提着一袋垃圾,愣了几秒,用带着浓浓口音的普通话问:“你们找谁?”
虞思鸢机灵:“走错了,不好意思啊。”
礼貌地笑了笑,她当即起身,眼前一片金星,天旋地转间,沈见岚眼疾手快地将她接住,稳稳妥妥地搂在怀里。
虞思鸢眼前黑了好一会儿,下肢的血液才渐渐流通,她深吸一口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蹲久了,腿麻,哈哈。”
老婆婆嘟囔了一句什么,把一袋垃圾丢到门口,大门轰一声关上,把二人隔绝在外。
沈见岚小声问:“她说什么?”
虞思鸢软软靠在她怀里,顺势扭过头圈住沈见岚的脖颈,轻声说:“你想知道?”
沈见岚提前打预防针:“不许再随便编话来哄我。”
虞思鸢笑:“那我就是想逗你怎么办?”
沈见岚安静了一会儿:“那也别说得那么容易被戳穿。”
“好~”虞思鸢牵着沈见岚的手下楼,竟然一点也没有留恋地回头望一眼。
屋子早已换了主人,改了装修,和她从小到大住的地方已经彻底是两回事了。
她早就没有家了。
下楼的速度比上楼快上几倍,到了楼底下,虞思鸢一眼瞥见人家在公共绿化带里养的鸡,“咯咯咯”唤了几声,那只鸡兀自闲庭信步在草丛里踱步,看都不看她一眼。
虞思鸢哼一声:“走吧。”
沈见岚感叹:“居然还有人在城里养鸡。”
“小区内部也改造过了,我小时候还有一个小公园的,里面有很大的一株桑树,每到夏天都是黑压压的桑葚,还有桃树、枇杷树……”虞思鸢回忆往事的时候,神情有些怅惘,像是一个很久远的梦,稍有不慎就会随风消散,“后来条件好了,车没有地方停,就全都砍掉改成停车位了。”
沈见岚一看,果然如此,小区里车辆停得满满当当,就差堵在单元门门口了。
三两步走出了小区,虞思鸢反而问起她:“姐姐,你还想去什么地方逛逛?”
沈见岚说:“有你生活痕迹的地方都可以。”
她突然有点艳羡,哪怕是炸鸡排的老婆婆,都可以从小看着虞思鸢长大,而她却拼尽全力才能到虞思鸢身边。
这实在不公平,让她贪婪地想要汲取所有虞思鸢成长的历程,恨不得穿越回去和她成为青梅,共享生命中的每一件大事小事。
虞思鸢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我都记不太清了。”
她边走,边踢路上的小石子,香樟路正是落叶的时候,满地的叶子洒在人行道上,走起来窸窸窣窣的。
“再说,真的讲起来,我的童年也挺普通的吧,就是正常的上学放学写作业,出去玩逛街,那时候家里条件还不太好,也很少有旅游或者吃大餐的机会。”虞思鸢豁达地笑了笑,“后来柚子上小学之后,虞女士的生意逐渐好了起来,才有了更好的家庭条件,可惜……”
她抿唇一笑,不再说下去。
沈见岚接过话头:“可惜那时候你已经快成年了,很多童年没有体验过的东西也体验不了了。”
“是啊。”虞思鸢哼了一声,“所以柚子比我幸福多了,我小时候哪有人给我去学校大包小包送东西呀。”
沈见岚戳穿她:“你也没住校,给你送东西干什么?”
“没住校也可以送啊。”虞思鸢理直气壮,“有的人就是中午不吃食堂,吃母父送来的便当,大家都羡慕死了。”
在乎的不是物品价值,而是那一点心意,愿意为你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才是真正感到幸福的瞬间。
沈见岚忽然说:“那你童年还有没有什么遗憾?”
虞思鸢噘嘴:“可多了,我没有去过青少年宫,没有吃过很贵的那种自助餐,没有出国旅游过……”
沈见岚静静听着,等她一口气罗列了一大串,才慢悠悠地补充:“有没有那种小一点的,可以立刻帮你实现的?”
虞思鸢微笑着转向她:“没有早恋过算吗?现在给我亲一口,就当弥补童年遗憾了?”
沈见岚:“……”
还是被虞思鸢强行亲了一口,还嚣张地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半点也不像早恋那样遮遮掩掩的。
最后虞思鸢提议:“去夹娃娃吧。我小时候都没怎么夹过娃娃,每次看别人炫耀夹出来的一大堆,都很羡慕。”
沈见岚猜测:“是你零花钱不够吗?还是虞女士不允许?”
