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高杉桃没有立刻出海的打算, 但,躲在船上总比逗留在海军本部要好。
万一被察觉踪迹,至少更容易逃脱。
因此她和罗西南迪汇合后不久, 就一起来到斯摩格和达斯琪为她准备的那艘小船上。
这船个头不大,能装下她和罗西南迪已经是竭尽全力, 高杉桃简直能听见可怜的小船嘎吱嘎吱在呼救。
船舱更是狭窄,她伸半个身子进去就觉得呼吸不过来,两人干脆在甲板上席地而坐。
罗西南迪从回到海军本部之后, 已经很少穿连帽衫, 但今天不一样。
潜伏行动,遮掩踪迹和样貌是必需的。
天色黝暗,在海上,虽然月光被海浪嚼碎,散漫地露在外面,一团团一片片, 但也无法照亮这艘小船。
罗西南迪抬头看她, 一时觉得她好像在生气,一时又觉得好像是在着急。
但仔细看, 又好像什么都不对, 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
……竟然有点搞不清楚小桃在想什么了呢。
罗西南迪为这一发现轻轻抿唇。
高杉桃的情绪是公认的好猜——不是她的想法,而是情绪。
她这个人,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虽然罗西南迪从没见过她哭,但也知道如果真到了情绪上涌的那一步,她必然是不会为了面子之类无用的东西强忍的。
现在却有些读不出来了。
他压住心里翻涌的思绪,冷静地向她告知现在的情况:“……处刑时间是明天早晨, 到时候最受关注的一定是海湾广场——处刑台在那里,白胡子海贼团就一定会出现在那里。”
“所以民用港口反而会缺少人手,就像现在这样。”他低声说,“到时候你就乘这船离开。”
仓库里已经塞满了他和那几个人今天紧急采购、搬运的物资,不管是牙刷牙膏洗脸巾还是米面粮油各色食材,都够高杉桃吃半个月的。
以她的开船速度,半个月都已经路过十个岛屿了。
“……等到前方有枪声,说明开战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你就出发。”
他说完这些,总算把心里那块大石头放下。
虽然未必会像他们设想的那样顺利,但至少把计划和安排都告诉高杉桃了。
只要她知道一个小缺口,就能撕出一条生路,这是罗西南迪无论何时都愿意相信的。
高杉桃摸了摸手边的船舷。
不是什么好木头——虽然她不会造船,但坐了这么多船,她知道什么样的木头造船最好。
反正不是这种她轻轻一捏就会留下凹痕的木头。
“阿桃,你有没有在听?”罗西南迪暗暗叹气。
想以前她任性起来觉得无力招架,现在她不吱声,又觉得还是以前好。
高杉桃抬头看他。
绿眼睛像一双幽冥鬼灯,竟然让罗西南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虽然不大明显,但肯定还在生气。
罗西南迪知道这不是他造成的,很快平静下来,语气也没有变化:“有人、不少人,担心你的情况,想知道你的去向。”
他说:“但之前一直联系不上你,找到我这里,我也只是拣了一些能说的东西告诉他们。”
但那些人个个聪明绝顶,只言片语也能猜出许多。
更何况高杉桃持续不露面,难道这么久了她一点事情都没闹出来吗?
这已经奇怪至极。
“要说的话,马尔高从来没有联系过。”
高杉桃这时才慢慢微笑起来:“嗯,应该的,他肯定是害怕连累我。”
陆风从船尾吹来,她的长发往海的方向飘去。
月光盈盈,但怎么也不比发丝雪白透亮,衬得她脸颊几乎透明。
颜色缤纷的洞爷湖也被这密不透风的雪白遮盖,不像平时俏皮可爱,反而有了几分肃杀气质。
罗西南迪向后撤了半步,方便他仔细端详面前这个人。
……她想做什么呢?
报复?埋伏在萨卡斯基先生家门口,等他从海湾广场回来就绊他个狗吃屎,拍照发给摩尔冈斯让海军本部颜面扫地?
出击?直接把蛋头岛拆个粉碎,那些一模一样还未开启的人形兵器,不管是什么材料什么特质,都让她亲手斩成碎片?
都有可能,都不是什么很好的未来。
其中最糟糕的……当然也有。
只是罗西南迪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深想。
他、埃尔文、斯摩格和达斯琪都是如此,宁可在港口为她准备好出逃船只,也不愿去假设她会留下来的可能。
因为她如果要留下,就只意味着一件事……
罗西南迪这一次不再避开她的双眼,反而直勾勾看了过去。
高杉桃与他对视。
目光相触,罗西南迪心微微一沉。
或许……不是或许!
他一下泄了气,摆摆手,两眼转开,去看旁边灰色的碎石滩。
高杉桃却笑了:“我又不会强迫你帮我,罗西南迪。”
“话不是这样说。”
罗西南迪只是闷闷的反驳一句,再想开口,却又总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要一张口,他肯定不想她以身涉险,肯定要设法劝阻。
但这不会是她想听到的。
即便是“为她好”,罗西南迪想,他果然还是不想让阿桃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
他从她这里得到太多支持、关爱和快乐,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这个机会就在眼前的话……
哪怕是付出一切作为代价,他也是想要回报一二的。
高杉桃等他沉默下去,直接了当说:“我不方便行动,所以只能麻烦你去跟达思琪他们讲,我暂时没打算要逃跑——”
“我要去、救艾斯!”
罗西南迪也不意外,点点头:“那我也一起……”
“不行。”
高杉桃坐直身子——她比罗西南迪要矮,而且是矮不少,所以要看他的眼睛,必须要抬头。
“你和他有什么很深的交情吗?”她轻声说,“没有的话,如果只是因为想要帮我,我不会答应。”
“你、你怎么这么……”
罗西南迪甚至有些生气了,把如此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生气上,他对自己也感到不满,却控制不了心情:“总是想要一个人做到所有事!为什么总是这样呢?明明我们都愿意帮你,愿意顶着最大的风险帮助你——”
“不管你是要逃跑还是要去广场大闹一通,不管你是要跟谁对着干,我都愿意跟你一起,但你为什么总是、总是——!!”
总是这样,不肯把性命交给其他人,哪怕只是一点点。
前辈也好,同伴也好,从来没有人得到过她百分百的信赖和托付吧?
不是说她有多孤傲,而是……
罗西南迪的眼睫在湿润的风中发颤,湿漉漉地黏在一起。
她也懂得分工合作,也知道应该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但一到紧要关头,就像现在这样。
让人连伸手帮她一把的余地都没有。
“嗯,我就是这样的。”
高杉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很灿烂,像平时那样,伸手去揉他的脸和头发:“别这么严肃嘛罗西!只是去插一脚而已,我又不会死!”
“那可说不定……”罗西南迪轻声嘟囔。
“喂!”
高杉桃想了想,退了一步:“这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罗西南迪还是皱着眉,但没有之前那样生气了。
“一个,我一定不会死在顶上战争里的秘密。”高杉桃笑嘻嘻说,“但你要答应我,知道以后不能更生气哦!”
*
此时,距离波特卡斯·D·艾斯的公开处刑,还有不到八小时。
*
翌日,下午一点,海军本部海湾广场前。
原本波涛汹涌、船只汇集的海湾广场港口,此时竟然一片冰封。
这在四季如春的海军本部,是几乎不可能见到的场景。
从逻辑上讲,似乎又可以接受,毕竟这里驻守着一位冰属性的大将。
但究竟是什么让他凶性大发,竟然不顾交通顺畅和人员安危将这一处海水尽数冻成冰块?
全世界的小编都很好奇,全世界的镜头聚焦于此。
此时此刻,无论其他地方在发生着怎样的事,都无人关心。
能够接通线路的岛屿,无一不是将投影电话虫内置画面投放到最大的屏幕上,尽可能让更多的人能够看见。
这毕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型战争——正义力量的巅峰,海军本部VS四皇之一,白胡子海贼团!!
从开战到现在已经过去接近四个小时,不论是海军还是海贼,都已经迎来了精力的极限。
镜头所及的每一张面孔,却无一不是红润极了,两眼放光,让人怀疑他们的身体是否还健康。
但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却能明白,这正是因为每一个战士都全情投入在属于自己,也属于这个时代的最伟大战斗之中,兴奋、恐惧,以及……
快感。
杀人的快感、即将被杀的快感。
使他们同时迎来了情绪的顶点。
听上去或许很扭曲,但事实就是这样。
在战场之中,人对自我的感知迎来了最低谷。
被四周的氛围裹挟,被自己那聊胜于无的义务、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边缘感裹挟,使得人命在众人眼里,竟然成了最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东西。
至于屏幕前的诸位,当然是比战场之中的人们更加冷静。
但有没有比他们看得更明白,那又是另一回事。
“……刚刚那个小子到底是谁?镜头晃一眼就过去了,我还没看清楚脸呢。”
“好像是草帽小子路飞,你忘了?之前大闹七水之都,好像还打败了原本的七武海,那个克洛克达尔呢!”
