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酔眨了眨眼睛,扶着自己的腰,一时之间竟是愣在了原地。
怎么办,怎么办。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上前寒暄两句。
但是刚刚在灰河的梯子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留给须酔的属于人类的时间所剩无几。
仙女教母的魔法快要失效了。
当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脑子里面就都是浆糊了。
须酔想要转动自己的平日里还算聪明的脑袋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却怎么也转不动。
他现在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拿一根竹筷想要搅动水泥。
夏洛蒂这副样子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睁着漂亮的眼睛呆呆地望过来,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像是什么受惊之后却忘了逃跑的可怜小动物。
难怪一个这样高大瘦削的青年,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样子。
夏洛蒂并没有出声,只是在须酔眼神聚焦过来的时候,同对方点头示意,权当是打过招呼了。
随后,她就继续兀自摆弄自己手中的“温亨廷先生”了。
须酔见对方如此,感到有些奇怪。
以夏洛蒂的性格,按理来说应该会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朝他招手的。
突然之间,他因为焦急和疲惫而变得不是很清醒的大脑中灵光一闪而过——他们才“刚刚”认识。
或许都不能称作认识,只是有一面之缘罢了。
须酔的人类身份,在夏洛蒂那边应该只是一个在她面前落海之后,声名大噪的、将要采访的对象。
记者小姐很有职业素养,既然已经约好了要采访的时间地点,那即便是提前遇到了须酔,也绝对不会打扰。
须酔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他觉得夏洛蒂应该已经猜出那只贪吃的小黑猫就是自己了。
谁让当时自己那么不小心,直接把那维莱特送他的项圈上的金属吊坠拿出来看。
但是,须酔想的是正好趁着等车的时间好好整理,细细打量一下。
这个金属吊坠虽说已经挂在他身上十天左右了,可是作为一只猫,还是一只长毛猫。
须酔要想看到这个金属吊坠的具体模样,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就是再难为他这只小猫咪!
所以终于有了机会,当然忍不住好奇心,想看看那维莱特为他制作的吊坠上都写了些什么。
按理来说,整个枫丹,具体见过这个吊坠的,只有三个。
而见过这个吊坠的样子,却不知道须酔非猫身份的,就只有唯一的那一个。
因此,在车站查看吊坠本来没有什么不妥。
总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正好碰到夏洛蒂吧,这概率也太小了。
但,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须酔也很是无奈。
别过夏洛蒂,须酔贴着墙角,小心打量着周围的行人。
顺着阴影,猫猫祟祟地回到了沫芒宫。
这个时间,那维莱特还有工作要处理,因此须酔独自回到了房间中,准备先休息一下,顺便换身衣服。
不能变成猫咪之后,都没有理由去办公室里找那维莱特了。
须酔从楼梯口的方向回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在心里叹了口气。
倒也不是有什么事情找对方,只是如果耳畔有那维莱特翻动纸张、蘸墨书写的声音,须酔会感觉到很安心。
感觉这种时候,躺在对方脚边的地毯上,在彩色玻璃漏下的阳光笼罩中睡觉,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事情。
当然,在那维莱特忙忙碌碌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处理的时候,自己却能够优哉游哉地睡觉,也确实是能让快乐加倍就是了。
只是,现在这些都只能在脑子里想想了。
牛奶对于他这种对着房间中书桌叹气的行为非常不解,非要凑到须酔身边好好问个清楚。
小猫咪存在的地方,绝对不允许两脚兽垂头丧气的。
但是,须酔只是能变成猫,却根本听不懂小猫咪的语言。
因此,即便牛奶叫得再情真意切,在须酔眼中,也只是一只正在撒娇的、有些吵闹的小家伙。
为了让自己的休息环境安静一点,须酔虽然不知道牛奶在干什么,但还是很自然地开始了撸猫大业。
牛奶见须酔不再叹气,自觉是自己把对方安慰好了。
而且须酔摸得可真是舒服,于是很愉快地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须酔虽然不懂猫猫在说什么,但这个表现是高兴还是能知道的。
牛奶的毛发温暖又柔软,在抚摸对方同时,也能让自己放松下来。
须酔趴在沙发上,手臂搭在沙发外,逐渐从小猫的身上垂落下来。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本来在须酔的掌下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正要陪对方美美睡上一觉的牛奶被响动吓到。
它的背直接顶起了须酔的手,一溜烟地飞走了。
须酔察觉到动静,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就看到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
下一秒,牛奶就出现在了书柜的顶部。
“牛奶?”须酔的声音含含糊糊的,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敲门声又再次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芙宁娜的声音:“须酔,请问你在吗?”
什么事情,居然能劳烦水神大人前来找他。
须酔敲了敲脑袋,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最近有做过什么能惊动对方的事情。
明明这几天都只是抱着尾巴,在房间里好好看书的。
难道是水神大人看到了自己之前投递到信箱中的小建议?
须酔先是回应了对方一句。
然后手忙脚乱地变出双-腿,穿好衣服。
在路过镜子的时候还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让他们不至于过于凌乱。
毕竟面见水神大人,无论再匆忙,基本的礼节还是要做到的。
只是芙宁娜的突然到访,倒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本来等“种子”休息地差不多之后,准备在日落之前去迈勒斯提到的海岸边看一看的。
现在看来,还是用“下午茶”时间,好好接待一下芙宁娜吧。
房门打开,须酔露-出笑容:“水神大人,请问您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门外的少女眼睛亮晶晶的,但是却仍然保持着矜贵的气度,光洁的下巴微微抬起的样子,就像只气度不凡的…骄傲小猫。
牛奶从书柜上探头探脑地向门外望去,见到芙宁娜之后,居然从柜子上面跳了下来。
它踱着猫步,溜溜达达地走到门口,蹲在须酔脚边,朝芙宁娜甜甜地叫了一声。
甚至还主动躺倒地上,翻开了肚皮。
黑色的猫猫头瞥向芙宁娜的发现,金色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还勾了勾爪子。
芙宁娜其实在牛奶走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它了,她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关注这个小家伙。
看到它居然在撒娇,连头都要不由自主地低下。
这也实在是太可爱了,又有谁能忍住不摸-摸呢。
可是须酔还在一旁等待着她的回答。
芙宁娜清了清嗓子,先同须酔打个招呼,然后说道:“我来找你是因为正巧看到你不久之前提交的文书,认为其中有一些观点还算不错。”
“这件事情之后我们到会客厅再详谈。”
须酔点了点头:“好的。”
他正准备弯腰抱起还在脚边朝女孩子“袒胸露乳”,看上去一点都不端庄的牛奶,就见水神大人竟然蹲下了。
芙宁娜嘴上说道:“你这小家伙,也是被我的气度所折服了吗?”
“既然你这么想让我摸你,我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一下你的小小期待。”
芙宁娜嘴上说这只是为了满足小猫咪的祈求,但是纤细的手指却很诚实地埋进了牛奶厚实的毛发中。
最开始还只是轻柔地抚摸,但是后来却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挠下巴挠得不亦乐乎,甚至都有点沉迷其中的意味了。
要不是牛奶贪得无厌,见芙宁娜不排斥它,还想要往水神大人的怀中进发的话。
恐怕芙宁娜在没人提醒的情况下,还要“赏赐”很久。
牛奶在被须酔提着后颈离开芙宁娜的身边时,指甲差点勾住对方的衣服。
作为牛奶的主人,须酔连声道歉,将牛奶丢回房间,并眼疾手快地关上了房门。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须酔好像看到了芙宁娜眼中的遗憾。
但是很快,水神大人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只是轻咳两句说道:“没关系,我不会介意因对于我的喜爱而产生的小小逾矩。”
须酔看了少女一眼,想到,要是那维莱特此时在对方身侧的话。
应该会提醒芙宁娜,不能纵容臣民的。
“刚刚那只小猫有名字吗?”
“叫牛奶。”
“牛奶,还以为会叫可可呢…感觉它和须酔你长得好像啊,我是说在你还是猫咪的时候。”
须酔同芙宁娜讲述了自己是怎么发现,并从男人手中救下牛奶的故事。
还假装哀怨地抱怨了一下牛奶被认成自己孩子的乌龙事件。
然而水神大人并非由如他预想中的露-出笑容,而是蹙了蹙眉,拇指和食指托着下巴,开口问道:
“你是说,你抓伤那个想要捉你的人?”
须酔“嗯”了一声作为回答,思考片刻后,又补充说:“对方左脸上的抓痕,到现在应该都没能完全恢复。”
毕竟是带着元素力的一击。
“怎么会这样,他看上去明明是一个很爱护小动物的家伙!”
此时,正好到了会客室的门前,须酔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出声提醒一旁仍在兀自气愤的芙宁娜。
已经到地方了。
芙宁娜的鞋跟踩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
“咚咚咚”的清脆响动,却有些急促和杂乱,可以看出水神大人此时的内心并不平静。
第42章 好奇
须酔与芙宁娜的谈话在会客厅继续进行,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在精致的地毯上,两人的倒影在光线中拉长。
芙宁娜的目光在须酔身上徘徊后又收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须酔也不急,从面前的桌子上端起茶杯,一边品茶,一边等水神大人思考清楚。
只是,芙宁娜可没有那么多细细想来的时间和耐心。
“你能再具体描述一下当初碰到的那个人的样子吗?”
须酔拖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半抬-起头,仔细思索片刻后,同芙宁娜一一描述了他还能记得的对方的特征。
也是难为须酔了,部分失忆之后又被系统把意识拉入搅拌机处理了一番,能保持思维不混乱都是很难得的了。
却还清清楚楚地记着那个男人的样子。
不过,这也要归功于男人的大肚子。
毕竟在枫丹这个注重形象的国家,那些经常要会见宾客和媒体的有钱人,可都是很注重身材管理的。
很少有穿着锦衣华服,却身材走样,却还敢在枫丹城内大摇大摆的人。
“那个家伙说他的身材这样是因为‘每天多花费一点时间在身材管理上,那么花费在民生上面的时间就少一点’。”
芙宁娜拖着一份报纸,手指尖指向上面的男人。
“须酔,你真的不知道普里特先生吗,按理来说在沫芒宫,你们应该是有机会碰面的?”
普里特先生在执律庭中从事海运方面的工作,主要负责船只货物的组织、协调和审批工作。
不过,他在执律庭中并不出彩,工作能力只能算是一般,能被水神大人记住的原因还是他的副业——动物救济中心。
这个中心是由普里特先生私人出资建立的,平日里的工作就是救助受困的动物,也会诊治一些被主人送过来的、身体有恙的小动物。
对于被中心救助的猫狗一类无主的,并且还可以被作为宠物的小生物,中心会对他们进行社会化训练。
在训练进行得差不多之后,会在社会上公开寻求收养人。
在枫丹,贫富差距较大,被贵族丢弃的猫狗,对于下层民众来说也是较为重要的社会资源。
一只能看家护院的狗,一只能够捕鼠捉鸟的猫,可不便宜。
但是,只要家底清白,还接受中心的定期回访,就能免费领取到一只猫或者一只狗。
这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因此,很多人对于普里特先生可谓是感恩戴德。
这个救治中心在枫丹的风评非常不错,也间接改善了枫丹廷内逐渐要控制不住的流浪猫狗的问题,也算是间接帮了执律庭一个大忙。
人们都说,普里特老爷是个心善的大好人。
须酔看到这里,挑了挑眉,眼睛又扫视了几眼报纸,把不同年份的几份报纸上的数据一一进行对比,终于发现了问题。
动物救济中心会定时公示最近救助了多少动物,又有多少动物被收养出去。
但是,经过计算,就能发现,被“收养”的动物数量可是要比被救助的动物多的。
但是当须酔提出这个问题之后,芙宁娜看向他的眼神却有些奇怪。
似乎是在怀疑作为深海龙蜥的须酔的社会常识。
“这当然是因为有一些猫狗待的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会生下小宝宝。”
须酔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不绝育的吗?”