虞思鸢摇了摇头,沉痛地叹了口气,据实相告:“主要是因为我的技术太差,一百个币都抓不到一个,后来就再也没去过了。”
“这也算是遗憾吗?”
“怎么不算遗憾?”虞思鸢睁圆了狐狸眼,小孩子一样耍赖,“我很遗憾,姐姐帮我抓到娃娃,我就不遗憾了。”
沈见岚扑哧一笑:“那我试试。不过我也没怎么玩过,要是抓不上来怎么办?”
虞思鸢说:“那就是我们共同的遗憾了。”
随便找了一家商场里的游戏城,沈见岚顺手给虞思鸢买了个冰淇淋,尽管很便宜,都是香精味道,虞思鸢还是很捧场地一口一口吃着,像个真正的小孩一样。
不,比真正的小孩乖巧多了,狐狸眼眨巴眨巴,也不会大吵大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沈见岚兑换游戏币。
先兑了一百个,装了满满当当一大盒子,虞思鸢四下望了望,选了一个最喜欢的娃娃机,结果走到面前,抓一次竟然要五个币!
整整五个币!
虞思鸢和沈见岚面面相觑,有些恼火:“我小时候才一个币抓一次的。”
哪怕贵一点的也就两个币一次,现在可好,四下望去都是至少两个币起,三个币成为常态,物价飞涨得可怕,光是塞游戏币都能锻炼胳膊。
卫城的物价真是比临城还可怕啊。
沈见岚安慰她:“我尽量二十次内抓到。”
虞思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好~”
沈见岚投了五个币,深吸一口气,和娃娃机里面排排坐的大熊猫对视,爪子缓缓移动,她犹豫了一下,按了按键。
一无所获。
再来一次,爪子勾到了大熊猫的边缘,然后迅疾松开,跟烫手似的。
再来一次,爪子夹住了大熊猫的半个身子,甚至晃晃悠悠吊起来了,沈见岚的心跳快到要爆炸,过了一秒钟它又松开,仅仅是挪动了一段距离。
那只熊猫斜斜趴在熊猫堆里,脸上的笑容像是在嘲笑她们。
而旁边机器的一对高中生闺蜜则是游刃有余,一抓一个准,被虞思鸢眼巴巴地看着,沈见岚只觉得汗流浃背。
她摆摆手:“我再研究一会。”
虞思鸢乖巧地点点头,一点也不怀疑这其实是沈见岚找的借口。
只要不开始,就绝对不会失败。
沈见岚装作研究娃娃机,实则视线一次次瞟到隔壁,观察那对闺蜜下爪的技巧。
可惜这种技能太高级,操作让人眼花缭乱,还是总结不出规律,反倒是人家笑嘻嘻地让出空来:“没事的,过来看好了。”
沈见岚竭力做出大大方方的模样,凑过去了一点儿。
虞思鸢也把脑袋凑过来,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操作,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出来有什么规律。
对方试图指点她们,但口头描述无异于对牛弹琴,最后索性亲自动手帮她们抓了一只出来。
抱着圆滚滚的大熊猫,虞思鸢把剩下的游戏币都送给她们,笑眯眯地看向沈见岚:“谢谢姐姐,满足我童年的愿望了。”
第90章 第90章你和我一起拍啊
卫城的主城区不算太大,这么逛了一圈下来,也已经到了日落时分。
虞思鸢寻了个河边的空处,和沈见岚一起倚着栏杆看夕阳,手里还不停歇地把一块块炸得金黄酥脆的臭豆腐往嘴里送。
沈见岚实在适应不了臭豆腐的特殊味道,默默站得离她远了些。
虞思鸢嫣然一笑,红唇上沾了甜面酱,戳起一块臭豆腐看向沈见岚:“姐姐,真的不尝一下吗?”
沈见岚坚决摇了摇头,格外认真地补充:“在你刷牙之前,我也不会亲你的。”
虞思鸢嘴巴一扁:“姐姐!”