“啊!我有印象!那他怎么来了?大闹七水之都、今天又来挑战海军本部,下一站该不会是深海大监狱吧?”
“你怎么知道他没做过?……但他来这里是为什么?”
是啊,他来这里是为什么?
蛋糕岛本岛,夏洛特家族不会错过这样的大事,正齐聚一堂观看这场战争的直播。
“卡塔库栗哥哥你说呢?你们不是见过吗?”焦糖布丁问。
“见过,但是不熟,我甚至没跟他说过几句话。”
卡塔库栗盯着屏幕上的那张脸。
海军直播对镜头的处理还算专业,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大多时候都切走了对自己形象不利的那一面,但至少也算个正式信息来源。
“……啊!怎么回事?”焦糖布丁忽然尖叫,“电话虫坏了?”
不止蛋糕岛,世界各处的观众们忽然发现,原本畅通无阻的线路忽然出现了故障。
那些设备齐全,每个视角都能投影的地方还好,像那些别无选择,只能接通一条线路的,早早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原本还在放映顶上战争现场直播的屏幕,现在只剩下接触不良的雪花。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去修一下?”
“我会修手表……”
“那有什么用啊!!修电话虫应该得请生物学家来吧!”
“快看——那个屏幕上还是有画面的,能显示!没坏!”
距离马林佛多不过一步之遥的香波地群岛上,人们的目光伴随着一声尖叫,纷纷投向角落里那个唯独没坏的显示屏。
这张显示屏会放在角落,是因为从之前开始,不知为什么就老是放映一些没人关心的画面。
不管是那个顶着大红鼻头的蓝发男人,还是那些穿着囚服的逃狱犯人,都跟这场战争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压根没人想看啊!
于是就挪到角落里,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唯一能看的画面。
这实在让观众们心烦。
“你倒是拍一下白胡子啊!你拍你的红鼻头做什么?!”
“实在不行,一定要拍点什么红色的,你也拍拍萨卡斯基大将吧!让我们看看他在干嘛呀!!”
“这家伙根本不会转播啊,电话虫怎么落到他手里的??”
蛋糕岛上的夏洛特一家人好歹还有得看,将唯一有画面的屏幕挪到中间。
因为信息有限,反而更加聚精会神起来,恨不得把每个细节都嚼碎了咽下去,品出千里之外的马林佛多正在发生什么。
卡塔库栗半眯着眼,嘴里嚼着脆脆的糖豆,心中不紧不慢分析着局势。
海军摆明了要在今天对艾斯痛下杀手,既然做成了公开处刑,那就要把这件事办成铁案——艾斯是非死不可的。
因此白胡子海贼团来一个他们就杀一个,来一对他们就杀一双,只要对面不停止反抗,他们就一个都不会放过。
对白胡子海贼团来说,他们最重要的目的是营救自己的伙伴,挡在眼前的不管是谁都不会手软。
处刑台上镇守的是战国、卡普,台下是三大将。
再往地面上看,站着鹤为首的一干中坚人员。
与此同时,巨人中将们和本部中将以环形的站位,顺着海湾广场的弧度形成了一道防线。
海贼们则要从海面出发,击败这一道道防线,再进一步入侵到处刑台前的小广场上,才算初步胜利。
这孤单的电话虫零零碎碎播了些内容,倒也让卡塔库栗从红鼻头的缝隙里看见过两次可能性。
体型巨大的小奥兹。他都不用踏足处刑台前的广场,只要在岸边伸直手臂,几乎就能把艾斯抓住;
从空中另辟蹊径的马尔高。要不是卡普这个作弊器一般的存在镇守在艾斯身边,他说不定已经把那个雀斑小子带走了;
最后嘛,就是这个不走寻常路的草帽小子。
半途空降战局,莽着一股非要把人救下来不可的劲头,在白胡子一方的鼎力支持下,竟然也奇迹般绕过了层层阻拦,抵达过处刑台下。
只是个人实力不济,黄猿一脚就能给他踹回海上去。
眼看打得最上头的两方人马已经出现了大量的伤亡,作为中间力量的七武海倒还算稳得住。
卡塔库栗在心中盘算,除了那个人人都知道他很弱的洋葱头被甚平一拳ko,其他几个基本作壁上观,没有动真格。
这基本就是战争的几大势力格局了。
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高杉桃呢?
她不会不出现的。
卡塔库栗虽然已经很久没跟她联系上,但或许正因如此,他无比确信这一点。
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这件事与她有关,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那么她就一定会做。
焦糖布丁倒是有不同意见:“不管那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是海军,没错吧?那她就会站在海军的那一边啊,就算不出手,也不会破坏海军的计划吧?”
毕竟从局外的视野看来,目前海军其实隐隐占了上风——他们的刺杀白胡子作战已经成功。
兵不血刃重创对方大将,要说不那么光明正大,确实是和海军自己的形象不大相符,但看结果,也确实把他们往胜利的旗帜下大大推进一步。
要逆风翻盘,这靠的可不是一时的幸运。
卡塔库栗百无聊赖地又抓一把糖豆塞进嘴里。
好吧,好吧,她不出现,看看这个草帽小子也不错。
被那三个怪物毫不留情地扔回原处,一切靠近处刑台的努力白费后,你又会怎么做呢?
路飞再一次站起。
仿佛不知疲倦,向着处刑台前的广场上冲去。
他的动作已经因为精力过度消耗而变形——当然,即使不变形,结果也不会发生变化。
因为镇守在处刑台下方广场前的,正是海军本部最高战力,三位大将!!
萨卡斯基没动,库赞倒是先动了。
他跟这个草帽小子,也算有缘。
要论他自己的想法,库赞未必想让他立刻马上死在自己跟前。
但战士——尤其身处队伍之中的战士,最不重要的就是自己的想法。
此时此刻,下死手一击毙命,才是正确的做法。
尖锐巨大的冰刺冲着正在飞奔的路飞扎去,他一个急刹,险险避过冰刺,皮肤被刮蹭出三道新鲜血痕,将损失降到最低。
与此同时,重心下压,两腿急速鼓胀收缩,为血管加压。
皮肤一瞬通红,开始往外冒蒸气。
二档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加速,路飞一瞬间消失在原地,又出现在距离处刑台更近的位置。
只需要再来几次闪身!!他转动眼珠,目测着距离:三次或者四次?很快的!伸手就能摸到处刑台了!就能救下艾斯了!!
不过索隆在这里就好了,他只需要挥几下刀,应该就能砍断……
“——面前有三个大将,怎么能走神呢?”
慢悠悠的声音配上快到无法辨认的动作,眼前一道金黄亮光闪过。
“绝对打不过这个人”的想法充斥了路飞的脑海。
“啊呀呀,辛苦你了,一路跑到这里来~~”
波鲁萨利诺脸上始终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抬起长腿,没有蓄力,即刻踹了出去。
被踹飞了!!——这倒不是最重要的。
路飞按着已经痛到麻木的胸腔,咬牙切齿想,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法反应!!怎么能连在半空调整姿势好好降落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还是因为没吃肉!他坚信,要是吃饱了,他才不会那么轻松就被踹飞!!
更糟糕的是,离艾斯越来越远了啊……!要抓紧!刚刚从电话虫里不是听说了吗?他们要提前对艾斯处刑——赶紧把他救下来逃走才是最重要的!
跟他的紧张焦虑不同,波鲁萨利诺回到原位,正了正领带,慢条斯理说:“这个草帽小子,还是太轻狂了呢。”
库赞瞥他:“你手下留情了?”
波鲁萨利诺盯着他笑:“你在自我介绍吗?”
两人错开视线,不再看向彼此。
倘若三大将的最后一位是个懂得察言观色,也不愿忍耐这样诡异气氛的人,那么他应该会在此时站出来调停,争取让大家齐心协力,对付那群盘踞在海湾广场的海贼。
只可惜三大将的最后一人,名叫萨卡斯基。
他从手腕处扯了两把惯用的黑皮手套,发出清脆的响声。
说话声音不大,但语气强势:“地毯式搜索,确保最后一只摄影电话虫关闭。”
身后立即有人应声:“是!”
波鲁萨利诺目送那名海兵离去,笑着问:“你觉得是时候了?老夫倒觉得还差口气呢。”
萨卡斯基不答,往前走了两步,黑手套上开始浮现花豹斑纹般的红点。
骨骼也开始膨胀,像是从骨髓之中生长出熔岩一样,看上去几乎已经脱离了人类范畴。
“——那就把这口气掐灭。”他冷冰冰说,“反正你们也坐不住了吧。”
波鲁萨利诺就笑:“要不是刚才库赞冻住的那一只莫名其妙又复活了,哪需要等这么久?”