“或者,雌雄分开养或者暂时关起来也是可以的吧…”
芙宁娜:
“可是…可是救济中心就那么大,要是把他们分开或者关起来,就几乎没有什么自由的空间。”
“然后,绝育…是什么?”
看到水神大人纠结困惑的神情,须酔清了清嗓子,踟蹰片刻,在脑中组织了下语言,给水神大人科普了一下绝育的好处。
“这样,不仅能让小动物活得更久,而且也能从根本上解决流浪猫狗泛滥的问题。”
“普里特先生的方法总归是治标不治本的,他救助的这些猫猫狗狗的后代甚至他们自身,还是有可能会流落到城市中,为流浪猫狗数量添砖加瓦。”
“可是…可是…”芙宁娜第一次听到绝育这种奇怪,但是却莫名有些合理的方法,纠结了半天,都没能再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猫狗绝育也作为须酔提出的“如何更好地建设枫丹廷的建议”之一,被写到了待评估列表中。
他们绕过这个话题,将视线重新放回普里特先生身上。
“须酔,你说他抓你是为了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不过看他当时的神态,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我就是了。”
芙宁娜也认可地点了点头。
她端起茶杯,一边啜饮着杯中的红茶,一边思索普里特先生平日里在自己面前的表现是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需要记住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关于普里特先生,除了大肚子和在枫丹廷广为流传的名号,她能记住的也只有对方不小心卡在了办公室的门口,出了好大的糗。
“芙宁娜大人,请问您能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调查一番对方究竟藏有什么小秘密吗?”
“也算是为您排忧解难了。”
“嗯?”还在思考的芙宁娜错愕抬头,“当…当然可以。”
普里特先生的话题就这样结束了。
芙宁娜的好奇心虽然还得到满足,但是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恐怕普里特先生究竟为什么在那天要捉须酔这件事的答案,要等上一等了。
芙宁娜抽出一旁的一本小册子,里面夹着须酔之前的那几张写满了各种各样建议的纸张。
在纸张上,以及小册子的里页,写有各种各样的批注和引申的思考。
上面的文字清秀漂亮,看起来,应该是芙宁娜的字。
须酔写的内容对枫丹未来的发展很有帮助,但是上面的一些概念,却有些晦涩。
芙宁娜连猜带蒙地推断出一两个之后,终于放弃了,决定还是把原作者找过来,让他亲自解释一番。
也顺便就上面的一些问题进行讨论。
只是,须酔在给芙宁娜解释完所有晦涩难懂的概念之后,却有些失礼地拒绝了对方想要讨论的请求。
面对少女有些失落和不解的神情,须酔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芙宁娜大人,不知道那维莱特是否和您说过我的事情。”
“能够让我变换形态的‘种子’最近出了点问题,我没办法长时间保持人类的姿态,所以不得不告辞了,为此,我感到很抱歉。”
没想到听到这样回答的芙宁娜先是关切了一下须酔的身体,然后就眼睛亮晶晶地问道:“是要变成小猫了吗?”
须酔:……
怎么感觉芙宁娜很是期待的样子,难道刚刚在房间门口撸猫还没有撸够吗?
虽然说小猫咪是怎么撸都不会腻就是了。
“不是小猫,是人鱼……”
“人鱼?”
芙宁娜听到之后,眼睛一时之间瞪得有些大,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收回视线,轻咳两声作为掩饰。
“我…我能看看吗?”芙宁娜弱弱说道。
不过,似乎是觉得这个样子失了神明的体面,又补充道:“人鱼这种生物,就连我这个神明也只是在书中见到过呢,所以称赞你自己吧,你成功引起了一位神明的好奇心。”
须酔觉得后面的这段表演稍显浮夸。
而且,要说神明的好奇心的话,那自己曾经应该也引来过另一位神明的注视。
当然,那位岩王帝君看上去一副淡然从容的样子,看上去也没有多少对自己的好奇就是了。
既然水神大人都开口,那作为对方的临时臣民,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一下神明大人小小的好奇心。
只是,需要对方回避一下。
毕竟他总不能在水神面前爆衣吧。
水神大人被“赶”出了门外。
门口的警备队队员面面相觑,目光交汇时,发现对方的眼里也都是茫然。
但是,水神大人永远是难以捉摸的,既然芙宁娜大人没有什么别的要求,那他们安心站岗就是。
而且,芙宁娜大人此时在一旁哼的歌可真好听,似乎是欧庇克莱歌剧院那边新上的剧目。
站岗的警备员小哥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最近因为调班,根本没有时间出去放松一下,更别提去欧庇克莱歌剧院了。
幸好已经让人帮自己买好了票,等今晚工作结束,可是要好好享受一下。
小哥从水神大人身上收回视线,抬头正要好好规划一下自己即将到来的假期,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拐角处走来。
对方逆着光,有些看不清面孔。
但是,在整个沫芒宫里,甚至是在整个枫丹廷,没有人会错认对方的身份。
“那维莱特大人,日安。”警备队队员鞠躬,朝那维莱特问好。
他们的声音惊动了正在等候的芙宁娜,她回头朝那维莱特望去,很自然地招了招手:“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困惑地看着不知为何竟然在门前等候的水神大人。
还不能那维莱特开口朝芙宁娜问询,门内就传出了须酔的声音:“芙宁娜大人,可以了。”
可以什么了?
芙宁娜侧身朝那维莱特问道:“要一起进去看看吗,虽然你应该早就见过了?”
那维莱特不知道对方是在打什么哑谜,但他这次过来本来就是听说芙宁娜找须酔有事所以过来看看。
于是,他跟着芙宁娜的步伐,走进了房间内。
然后,那维莱特就对上了须酔带着些讶然的目光。
他的视线向下,扫过那条因为他的注视而微微缩起的大尾巴。
那维莱特再看向水神的目光中,带上了些异样的色彩。
第43章 藏珠
“芙宁娜,所以你叫须酔过来,就是想看人鱼?”
顶着那维莱特带着些谴责的目光,芙宁娜有些心虚。
但是输人不输阵,更何况她可是神明。
“我可不是那么只顾着…欣赏新奇有趣东西的神明,我找须酔过来是因为他在前几天投递了一份关于建议书,我感觉很有想法,所以才想趁着今天找他来商议一番。”
芙宁娜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下巴微微抬起越说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那维莱特却没有被芙宁娜唬住,抓住对方话语中的漏洞问道:
“我接到消息之后就立刻过来了,按理来说,只有这么点时间,你们的谈话应该刚刚开始才是。”
须酔悄悄探头:“那维莱特…大人,水神大人确实是来找我商议事情的,但是因为我的身体原因,没办法长时间保持人类的形态,谈话才不得不终止的。”
所以,芙宁娜真的不是为了看“观赏鱼”才来找他的。
那维莱特重新将视线放回须酔身上,对上对方有些闪躲的眼神。
须酔也不知道自己躲些什么,但总觉得很心虚。
“既然如此,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那维莱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如常,却一锤定音地就敲定了须酔接下来的去向。
只是,须酔想都不用想,就开口拒绝了那维莱特。
“我变回人类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不用劳烦你送我回去。”
那维莱特要是想送他回去,无外乎就是抱着他,或者是用元素力把他“提”起来。
无论哪种方法,都很社死。
感觉要是同意了那维莱特的提议,沫芒宫接下来又会传出一些奇怪的谣言。
芙宁娜进门才刚说了一句话,转眼间,到眼前的人鱼就要“飞”了。
那维莱特一直挡在那里,芙宁娜为了维持身为水神应有的姿态也不能抻着脖子或者刻意移动身体去看须酔。
而且须酔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害怕那维莱特,尾巴一直蜷缩着,身上还有外套罩着。
可怜的水神大人,就只能看到个尾巴尖尖。
虽然如轻纱般的鱼尾,在下午的阳光下波光鳞鳞的,也很是好看就是了。
但是,这更让芙宁娜渴-望看到整条大尾巴了呀。
同时,也更想看到这条尾巴是怎样和人身结合在一起的。
只是,这两个人,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就像是展开了什么奇怪的结界。
被排除在结界之外的水神大人轻咳两声,强势昭显着自己的存在。
等到在场的两人的视线都投到自己身上之后,芙宁娜才开口说道:
“何必这么急着离开,明天中午之前,这里应该不会再有旁人要来,须酔你大可以留在这里,这是我给予你的特权。”
芙宁娜借着说话的机会,一边挥动着手中的权杖,一边不动声色地朝一旁挪了挪。
终于,通往尾巴的视线,不会再被那维莱特遮挡。
“而且,在我面前,不必因为你的特别而瑟缩,我允许一切美丽生灵的存在。”
所以,赶紧让我看看你的大尾巴吧。
虽然水神大人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能一眼看出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其实,须酔本来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芙宁娜只是想欣赏一下人鱼的身姿,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在看到那维莱特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须酔有些莫名的心虚。
现在回过神来,仔细想一下,好像被那维莱特发现在芙宁娜的会客厅变成了人鱼并没有什么值得遮掩…的吧。
须酔有些僵硬地舒展开自己的尾巴,挂着笑容看向一旁的水神大人:
“芙宁娜大人,谢谢你的仁慈,只是您的会客厅我实在不好意思久占,我只休息片刻就好。”
芙宁娜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尾巴,心里想的却是,要是能看到须酔在水中游动的身姿就更好了。
这边,芙宁娜在想怎么样才能再得寸进尺一点。
那边,不解风情的那维莱特在须酔话音落下不久,就开口问道:“须酔,你休息之后是想要变回人形离开这里吗?”
须酔对上那维莱特紧盯着他的眼眸,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点了点头。
得到这个回答的那维莱特蹙了蹙眉,语气有些严厉地说道:“你现在的身体本来就不能负担频繁的形态变换,既然是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在这里就变成人鱼,就暂时保持这样就好。”
“我会负责把你送回去,别的事情你不必多想。”
倒也不是不得不在这里变成人鱼,纯属为了满足某位可爱少女的好奇心。
须酔眼睫微微颤动,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小小声开口说道:“谢谢你,那维莱特…大人。”
欣赏够了漂亮尾巴和耳鳍的芙宁娜暂时心满意足,也不再阻止那维莱特带走须酔的行为。
只是,在看到那维莱特直接将对方拦腰抱起的时候,芙宁娜还是有些惊讶的。
就连水神大人,很少看到最高审判官大人做出这种…逾矩的行为。
芙宁娜踮起脚,想要仔细打量了一下须酔的神情。
却发现对方很顺手地就环住了那维莱特的脖颈,下巴垫在对方的肩膀上。
距离是那样的近,以至于须酔的吐息轻轻压住了那维莱特领结的一角,显得有些暧昧。
在那维莱特起身时须酔正好对上了水神大人打量的目光。
望着少女嘴角边带着些促狭的笑意,本来很自然环住那维莱特的手臂僵硬了一瞬,然后默默地将交错的两条纤细白皙的手臂分开。
只是,他的这个举动不仅有欲盖弥彰的意味在,还引起了那维莱特的注意。
对方似乎是有些不解,喉咙中发出“嗯?”的音节。
须酔赶紧回答道:“没事,手有些麻。”
借口有些烂。
那维莱特听到须酔的回答之后,抱着对方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在确认将尾巴遮掩好之后,那维莱特转身朝芙宁娜告别,正准备离开,就被芙宁娜叫住。
水神大人的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打量,带着笑意说道:“那维莱特,送完须酔之后,可以来会客厅找我吗?”
