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琴酒选择跟注。
月见山沧没有丝毫犹豫也跟注。
第二轮下注结束, 贝尔摩德再次翻开一张公共牌——是一张3。
这牌一出,北原幸从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意味不明的笑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或隐晦或明显的打量如同潮水般地落在北原幸的身上, 又随着黑发青年的动作,落在他的手上。
他挥手招来一旁的侍应生, “你好,我需要一杯常温的拿铁。”
北原幸一派闲适, 众人却是心思各异。
为什么发笑?因为3这张牌?
琴酒垂眸,瞥了一眼只被北原幸看过一次的手牌。
如果两张手牌都是3,对方的牌面会比他大,如果只有一张手牌是3, 他就还有赢得机会。
朗姆同样低头深思。
心理学家会这么容易的泄露自己的情绪?
这不可能!
然而, 如果对方只是想引导他们认定手里的是好牌,又为什么在3这张牌发笑?
显然K和J更符合性价比。
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北原幸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然后又被刺进背部的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拉走注意力。
这个方位——
是安室透和栖川凛。
北原幸没有回头, 干巴巴解释一句,“就这一杯,我的大脑每时每刻都喊着需要咖啡因。”
月见山沧似笑非笑,“你也不敢来两杯。”
北原幸:“别这样开玩笑, 来点生死攸关的紧张感。”
一来一回间, 拿铁被侍应生端了上来。
瓷□□致的咖啡杯放在奶白色的托盘里,旁边放着一小碟子糖块,以及一个小聂子。
他忽略方糖,直接拿起咖啡灌了一大口, 而后小口吐出一口气,恢复活力。
北原幸随意拨弄被海风吹乱的发丝, 端正坐姿,一瞬间像是规规矩矩穿着西装准备到台上卖课的精英讲师。
余光一直注意着北原幸的琴酒当即看了过来。
墨色的眸子和琴酒阴鸷的瞳孔对视一瞬。
北原幸缓缓道:“GIN,既然你已经看过来了,那就从你开始。”
琴酒挑眉,一言不发。
“在我发笑后,你的微表情已经出卖了你。右边的眉毛在四分之一秒有极为轻微的抬高,这是很常见的对于一件事情产生疑问的表情。显然你对我的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因为你多次在我这里吃亏,不能确定我表现出的情绪是真是假。”
北原幸讨厌解释,但是目前,详细的解释会给后甲板上的敌人从心里层面带来压迫感。
他瞥了眼井手庆吾已经被汗水泅湿的衬衣领口,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玩牌他不会。
搞心态他会呀。
北原幸继续道:“右边眉毛抬高之后,紧接着是一个略微放松的状态,说明你的牌面比对3要大。结合在第三张公共牌掀开之后,一闪而逝的满意表情,我推测你的手牌和公共牌结合后,有一对8。”
琴酒垂下眼睑,墨绿色的眼睛被薄薄的眼皮遮掩,阻挡北原幸的窥探。
全中。
他在北原幸面前好似没有丝毫秘密的玩物,衣物全退,一览无余。
这种感觉很糟糕。
北原幸转向朗姆,“大爷,接下来是你。”
朗姆绷紧面部肌肉,试图不透露丝毫情绪。
然而不过是徒劳。
北原幸轻蔑一笑,“你心思深城,能在大多数人面前隐藏情绪,但是在我这里。你不行。”
他停下讲诉,舌尖扫过隆起的唇珠,淡粉色的唇湿润润的,看起来格外柔软。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张嘴说出来的话是最锋利的武器。
“你对公共牌K无动于衷,但在J出现后,稍微提起了兴趣,而在8出现,漏出了一丝得意。但是3出现之后,你的上眼睑瞬间绷紧,你不喜欢这张牌。”
朗姆肩膀僵硬,头顶花白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没有必要的隐藏,没有人能成功我面前藏起小心思。”北原幸离开赌桌,背对着他们,面朝大海,瑰丽而壮阔的大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他道:“你的手牌是10和9,可以和公共牌组成J、10、9、8,不错的牌面,你差一张Q或者7。”
朗姆的肩膀塌了下去。
北原幸不是人,就是一个窥探人心的怪物。
他像是被恶鬼缠住,双唇紧抿,颤栗从尾椎骨缓缓爬到脖颈处,恍若万虫撕咬。
第三轮下注开始。
北原幸没有回到座位,而是转过身,半椅在栏杆上,语气平静,“贝尔摩德女士,请帮我下20枚筹码。”
轮到井手庆吾下注,他果断放弃。
这个赌局已经不是他能参与的。
朗姆和琴酒沉默跟注。
气氛缓慢凝结,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第三轮下注结束,贝尔摩德准备翻开第五张公共牌。
朗姆双目圆睁,脖颈处的青筋暴起。这一张的公共牌至关重要,决定了他的输赢。
一秒钟后,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竟然是3!”