“怪我?”库赞冷哼,“是某人的岩浆不识时务,我把人冻得好好的,你非要去解冻,我能说什么?”
三个人斗嘴归斗嘴,向四方散开,很快镇住了一方局势,稳定了海军在白胡子本人下场参战后动摇的军心。
战场就是如此,眨眼之间,瞬息万变,精彩、实在精彩!!
不管是萨卡斯基VS白胡子,还是青雉VS钻石乔兹,又或者波鲁萨利诺VS不死鸟马尔高,都是让人难以取舍的珍贵画面啊!!
该看哪个呢……喂!!红鼻子,别再直播你那张滑稽的、伤痕累累的脸了啊!!
关键时刻,之前虽然摇晃不停,但至少能看见些大人物的屏幕上,又一次出现了蓝卷发男人的面孔。
“嗨,全世界的观众朋友们……”他声音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疼的,“战争,就是这么血腥、这么残酷!但你们不用担心!!因为我,船长巴基,将会结束这一切……”
——搞什么啊这小子!!就这么想出名吗!!
世界各地的观众们怨声载道,又舍不得从边边角角透露出来的信息,只能更加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张屏幕看。
心中唉声叹气,甚至开始许愿:拜托了,老天爷,别再让我们看这张脸、这红鼻头和他的囚犯们,我们是一点也不想看了呀……
睁眼的瞬间,能不能让我们看到一张重要的、新鲜的、能对战局真正产生影响的面孔呢……?
突然。
一张女人的脸庞出现在镜头前。
突然出现,让人下意识感到陌生,但仔细一看,好像又有些眼熟。
总觉得在哪里看过?不是在身边,不是那么近的地方,而是……
她过来时似乎没有考虑距离,几乎要贴上镜头,偏偏又聚焦得很恰当,所以格外醒目。
睫毛和发丝一样雪白,瞳孔是柔美的绿。
但骨骼线条明晰,弧线也并不全是圆润饱满,整张脸上又没有笑意。
比起春风,更像春雪——以为已经回暖的天气,其实骤然冰冻,更容易损害健康。
让人生出几分不寒而栗的错觉。
假如盯着她的眼睛看,又仿佛总是带着三分笑意,让人心中觉得这是个可以亲近的对象。
“啊,这个是活的。”她说,声音透过电话虫传来,有些失真。
世界各处,那些正在通过这仅剩的一只摄像电话虫,观看顶上战争现场的人们——不论是还在喂养羊群的牧民、刚割了四百克牛肉准备回家做饭的主妇,又或是那些在新世界叱咤风云的大海贼……
不论身份地位,不论正在做着什么,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里的事。
更有甚者,腾一下站起,很是吸引了一番兄弟姐妹、同船伙伴们的注意。
香波地群岛,商店街的屋檐下。
一个戴着斑点毛绒帽的男人坐在木桶上。
周围那些或惊讶或惊喜、甚至捂着嘴开始哭的观众不同,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有些不满似的,忍不住撇了撇嘴。
……还好意思传话让他等。
再不出来,他就要等不及先走一步了。
“船长,我们要不要……咦?船长?你这是要去哪里?”
“该出航了,贝宝。”
约定的时间,到了……!
*
海军本部,海湾广场。
“巴基老哥,拜托你件事。”高杉桃没再看镜头,对周围那些“呜哇海军希望之星竟然也对巴基船长您兄妹相称!!”的鬼话恍若未闻,“一会儿麻烦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巴基仰头看……又仰了一下,脖子都发疼了,才好不容易看清她的脸:“呃……如果你能把抵在我肚子上的那把刀……没事没事!就这么抵着吧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
虽说他的四分五裂果实很能克制剑客,但这张脸他可是认识的!
高杉桃,大名鼎鼎的海军本部少将!
要说她不会武装色霸气,那是绝无可能的。
既然如此,他的果实能力也就很难派上用场了。
顶着大红鼻尖的男人乖乖点头,高杉桃这才露出一点笑:“很好。”
她站起身,幻术几乎立刻覆盖全身,将她变成一个面貌普通模糊,毫无记忆点的海军小兵。
远远眺望最高处的处刑台,艾斯完全就是一个小黑点。
但她能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心情。
有点懊悔,有点开心,有点生气,有点绝望。
嗯,很好。
高杉桃在巴基惊恐的注视下点点头。
这不是可以好好活着吗?真听话。
这之后的事,就该我来做了!
第172章 一把剑 高杉桃到底要干什么?……
大战前夜。
高杉桃好说歹说送走罗西南迪, 直接在小船上倒头睡去。
说是睡,其实就是闭眼小憩了那么两三个小时,天还没亮就爬起来赶路。
院子里用幻觉做了替身, 蒙骗看门的海兵是绰绰有余。
只要萨卡斯基先生他们没有心血来潮,检查她的情况——而这显然也不可能。
第二天就是顶上战争, 高杉桃估计他们忙得恨不得有分身术。
也正因为战争前夜,马林佛多人口突然暴增,又鱼龙混杂, 她才敢在这时候用上幻术。
从她所在的港口到海湾广场去, 要穿越大半个马林佛多。
高杉桃不敢在人前露面,虽然可以用幻觉抹去普通人的记忆,但还是那句话:万一呢?
万一撞上了能够抵挡她幻觉的海兵,万一她没能第一时间防止目击者开口,吸引了别人的注意,难道她还能把所有路过一般群众都灭口吗?
……这种反社会的事情她才不要做啦!!女主角的形象比什么都重要!!
就算她能狠下心摇身一变做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浪费的时间也十分宝贵。
与其给自己添麻烦, 还不如辛苦一些,从山林里穿梭过去。
直到走到小镇边缘, 拨开丛林再往前就是人声鼎沸的海湾广场, 高杉桃才停下来。
到这一步,反而有些麻烦了。
虽然自诩海贼王忠实读者,但她对这场战争,现在也只记得几个关键节点。
什么奥兹的死、白胡子被刺、路飞天降,诸如此类。
要说发生的先后顺序,或者哪件事和哪件事是同时发生的,这个她确实不大清楚。
为了避免产生误会,先躲在旁边灌木丛里观察了片刻。
路飞已经来了?高杉桃一眼就看见广场上明黄的身影。
怪不得滑雪都爱穿鲜艳的颜色, 实在很显眼!根本不用找,视网膜已经自动锁定了。
哎呀,被打了!打得好惨!
她不大忍心地挪开视线,很快在路飞旁边找到了几个七武海。
这群人虽然各有目的,来到战场之上,却隐隐形成联系,没有离开彼此太远。
海军有海军的立场,海贼有海贼的立场,而七武海幸存的几个在编人员,竟然也能在这片战场上算成是同伙了。
汉库克在这里完全是碾压局嘛,啊,踹了斯摩格一脚,踹得好!!米霍克又放水……
高杉桃的目光往下,是还在快跑,想要涌上处刑台前广场的白胡子海贼团;
往上,则是处刑台和周边围绕着的海军战力。
……根本看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时间点!!
算了,还是看看主角——看看路飞!
对啊!要观察现在是什么时间点,观察主角才是最有效的嘛!
她又一次找到那个明黄色人影,哇,怎么已经趴下了?没事吧?
路飞身上有伤,气息也比平时微弱许多,看上去相当疲惫,眼皮都耷拉下来了。
那么距离他真正抵达艾斯面前,应该还有段时间……?
高杉桃犹疑着接近海湾广场靠近马林佛多小镇的弯角,一边走,一边又找了几个参照物。
萨卡斯基气势汹汹,烈焰岩浆拳像地狱里狂吠着冲出来的三头犬,直奔手持长刀的白胡子而去;
另一边,波鲁萨利诺也和马尔高对上了——马尔高!看上去好精神啊!怎么一点伤都没有,你该不会也在摸鱼吧!
库赞没见到,不过也不重要。
高杉桃想,只要他没有镇守在处刑台下,这就是个很好的时机。
路飞在调整状态,三大将被引开,各自分散作战,这意味着什么?
海贼没有取得什么大的进展,海军也没有因此而紧绷起来,草木皆兵
——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处刑台当然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但战争一开始,人们自然会更加关注近在眼前的敌人。
众人的注意力分散的瞬间,就是她行动的时刻!!
转瞬之间,高杉桃已经定下了主要作战方针:惊动的人越少越好,尽快靠近处刑台,最好避免跟三个大将的正面冲突!!
所以,这短暂的胶着状态,再延长一些吧!!
就在此时,眼前一个黑白条纹的身影飞快闪过。
高杉桃卡壳一瞬。
…………斑、斑马?
蓝马尾斑马??
蓝马尾斑马之后,一串形状大小各异的斑马又紧跟着……哦,不是斑马啊!是囚犯啊!!