“当然,不必着急,我正好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要是来得太早了,反倒是会打扰到我。”
那维莱特不知道芙宁娜这唱的又是哪一出,不过他还是开口回道:“好。”
芙宁娜目送两人离开,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真想像那维莱特一样直接上手摸-摸那些鱼鳞。
毕竟流光溢彩的尾巴看上去触感很好的样子,也没有那些恼人的海腥味。
也不知道被宛若轻纱般的鱼尾扫过手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不过有荷叶边的袖口“保护”,其实那维莱特也不知道吧。
芙宁娜这就猜错了。
虽然此时既戴着手套,也穿着有荷叶绲边的衣服。
但是,在房间中休息的时候,那维莱特可不会穿着最高审判官的繁琐衣装。
而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必再维持人类形态的须酔想要移动,必须旁人的帮助。
因此,当抱起对方的时候,手腕不可避免地就会被须酔的尾巴轻轻扫过。
同接触轻纱时的感觉有些不同,倒更像是拿着一阵吹过心里的风,泛起酥麻痒意。
让那维莱特不由自主地想要收回手。
但是,却不知为何,又想多被对方的尾巴扫几下。
如此矛盾,让那维莱特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
不过,此时怀抱须酔的那维莱特却没有想太多。
专属于芙宁娜的会客室外很少有人走动,但是那维莱特还是尽可能加快脚步,以防须酔现在的样子被太多人见到。
虽然那维莱特总有维护须酔的方法,但是怀中的人似乎不想将自己的特别过多地展示在人前。
那维莱特的脚程很快,即便是在中途碰到打招呼的警备队队员或者复律官,也只是点头示意,并未停下脚步。
周围不小心路过的复律官很少见到那维莱特这么匆忙的样子。
只感觉上一秒那维莱特才回应了他们的问好,下一秒就只能看到对方远处的背影了。
至于他怀中的人,就根本来不及仔细打量了。
须酔全程埋在那维莱特怀里。
他摆烂地想,只要没看到脸就行。
只是,这段路程并没有须酔想得那样难熬。
或者说,这段路程结束得太快了,还没来得及有多尴尬。
不过,现在尴尬可能有点亏。
毕竟不能用尾巴再抠出一个沫芒宫来。
那维莱特将须酔放到沙发上,又不放心地检查了一下“种子”的情况。
见没有大碍之后才放下心来。
不过还是好好叮嘱了须酔一番,毕竟频繁地变换形态可是要比一直维持人类形态更拖累“种子”的恢复进程。
临走时,那维莱特在浴缸中放了些水,让须酔能舒舒服服地泡在里面。
须酔探头看向因为外套被水浸-湿而不得不更换衣服的那维莱特,在对方因为感觉到视线回头望过来时,展开笑颜说道:“那维莱特,不用担心我的。”
谢谢你特意来会客厅找我。
那维莱特抓着衣服地顿了一下,看向笑得没心没肺的须酔,有些无奈地说:“你现在先好好待在这里养好身体,时间还有很多,要是有什么问题记得找我。”
芙宁娜正托腮看着刚刚找出来,有关普里特的资料,看着看着,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芙宁娜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就像是突然充满了电。
“请进!”
她见到推门而入的那维莱特,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询问对方和须酔的事情。
没想到那维莱特却先开口问道:“芙宁娜,你刚刚有从须酔身上看出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芙宁娜:?
什么特殊的地方?
鱼尾巴的颜色很特殊吗?
第44章 拒绝
只是,看那维莱特认真严肃的样子,问这句话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在接下来炫耀自己家的人鱼的美丽的。
对方也不像是会挑起这种奇怪话题的人。
那么那维莱特这样问,一定是须酔身上发生了什么需要神明能够看出来的“异常”。
可问题是,芙宁娜她根本看不出来。
本来还期待着那维莱特到来的芙宁娜,只希望回到半个小时之前,让自己收回让那维莱特来会客厅找自己的那句话。
留给芙宁娜用来思考的时间不多了,沉默太久会引起那维莱特的怀疑的。
这样就不像神明了。
于是,芙宁娜回答道:“那是自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逃过我芙卡洛斯的眼睛。”
说完这句话之后,芙宁娜小心关注着那维莱特的反应。
那维莱特并未接话,而是看着芙宁娜,等待着对方的后文。
这个时候,聪明的神明会把皮球踢回去。
“只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你又想要怎么处理呢,那维莱特?”
总感觉芙宁娜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不过相处了百年,对芙宁娜的虚张声势已经很熟悉的那维莱特选择不纠结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接下来先是同芙宁娜详细地讲述了发生在须酔身上的事情,解释了一下为什么须酔身上会隐隐有深渊的力量浮现。
芙宁娜在听到深渊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一瞬,在那维莱特发现之前,赶紧低下头。
低垂着眼眸,时不时点头,做出一副正在思索的样子。
在讲述完深渊的事情之后,芙宁娜舒了一口气。
想着关于水仙十字结社的事情,自己还是知道很多的。
没想到,那维莱特又开始解释为什么须酔会在海岸边攻击那二十多人的事情。
听到魔阴身这个概念的时候,芙宁娜还能暂时保持淡定。
但是在那维莱特说出原始胎海之水的力量可能能够治愈魔阴身,并询问芙宁娜,是否可以请她出手,查探一番须酔的情况时。
芙宁娜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砰砰”乱跳起来了。
最终,芙宁娜绞尽脑汁,以“拯救枫丹的计划”中原始胎海是重要的一环,不能为了须酔而妄动其中的力量为由拒绝了那维莱特。
“我相信,那维莱特你能看出的情况应该和我相差无几才是,既然这样的话,我也就不去查探须酔的情况了。”
“毕竟我要是去了,是给他希望,但是最后却要和他说帮不了他,这该多让人伤心啊。”
芙宁娜拍了拍那维莱特的肩膀,小心打量着那维莱特。
对于这个回答,那维莱特并未表现出失望或者愤怒。
毕竟,作为枫丹的神明,水神为了她的子民不出手帮助须酔是很合理的事情。
那维莱特只是轻声回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抱歉,明明是你找我过来,我却自顾自说了这么多。”
“芙宁娜,你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吗?”
芙宁娜本来就是想在那维莱特身上找点乐子,没想到乐子没找到,还差点把自己推到火坑里。
现在哪还敢在那维莱特面前提须酔的名字啊。
因此芙宁娜只能装傻:“我就是觉得太久没和你聊一聊了,正好今天作为枫丹大明星的我难得有这么大的一段空闲时间。”
其实是留给须酔的。
打住,现在不能再想须酔了。
越想越觉得有些愧疚。
那种脑袋里面乱糟糟的感觉,其实和她…有些像吧。
也许像对方这样,发一场疯,会舒服很多吧。
但是,失控的感觉应该会很难受吧。
而且,自己作为枫丹的“神明”,可还没到失控的时候。
芙宁娜想到这里,赶紧端起桌上的茶杯,低头想掩饰自己此时的情绪。
也希望能用茶水把在自己脑海中游来游去的须酔给冲走。
真的不能再想了。
可是茶水放得实在是有些久了,在二人谈话的时候,已经渐渐从清香变为苦涩。
水温也凉了下来,让这杯佳茗变得更加难以入口。
这样的茶水,实在是不配被水神大人饮用的。
被苦到了。
芙宁娜吐了吐舌头,嘴角向下撇了撇。
那维莱特看到水神大人这个样子,也有些无奈。
他接过芙宁娜手中的茶杯,将里面的剩茶倒出。
那维莱特手法娴熟地给芙宁娜重新泡了一杯新茶。
在茶叶在滚烫的热水中舒展开的时候,那维莱特开口说道:“不必因为须酔的事情纠结。”
芙宁娜嘴硬道:“我,我才不是在纠结呢,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那维莱特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毕竟芙宁娜的行为无可指摘,而他也不能代替须酔做出任何回答。
那维莱特将重新泡好的茶推到芙宁娜身前:“方糖你自己来加。”
“那么,你想要和我聊些什么呢?”
水神大人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一个可谈的话题。
虽然那维莱特不知道芙宁娜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普里特来。
他对这个人的了解也仅限于这个家伙总喜欢在报告上写一些没有意义的话——对那维莱特的称颂。
因为这个原因,那维莱特还特意关注了一下对方的工作完成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普里特竟然能关注到每个细节,所有任务也都踏踏实实地完成了。
一点都不像汲汲营营的人。
难道是拍那维莱特的马屁只是个人爱好?
要是说对方是真的仰慕那维莱特仰慕得不得了,那维莱特是不会信的。
因为对方看向他的眼神中可是只有畏,没有慕。
在沫芒宫中,普里特是个格外奇怪的人。
这边,主臣二人“其乐融融”。
而须酔这里,气氛可就不太融洽了。
须酔也不知道门前的牛奶究竟是担心他作为一条鱼,一个不小心淹死。
还是觉得他实在秀色“可餐”,牛奶作为一只猫,实在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
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原因。
对于须酔来说,在黑暗中的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他,也实在是有些瘆得慌。
本来枕着自己搭在那维莱特推到浴缸旁边的小桌子上的手臂已经很难以入眠了。
现在这样被紧紧看护着,就更睡不着了。
眼不见心不烦。
须酔选择潜入水下,在水里吐泡泡,顺便思考一下后续的事情。
毕竟,他可是答应了芙宁娜、林尼和夏洛蒂三个人的邀约。
还要去已经被海水淹没的水仙十字结社的遗址探查一番,并拿其中的古物同人交易,换取乐斯。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交易的地点和需要交易的人在哪里。
不过迈勒斯说,等到了那处遗迹旁,自然会有人来找他。
胸有成竹的样子,很难不让须酔怀疑对方“对乐斯产业链的具体事宜一无所知”的回答到底有多少水分。
但是老爷子想装傻,他们二人也是初次见面,没有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须酔又吐了两个泡泡,呆呆地看着泡泡上浮,撞破水面,竟然有种难得的安宁和闲适。
让人昏昏欲睡。
就是牛奶的叫声实在有些恼人。
哀婉得好像他不是自愿沉入水中,而是被迫沉底一样。
果然,很快水面上方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猫猫头。
正好在他头顶的位置,估计是站在刚刚他搁置手臂的桌子上。
牛奶带着莹绿色光芒的招子本来又圆又大,水波又将其周围的边缘虚化了一些,更显得鬼魅。
好像是埋伏在岸上的捕食者,正紧盯着水下的猎物。
须酔却没有多少恐惧,只是有些担心牛奶会失足落水。
不过猫咪怕水是本能,牛奶应该能保护好自己的。
于是须酔并不着急浮上去,而是选择用泡泡撞散了猫猫在水面上的倒影。
水面色彩凌乱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让须酔忍不住笑起来。
如此,气泡上浮得也就更多了。
因此,须酔没能发现在黑色为主色调的杂乱倒影中,似乎在某一时刻突然掺杂上了别样的色彩。
那是白色和蓝色光影。
须酔在笑得差不多之后,就破开水面出来了。
他决定还是不要再逗弄牛奶。
免得它真因为担心,把自己变成一只落汤鸡。
而且,最近这几天的梦里,自己一直都被困在水下。
这么猛地一冲就能出来的感觉,还真是舒爽。
“砰”。
然而,上半身体还未完全从水中冲出来,就被撞得又缩回了水下。
而且因为须酔冲得格外快,脑中竟然还有“嗡嗡”的回身。
实在是有些晕乎乎的了。
须酔可怜巴巴地探出半个头,抬眼看向水面上也有些懵的那维莱特。
对方捂着头,似乎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牛奶在两人相撞的时候就跑开了,这个时候扒着门框悄悄探头朝里面望。
须酔觉得有些尴尬,埋在水下的嘴,不由自主地吐-出了几个泡泡。
“抱歉…”
“抱歉…”
两人异口同声,在发现对方开口之后,又赶紧刹车,等待对方接着说下去。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须酔,或者说是他破水而出时水珠滴落的声音。
他难得见到那维莱特露-出这样有些迷茫的神情,这实在不适合出现在最高审判官大人的脸上。
但是,却有些可爱。
须酔弯了弯眼睛,接着说道:“抱歉,没有看到你来,疼不疼呀,那维莱特?”