北原幸笑了。
“哇哦,看来上帝站在正义的一方,今晚我的运气格外好。”
他的手牌是5、2,上帝成功给他送了最小的牌。
但是没关系,他可以临时信一下玉皇大帝、
朗姆一动不动,第四轮下注还未开始,他已经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不仅仅是这一次赌局,更是在精神上输给了北原幸。
他完全被牵着鼻子走,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北原幸转向琴酒,道:“你觉得我是三张3,还是四张3?目前只凑够一对8的琴酒先生。”
语气促狭,神态自若又嚣张至极。
琴酒拒绝回答。
第四轮下注开始。
朗姆和琴酒先后弃牌,牌桌上只剩下了北原幸和月见山沧。
月见山沧好整以暇地打量北原幸,单手托着下巴,好奇问:“你打算用什么方法让我弃牌?”
北原幸依旧没有上桌,也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把完全没有相关的事情揪出来,提了个开头。
“你们原本组这场赌局的目的是军火交易?”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的井手庆吾和福原阳太措手不及。
北原幸是怎么知道的?
消息被泄露还是通过眼睛看出来的?
北原幸看穿了他们的心思?
“想什么呢,当然是基于推理,你们以为我有读心术?站在这里就很知道你们的计划?”
黑手党,政治家,组织。
这三方势力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装备。
显然,远离日本且切断信号,为的是装备和木仓械。如果是为了钱,没必要这样大动干戈。
井手庆吾:有没有读心术,有区别吗?
福原阳太:没区别。
“不过看你们的反应,说明我推理的没错。”北原幸看向安室透,“跨国犯罪集团,日本本土的黑手党以及政治家,暗地里做着军火交易。这个国家能待吗?”
“zero,你干脆和我走算了。”
安室透避开了这个问题,语气温柔,“kou,拉链拉上,风大容易着凉。”
“哇哦~”贝尔摩德吹了个口哨,语气促狭,“这还是冷漠的神秘主义波本吗?”
琴酒斜睨一眼,语气不善,“他是日本公安。”
北原幸冷嗤,不理会琴酒和贝尔摩德之间的相互试探。
回避问题,说明zero拒绝他的提议。
月见山沧五指微微攥紧,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sweetie,你该理一下我。”
北原幸:“别用这个恶心巴拉的称呼,你实在想用可以对着清水伊司用,胆小的犯人A先生。”
清水伊司轻咳一声,冷白的肌肤拢在朦胧的月光下,被游轮两侧昏黄灯光一招,显得温柔又无害。
然而他脊背挺直,面上表情严肃,像是一把笔直的道德标杆,“这不行,我和月见的关系不能用这种称呼……月见会不高兴。”
月见山沧挑眉,北原幸也挑眉,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
北原幸:哦,还没挑明对清水伊司的喜欢,胆小鬼一个。
月见山沧:本体知道了他没有挑明对伊司的喜欢,且在心里骂他。
把柄递到手边,哪里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北原幸推掉之前属于下册的计谋,高高兴兴地往凳子一坐,柔软的坐垫随之下陷。
“伊司。”他盯着月见山沧愈发阴郁的视线,看向容貌俊秀宁折不弯的青年,“我有一个和月见山沧有关的秘密和你分享,这个秘密能让你把这家伙引回正途,想听吗?”
清水伊司下意识上前一步。
月见山沧抬手拉住,嗤笑一声,“我弃牌,你闭嘴。”
北原幸明媚一笑,“成交。”
第三轮下注结束,进到第四轮,在牌桌上只剩一位玩家的情况下,北原幸赢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不仅仅是一次牌局,更是本体和马甲之间的博弈。
本体赢了,他们要乖乖坐好挨骂。
北原幸脚步轻快,朝着被威胁着的两人走去,“凛,zero,我赢了。”
尾音上扬,比恶作剧成功的小屁孩还要开心。
推开顶在两人后脑上的木仓,他对月见山沧说:“胆小的犯人A先生,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是解散这个跨国犯罪组织。第二是让伊司给你带上手铐,再解散这个跨国犯罪组织。”
说完这句话,北原幸就不去看月见山沧和清水伊司变换不定的脸色,而是避开安室透,揪着栖川凛的袖子,小声询问。
“一周目,我是不是没发现月见山沧喜欢伊司?”