等蓝马尾转过脸来,那熟悉的大红鼻头,那熟悉的自信身姿!
高杉桃眼睛一亮!
小丑巴基!!
一个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男人,莫名其妙被搅进这场战争,又莫名其妙地夹缝里存活了下来!
这份运气,正是她现在很需要的呀!
高杉桃立刻冲了上去,轻松把他拦截下来,无意间让自己的脸出现在了转播的镜头之中——也让许多人差点儿被呛死。
光是香波地群岛,被酒呛到的人就已经数不过来。
“喂,德雷克,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端端的吗?”
被点名的恐龙男勉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气,并没搭理旁边问话的人。
看上去还算镇定吧?其实不然,他连恐龙的形态都维持不住了,飞快变回人类模样。
深蓝的套装很吻合他的身形,明明在定制的时候留有余地,此时却几乎箍不住他刚健的肌肉。
乌尔基不再追问,站在旁边打量他,脸上带笑,心里却奇怪。
动物系能力者,他也见过几个,这是情绪控制不住的征兆啊……?虽然这位德雷克表现并不明显……
但,怎么回事?
是因为刚刚那个女人?海军少将?
高杉桃嘛,他们这些千里迢迢来到香波地群岛的海贼,在四海之内也算小有名气,小有见识,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但那位少将大人最近一段时间销声匿迹,还以为她出什么事了,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不,也不能说是好端端的吧~”穿鲜红长袖的长辫男人跳到两人身后的屋顶上。
微笑之间,露出来的牙齿是钢琴黑白键的模样。
虽然“海鸣”阿普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但这会儿只是蹲在墙头,并没立刻出手。
乌尔基看他一眼,也没有主动发起攻击,只听他说。
“你们看,她甚至连海军的大衣都没穿呢。”阿普吹了一小段悦耳的口哨,“这可是,海军与海贼的最大战场啊。”
乌尔基被他一语点破,意识到了那股不上不下的违和感。
要说着装规范要求严格,对于将校级别以下,不能以军官相称的海兵们来讲,确实如此。
统一的制服,能够更好地强调对集体的归属和对上级的服从。
然而军衔越高,就享有着越大的穿衣自由了,没见广场上一片五颜六色、乱七八糟嘛。
明明可以行使,却无视了这份权利的,整个海军之中屈指可数,最明显的就是元帅战国。
即便站在顶点,或者说,正因站在顶点,他的制服反而是穿得最规整的。
由此,也可见他这个人的作风,乃至在他领导下的海军大致方针如何。
然而不论大家如何在私服上绞尽脑汁进行搭配,彰显自己的时尚品味、穿衣风格,都会不约而同留下一些彰显海军身份的单品。
不论是帽子、徽章,还是佩剑、长靴,都留有一扇让人窥见海军身份的窗口。
其中最受欢迎的,还得是海军大衣。
雪白的布料,金色肩章上用不同颜色和品质的宝石彰显军衔,背后有书法正义二字,有的款式是绣上去的,有的款式是印上去的,有的是自己突发奇想手写的。
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材质,什么样的设计,只要看见这样的大衣,都知道这是一名海军。
然而高杉桃——出现在摄像头里的这位海军少将,浑身上下,却并没有任何可以彰显她海军身份的东西。
等等……
乌尔基眼珠一转:“德雷克,该不会你要后继有人了吧?”
阿普一听,眉开眼笑,轻飘飘甩着自己的袖子:“你说话可真难听,怪僧。”
谁不知道面前这位德雷克少将是从海军叛逃出来当海贼的?这种身份,实在说不上好。
放在海贼这里,人家觉得他刻板严肃,没心性没志气,是从敌窝里钻出来的;
放在海军那里,更比寻常海贼还要招人厌恶。
乌尔基这么说,不就是觉得那位高杉少将也已经立场不坚定,很有可能叛逃吗?
嚯!果然挨揍了,也不亏他的。
这三人发现的细节,很多其他观众也都发现了。
不如说,现在除了身在战场之中,无法观看直播的人,其他观众几乎多少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那张脸,跟海军的捆绑太深了。”
和之国,鬼之岛中心的一间卧室里,烬低声说。
卧室里的布局简直像是什么监听部门的集散中心,四处摆满了电话虫。
只看品种,那还是普通通话电话虫跟防窃听电话虫最多,但投影电话虫也不遑多让。
他这间卧室是和风装修,白色长卷发的男人坐在榻榻米靠后的位置,面前挂了五个特大幕布,现在只有正中间那一个还有画面。
东倒西歪,间或露出一点高杉桃的脸。
她看上去心情一般呢。
说来也巧,正是因为之前不管如何都联系不上她,从罗西南迪那里也只能得到语焉不详的消息,让烬对她的处境很是疑虑。
因此在电话虫上费了不少力气,从号称“没有任何手段能够窃取本电话虫发射出的信号”的最新款,到“经典的才是最好的我们的选择值得信赖”的经典款,以及各色开发出独特功能的电话虫,全都买了个遍。
堆在房间里,一点用处都没有派上。
直到今天。
……不管怎么说,至少能让烬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直播了嘛。
他不喜欢跟别人扎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除了偶尔奎因犯贱找揍,来挑衅他,其余人大多不会来找他。
即便今天是顶上战争的好日子也是一样。
不论海军和白胡子海贼团谁元气大伤,对他们都是好事呢。
烬拆了他的面罩、头套,一向一丝不苟的黑衣也解开两颗纽扣,露出一小截锁骨。
手指轻轻抚摸着小麦色脸颊上的花环纹样。
好像又并不是在抚摸那一处的皮肤,反而像是在摸着别的什么东西。
“……正因为她的形象跟海军捆绑得太深了,只要稍微有一丁点出入,就很容易让人察觉。”
察觉什么呢?
烬那双暗红的眼睛都快亮成血红色了。
他不能不兴奋,从第一天相遇,他就处心积虑想把高杉桃拐来百兽海贼团给凯多大哥打工——话是这么说,但黑色玛利亚听了之后捂着嘴笑个不停。
“烬大人。”那女人柔声细气地说出让人生气的话,“这好像不是因为凯多大人的心愿呢。”
“您对她如此执着,难道不是因为希望每天都见到她,而不用担心是否有哪一天就要跟她分离吗?”
那天黑色玛利亚手底下管理的游廓在暴雨中燃烧了起来,这是不重要的后话,暂且不提。
总之,在屏幕上隐约察觉到高杉桃似乎对海军产生了隔阂,没有人比烬更高兴了。
他简直想立刻飞去海军本部,理智又告诉他这样行不通。
先不说他的现身会不会视作百兽海贼团对白胡子海贼团的支援,首要一点,就是他还得时刻从直播里确认高杉桃的情况。
更何况,万一她并不需要帮忙呢?贸然过去,反而起了反作用,不利于邀请她加入百兽海贼团。
烬这样想着,将自己的性子安抚下来。
还是再等一等,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高杉桃到底要干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巴基也很想知道。
他被高杉桃擒在手里,马尾一甩一甩,哭丧着脸,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
他一路的好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
被关在深海大监狱的时候,他没有哭;
被草帽小子自说自话放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哭;
被一群蠢货囚犯误以为是实力强大的救世主,他也没有哭;
——直到现在,他终于快哭了。
“……姐,我叫你姐行吗?高杉少将,高杉大姐头!你想干嘛?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你倒是说呀——”他颤抖着声音发问了。
鼓起勇气,闭着眼睛,声音很响亮。
就算下一秒被一剑刺穿,也值了!至少得让他死个明白吧?
但高杉桃没搭理他。
巴基睁开一只眼睛偷看,却像是真被刺中了一样,立刻弹开一截。
高杉桃又费力把他捞回来,奇怪地扭头:“你干嘛?你吃的是四分五裂果实,不是弹簧果实吧?”
巴基赔着笑脸:“哈哈!真是个有趣的玩笑,让我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
高杉桃翻了个白眼,不再看他。
巴基砸吧一下嘴。
她看上去——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就像一把剑。
巴基甚至这个比喻不大合适,因为高杉桃比他高大许多。
一想到刀和剑,人们心中联想的往往是能挂在自己腰间的,虽然未必小巧,但必然细、窄、长,锐利。
银光闪烁,见血封喉。
……但无端端的,面前这女人竟然完全符合他能想到的所有特点。
她的面孔,她站立的姿势,她周身的气质。
都让巴基感到一种异样的冷淡和锐利。
之所以觉得异样,是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和无数疯传的流言中,这位高杉少将似乎不是这样的性子。
但面前的高杉桃,却表现出来了这样的特质。
像一把剑。
该怎么说呢……?巴基见过很多剑。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人,他前任的船长和副船长,还有他现在的伙伴,都用剑、用刀,用那些危险的兵器夺走敌人的性命。
他看着高杉桃,想到的却不是那些传统工匠打造的武士刀,也不是他见过的那些西洋剑,反而是一种更细长,更对称,也更尖锐——
一往无前的东西。
他说不上来,但他觉得那才是最正确的化身。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高杉桃松了手,任由他跳到地上,“我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你要是有自己的打算,就现在分开吧!”