甚少会有人问那维莱特“疼不疼”这个问题。
最高审判官大人在世人眼中似乎抛弃了人类的感情,更不用这般代表脆弱的感觉。
那维莱特沉默半晌后,认真回答说:“还好。”
这般反应倒是彻底把须酔逗笑了。
实在是刚刚那维莱特的反应太像是在品水了,非要仔细琢磨一番,才能给出最合适的答案。
可是疼痛又怎么可能是用来品味的呢?
须酔实在忍不住大胆逾矩一番,他伸-出手,在那维莱特头上轻轻拍了拍:“摸-摸毛,吓不着~”
然后轻轻在距离对方额头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吹了一下。
“我摔倒或者磕碰的时候,家里的大人似乎就是这样安慰我的。”须酔放下手,朝那维莱特说道。
那维莱特用手轻触自己的额头,又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赶紧放下。
似乎真的不怎么疼了。
只是有酥酥麻麻的感觉,在须酔的手离开之后,仍然不断从额头处传来。
那维莱特摩挲着手指,轻声说道:“谢谢。”
犹豫片刻,他也伸-出手,略有些僵硬地在须酔头上摸了摸。
只是那句话,他是无法说出口的。
摸完之后,那维莱特就转身离开了,去给须酔拿浴巾和浴袍了。
并未注意到在水中因为他的触碰而僵硬的某只人鱼先生。
第45章 钓鱼
须酔只是坏心地想要逗弄一番那维莱特,看看他还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本以为那维莱特会因为震惊而闪躲,想着,也许还能见到那维莱特落荒而逃的样子。
但令须酔万万没想到的是,现在想要落荒而逃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要是他现在有腿的话,大可以找个地方先冷静冷静。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只要等得够久,就能把之前的事情团吧团吧塞到角落里。
反正,他不主动和那维莱特搭话的话。
在没有什么事情要同他商议的前提下,那维莱特一般是不会来主动找他的。
倒也不是无视或者刻意冷落,那维莱特只是习惯了这样的安静。
在须酔刚来这里的时候,那维莱特也曾经尝试过挑起话题。
但是因为当时两人还不是很熟稔,他们之前的谈话气氛反倒更接近那维莱特正在欧庇克莱歌剧院中审问犯人。
这样的硬邦邦的交流,令双方都有些尴尬。
须酔主动同那维莱特说,就按照他习惯的方式来生活就好,不必过于迁就他。
从那以后,再也不会有“你觉得今天的晚餐怎么样,还合你的口味吗?”这种话题了。
不过,现在的须酔是躲也躲不了。
马上那维莱特就会回到他的身边来,并且会用极其亲近的方式将他抱起来。
须酔的手指轻点自己的尾巴,小声训斥说:“都怪你!”
尾巴也很是无辜,不知道自己的主人突然之间冒出了什么奇怪的想法。
不过有一点尾巴可是很清楚,那就是须酔暂时可是不敢让双-腿来接它的班。
须酔确实不敢,他可不想让那维莱特因此担心。
他现在只能祈祷,那维莱特一会儿可以把他放下之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给他一点调整自己的时间。
说实话,在刚刚那维莱特俯身过来,伸手轻抚他的额头之后。
须酔就一直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实在有些吵闹。
他其实有些担心,那维莱特在拥抱的时候会不会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须酔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是无法控制心脏的跳动的。
它会因为对方在短时间内的又一次接近,而快乐。
那维莱特回来时,就看到须酔又把自己埋到了水里。
难道是因为还没有泡够吗?
可是虽然表面的是能在深海生活的人鱼,但是须酔实际上是不能在水里面待太久的。
长时间的浸泡会让须酔憋闷,由此可能会导致头昏和乏力。
而且虽然那维莱特房中的浴缸具有换水的功能,但是这是需要使用者操作才能实现的。
那维莱特很轻易地就能感知到,须酔应该没有及时换水,浴缸中的水已经凉了。
此时不可以再进行换水的操作了,不然冷热交替,温差在短时间内迅速变化,会使水中的青年感到不适。
甚至可能会因此生病。
那维莱特将手中的东西通通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后,俯身凑近须酔。
却见到须酔不知为什么,又往浴缸里滑了滑。
那维莱特很是不解,不过在注意到须酔撑起手臂的动作时,他就明白了为何会如此。
——没有双-腿的支撑,靠在陶瓷筑成的浴缸内的须酔很容易就顺着内壁滑下去了。
于是那维莱特伸-手,想要帮须酔一把。
却不知道自己俯身,并摊开手掌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正在舞会中邀请舞伴共舞的翩翩公子。
其实,在听到那维莱特的脚步声传来的时候,须酔就撑起双臂,准备从水中起身。
但是鱼尾却不断地打着滑。
不像刚才趴着的时候,可以双手拽着浴缸的同一角,把自己拉起来。
就在须酔又要对自己到了陆地上之后百无一用的尾巴指指点点的时候,他看到了那维莱特伸-出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虽然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在此时看来,色泽宛若寒玉,但很有力量感。
让水中一直无法起身而有些狼狈的须酔难得平静下来。
他就像是被吸引到了一般,鬼使神差地抬手搭上了那维莱特伸-出的这双手。
那维莱特眼见一只白皙的手,破开水面,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对方的手腕纤细得似乎不堪一握,似乎自己一用力,就能将其掰折。
那维莱特回握住对方的手,并顺势伸-出另一只手。
他在须酔借力起身的时候,环住了对方的腰身,将美丽的人鱼先生揽进怀中。
须酔才刚因离开水中而有些寒冷,下一秒就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能听到耳畔传来的那维莱特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明明应该已经适应对方的亲近了,但是这有些突然的拥抱还是让须酔宕机了。
在混乱中,须酔磕磕巴巴地说道:“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然而因为声音太小,那维莱特并没有听清。
而且他现在正忙着拿起旁侧的浴巾。
须酔悄悄抬头去望,同时僵硬着让自己的尾巴离那维莱特远些。
虽然上衣已经不可挽救,但是裤子还是能救就救一救吧。
不过很快,那维莱特就展示了水龙王与生俱来的、极强的水元素控制力。
一阵光芒笼罩,不过片刻,须酔的身上就一滴水都不剩了。
随即,刚刚摆好别扭的poss的尾巴,就被-干燥的浴巾围住了。
那维莱特甚至还伸手拖了拖不像往日一般灵巧的尾巴,确保每一寸都有好好围上。
他甚至还误解了须酔,以为他是因为被冻到了尾巴才这么僵硬。
于是相比往常,缠得更紧了一些。
还特意用手往怀里揽了揽被裹成春卷的尾巴。
须酔现在是想动都不能动了。
接下来只能听凭那维莱特“发落”了。
那维莱特把他放到沙发上,又找来衣物。
在须酔更衣的这段时间里,他特意走开,在一旁的小桌上泡好了两杯茶。
他的这个行为让须酔意识到那维莱特应该是有事情要同他谈。
果然,在须酔收拾妥当之后,那维莱特将茶端到须酔面前的茶几上。
自己则是坐到了一旁,带着些歉意地开口说道:“我在刚刚同芙宁娜谈话的时候,问她能否出手帮你,但是芙宁娜拒绝了我。”
“她说,原始胎海关乎枫丹的存亡,不可擅动。”
须酔点了点头,毫不意外的样子,甚至还有闲心安慰那维莱特:“芙宁娜本来就没有义务帮我,得到这个回答很正常。”
“我其实也在想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须酔看着那维莱特,笑着说道:“总不能因为我,拖整个枫丹下水吧。”
况且这个下水还是真下水。
那维莱特沉默半晌,开口说道:“我也会帮你的。”
须酔听到对方这句近似于承诺的话之后,脸上的笑容都更明媚了一些:“嗯。”
之后两人聊了很多,就“治愈魔阴身”这个问题提出了很多种可能。
到最后,须酔忍不住说道:“那维莱特,没想到竟然知道这么多关于提瓦特的事情。”
毕竟,那维莱特四舍五入也可以说是个宅…龙。
几乎没怎么见过枫丹外面的世界。
“这些知识,是从我诞生起,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的。”
“就像传承记忆吗?”
不知道为什么,提到这个概念的时候,有谁的身影一闪而过。
似乎也是…龙?
那维莱特点头,认可了须酔的这种说法。
于是,须酔在犹豫半晌之后,问道:“那维莱特,你拥有…前一任水龙王的记忆吗?”
“我能看到他的过去,不过并非事无巨细。”
“那…你也需要承担他的一切吗?”
奇怪,为什么会说“也”。
那维莱特奇怪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须酔为什么会这样问。
不过在思索片刻之后,那维莱特还是认真地给出了答案:“我会承担起作为水龙王的责任,但不是现在。”
“我现在,仍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完成。”
“那…你会认为之前的那位水龙就是你,或者说是你的前世吗?”
“前世?”
须酔思考着给那维莱特解释了轮回转生的观念,在理解其含义之后,那维莱特摇了摇头。
“我们是不同的个体。”
“经历不同,模样不同,记忆不同,那怎么能说是一个人呢?”
须酔还想再问,却又抓不住自己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那维莱特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问道:“我记得你刚到枫丹的时候说,你失去了部分记忆?”
须酔茫然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回到自己身上。
“那,你觉得你现在和失去记忆之前的你,还是同一个人吗,须酔?”
须酔望着那维莱特,眼睫轻颤,久久没有给出回答。
当晚,在睡下之后,须酔的梦中-出现了无数剪影,那似乎是他原来的样子。
但是想细看却看不清。
而且,很快,这些剪影就化作了泡沫。
留给须酔的,只有那永远抵达不了的水面。
只是,这次水面上似乎出现了谁的倒影。
应该是系统吧,须酔想。
他简直恨不得立刻冲出去,狠狠地戳两下把他搞成这副样子的系统的屁-股。
可是,最终,须酔只能带着困惑和迷茫从梦中醒来。
晨光熹微,窗外下起了小雨。
天空阴沉沉的,城中还飘起了雾,实在是压抑。
须酔变回人形,穿戴整齐,提起框中的长柄雨伞,走出门去。
他来到迈勒斯口中的海岸边,心想着,与其多思所想,白费脑筋,倒不如找点事做。
却没想到竟然撞见一个提着鱼竿的人,站在礁石上,正在钓鱼。
不过他蹙着眉,眼睛左右乱扫,身体也不安稳地左摇右晃,似乎有些慌张的样子。
那人见到须酔,身体瞬间僵硬了,呆立在那里,像是块木头。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须酔,有些吓人。
在须酔又走近几步之后,男人像是突然回魂了,虽然还耸着肩,但腿终于是动了动。
他往旁边挪了挪,似乎想要挡住什么。
须酔眯眼去看,男人却又慌张地靠近了些,看这副样子,似乎是要彻底挡住须酔的视线。
不过,他这番功夫算是白费了。
须酔已经看到了另一双脚——人类的脚。
被挡住的那人似乎是横躺在礁石的低矮处。
雨淋着,海岸打着,都一动不动的。
那双脚就那么直直地挺立着——死了一般。
须酔加快脚步走到手提鱼竿的男人身侧。
没想到还没开口,男人倒是先跪下了。
“呜呜呜,我…嗝…我就是想再钓两条,再钓两条,人不是我杀的,呜呜呜,我就是想钓个鱼,我容易吗我,嗝。”
第46章 滑稽
须酔悄悄收回了摆出攻击姿势的手。
他看着边哭边打嗝,却始终放不下鱼竿,眼角的余光还紧紧盯着海面的家伙,属实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鱼儿咬钩了,男人会作何反应。
就在须酔这么想的时候,海面上的鱼漂突然沉了下去。
男人这回是嗝也不打了,眼泪也不流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海面的方向。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里有什么珍宝。
男人迅速转换姿势,半蹲在地上面向大海的方向。
紧紧握着手中的鱼竿开始左右-摆动。
甚至到了最后,还跑了起来。
须酔对他这副沉迷钓鱼无法自拔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无语,一时之间竟是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男人的眼中迸发出期待的光,甚至完全忘了刚刚见到须酔的恐惧。
竟然敢大声疾呼起来。
“那边的那个帅哥,能帮我拿下网兜吗,这条鱼实在太大了,我腾不开手。”
“谢了兄弟!”