撒娇无用,她索性兀自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边欣赏着眼前的日落。
春天的日落真美啊,尤其是在小桥流水人家的卫城,金色的霞光温柔覆盖每一处屋瓦,放学了的孩童说说笑笑往回走,扑扇着翅膀的鸟雀也啁啾起来,忽略掉主干道上堵得死死的车,颇有岁月静好的感觉。
虞思鸢趴在石制雕花栏杆上,举起手机对着夕阳拍了几张,总还是不满意。
镜头一晃,在她上风口的沈见岚正正好好入境,金光描摹她侧脸轮廓,尊贵庄严,凛然不可近身。
而她望向自己的眼眸里,却盛满了春溪般的柔情,形成鲜明的反差。
这样的温柔,是独属于虞思鸢一个人的。
虞思鸢心中一动,按下了快门。
巨大无比的一声“咔嚓”,伴随着闪光灯的炸开,虞思鸢一时间有些尴尬,掩饰一般飞快地各个角度都拍了好多张。
但闪光灯的威力太大,沈见岚第一时间察觉到正对着双眼的镜头,下意识挪开视线躲闪,在照片里则正正好好,双眸反射着金光。
火眼金睛。
虞思鸢偷偷摸摸往回翻照片,实在忍不住,辛苦地低头憋笑了半天,再一抬眼,沈见岚已经静静立在了她的面前,朝她伸出手。
虞思鸢装傻充愣:“姐姐,你也想看我拍的夕阳吗?我还没拍完呢。”
沈见岚言简意赅:“手机。”
虞思鸢诚恳道:“姐姐想查手机的话,过一小会行不行?我想拍点照片。”
沈见岚:“你的闪光灯照到我眼睛里了。”
虞思鸢:“哦,那可能是意外吧,不知道怎么就一不小心拍到了。”
她一脸无辜,说话间眼疾手快,把照片四下备份了好几处。
备份完,虞思鸢不情不愿地被沈见岚“夺过”手机,偷眼欣赏着沈见岚的表情。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沈见岚,成功在看见自己火眼金睛的照片之后破防了,毫不犹豫就选了删除。
删除之后还不够,又点进回收站,选了彻底删除,这才把手机不放心地还给虞思鸢,索性站到了她身后,命令:“下次不许拍了。”
“遵命。”虞思鸢默默在心里补充后半句,“下次还敢。”
她又咔嚓咔嚓,认真拍了几处风景,一一翻给沈见岚看。
她拍风景倒是不错,构图光影俱佳,沈见岚严谨审阅,看见照片里没有自己,也没有别人,这才轻声说:“很好看。”
“我觉得不太好。”虞思鸢却说。
“哪里不好?”
“没有人在里面,只有风景太单调了。”虞思鸢叹了一口气,大方地把手机递给沈见岚,“姐姐帮我拍几张好不好?”
却之不恭,沈见岚用镜头对准了虞思鸢。
虞思鸢是自拍习惯了的,大大方方地在镜头面前做出各种动作,比心、比耶、托腮、远眺……不一而足。
她本就美貌,再稍微加一点美颜滤镜,随便怎么拍都可以直接发出去。
隔着手机屏幕对上虞思鸢的目光,沈见岚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一些,有一种新鲜又陌生的感觉,迟迟按不下快门。
虞思鸢催她:“姐姐,好了吗?”
“好了!”沈见岚手一抖,拍糊了,想要删掉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在虞思鸢检视时候说,“这张比较朦胧美。”
“嗯,朦胧到五官都看不清楚。”虞思鸢赞许地点点头,“姐姐真厉害。”
沈见岚知道她在说反话,自知理亏,只能轻轻瞪她一眼。
虞思鸢又叹一口气,愁眉苦脸道:“照片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是不好。”
沈见岚明知故问:“那怎么样才行?”
“你和我一起拍啊。”虞思鸢轻快地说。
沈见岚站在原地不动,虞思鸢慢悠悠地开口:“姐姐,你不想和我留下更多的记忆吗?”
“我小时候很少拍照,现在想回顾一下卫城的时候,就连一张照片也找不到,而我的记性又不太好,很多细节全都记不清楚了,需要花很大功夫才能勉强想起来。”虞思鸢低低道,“我还想和你去很多很多地方,如果每到一个地方都留下照片,等我年纪大了想不起来了,还可以对着相册一点点回忆,这个地方和你三十岁的时候来过,这个地方和你四十岁的时候来过,是不是很好?”
“如果一张照片都没有的话,等我老糊涂了,你就算讲给我听,我也不记得,你说怎么办?”虞思鸢理直气壮地看着她,摇摇她的胳膊,“姐姐,拍一张嘛,我保证不发到网上,就留着我们自己看,好不好?”