说完,她继续朝处刑台的方向前进。
巴基又想跟上去,又害怕跟上去,一时之间,卡在原地进退两难。
“老大!咱们干嘛非得听那女人指挥?以您的实力,完全可以在这片混乱之中,干出一番大事业……”
“对啊老大!虽然我感觉那个少将不是什么坏蛋,但全听她的,也太憋屈了!还不如让她听咱们的呢!!”
巴基不耐烦地摆手:“你们懂什么?!”
他自己是什么实力,他心里有数啊!!
一开始还有点浑水摸鱼、渔翁得利的打算,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这片海湾广场上,人命完全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巴基怎么能把自己的性命就这样野蛮地抛掷在这里呢?
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宝藏,但要是没了命,又要怎么享受谋夺宝藏的快乐啊!!
要是跟在她身边……
这位少将大人的实力是众所周知的,只要她肯分心保护那么一两下,就能保证自己安全无虞。
但问题就在于,她肯不肯保护那一两下呀——!!
巴基一咬牙,心想,赌了!!
反正她之前还说有求于自己呢,以她的名声,不可能就这么让他死掉吧?
比起坐以待毙,不如就这么跟上!!
他一跟上,摄像头也跟上了,电话虫也跟上了。
追随着高杉桃的背影,就这么一路从人群中入侵过去。
屏幕前的观众们一时奇怪,为什么没人理会她这张鼎鼎有名的面孔,一时又为她灵活的走位而惊讶。
但无论是什么想法,到最后都演变成了如出一辙的紧张和期待。
这样一个家伙,到底要在这片战场上做些什么,又会对战局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高杉桃见他最后还是跟了过来,稍微有点惊讶——没想到他的胆小还挺薛定谔的。
不过嘛,之前说有事要他帮忙,也不完全是信口开河。
巴基自己暂且不说,他手底下一干热血沸腾的小囚犯,还是很好用的。
有他们开路,分在高杉桃身上的目光就会更少。
刚刚在丛林里从上往下看这片广场的时候,就已经大得叫人绝望,更不用说她现在身处其中。
虽然高杉桃给自己套了一层幻觉,能让她在别人眼里看上去只是个普通小兵,但这幻觉一来骗不过电话虫,二来骗不过见闻色比她更高强的人。
对她更熟悉一些的强者们,恐怕连见闻色都用不上,凭直觉就能发现不对。
所以越接近处刑台,越需要其他人来引开海军们的视线,巴基的帮助是很重要的。
她屏息凝神,以一个不足以引起重视的速度,朝着处刑台靠近过去。
路飞,拜托了!再安静一会儿吧!
老爹、马尔高、还有一堆叫不出名字来的队长们,拜托了!再扛一会儿吧!!
她在脑海中复现了一下海湾广场的俯瞰图,稍稍一对照,发现自己目前身处的位置是东侧的弧线正中。
要接近处刑台,最短距离里至少要经过两个巨人中将,一个哨塔。
当然,还有零零散散守在附近的几个七武海。
高杉桃乍然看过去,跟她相熟的汉库克、米霍克都不在这边,反而是从监狱出来没多久的甚平站在那里……糟糕,他看过来了!
那倒三角形状的蓝色鲸鲨鱼人把圆眼睛一瞪,高杉桃立刻知道他是看穿了自己的幻术伪装。
万幸,这是甚平,不是多弗朗明哥。
对面那只鱼人只是盯着她看了两秒,稍微拧了拧眉,很快就转开脑袋。
虽说高杉桃感觉他很想再往这里看一眼,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还好、还好!没有暴露!
甚平,Good Job!!
她松一口气,继续半挟持着巴基,跟他那群囚犯一起,朝着处刑台前进。
她们走的这条路线没那么多人,代价是距离主战场很远。
囚犯吸引视线——很好,巨人中将转头了!
高杉桃轻巧地从她们脚下跃过,顶着海军小兵的脸,又从哨塔的监视下蒙混过去。
——快了、快了!!
她深吸一口气——已经能看清鹤中将的耳环了!!
这群守在处刑台附近,寸步不离的海军,论战力不像三大将那样暴烈,但实力也相当可观。
好在这时候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了视线,一直没有回头……咦?
她忽然=口=了。
时间倒回十五分钟前。
已然筋疲力竭的路飞,向人妖王伊万科夫寻求了一针消耗寿命、换取精力的荷尔蒙注射,又一次向前冲去。
随着他的入侵,处刑台前,那片亘古不变的岩石地砖,似乎也因为沉重的脚步而咕噜咕噜冒起泡来。
当然,岩石是不会冒泡泡的,只见那片坚硬的地砖忽然像被赋予了生命,又像刚充满气的气球人,一左一右,摇晃起来。
笔直而柔软的岩石长带拔地而起,从广场地面到处刑台边,搭起一条十分陡峭,但切实存在的前路。
与此同时,海贼们的欢呼声浪一波一波涌了过来。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三大将都已经不在处刑台前!!
此时此刻,能够接近艾斯的、距离他最近的,有且只有他的弟弟路飞一个人!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即便豁出这条命,他们也一定要把自己的同伴、自己的家人,从那座寒光闪闪的处刑台上救下来!!
但就在处刑台后方不远处的高杉桃差点昏迷过去。
路飞——!!你小子,怎么突然又精神起来了啊!!
也不是说我就更希望你半死不活趴在那里啦……但是现在,你这么一闹,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了好不好!!
高杉桃倒吸一口凉气。
不好。
有人过来了。
她一个人倒是能藏得住,问题是周围还有巴基和他的囚犯朋友们,这就很难完全藏匿了。
那是个很普通的海军士兵,高杉桃对他的脸毫无印象。
并没有特殊的能力,也没有高于常人的地位,穿标准的海军制服,脖子上用银链串起一枚戒指……
他手里握着枪杆,手指虚虚扣在扳机上,时刻警惕。
是个尽忠职守的士兵。
高杉桃动了动手指。
一刀了结他?幻术控制他?一拳打晕他?
……没办法了。
但她正要动手时,耳边闪过三只匕首。
“对付海军,应该是海贼的事啊!哇哈哈哈哈——!!”
巴基的声音很狂妄:“小弟们——表现的时候到了——!!这里可是处刑台前,除了我们,今天还没有人抵达这里呢!!”
囚犯们狂热地呼应着,举起手里的兵器就冲了上去。
鹤回头看了过来。她是除了战国、卡普之外的最后一道防线,这时当然义不容辞。
但囚犯们人数众多,前赴后继,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其他。
“——老子可不是要帮你!!”巴基的声音已经很远,“你玩剑的样子,有点像我很讨厌的一个人!所以你欠我一个人情,就等于他欠我一个人情!听见没有!!”
他没听见高杉桃的回答,不过也已经不重要了。
“上啊——消灭海军——名扬四海——!!”
“小丑巴基大人!!我们永远追随你!!!”
这一群人将处刑台脚下的海军冲散,高杉桃再度从暴露的边缘回到安全区。
这时,只需要抬起头,就能看见艾斯的背影了。
那么现在……
究竟是直接冲上去,还是等那个虽然不懂制定计划,但是很懂破坏别人计划的臭小子先行一步呢……?
第173章 撤退路线 海军小兵、参上!!……
高杉桃此时正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通用海军小兵面孔, 靠在距离处刑台最近的一座哨塔底下,观察前方广场的情形。
始料未及。
她现在满脑子就是这四个字。
实在是战争这种事情,没有人会按照时间表来:10:00-11:00两军对垒, 11:00-12:00吃个午饭,12:00-13:00睡个午觉, 13:00点起床之后,诶嘿,咱们再开始打斗……没有人会这样打仗的好吗!!没有!!!
路飞的突发行动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但也没有办法, 必须把现在的情况完全考虑进去……
她抬头一看,路飞正准备对他爷爷卡普重拳出击……嗯?等等,什么东西在靠近?
一阵凉意由远及近。
高杉桃以为是库赞来了,吓得赶紧要套武装色霸气,结果发现公式套错了——不是库赞,是库赞的受害者。
这张脸她还是认识的, 白胡子海贼团三番队队长, 钻石乔兹!
这身壮腿细的大汉此时正朝哨塔的方向滑行过来,看上去像是被人一脚踹飞了。
不过半边身体都被冻住, 脸也被冻了一大半, 说话都不大利索。
这要是撞上什么硬物直接碎掉,那下半辈子也是很有指望了——深海大监狱包吃住是没问题的。
即便如此,乔兹看清她的海军外观后,还是下意识将能活动的半边钻石化,想要给这位海军小兵一次重击,让她知道就算是虎落平阳也轮不到犬欺……
好吧!