不知道是不是须酔的错觉,在男人说道太大了的时候,语气中竟然还有隐隐的炫耀。
而且,谁和你的兄弟?
须酔决定还是不要理会这个男人了。
他准备先查探一番躺在地上的这个“兄弟”的情况。
然而,男人实在是有些聒噪,仍然在不停地喊着:“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这个网兜对于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兄弟!帅哥!好人!男神!主……”
最后一个词还未来得及出口,男人的头就迎来了一记重锤。
网兜直接被须酔丢了过来,还是用投标枪的姿势。
被网兜把手的底部一击必杀后强制住嘴的男人,即便有些晕乎乎地,却还是谨记要牢牢地握紧鱼竿。
甚至在疼痛消减之后,不忘对须酔说了一句“谢了,兄弟”。
“就是下次帮忙的时候可以温柔一点…不过你能出手帮我已经是天大的善人了!”
“啊,我真是该死,怎么敢对自己的大恩人要求这么多!”
须酔:……
须酔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觉得,在有些时候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和钓上鱼的钓鱼佬交流。
尤其还是这种有些奇葩的钓鱼佬。
对方根本听不懂、更看不懂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须酔最后看了一眼拿起网兜,雄赳赳气昂昂,已经做好捞鱼准备的男人。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来,顺着礁石向下,走到躺在地上的男人身旁。
已经死去的男人身上就穿了一条短裤和一件单薄的衬衣,衣不蔽体地被丢在一旁的样子,看上去格外可怜。
不过根据他现在还穿在脚上的鞋袜的材质和做工来看,应该不是什么不小心跌入海中的流浪汉。
反而,很有可能是一个小有家资的小贵族或者小商户。
经过仔细观察,须酔在鞋底发现了千织屋的标识。
由此,更进一步证实了须酔的猜测。
能在千织老板那里消费的,可不是普通人。
男人的其他衣物应该是在被丢到海中之前被凶手脱去的。
至于保留鞋子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男人当时已经僵硬了,鞋子很难脱下。
当时的情况对于凶手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时间纠结鞋子的问题,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处理好尸-体,然后赶紧离开。
通过男人现在的情况可以判断,他应该才刚被丢到海中没多久,身体还没有肿-胀泡发。
如果男人刚被捞上来没多久的话,那就说明凶手可能还没跑远。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报告警备队,让他们进行搜捕。
这么短的时间,凶手应该还来不及妥善处理死去男人的衣物。
须酔起身,正准备起身去找人,正巧这个时候,提着网兜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先是抻着脖子朝须酔这边看了看,又在瞥到须酔有些冷的眼神的时候立刻缩了回去。
男人吸了一口气,有些心虚地左右乱瞟,底气不足地说道:“兄弟,我真没有坏心地,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就是想着钓上一条之后再报告给警备队。”
“你知道的,要是警备队知道了这个事情,这片海滩肯定会被封-锁的,我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我真的舍不得啊。”
“真让你钓上一条,估计他就会立刻被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须酔回头看向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下意识。
总之,是把网兜带网的那一侧放到身前,还往须酔脸上凑了凑的男人,带着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男人轻咳两声,扭捏道:“这…怎么会,我就是鬼迷心窍…鬼迷心窍。”
“哼。”须酔现在看清了男人的嘴脸,对他的态度也就更恶劣了。
男人也是理亏,揪着网兜,没话找话:“兄弟,你看要不然这样,您在这里等着,我立刻去找警备队的过来看看。”
“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离开这里呢。”须酔的语气带着些嘲讽,“毕竟你的宝地可是马上就要被封上了,难道不应该抓紧时间再钓两条上来吗?”
男人尴尬地笑了笑,用手擦去脸上的雨水,朝须酔说道:“兄弟,兄弟~我知道我错了,您就别在这里刺我了。”
“我这就去找人,立刻去找人,我跑着去,绝对不再耽误正事了。”
男人说完,也不等须酔回话,一溜小跑,朝着枫丹廷内奔去。
中间不小心被绊倒了,连沙子都没拍,起身之后就又甩开腿,朝枫丹廷城门的方向奔去。
只是须酔注意到,男人的手一直使劲攥着渔网。
跌倒的时候,也不忘护住网兜,或者说是里面的鱼。
起身的时候,眼睛都没离开过那条还在拼命挣-扎的大鱼。
看这条鱼的样子,也能有5斤左右了。
须酔想,他知道男人为什么会放弃这片“风水宝地”了。
他这副兴冲冲的样子,如果刨去案件紧急的因素。
很明显就是一个钓到了大鱼,想要向所有人炫耀的家伙。
须酔:……
须酔想,果然不能对这个家伙期望太多。
他将伞撑在死去的男人头上,暂时为他遮去雨水。
须酔蹲下身,准备看看还能在对方身上获得什么信息。
男人的面孔只能算是普通,须酔敢肯定自己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对方。
不过,男人的手腕处,竟然纹有猫咪图案,细细看过去,似乎是为了掩饰伤疤。
看来,对方有一个并不快乐甚至是悲惨的过往。
除了这些,一时之间,无法再从对方身上获得更多信息了。
须酔守着死去的男人,回望烟雨笼罩下的枫丹廷,想着,也不知道哪位莱特现在在干什么。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没能见到对方。
虽然给他留了纸条,让他好好吃饭。
光是看着上面的文字,就能想象出那维莱特温和的语气。
但是,果然还是想要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对方啊。
须酔将两只手并拢起来,接住了小小的一捧水。
但是,从水中,他什么都无法得到。
也不知道那维莱特是怎样感知其中的记忆和情绪的。
是瞬间冲入脑海,还是有一个选择性读取的开关呢?
他晃了晃手中的小水洼,又让它们从指缝间流出。
“兄弟,你在干什么?”
男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破坏气氛的效果可以说是一绝。
须酔擦了擦手,回过头,就见到依旧提着网兜的男人,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两名警备队队员。
二人显然是认识须酔的,或许是在报纸上见过他的样子。
他们先是齐齐愣了一下,然后才加快脚步。
其中的一位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朝须酔打了个招呼:“须酔先生,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不知这位是?”
带着笑容的警备队队员看向一旁提着网兜的男人。
他想,既然刚刚提着鱼的男人说他的“兄弟”守着尸身,那他同须酔先生一定是互相认识的。
不然不可能叫得这般亲昵。
然而,警备队队员见的人还是太少了。
须酔摇了摇头,很直白地说:“不知道。”
“我叫马杰里!”提着网兜的男人一点都不会看气氛,听到询问之后,立刻开始自报家门。
“兄弟,原来你就是须酔啊!”
“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居然见到活的须酔了。”
马杰里说完之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眼睛一转,试探着解释说:“我是说,我没想到须酔会活着出现在我面前。”
须酔扶额。
警备队的两位队员面面相觑,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位嘴角颤动,似乎要绷不住了。
她的同伴立刻狠狠在她的手上掐了一下。
这下好了,没有笑出声来。
但是哭了出来。
这边有马杰里的疯狂解释,让须酔死去活来。
那边,警备队的小姑娘又哭又笑。
场面好不滑稽。
须酔能怎么办,须酔也很绝望。
须酔只能先起身,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办案了。”
说完,须酔就跳下礁石,给两位警备队队员腾出空间。
拿着手帕正给同伴擦脸的警备队队员听到须酔这样说,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谢谢您了,须酔先生。”
“不过您还不能离开,等我们初步探查完之后,可能会问你几个问题。”
“好的。”
“马杰里先生,您也是。”
马杰里本来正在绞尽脑汁组织语言,好同正要走过来的须酔再解释解释,没想到却被突然点名。
马杰里愣愣扭头,脑子还没动,嘴就先动了:“啊…啊?好。”
“闲着也是闲着,我能再钓会鱼吗?”
“您放心,绝对不打扰你们办案。”
第47章 古怪
马杰里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的打算。
毕竟即便是他,也能感觉到周围投递过来的视线不是很友善。
“我…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马杰里尴尬地笑了一会儿,见众人都不在理会他,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了,才小小舒了一口气。
他左右张望,确定真的没有人注意他之后。
悄悄踱步,朝海边走去。
“马杰里先生,你要去干什么?”
须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语气很平和。
就像是在问马杰里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一样。
但是,听到他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马杰里更是僵硬的转过头来,就像是在面对严厉的质询。
完蛋了,自己不会真的得罪了这尊大佛吧……
马杰里有些绝望。
“我…我就是想把这条鱼给放了,它快死了……”
说着,他这慌乱地抖搂起渔网,将里面那条已经放弃挣-扎的大家伙丢到了水中。
放完鱼之后,男人就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刚才站着的地方。
两只手握住网兜的把手,傻傻地站在那里。
看着不像是来钓鱼的,倒像是来偷鱼被发现了。
他低着头,觉得自己可真是可怜。
不过,在场的其余三个人可不会可怜他。
在这两位警备队队员进行调查的时候,不断有新的警备队队员前来。
他们先是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然后拿出留影机开始拍摄。
马杰里见到他们手中的相机时,懊悔的神色一闪而过。
要是那条鱼还在的话,自己就能留下可以流传子孙的照片了。
太可惜了。
“放心吧,就算是要拍,他们也不会拍你的,除非你是嫌疑人,马杰里…兄弟。”
须酔路过他的身侧,留下这句话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杰里瞪大双眼,没想到“须酔先生”竟然是这种会出口伤人的刁蛮家伙。
本来还以为接受那维莱特大人言传身教的人,无论如何骨子里都应该是高傲的、有涵养的。
高傲的、有涵养的贵族应该是不屑于出言嘲讽他这种普通的小人物的。
还是说,在外严厉的那维莱特大人,其实在私下里是一个很温和宽容的人。
甚至在面对小辈的时候,还会溺爱?
须酔这幅样子,明摆着就是被宠坏了!