这么棒的拿捏方式,一周目的他竟然没有发现,有够离谱。
感谢恋爱脑。
栖川凛点头,“你甚至死前才发现安室透喜欢你。”
北原幸:……
喔哦,一周目重启的不冤。
感谢闭关七天对于爱情的研究。
栖川凛还在继续,“不过也不全是这些原因,一周目月见山沧早早出场,他几乎刷遍了我们会的所有技能。这一次是小光刻意推迟了月见山沧的出场时间。”
甚至于只给对方留了一个医术技能,以防出现意外。
北原幸斜睨一眼,“哦,你在帮长谷光说话?我理解他弄出这场牌局,从而解决的月见山沧的想法。但是他也的确是故意干扰我和zero的信任。虽然这家伙在看到我对他的信任后,放弃了后续的计划。”
连名带姓地喊,小幸生气了。
栖川凛直接上前抱住他,安抚道:“别生气,我们是家人,我和你一起教训他。”
憋在胸口的一股气骤然一松,北原幸缓慢眨眼,眼眶微红,加深了这个拥抱。
“你们好犯规。”
因为这个动作,他难以避免的碰到了栖川凛手腕上带着冷意的黑色石头。
细微的响动刺激神经,一幕幕画面在他的眼前展开。
残垣断壁中,黑发红瞳少年冷冷地注视着他。
北原幸坐在沙堆里,无所谓地把玩着从尘土之中揪出来的黑色石子,又在栖川凛有靠近的意图时,毫不客气的把石子丢在对方的身上。
笑得张扬又恶劣。
歪着脑袋,墨色的眸子投射不进丝毫光亮,却又在好看眉眼的映衬下,显得无辜又可怜。
柔软的不像话。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在骗我吗?”
“是因为我的脑子好用才靠近我的吗?”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也是想利用这颗好用脑子的坏人吗?”
本是足够激烈的话却从柔软的唇瓣缓缓吐出,软软糯糯带着香甜。
栖川凛不为所动,表情未变,蹲下身子,抓着北原幸的手握在木仓上。
带着硝烟的金属木仓口对着栖川凛平稳跳动的心脏,“这样上膛。”
咔擦——
清脆的响声激得北原幸一颤。
他还在继续,把北原幸白皙的手指放在扳机之上,“对准敌人,按动扳机,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月见山沧不行,我也不会。”
北原幸没有回答,黑色的脑袋垂下,沉默让开放的空间添了些许安静与沉重。
直到栖川凛再次开口。
“小幸,我们是你的家人。”
北原幸回神,看向栖川凛一直绑在左手手腕上的黑色石头。
“你们也太犯规了。”
这东西一直戴在手上,他看上一眼就能怒气全消。
他挑眉,语气促狭,“你该不会是故意一直戴着的吧?上次我说给你换一条,都不愿意让我碰。”
“不是。”栖川凛肃正表情,“因为那天是小幸第一次抱我,所以我才会一直戴着他。”
对方诚挚又热烈,令他难以直视。
北原幸避开栖川凛的眼神,转头对上正好看过来的安室透。
后甲板已经恢复安静,安室透道:“后续已经处理好了,组织在今晚之后将不复存在。琴酒逃走了,未来的一段时间不要一个人出门,以防他的报复。公安的同事会跟进后续,能和我聊聊吗?”
北原幸点头。
然而,一分钟后他就后悔了。
安室透不由分说得把他拉进A07。
带着体温的唇瓣立刻覆上来,源源不断的皂角香味涌向鼻尖,卷起唇齿之间咖啡豆的醇香,在脑海中轰然炸开。
周围的温度逐渐攀升。
杂乱无章的心跳声骤然放大。
那双贴在腰侧的带着粗粝木仓茧的手,缓缓收紧。灼热的气息透过手掌贴着莹白的肌肤,好似星火燎原。
烧得北原幸心中一跳。
“别……别这样。”北原幸推开安室透,小幅度喘息,平复过于黏腻的呼吸。
又被低哑柔软的声音惊得立在原地,而后耳廓通红。
他转移话题,“zero,你有看到我的牌吗?”
安室透:“看到了,全场最小,你能想象出我掀开手牌的表情吗?”
能想象出。
但是北原幸不敢去看安室透的表情,忽略对方极具侵略性的视线,把微微颤抖地指尖塞进口袋藏好,一脸冷淡的在沙发上坐好。
干巴巴道:“zero,我要休息了。”
翻译过来就是:你可以离开了。
安室透的大脑出于保护机制,自动忽略北原幸话里的意思,而是控制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潋滟的唇珠,红到滴血的耳廓。
以及难以平复的呼吸。
疏离冷淡的面容,被暖黄的灯光一照,好似柔软的羽毛,在心上轻轻一扫。
安室透喉结滚动一瞬,又立刻归于原位,他轻轻笑了一声。
“你现在不能休息。”
他还没有教训面前这位追寻刺激而不顾危险的家伙。
浅咖色的领带解开,打在亚麻材质的沙发上,发出咻得一声。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