高杉桃也没办法,她本来还想自己做决定,但情势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艾斯暂且不急, 她得先把大家的退路清出来才对。
所谓退路,在大海上,当然就是船啦!
除了船,还有足以支撑船开动的人手……别的不说,乔兹、白胡子和马尔高,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吧?
决定一下,她的神情顿时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说不上来是瞳孔露出来得少了,还是眼白露出来得多了,原本还神采奕奕的双眼,忽然冷了下来。
面对那能跟米霍克对垒的“绝对防御”金刚钻,不闪不避,反而迎头直上!
“鹤中将,那边好像有个小兵被‘钻石’乔兹盯上了,是否要援助……”
“别说傻话!!”鹤也是分身乏术,“守住处刑台!不能让‘火拳’艾斯被营救出去!!”
囚犯的实力不高不低,卡在一个无视不了的位置,又人数众多,像野草一样割一茬长一茬。
鹤在这里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来的余力去解救一个被白胡子旗下队长盯上的小兵呢?
因此,也就错过了这其貌不扬的小兵单手把乔兹抓起来,扔保龄球那样甩出去的惊奇场景。
一半钻石一半冰,乔兹简直亮晶晶。
高杉桃紧随其后,摆出一副“你小子被我盯上了哼哼军功我来啦!”的表情,提刀追赶上去。
幻术在身上套了一层又一层,确保【平庸小兵】皮肤能一直使用。
以她的见闻色水平,混杂在人群中,只要没引起那三人的注意,基本算是如履平地。
其他人看见她,也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海军小兵,抽空给上一刀,能不能刺中也不在乎,扭头又去对付新的敌人。
她从战场之间穿梭而过,速度很快,立刻就混入人群中。
被鹤搓洗干净晾起来的巴基飘飘荡荡等待小弟救援,抬头正好看见她跑走,还觉得奇怪。
这种场面,可不是一般人能娴熟应付的啊。
但这家伙……
怎么看上去像是经验很丰富的样子啊??这可是战争啊!!十万海军对白胡子大船团,是规模巨大到在历史书上都翻不出第二例的战争啊!!
咦?所以她其实是个战争狂魔是吗?那种狞笑着欻欻给人两刀的变态……?
高杉桃要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恐怕要得意地抬一抬下巴了。
开会,她到现在也没熟练起来;
做汇报,她到现在也没自如起来;
但战争嘛……那真是老本行哇!
倒不是说她整天发动战争,或者很享受战争,但至少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的行动是很自如的——至少她不会为那些倒在脚边,挣扎着从喉咙里咕噜出血浆的人停步。
要尽量少的在路途中发生冲突,快速抵达自己的战略目标,这可不是光靠快就能够完成的事。
在她闷头往前跑的同时,周围忽然传来一圈一圈尖叫、欢呼的声浪。
……好啦好啦,知道啦,多半是路飞把艾斯给救出来了。
他手里虽然没钥匙,但处刑的士兵之一被蜡烛果实能力者Mr.3顶替了。
那家伙最大的功能,一是防御,二是开锁,或者说造假。
就这样解开了海楼石手铐,那之后自然系的犯人就没有那么好抓了。
很好!很有精神!——她更得抓紧了!!
先把乔兹甩到白胡子海贼团的船上,顺道把白胡子的伤治疗一下,然后把被黄猿抓住正在蹂躏的马尔高解放出来,再去确认艾斯的情况……哎呀,很忙的好不好!!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
高杉桃虽然还没屋漏,但眼前突然一暗。
抬头才发现,是天空之中不知什么时候被镭射激光刺出一道血色的光柱。
和平主义者!!
她看这群大熊模样的机器人,居然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心想咱们都是一家人,就别自相残杀了吧?
哦,指的是高杉桃不杀熊的意思。
抬手就是一个地爆天星,岩石把偌大的机器人包起来升空。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半空中的岩石球吸引,她一脚把乔兹踢飞,自己也朝相同方向飞掠过去。
刚走不久,身后时而涌来一阵热浪,时而刮来一阵寒风。
高杉桃懒得回头,心中猜测,是不是艾斯跟库赞杠上了。
这两个人早年在阿拉巴斯坦还见过两面,时移世易,身份与处境的转变竟然莫测到如此地步。
她没空感叹,脚步不停。
换了任何人在这里,恐怕都不敢停下,哪怕一秒——有谁不知道,被救下来只是第一步?
只要没能出海离开马林佛多,就不算胜利。
她动作再慢一点,艾斯多半立刻就要把这条命还给海军本部了。
好在□□球版乔兹滚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出来她的意图,连一开始的抵抗都没了,甚至核心用力,顺着高杉桃的意思往前滚动。
很快,两人眼前就依次出现了莫比迪克号船头那只鲸鱼。
高杉桃低声说:“一会儿我给你一脚,然后在你身上借一下力,乔兹老哥,别介意啊!”
乔兹:“……”
乔兹:“你到底是谁?”
高杉桃没回答,给了他一脚。
原本在地上滚得好好的乔兹立刻腾空而起,在空中折射出璀璨的七色光,简直像一场盛大的白日焰火表演。
莫比迪克号附近的海贼们一片惊呼,就连不远处的白胡子也回头看过来。
……搞什么,马戏团?
他拧眉,擦去嘴角的血:“我可不知道,我的海贼团,什么时候沦为跟那个红发小子一样滑稽的游乐场了啊……”
话是这么说,担心是不作假的——乔兹性格最板正,平时在船上,玩笑都很少开,绝不可能是主动这样做的。
那么就是有人胁迫?
白胡子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思量起来。
片刻之间,做了决定。
艾斯已经救出来,剩下的人护着他回来就行了,眼下要减少无意义的伤亡,不能让其他孩子们再出事了!
于是提着丛云切扭头回来,朝着莫比迪克号走来。
“呜呼呼,白胡子~~~”
远处,一道与和平主义者仅仅毫末之差的金黄光芒,稳稳瞄准了白胡子的后心。
“因为担心自己的孩子们,所以露出重大破绽,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呀。”
波鲁萨利诺声音很温和,攻势很迅猛,即刻就是一片连成线的激光猛地刺射过去。
这要是全部击中,恐怕能直接把白胡子拦腰斩断。
虽然最后还是被闪过,但波鲁萨利诺姿态悠闲,恨不得在战场中心撑一把阳伞,开一场茶话会。
激光这种东西,击中一发就已经很不得了啦。
他想,这时候,那老头的内脏都被洞穿了吧?
高杉桃正目送这只圆球往莫比迪克号上飞去,耳朵一动,抬头朝战场中心的身影看去。
打从艾斯成功被解救下来,海军就像饿极了的野狼第一次吃上肉那样,恨不得随手抓个海贼就生啖两口。
战局就进一步恶化,几乎每个方向都有打得不可开交的人。
她的正前方,艾斯带着路飞正在撤退的路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萨卡斯基的身影。
两人似乎已经对波过一次,结果显而易见——艾斯的火无法抵挡萨卡斯基的岩浆,此时受了重伤,正在半跪在地上咯血。
左边,九点钟方向,白胡子因为刚刚乔兹的事,一时不察,被波鲁萨利诺的激光射穿;
而在她的两点钟方向,被这两处分走心神的马尔高,从羽翼开始被库赞冻成了冰块,扑簌簌往下掉落冰屑。
…………真是一个也靠不住啊!!
她有一些烦躁,但不是很多。
都说了,战争嘛!
状况百出也好,不尽如人意也罢,她都不陌生。
高杉桃反手将头发飞快绑起来,一个飞跃,从船舷踩到船桅,再踩上乔兹的肩膀。
在这家伙“等等、你是谁?你怎么让我觉得有点熟悉,但你这家伙到底是谁啊?!”的喊声之中,又一次起跳,扑向深受重伤的白胡子。
乍一看上去,真像个恐怖分子。
但她没有停留,只是用右手在白胡子左肩按了一把,留下一句“呵呵,真是有趣呢”,就从他肩头借力,再一次弹走了。
白胡子:“?”
乔兹刚回船上不久,冰块都没消多少,立刻又赶了过来。
他不以速度著称,因此靠近老爹身边的时候,好些同伴也都追了过来。
大家一阵上下其手:“老爹!怎么样,你没事吧?刚刚那是谁啊?看样子是个海军,那家伙没对你做什么吧?”
白胡子动弹不得——他也觉得身体上有些异样,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情况。
如果是会叫他受伤的可能,那么那家伙在刚靠近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斩成碎片了。
世界最强的男人,在战斗上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这样的反应和判断,不是受个三五处伤,流那么几盆血就会烟消云散的。
但奇怪的是,刚刚那个人……
他还有一些出神,孩子们的检查已经有了结果——他们齐声尖叫起来。
“老爹,你的伤口怎么好了啊??!”