马杰里的想法对也不对。
要是让美露莘或者须酔来评断那维莱特,那一定会得到“那维莱特大人温柔又周到”的回答。
但是,须酔觉得这无论怎样都称不上“溺”,只是能证明放下责任的那维莱特,骨子里就是这样温柔的人罢了。
不过,没有人会在乎马杰里怎样腹诽须酔。
警备队只想知道他是怎样发现尸体的。
发现的第一时间却没有上报本就可疑,用钓鱼当托辞更是引人怀疑。
“如果你不能一一解释清楚,那不好意思,在当前线索难寻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将您列为第一嫌疑人。”
“而且,我们还会根据你的回答情况,来判断需不需要对你以‘妨碍案件侦破’和‘故意损毁证据’等罪名提起诉讼。”
过来同马杰里谈话的警备队队员紧皱着眉,语气称不上友善。
而且在马杰里想要插话的时候,几次提高声音、加重语气,打断了马杰里还未说出口的争辩。
须酔瞥了那边一眼,悄悄给警备队小哥点了个赞。
“须酔先生,没有问题的话,你就可以走了。”
“不过请您给我留一个联系地址,要是后续还有什么问题,我们也方便联系。”
已经可以结束了吗?
须酔觉得有些奇怪。
对方就问了他“是怎么发现被害者”的以及“中途是否触碰过受害者”。
在须酔一一回答之后,就表示可以放行。
感觉就像是走了个过场。
同正站在他们不远处,被一个接一个问题整得晕头转向,甚至有时还要重复回答同一个问题马杰里形成了鲜明对比。
须酔想到了自己因为和那维莱特产生联系,而瞬间拔高的社会地位。
猜到对方可能是对他有所忌惮。
但是,这种事情只能心照不宣。
如果大大咧咧地提出来,还要强调两句“一视同仁”“不必在意”,不仅显得刻意,还会使得双方都尴尬。
一不小心就会让面前的这位本就不容易的警备队队员陷入两难,甚至拉低那维莱特的风评。
须酔最终沉默半响,在对方递过来的本子上写下自己的联系地址和一般有空闲的时间。
“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来找我。”
须酔瞥了一眼快被问的哭出来的马杰里,低声说道:“虽然有些逾矩了,但是还是想提醒你们多关注一下马杰里,这个人有古怪。”
暂且不论这个人表现得有多奇怪,毕竟他的性格可能就是如此。
但是,就连没上过学的小朋友都能知道,用那么细的一根鱼竿,是不可能钓起一个成年男性的。
这种情节也就能出现在故事书中。
还是猎奇的都市传说。
如果说男人的尸身是船锚勾到的,倒还有些可能性。
不过马杰里后来解释说,他是说钓上来只是想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他发现这个死去的男人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鱼钩似乎是挂到了什么东西上,怎么用力都提不起来。
没办法才下水看了看,没想到就看到了可怖的一幕。
他出于“好心”,不能放着男人不管,才把他扛上了岸。
真是奇怪的好心,把人捞上来之后就不管了。
而且,须酔仔细观察过,只有男人的那件略有些残破的衣服上有被鱼钩穿刺而过形成的圆孔。
但是,仅靠这么一件单薄的衣服的这么一小片地方来自鱼钩的拉力就想拴住在海浪拍打中起起伏伏的尸体,也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
不仅如此,须酔在见到马杰里的时候就仔仔细细地打量过他。
确实是全身湿透了,但是,奇怪的是,他的头发外面那一层虽然是湿的,但是里面被遮盖住的部分,却隐约能看出是干的。
马杰里还穿着皮靴。
要是真的下了海,绝对不会是这幅样子。
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以发现的地方,要是再用心观察观察,须酔相信对方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纰漏。
但是,马杰里为什么要说谎呢?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的话,那他的所作所为也显得太蠢了,蠢得都不像是个正常人了。
虽然本来也不是。
须酔挥手同雨中的各位仍在忙碌之中的警备队队员告别。
即便还有疑惑,但他不能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手心中,已经隐隐有鳞片冒出。
他撑着伞,从枫丹廷内走过,在路过千织屋的时候,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看到了两名警备队队员正正在其中。
他们的对面是一位稻妻打扮的少女,正低头翻找着些什么。
这位应该就是千织了吧。
只是,千织冷着脸,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也是,听说千织屋的老板一般都不在店里,只有心情很好的时候才会出现。
今天千织小姐出门的时候,一定很轻松愉悦的,去没想到居然碰上了这种事情。
雨又下得大了些,还刮起了风。
就算是撑着伞,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被淋得湿透。
须酔不得不快走两步,到前方千织屋门前的房檐下躲雨。
屋门紧闭,须酔也没有自作多情地非要在这个时候同主人家打个招呼。
他背对着千织屋的大门,将撑开的伞放在身前,挡住被风裹挟而入的雨水。
那维莱特最近的心情应该还算不错才对。
须酔叹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片刻后,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须酔回神望去,正要同开门的警备队队员问好,却被对方抢了先。
“呀,您是须酔先生吗?”
须酔点头;“你好。”
前两天一直窝在沫芒宫还不知道,没想到一出来,有这么多人都认识自己。
那岂不是博士,或者那位在枫丹的名为仆人的执行官很容易就能锁定自己的位置。
果然,人怕出名猪怕壮。
不过碍于那维莱特的威名,自己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吧?
就算根据传闻,愚人众前三席有不输魔神的实力,但是同龙王比起来,应该还是稍逊一筹吧。
只是,在璃月的那次同博士的交锋,对方所展现出的实力可是远远没有到魔神的层级。
而且,对方的形象也和传闻中的不符。
怎么都不该是个小孩子啊……
在须酔思索的时候,打过招呼的警备队队员撑着门接着说道:
“千织小姐看到有人在门前躲雨,说‘外面风大,还是请他进来吧’”
“本来应该是店员来请你,但我们正好不请自来打扰了千织小姐,于是就自觉接下这个差事。”
警备队队员憨笑着,让开位置,邀请须酔进门。
但是须酔却婉拒了对方。
进去之后,难免要交流一番。
这样就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了。
“现在雨已经没刚才那么大了,我看很快就能撑伞行走了,再加上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不进去了。”
须酔朝正向门前走来的千织招了招手:“千织小姐,辜负了你的好意真不好意思。”
千织倒没有挽留。
说到底只是一个过客,她只是出于好心,别人接受与否都不会影响到他。
于是,千织只是轻声“嗯”了一下。
撑着门的警备队队员却很失望的样子,然而他不是这里的主人,不能多说什么。
只能低下头,偷偷叹了口气,又趁着须酔还在,悄悄瞥了对方两眼。
而须酔则没有察觉到他的注视。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千织的鞋子吸引了。
因为受害者穿着一双千织屋的鞋子,须酔也下意识地观察起了千织屋摆放的鞋子。
然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千织穿在脚上的这双——让人很担心穿着这双鞋子的人,能否在行进的时候站稳。
那被特意制作出的小巧鞋跟,都无法接触到地面,可怜兮兮地沦为了彰显“鞋”这一身份的道具。
该说不愧是凭借“反叛”与“革新”出名的大设计师吗。
第48章 胡思
狂风暂歇。
须酔撑着伞离开了千织屋。
刚刚向他打招呼的警备队队员犹豫片刻,追了出来。
他的同伴叹了一口气,也在同千织告别后,追上了已经渐渐远去的两人。
“唉,这群人,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店员小姐摇了摇头,不太理解的样子。
千织并未接话。
她抬头望向天空,语气淡淡地说道:“要打雷了。”
“千织小姐…”
“嗯?”
“您觉得那位须酔先生,真的是从稻妻逃难而来的吗?”
“水龙王大人真的在稻妻还有亲戚吗?”
千织回头看向面上带着困惑的店员小姐,开口说道:“……那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在千织开口的一刹那,雷声轰鸣。
店员小姐只来得及听清自己老板的后半句话。
店员小姐这下是更为困惑了:“千织小姐,您说了什么?”
然而这下,千织却摇了摇头:“无妨,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
她只是说,她觉得须酔一点儿都不像稻妻人。
要问为什么?
最简单的,须酔在说话的时候可不会像稻妻那样,在面对辈分比自己高的人的时候说一堆敬语。
店员小姐知道千织小姐的脾气,见她不愿意再说,便也不去追问。
免得惹得老板生气。
她见千织小姐找了个位置坐下,伏案研究起了最新的设计稿。
于是也效仿对方,找了个地方坐着,开始思考千织小姐留给她的问题。
什么关系?
本来在那维莱特特意登报告知他们二人的关系之前,人们根本就没将这两位联系起来。
毕竟须酔当时唯一能和那维莱特产生联系的地方,就是他背靠沫芒宫肆无忌惮、为非作歹。
但是,那些想“整一整”那维莱特的人,还没出手就全军覆没了,舆论根本没来得及引到那维莱特身上。
而且,这点可是板上钉钉的谣言了。
因此,本来倒也没什么讨论的必要了。
但是,后来那维莱特大人的“急急忙忙”的宣告行为,就像是欲盖弥彰似的。
反倒引起了媒体的讨论。
毕竟,突然冒出来的“小辈”,怎么看怎么可疑。
当然已经给了媒体发挥想象力的空间。
毕竟整个提瓦特,他们是最会捕风捉影的那一群人。
希望那维莱特大人不要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论吧。
店员小姐忧心忡忡地想。
那维莱特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媒体解读出花了。
他当时,只是想要赶紧给须酔一个能够光明正大在枫丹生活的身份。
但是,本来应该没有那么急的……
只是,须酔那天晚上的泪,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痕迹。
他是…为何而哭泣?
那维莱特无法从这滴随时会消逝的泪珠中获得太多的信息。
那维莱特伸手,任雨水打湿手套。
他想,如果须酔那天泪像今天的雨水这样淋漓,那自己应该就能读懂他了。
只是,还是不要哭得那样伤心才好。
“那维莱特!”
随着电梯门的开启,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呼唤。
那维莱特放下手,朝远方望去,就见到须酔展开的灿烂笑容。
在雨幕中也格外清晰。
那维莱特不知道,自己在望向须酔的时候,脸上竟然挂上了笑容。
虽然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但却更显温柔。
倒是有几分传言中宠溺的意味了。
这一幕也被留影机捕捉,发在那维莱特绝对不会去看的三流小报上。
配文的标题是几经斟酌后写下的“雨中的沫芒宫”。
但是,看到这份报纸,并在这页流连许久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张照片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他们同这篇文章的作者一样,没有声张,只是将这页报纸裁剪下来,留作珍藏。
须酔小跑两步,来到了那维莱特身前:“那维莱特,你有事要出去吗?”
那维莱特摇头。
“那,是在赏雨?”
须酔三步并作两步,收伞站到了那维莱特身侧。
那维莱特却说:“在等你。”
这句话,让本来“运筹帷幄”,已经想好在那维莱特回答“是”之后怎么展开话题的须酔愣在了原地。
须酔轻声开口,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等我?”
那维莱特推开身后沫芒宫的大门,把须酔迎了进来。
“嗯,从警备队那边听说你今天早上在海岸边遇到的事情,正好又感觉到你快到了,就出来看看情况。”
“不过,看你身上都被淋湿了,还是先回房间换身衣服吧。”
“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我办公室找我。”
须酔讷讷说:“好哦。”
须酔回到那维莱特的房间,双手跨在牛奶腋下,将它抱了起来,对着有些懵的小猫咪,喃喃说道:
“你说,那维莱特究竟在想什么啊?”
堂堂最高审判官大人,在雨天出现在沫芒宫门前。
说是在等他,却根本没有发生什么能惊动对方的事情。
而且,才刚说了三两句话,就让他回了房间。
后续找不找那维莱特的决定权还不在那维莱特的身上,全看须酔的意思。
这实在是有些…太不符合逻辑了。
须酔把自己的脸埋进牛奶的肚肚中,深深吸了一口。
不能多想。
还是想一想在出了杀人案导致海域被封之后,下一步该怎么做吧。
探索乐斯和水仙十字结社的进度难道就要因此暂时中止吗?