沈见岚抿唇,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老了之后的事情,甚至一度想不到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明年,但虞思鸢本来就不太聪明,以后更加记不清,这件事是可以确信的。
留个照片,也是留个念想。
她不吭声,就当是默许了。
虞思鸢欢呼一声,仔仔细细地把头发又理了一遍,又补了补口红,认真到像是要跟什么重要人物合照一般,又指挥沈见岚:“姐姐,你站这边。”
这么煞有介事,沈见岚也紧张起来,生怕自己的状态不够好,影响虞思鸢的发挥。
虞思鸢逮到一个路过的小姑娘,请她帮忙拍几张照片,特意叮嘱:“麻烦拍好看一点,谢谢啦!”
小姑娘拿着虞思鸢的手机,只觉得好笑:“拜托,姐姐你们都这么好看,怎么拍才能难看啊?”
照片拍得很快,虞思鸢摆了好几个姿势,送走了小姑娘,她迫不及待地查看相册。
短短几分钟时间,已经抓拍了上百张,抛开那些没有对焦的、闭眼的、表情不对的,还有足足大几十张够她欣赏。
虞思鸢走一路看一路,不看自己,专看照片里的沈见岚。
每一张照片里面,沈见岚的目光都牢牢黏在自己身上,没有半分离开过。
她很满意。
天色黑透,虞思鸢缠着沈见岚:“姐姐,我们再住一晚吧。”
沈见岚瞥她:“你明天不上班吗?”
“早起一点,坐最早的班车回去,也就稍微迟到一点点。”
“你能起得来吗?”
“有什么起不来的。”虞思鸢气鼓鼓,“不要小看我。”
沈见岚伸出根手指在她颊边一戳,虞思鸢漏了气:“好吧,可能起不来。”
“但是,我小时候没住过这么高级的酒店,这不也是我的童年遗憾吗?”虞思鸢眼睛亮晶晶的,让人不忍心拒绝,“姐姐,你再陪我一晚上好不好?”
沈见岚拗不过她,眼睁睁看着虞思鸢预定了卫城市中心最好的酒店,最好的房间,仅仅住一晚上有些奢侈了,但当泡着澡俯瞰卫城夜景的时候,好像一切又都值得。
虞思鸢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来回翻滚了几圈,望着身边的沈见岚:“姐姐,你说我这算不算衣锦还乡?”
“不算。”沈见岚毫不犹豫地说,“你又没发财。”
“怎么没有。”虞思鸢将她的手轻轻握住,“可我有老婆了啊,不是说妻财吗,妻子不就是最大的财富?”
“强词夺理。”沈见岚抬手覆上她眼皮,“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说早起吗?”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不能浪费这一晚上的房费呀。”虞思鸢就这么闭着眼,信手摸过去,抚过沈见岚腰肢的曲线,换来一声急促的喘息。
如同一粒火星落入草堆,虞思鸢顷刻头皮发麻,倾身而上。
她没睁眼,一片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找到沈见岚的唇,热吻密密麻麻,唇舌不住地勾连交缠着,再也没留下喘息的空间。
沈见岚无力地仰着头,辗转应承她的吻,不自觉和虞思鸢十指相扣,整个身心尽数交付。
虞思鸢紧紧贴着她的身躯,不轻不重在她唇上咬下一口,自己的心反而更痛:“姐姐,再也不许离开我好不好?”
她喃喃,近似哀求,落在沈见岚耳中可怜可爱。
沈见岚轻声应下:“好。”
“说你爱我。”
“我爱你,宝宝。”
“有多爱?”
“很爱很爱。”沈见岚想了想,艰难地在欲念的空隙里分出神来,安抚过于激烈的虞思鸢,“爱到比生命还重。”
“不许。”虞思鸢惩罚地咬上她下巴,“姐姐要好好活着。”
“嗯,好好活着。”
“也不许再难过。”
“不难过了。”沈见岚重复,“有宝宝在,我不难过了。”
虞思鸢一遍一遍品着她的滋味,低低说:“沈见岚,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
“不问相信我什么?”
“是你,我就会信。”
“去刀山火海也信?”
沈见岚轻轻笑起来:“我不是已经在了吗?”
虞思鸢带给她的折磨,可真是难熬啊,节奏慢得磨人,让她意识还清醒得可怕。
虞思鸢吃吃笑:“姐姐不喜欢吗?”
她的双眸发亮,神情乖巧,沈见岚揉上她发丝:“喜欢。”
顿了顿,沈见岚近乎恳求:“再快一点,好吗,宝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