白胡子一愣。
他没低头看,而是直接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
那里之前被斯库亚多,他的孩子之一,用长刀刺穿过。
被萨卡斯基欺骗、挑唆,以为白胡子是专程派他们来送死的孩子……
要说责怪,是一点也没有的,但伤口就是伤口,它客观存在,血流不止。
将白胡子本就因为年龄上升而每况愈下的元气和精神也随之带走。
更不用说刚才被黄猿偷袭成功,他那镭射光束也不是好对付的。
只是现在——
白胡子在自己的上腹来回摸索,片刻,又有些不敢相信一般,反手去摸后背。
那样一道穿刺伤,竟然完全从他的身体上消失了。
这甚至都不像是愈合的效果,毕竟连一丁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反而像是马尔高的手笔呢。
莫比迪克号上有着全世界最优秀的船医之一,来自马尔高不死鸟的能力,白胡子也不是没有体验过。
但那家伙现在可是被冻住了半边身体,正在极力抢救之中啊……
嗯?
等等?
这么一想,他的处境跟之前的乔兹、刚刚的老爹很相似啊?
众人齐刷刷抬头看去。
果然,刚刚那莫名其妙出现又消失的疑似海军小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窜到了马尔高身边。
乔兹张了张嘴,想让马尔高快跑,又觉得不合逻辑。
毕竟刚刚那人把他踹回船上,又来到老爹身边,一路上好像都没有造成什么破坏……
他抬头再次向老爹确认:“您没事吧?该不会那只是障眼法,其实您的伤口还在……”
白胡子摇头:“我能感觉到体力的恢复,应该不是骗局。更何况……”
高大的男人眯起眼。
那个面容模糊,毫无记忆点的海军小兵,就像刚刚踹飞乔兹那样,踹飞了他的一番队队长。
看上去好像是在斗殴,但在白胡子看来,反而将他从那一团冰层中挣脱出来。
如果他刚刚的感觉没有错的话……
使用见闻色,毕竟是一个玄之又玄的课题。
刚刚的接触只是一瞬间,白胡子又身负重伤,没能立刻辨认出她的真容。
但他的直觉总是很准。
高杉桃?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以这样的形象……?
白胡子的心中涌现出无数疑问。
他能跟战国做这么多年老对手,谋略,急智都不缺。
在白胡子的设想里,高杉桃这个人,不论是名声、地位,还是她在海军之中的从属关系,都决定了她今天应该在仅次于那三名大将的配置中,作为海军防线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才合理。
而这,甚至还没有考虑她那怪异又让人无法抵抗的实力。
假如真要算进去,恐怕直接派她守在艾斯的处刑台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之前没见到她,白胡子还以为是战场太大,毕竟没人敢说自己能将海湾广场的一切情况尽收眼底。
又或者,她被海军视作秘密武器?准备看情况投入?
这也正常,就像白胡子自己,到现在也还藏了一手。
但无论哪种设想,都没法解释高杉桃为什么会顶着一张海军小兵脸、穿着通用制服、在最危险的战争前线出没……
“但她没有恶意——!”
白胡子皱眉思索的时候,挣脱了库赞控制的马尔高已经振翅飞到他面前:“老爹,你没事吧?!伤口怎么样?!——我可以担保,她至少……她是不会对我们不利的!!”
乔兹:“?”
乔兹一头雾水:“她?谁啊?你们在说谁?刚刚那个人吗?她是个女人?”
白胡子懒得跟傻儿子解释,先安抚马尔高:“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雄浑,这也让周围还在做深度检查的船医松了口气。
毕竟外表上的假象很容易制造,但内在器官的活力却很难作伪。
马尔高飞回来,除了替高杉桃声辩两句,另一件要紧事也是替他检查。
不过这位首席船医的效率就要更高:“老爹,你的身体状态已经恢复到了当前可能性下的最佳——不比开战之前,但也不会比刚才更差!”
“这就足够了。”白胡子满意颔首,“咕啦啦啦!战场,总是在危机中,充满着转机啊……!!”
他没再考虑,转而下命令:“乔兹,你带人去将这中间的路线清理出来。不管是艾斯还是他的弟弟,都要做好迎接的准备。”
“是!”
“马尔高先原地待命,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去缠住一个大将,减轻他们的负担。”
“我明白,老爹!”
部下们纷纷领命而去。
白胡子眯起眼。
原本他打算要上前一步,替艾斯和那个草帽小子解围,哪怕是跟萨卡斯基拼个两败俱伤,只要能保住他的孩子们,那就是值得的。
不过现在看来……
他回头吩咐了两句,很快,有人送上一只电话虫。
“听我的指示。”他说,“准备上浮吧!!”
*
处刑台前广场。
艾斯深吸一口气,肺部轻轻抽痛,血液随之翻涌,从喉咙口溢出一股腥甜味道。
他面无表情地咽下去,一手提着路飞,又一次险险闪过飞溅的岩浆。
面前这个男人的攻势,他不是没有体会过,不是没有直面过,不是无知者无畏。
他知道萨卡斯基很强,强到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疲乏的兄弟两人。
所以才更要留下来。
否则的话,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敌人越过他,去攻击他的弟弟、他的老爹、他的家人们吗?!
他再一次翻身站起,萨卡斯基也做好了进攻准备。
握紧双拳,蓄力出击——热汽几乎是爆炸一般破开艾斯面前的空气,从右肩开始,整条手臂化作了坚硬、巨大、滚滚向前的岩浆!!
“火拳!!”
他的右臂也同样膨胀起来。
熊熊烈火,将四周的氧气狼吞虎咽,化作自身养料。
紧接着,方向一转,眼看就要跟那团红到发黑的岩浆撞在一起!!
“你是,赢不过我的。”
萨卡斯基轻蔑地勾起唇角。
他有着极度的自信,当然也有着与之匹配的实力。
只要这一拳下去,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必然会筋脉断裂,从此再也无法抬起胳膊也说不定。
而那之后,他只需要从容地收割这两条性命——波特卡斯·D·艾斯、蒙奇·D·路飞……
真是会给人添麻烦的两个家伙啊。
此时此刻,想到这两个名字,萨卡斯基的心中多了几分惬意,少了些许烦躁。
能将他人的性命攥在手里,正是所谓的“强大”最世俗、最具有参考价值的释义。
更何况是这样两个对世界具有相当危害、让人费心许久的少年。
……哦?退缩了?
萨卡斯基察觉到艾斯的意图——有些粗糙,不难看出他打算把自己往旁边引开。
为了保护那个草帽小子啊……
他心里转了个弯。
萨卡斯基的聪敏,在海军之中不是最出名的,他也不以智将的身份为人所知。
但他对人心自有一种粗暴的把握。
就像刚刚利用激将法,出言贬低白胡子,就能顺利让艾斯留下那样——
手段简单,但总是有效。
于是立刻收回几乎要压倒艾斯的拳风,转而朝着正低头捡什么东西的路飞攻去。
艾斯反应不及,回过神来时,差点连呼吸都忘记了。
不行、不行——!!不能让他接近路飞!!那小子可是橡皮啊,连他的火都扛不过,更何况赤犬的熔岩?!
带他走已经来不及了……那就只能以身替之!!
脑海里闪过太多想法,艾斯来不及一个一个辨明,几乎是下意识抬脚就要往那边冲去——
另一个黑影,却比他还要快!!
“咬、杀——!!”
竟然以那样难以控制的超高速,稳稳当当卡在了路飞面前,拦下了赤犬的拳头!!
……哪来的黑影?
艾斯摸不着头脑,身体上的疼痛被蜂拥而上的茫然冲散。
他抬头看去。
黑色外套,黑色长裤,红色袖章,脖颈隐隐能看见白衬衫的影子。
很不常规的打扮,但那头雪白的长发……
身边的路飞已经先一步叫破来人的身份:“阿桃!!”
阿桃……高杉桃?
——高杉桃?!!
艾斯一瞬就屏住呼吸。
怎么会是高杉桃?!
她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有没有受伤——
飞快地看了一圈,发现她状态还不错,艾斯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焦虑了。
她、她怎么能?不行、谁都可以救他,谁都可以跟海军作对,但她不可以!!
唯独她不可以——
事实上艾斯并没完全理解为什么心里会如此疯狂地涌出“她不可以”这样的话,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冲了上去。
无非就是再多把一个人护在自己身后而已。他想,无非就是用自己的性命,再去多保护一个人而已。
这对我来说很困难吗?
不是的,当然不是的。
正因为这样做是最舒适、最方便、最习惯的,所以才会一直这样做不是吗?所以才会被老爹、马尔高他们训了很多次也不改,不是吗?