他记得好像从资料中看到,美露莘的诞生似乎和水仙十字结社有关……
水仙十字孤儿院的那群不凡的孩子们,是因为旧贵族的压迫才不得不成为孤儿的。
而他们中最“离经叛道”的那个,又带来了那场发生在厄里那斯身侧的大战,间接导致了美露莘的诞生。【1】
须酔翻了翻手边记录用的小册子,手指轻点着上面的时间线。
忍不住想到,那维莱特在刚刚进入枫丹的政坛时,似乎有些束手束脚,那个时候应该是在观察着这个陌生人类世界。
在之后的几年,他陆陆续续地推出了一些改变-革措施,但是在实行的过程中却难免受到了多方阻力。
改-革迟迟没有进展。
但是,奇怪的是,在美露莘诞生,并被带到枫丹廷不久之后。
旧贵族突然遭到了一一清算,那维莱特的改-革也以几倍于之前的速度迅速推进。
是美露莘们做了什么?
还是说,因为美露莘的存在,发生了一些事情?
那维莱特对美露莘的喜欢,是否有一部分可以归因于此?
等等,把思路倒回去,倒回去,不能再想那维莱特了。
须酔想要让自己住脑,但是活跃的思维却有些不受他的控制。
须酔只能顶着牛奶因为不耐烦而伸过来的爪垫,又吸了一口。
想用小猫咪重启大脑。
重启失败……
须酔睁着眼睛,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瑰丽繁复的花纹。
他正在假装深沉,实则摆烂,任思维继续发散。
没想到却被牛奶一个屁-股坐到了脸上。
须酔:……
这下,重启成功了。
须酔轻轻推了推将自己团吧团吧,就要在他“崎岖”的脸上小寐的牛奶。
太胖了,没推动……
须酔的手伸到了牛奶的肚肚处,用力揉了揉。
非常柔软。
须酔觉得,别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了,该找点办法给牛奶减减肥了。
正好现在雨已经停了,须酔于是就抱着牛奶出了门。
他买了几块木料,又同木工师傅借来了工具,在沫芒宫后面的废弃站台上,开始动手给牛奶制作跑轮。
须酔远眺这条废弃的巡轨船线路。
他记得,这条线路好像就是以卡雷斯本人命名的卡雷斯线。
须酔觉得,就算是没有那起枪击事件,卡雷斯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巡轨船可以说是枫丹现如今跨岛交通中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了。
而一个民间组织,居然能承包了枫丹全部的巡轨船的水道修建项目。
这在代表着无限的荣耀的同时,也难免招来记恨。
毕竟这么好的□□会,卡雷斯一个都没给他们留,全都自己占了。
“须酔先生,您在看什么?”缪妮凑近须酔,摆出一个远眺的姿势,“那边好像没有海。”
“我在看这条水道。”须酔带着些慨叹的意味。
“水道?”缪妮摸了摸下巴,似乎不懂须酔为什么会看这个。
“须酔先生,那你拿这些木头是要把水道修一修吗?”
“那倒不是,我是要用这些木头给牛奶做一个跑轮。”
“跑轮?”
缪妮轻轻摸了摸凑过来的牛奶的头,同其一起在旁边玩闹。
顺便等待须酔做好跑轮。
须酔比照着牛奶的体型,不仅做了跑轮。
还在小美露莘一声声惊叹的迷惑下,做出了一个超大的猫爬架。
缪妮惊叹:“简直要比那维莱特大人还要高了。”
“可是我们美露莘没有这样灵巧的手,不然就能在海沫村里,也造出这么漂亮的房子了。”
“海沫村?”须酔听到这个地名,抬起-头问道:“我看缪妮一直在看着海的方向,是因为在想家吗?”
“我只是每天都在想午餐或者晚餐该吃些什么。”
须酔失笑,没想到小美露莘还是吃货。
“须酔先生对海沫村很感兴趣吗?”
“嗯嗯,很好奇美露莘们生活的地方呢。”
“那须酔先生随时都可以去海沫村看看,我相信村里的大家一定会很欢迎你的。”
须酔蹲下,抬头看着小美露莘,带着些好奇问道:“是所有去海沫村的人类都会被欢迎吗?”
这份热情是独我一个,还是别的妹妹都有?
要是都有便也罢了,要是因为自己的“特殊”,可就要好好问问了。
“海沫村欢迎所有旅人的到来。”
须酔听完,还没喘完一口气,就听到小美露莘接着说道:“但是,我觉得须酔先生会格外受欢迎。”
第49章 打扰
“嗯?这是为什么?”须酔好奇地问道。
“因为须酔先生是那维莱特大人喜欢的人。”缪妮直白地说道,“只要是那维莱特大人喜欢的人,我们美露莘肯定都会喜欢的。”
“什…什么喜欢……”
本来还是游刃有余的须酔,这下连话都快不会说了。
结结巴巴地,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就想要让面前的小美露莘给他解释清楚,她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须酔先生,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明明刚刚说话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
“难道这就是常说的‘被口水呛到’吗?”
须酔想说,自己这不是被口水呛到,而是被小美露莘的话给吓到了。
但是,须酔觉得自己要是真的这么说,缪妮可能会更加穷追不舍。
须酔最终决定还是屈辱地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居然会被口水呛到这一个事实。
但没想到,缪妮并没有“放过他”。
只见小美露莘用短短的手托住了下巴,歪歪头,不解地问道:“那须酔先生您为什么会被口水呛到呢?”
那还用说为什么吗,当然是因为那维莱特。
可是,要是真的这么回答了,恐怕缪妮那里会有更多更难回答的问题等着他。
缪妮没有等到须酔的回答,不过小美露莘可不会在意这点小小的沉默泄气。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如果是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记得去看医生哦。”
“我认识的希格雯前辈就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医生,她也是美露莘哦!”
“是那位梅洛彼得堡的护士长大人吗?”
须酔记得自己从那维莱特那里听到过对方的名字。
“是的,是的!”缪妮的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须酔,“须酔先生也认识希格雯前辈吗?”
“抱歉,暂时还不认识呢,不过应该很快就有机会见面了。”
据那维莱特所说,希格雯本来应该在前几日就来沫芒宫拜访的。
但是托须酔的“福”,梅洛彼得堡短时间内住进去了不少病号,让希格雯的工作量直线上升。
须酔心虚地错开视线:“那维莱特说希格雯小姐过几天就会来沫芒宫,到时候应该是有机会见上一面的。”
“真的吗!”
缪妮开心地把短短的小手捎到身后,身体微微前倾,很是期待的样子。
须酔微笑点头:“嗯。”
“那可真是太好了,希格雯前辈上次没有同莱欧斯利公爵一起来,我还以为要很久、很久之后才能见到她呢!”
小美露莘开心地晃了晃,笑着朝须酔道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要抓紧时间给希格雯前辈准备礼物啦!”
“加油!”须酔握拳给小家伙打气,正在一旁啃草的牛奶也抬起-头,非常自觉地喵了一声。
缪妮点了点头,斗志满满的样子。
须酔刚要因为自己成功岔开了话题而松一口气。
就见到小美露莘用短短的小手拍了一下脑袋,本来因为希格雯的到来而立起来的耳朵也微微垂下。
须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小美露莘说道:“哎呀,我自说自话了这么久,还没有回答须酔先生的问题呢!”
须酔赶忙说道:“不用回答也可以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须酔先生的问题,都是很重要的问题哦。”缪妮摸了摸半蹲着的须酔的头,认真地说道。
须酔想,虽然缪妮的话真的很称心,但是在这种时候,这种称心反倒会让人有些无奈。
就像是亲眼见证了熨帖的小棉袄变成了漏风的小棉袄一样。
缪妮抬-起头,仔细回想着须酔刚才的问题,思考片刻后说道:“是那种很软,很‘嘭嘭’的喜欢。”
“那维莱特大人和须酔先生相处的时候,会冒出泡泡来。”
须酔瞪大了眼睛,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什么!泡泡!
绝对…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奇怪的粉红色泡泡吧!
须酔迅速转头,左右打量了一番,见周围没有人关注这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张了张嘴,既想让缪妮详细说说是什么样的泡泡。
毕竟,听说美露莘能观察到人类难以观察到的东西。
那是不是可以通过对方的眼睛看到不一样的那维莱特?
须酔也想让缪妮就此打住。
他害怕对方再说下去,自己就无法伪装淡定了。
而且,结果如果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个,虽然有所准备,但难免会失望。
缪妮小姐可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奇怪的人类脑子里面正在天人交战。
她不用须酔追问,就很贴心地开口解释道:“我每次见到那维莱特大人的时候,那维莱特大人的身边也会有泡泡冒出来。”
“是很漂亮的泡泡呢!”
“不过听说在审判席上的时候,无论那维莱特大人见到谁,都不会冒出泡泡。”
须酔本来都快沸腾的脑子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好吧,好吧,是他多想了……
这个泡泡可能类似那维莱特心情的晴雨表吧。
不过,仔细想一想,美露莘的眼中的世界可真是神奇啊。
须酔将手臂支在大-腿上,单手托腮,看着眼前小美露莘的眼睛想到。
“哦,对了,我还有一点没有说呢,须酔先生受到欢迎不仅是因为那维莱特先生,还……”
“须酔先生,是太阳太晒了吗,我看您的耳朵都红透了。”
一柄伞突然在须酔的头上撑开,挡住了明亮阳光。
突然被阴影笼罩的小美露莘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了几步,离开了伞面下的圆形阴影。
须酔的耳朵动了动。
这个声音可真是熟悉,就是不知道他脸上的伤有没有恢复。
要是恢复了,看在他吓到缪妮的份上,须酔不介意再“送”对方一记爪击。
要是没恢复…那不是更好?
都不用因为害怕挠歪了,而费劲去回忆之前究竟挠在了哪个位置,直接照着旧伤再填一记新伤就是。
须酔并没有立刻理会身后的普里特,而是先轻声朝眼前的小美露莘问道:“缪妮,你没事吧?”
“放心吧,须酔先生,我没事的!”
缪妮摆了摆手,随后抬头,朝普里特打了个招呼:“普里特先生您好。”
男人的声音从须酔的身后传来:“你好,缪妮小姐,祝你今天心情愉快。”
按理说须酔现在还不认识普里特,再在原地待下去就实在有些不尊重人了。
而且周围还有记者在附近,要是拍下一张自己“劳烦”执律庭中上层官员撑伞的照片,到时候可就不知道舆论要怎么揣测了。
虽说那位记者小姐看起来还没意识到这边的情况就是了。
她应该还在忙着吐槽夏洛蒂吧。
该怎么说呢,离得这么近都没有发现这么“戏剧性”的一幕。
光是捕捉新闻的嗅觉这一点,就远远比不上夏洛蒂。
也不怪加印这种事情落不到她的头上。
须酔慢慢悠悠地起身,先是伸了个懒腰,才转身朝已经等待良久的普里特先生道谢。
“您就是普里特先生吧,真是谢谢您的关心了。”
真的是,非常“感谢”,您这么大声地嚷嚷出他耳朵红透了的事实。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普里特这个时候倒是恢复了他传闻中的样子,本就温和宽厚的五官在没有做出狰狞表情的情况下,还是很能博取信任的。
但是须酔可不会上他的当。
“哎呀,我刚刚是不是不小心打扰到你们了,这可真是不好意思。”
普里特嘴上说着愧疚的话,可是须酔觉得他心里想的肯定不是这一回事。
除了打招呼外,普里特的眼睛可是一直都没有落到过缪妮身上。
比起须酔,普里特应该更熟悉缪妮才是。
在这种三人谈话的场合,他应该会本能地将视线更多地落到缪妮身上。
可是现在他却始终盯着须酔。
会发生这种情况,要么是因为普里特不敢看缪妮,要么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心虚,要么就是他对于缪妮骨子里的不屑。
第一点排除。
普里特可没有下意识地同缪妮拉开距离,甚至那肥肿的肚子还侵占了一些缪妮的空间,让她不得不往须酔身边靠了靠。
那剩下的两点,无论是哪一点,都在彰显着普里特的异常。
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打断缪妮的。
“普里特先生,没事的哦。”明明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但是单纯的美露莘还是给出了她的回答。
让须酔有些担心。
他借着调整因为蹲下而有些凌乱的衣服的机会,向缪妮那侧挪了挪。
也不知道普里特挂着憨笑不请自来是有何贵干。
不过竟然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了,须酔也不介意会会这个笑面虎。
“久闻须酔先生的大名,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您本人呢。”
嗯,所以呢?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我叫普里特,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肯定会“关照”的,毕竟都答应水神大人查查你小子暗地里在搞什么名堂了。
须酔假装没看到普里特伸过来的手,蹲下身,安抚性地抱起躲在他的脚后,有些炸毛的牛奶。
他的手轻轻拂过牛奶炸开的后背毛,掀起眼皮,语气淡淡地说道:
“您好,我想我应该不用再做介绍了吧,毕竟看你的意思,似乎是认识我的。”
普里特见须酔没有要回握的意思,语气中也带着戒备的意味,只能悻悻收回了手,在裤上不是很自然地擦了擦。
男人敛了敛眸,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他过来,同须酔攀关系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这只猫。
普里特的眼睛扫过将自己整个头都埋进须酔的怀里,用屁-股对着他的牛奶。
他转了转眼珠,想着该怎么根据须酔的态度调整一下话术。
须酔却不想在这边干站着,去管普里特又想冒什么坏水。
他俯身,朝身旁小声说道:“缪妮,你能悄悄告诉我刚刚没讲完的话是什么吗?”
第50章 屈辱
普里特要说什么他都不感兴趣,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是,美露莘们喜欢他的另一个原因,须酔是真的想知道。
听到须酔悄悄话的美露莘抬脚凑到须酔的耳畔,眼睛悄悄打量着挂着温和笑容站在一旁的普里特。
“当然可以啦,须酔先生。”
“因为现在的须酔先生,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爸爸一样呢。”
爸爸?
须酔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和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自己的表现总不至于被误会成这个样子吧?
须酔觉得,自己平日里应该也没有展现什么能让他人感到安心,并产生濡慕的地方。
光就安心这一点来说。
须酔想,别说安别人的心了,自己已经让那维莱特不知道操心了多少回了。
这么一想,可真是有些对不起那维莱特了。
本来他工作就很忙了,还要为了自己的事情耗费精力。
须酔叹了口气。
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话,可就太没用了些。
虽然第一次魔阴身发作之后发生的一切,算是给枫丹提前拔掉了一颗毒瘤。
但是这点贡献,可远远比不上那维莱特为他做的一切。
总该想想办法,看看还能在什么地方帮帮那维莱特……
只是现在须酔自己也自顾不暇,连牛奶都要时不时托那维莱特照顾。
想到这里,须酔顺势捏了捏怀中逆子的后颈肉,却招来牛奶一连串警告似的呼噜声。
须酔无奈地又顺毛摸了摸,安抚了一下自家“孩子”。
缪妮在说完后,将踮起的脚落下,抬眼去看须酔,却见到了对方脸上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是须酔先生没有懂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缪妮摸了摸下巴,这样想到。
于是在用她那除了关于食物,其他词汇量都有些缺乏的大脑重新组织过语言之后。
缪妮向因为她的离开而已经直起身的须酔招了招手。
在须酔又一次弯下腰之后,缪妮断断续续地说道:“就是,须酔先生这次出现的时候,身上给我一种上次没有的感觉。”
“就像是见到了同伴,但是又不是那么像同伴,感觉是很古老很古老的同伴。”
“但是须酔先生还很年轻,叫爷爷的话会不高兴吧,所以我觉得应该是爸爸。”
原来是这个爸爸啊……
须酔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种理由成为爸爸。
须酔笑着看向缪妮,点头表示知道了。
“好吧,如果是这个解释的话,我想‘爸爸’这个…类比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妥。”
美露莘是自深渊魔兽厄里那斯体内诞生的,本身就可以算作是深渊的产物。
自然而然会对自己身上的深渊之力感到熟悉。
须酔垂眸看向缪妮,突然想到,就自己所知,深渊的力量是不被天理所认可的。
但是那位梅洛彼得堡的护士长小姐,好像是得到了神之眼的。
那这就很奇怪了。
须酔暗暗思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他想,当初的那场大战中,不止有阿兰和他的自律机关,不止有厄里那斯的遗骸,可能还有原始胎海之水的影响掺杂其中。
看来,必须去海沫村拜访一番了。
去见证一下古战场,也许能从中发现什么。
左右水仙十字结社的遗址那边暂时是去不了了。
缪妮在得到了须酔的回答之后,小小松了一口气。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仍在旁边等候着的普里特先生。
笑得还是那个样子,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
缪妮看不出来对方究竟有没有等得不耐烦。
不过作为一只善解人意的美露莘,缪妮觉得既然自己的事情都说完了,就把谈话的空间让给对方把。
于是缪妮伸-出手,在须酔许可的眼神下,轻轻抚摸了两下还缩在对方怀里的牛奶。
然后朝须酔挥了挥她短短的小手,算作告别。
“那须酔先生,我先去准备礼物啦。”
小美露莘笑得甜甜的,似乎很期待希格雯的到来。
那一抹笑容,让人的心情都变得明媚起来。
须酔不自觉地也挂上了笑容,用没有抱着牛奶的那只手用力地朝缪妮挥了挥。
“咳咳。”
普里特见他们这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实在有些忍不住想要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就算显得刻意,他也不管了。
说实话,在沫芒宫任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忽视成这样。
普里特在刚刚就发现了,这两人交流的过程中,须酔竟然没有分给他哪怕一个视线。
这位须酔先生,可真是太没有教养了。
本以为那些报纸上面是乱写的,但没想真的见到本人之后才发现,这不就是一副恃宠生娇的样子吗。
真是的,神气什么,不过就是背靠着那维莱特大人,要不然就是一个只会耍耍拳脚的莽夫。
怎么会有今日的神气。
普里特越想越生气,看须酔同那只美露莘在耳语,他难免怀疑他们是在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
肯定是这样,那只美露莘在说话之前还偷偷打量他,绝对是心虚了。
普里特想到这里,忍不住磨了磨牙,粗大的鼻孔中喷-出两管热气。
这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缪妮当时悄悄看他,一是因为须酔和她说悄悄话,她害怕普里特觉得他们这是不尊重他。
二则是因为她即将要说的话,其中提到的“爸爸”或者是“同类”,如果被人类听到,可能会引起误会。
缪妮当时见普里特还在忙着想着什么,面上的神情也不是很在意这边的情况的样子。
才继续同须酔说悄悄话的。
只是,普里特本来对美露莘就有偏见。
就算是解释,估计他也是不会听的。
普里特在心里把面前的青年和刚刚离开的美露莘骂了一通之后,只觉得身心舒畅。
于是又能挂上惯常的笑容,同因为他的咳嗽声转过头来的须酔正常交流一番了。
须酔转过头之后,就立刻收起刚刚因为缪妮而展开的温和笑容。
不过,倒也不是立刻变成冷脸。
这样倒显得态度太过异常,会让普里特产生不必要的怀疑。
现在只要保持自己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人设,显得骄矜一点就可以了。
须酔似笑非笑地垂眸看向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的普里特。
不禁感叹,自己的身高本来就不算高,但是在普里特面前竟然还有这样的优势。
再加上对方的身形,实实在在就是一颗球了。
而且,比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普里特好像又胖了?
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也难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更上一层楼”。
对方脸上的抓痕已经淡了很多,被特意放下的一缕刘海挡住,倒不是很明显了。
就是普里特先生留着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发型,实在是有几分滑稽。
让须酔忍俊不禁。
嘴角的笑容终于真诚了一点。
可是在普里特看来,这突然扩大的笑容可就不太礼貌了。
他的怒火在胸口处层层迭起,却又不得不被自己压下。
普里特的眼神渐渐狰狞,但是在须酔瞥过来的时候,又恢复了温顺。
由普里特先开口,两人不咸不淡地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须酔虽然有些爱答不理,但倒是对普里特的问题都给出了答案。
而且,他给出的答案居然还很正常。
这让普里特恢复了一点信心,腰也重新挺了起来。
他觉得应该是时候了,于是朝须酔说道:“你的这只猫可真可爱,实不相瞒,我也养了很多猫呢。因此看到你怀里的这只小家伙,就更是觉得亲切了!”
“只是,它是不是有些怕人?”
“猫咪太胆小了可不行,我说话直接,你别不爱听,要是以后生病了,却不敢见医生,可就糟了。”
牛奶可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能主动蹭蹭缪妮的小猫咪。
胆子怎么也说不上小。
须酔想,它现在这副屁-屁对人的样子,还不是因为你。
“谢谢你的关心,只是这不是刚刚下过雨,再加上牛奶还小,没怎么出来玩过,因此才躲到我怀里的。”
普里特眯了眯眼睛。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这只小猫是在见到他之后,才突然炸毛的。
须酔这个时候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普里特又就着养猫这个话题和须酔聊了几个回合,还在了解到须酔居然不知道他远近闻名的“副业”时,给对方介绍了一下。
前面的须酔都能理解。
但是当普里特拿出他的名片,并憨笑着表示,可以“贡献爱心”,他会在每月末登报公示的时候,须酔实在是有些绷不住了。
须酔手指摩挲着这张烫金的名片,突然问道:“那,能接受物资捐赠吗?”
“物资?”普里特听到这个问题,倒是愣了一下。
不过老油条的反应就是迅速,立刻调整了过来。
“物资的话其实不太方便,到时候还要烦劳您自己雇人送”
“而且我们一直以来用的都是统一来源的食物或者玩具,要是您自己买的,我怕我们那的小家伙们不爱吃,反倒是浪费。”
“您把钱给我们,您自己少操心,我们也能拿着这笔钱跟工厂联系,到时候他们就统一送货过来啦,价钱还要实惠得多。”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可是流浪的小家伙们不至于这么挑嘴。
须酔想,这几个普里特提到的工厂估计也有问题。
普里特啰嗦了一-大堆,见须酔兴致缺缺,也就适时住嘴。
他看着牛奶,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话说您怀里的这只是那维莱特大人的那只猫吗,虽然在报纸上见到过,但没想到现实中更可爱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小了一些……”
“这只,应该也算是那维莱特的猫吧,不过不是上报纸的那只。”
“原来是这样啊…它们可真像。”普里特的小眼睛转了转。
“那,这只猫是那只的后代吗?”
“不算是。”
普里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牛奶,半晌之后又问道:“哦哦哦,那可真是神明赐下的缘分啊。”
“只是,怎么不见那只出现在报纸上的小黑猫,难道是因为太当红了,所以不便出来见客吗?”
须酔皱了皱眉,对于普里特这种有些下流的比喻很是不喜。
明明之前说的话,虽然都是伪装,但都算正常。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难以入耳的言论。
普里特看须酔的神情,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歉,表示自己刚刚只是想开个玩笑。
可是,一点都不好笑。
须酔腹诽。
普里特在低头弯腰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石子。
都是男人,装什么装。
他愤愤地想。
普里特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更屈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