与其让重要的人去死,不如我去死——还有谁的性命能如此自如地被他操控呢?再也没有了。
但高杉桃将他按在了身后。
想要挣扎,却发现这女人力气大得惊人,根本无从逃脱。
艾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站在海湾广场上,面前就是形如恶鬼的海军大将,自己却被高杉桃挡在身后的这一刻。
他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保护她。
因为能力不足?或许。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会乖乖躲在别人庇护下的类型?大概。
少年喉咙发干,只是想叫一叫她的名字,都开了三次口才成功:“咳、咳咳,阿桃……”
“先走吧。”高杉桃没有回头,艾斯只能看见她沾了灰土的侧脸,“马尔高他们已经在往船上走了,要离开这里的话,船是少不了的。”
“可是你——”
“不需要你们帮忙。”她打断了艾斯的话,“我是,不会输的……”
双眼在暗红的阴影之中闪出一道绿光,像极地夜空,骤然划过一道流星。
但高杉桃却能将两丸流星永恒地留在眼底。
她抬头,依然没有看艾斯,而是直直看向萨卡斯基。
接着,露出一个笑容,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应该吧?”
萨卡斯基收起出拳的姿势,站直身体,将西装上的褶皱轻轻拍平。
又略微整理了一下手套,还将帽子正了正。
他似乎完全不觉得在战场的正中,面对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慢条斯理地做出这些举动有多么怪异。
很巧,对面的高杉桃也不觉得。
萨卡斯基做完这一切,才掀起眼皮朝她看来。
那张脸当然是很熟悉的,坚毅的神情,一往无前的态度,紧紧攥着她那把奇怪木刀的手指。
萨卡斯基当然是,很熟悉的。
但一晃眼,好像又觉得并不认识这个人。
这个握着刀,为了别人站在他面前,要跟他以命相搏的人。
究竟不认识的,是她的面孔,还是心里这突兀的怪异感觉?
萨卡斯基有些搞不明白。
如果他这个铁面无私、冷血无情、残酷不仁,能亲手处决那些满嘴“家人朋友还在等我”的逃兵——这样一个男人,在这一刻,竟然感到一丝陌生的、久违的……胆怯。
……岂不是有些好笑?
他握起拳头。
轻轻吸进一口混杂着硫磺味、火药味、血腥味的空气。
“……这可说不好呢。”
他说。
第174章 失控 岩浆迎面而来,将她吞没其中。……
高杉桃前脚一跑路, 巴基后脚就准备撤退了。
他本来就不是以身犯险、舍生取义的类型,舍生取财还差不多!
所以无利可图的时候,当然要早早跑路!
囚犯们也很灵活, 唯小丑大人之命是从,拎着宝贵的摄影电话虫一起跑路。
于是直播屏幕从《鹤中将暴打越狱囚犯》再一次退化成了《巴基大神成皇路》
他举起投影电话虫, 试图再一次重复他的小弟们为他打造好的剧本,以一个波澜不惊的大佬形象进入直播间——
然而这一次,屏幕前的观众们真不干了。
刚刚还能忍一忍, 至少在鹤中将附近能看一眼战国元帅和卡普中将, 运气好能看见萨卡斯基跟那位火拳的对决现场,现在这是什么?嗯???
没有人想看你鼻青脸肿地露出尽在掌握的微笑啊!!
“鹤中将呢!青雉大将呢!黄猿大将呢?!”
“就是呀,谁要看这个大红鼻头!!刚刚还在的高杉少将呢??她一定是去消灭海贼了吧?!”
“我就知道!只有海军的希望之星,才能给我们带来真正的和平!!”
要是让巴基听见这样的评价,估计恨不得把两只眼珠挖出来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来看。
愚蠢的观众们啊……!!没让你们看见那女人在干什么你们就偷着乐吧!!
想到这里, 巴基悄悄探头, 捂着电话虫那双呆板眼睛,往战场正中那块谁都不敢踏足的位置看去。
我的妈呀!!
他倒吸一口凉气, 差点失手把电话虫捏死。
……这两个人再打下去, 一会儿该不会把广场拆了吧?
*
岩浆的味道很冲鼻。
距离这么近,想躲都躲不过,高杉桃打个喷嚏,手上的力气一点没松。
“就算你在这里拖延时间,又能有什么用呢。”萨卡斯基的声音从水雾对面传来,“既然我能让波特卡斯留下了一次,就能让他留下来第二次。”
他说的是之前艾斯明明已经脱离危险区,还是因为他三言两语就回头, 甚至主动邀战的事。
高杉桃给他挤了个笑脸,也不管萨卡斯基能不能看见:“管不了那么多了啊,反正我得先拦住你。”
听上去没什么气势,但确实也是实话——萨卡斯基力气也太大了吧!!
怎么搞的!她这个女主角怎么不认真的时候谁都能赢,一认真起来就谁也打不过啊!!
战斗,说到最后,还是速度和力量的作用最大。
偏偏这两样她都比不过萨卡斯基。
高杉桃有心要撤出一个安全距离,好好把她那一仓库的花招拿出来应用,但——
只要她稍有退让的苗头,萨卡斯基绝不穷追猛打,只会立刻转向旁边的路飞和艾斯!!
所以她一步也不能退。
真是、该死——!!
“阿桃!别急!我马上就来帮你!!”路飞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很不安分,跃跃欲试,虽然比起平时没什么活力,但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立刻就要冲过来送死的样子。
……都这时候了还添乱。
高杉桃没回头,凝神静气,盯准了萨卡斯基的动向。
不论如何,不能让他继续往前。
与此同时,两手握紧洞爷湖,用那细长一条刀刃,竭力抵抗萨卡斯基比她整个人都要大五倍不止的熔岩铁拳。
还不忘呵斥后面被甚平抓着还不安分的小猴子:“不许过来!路飞!你跟艾斯,谁都不许过来帮忙!!”
“可是……”
这次艾斯反而帮上了她的忙。
染血的手伸过来,肌肉稍微鼓起,没用多少力就把路飞拽住。
眼看弟弟君还要伸长手臂纠缠,又往回拉了一把,按回来塞进甚平怀里。
“安分一点。”艾斯的声音比路飞还虚弱,小孩一下老实了,“她不让我们出手,所以就这样吧。”
“艾斯!但是——你伤得这么厉害,你当然应该先回去!”路飞振振有词,“但我得帮她——不能眼睁睁看她一个人跟那个红色男对上吧!!”
“我比你还想帮忙。”
艾斯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得让路飞粗壮的神经都觉得不对了:“但是她不需要……或者说,我只能帮倒忙吧?你也一样,路飞。”
路飞脸立刻皱起来:“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很帮得上忙的……”
“行啦。……要是能帮得上忙,又怎么会被她赶走呢?”
之前似有若无的心情,再一次清晰无比地蜂拥而至。
真像一群蜜蜂袭来那样嗡嗡叫个不停,叫得艾斯心烦意乱,却头一次如此冷静地审视自己。
——他保护不了她。
不仅如此,甚至还要她殿后,才能保住路飞。
要艾斯牺牲自己,这当然是很容易的事——为了路飞、为了老爹的名誉、为了白胡子这一标志的荣光,他可以再简单不过地挑战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
然后送命。
但如果这时候回头,会害死阿桃的话……
他咬紧牙关。
究竟是过于鲁莽,还是过于胆小,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只是常年冒险的经历告诉他,已经做了决定,就坚持到底,否则摇摆不定才会导致最糟糕的后果。
他沉默下去,路飞看着哥哥的侧脸,把两瓣嘴唇咬进嘴里,不敢吱声。
背着两个人的甚平也松了口气。
……总算能好好加速了。
身后不远处,萨卡斯基闪过高杉桃的劈刺,两眼盯着甚平一拖二飞快离开的背影,心一沉。
不好。
到这时,他才慢慢回过味来,为什么高杉桃一定要自己出面拦人。
有她搅局,本身就已经给了海贼们足够的机会,没见乔兹和马尔高都已经腾出手来了吗?
两大队长携手,不说必胜,怎么也能把萨卡斯基拦下一段时间,为那两兄弟争取时间逃跑的。
那么为什么她一定要自己来?为什么不能让别人来做这件事?她守在那两人身边陪着一起逃走,不是会更安全吗?
……因为这件事非她不可。
因为她在那两人心中都够重要,因为她强得刚刚好;
因为她太了解那个海贼王的儿子,和萨卡斯基本人一样了解。
哪怕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来,都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那小子要么跟他弟弟一起被岩浆吞没;要么竭力把草帽小子推走,自己坚持留下。
高杉桃,竟然能想得这么周全、这么谨慎、这么机关算尽、这么不符合她的作风。
也就是说……
“……你竟然是认真的。”
话说出口,萨卡斯基又品了品高杉桃的做法:“做了这么多,竟然是认真要帮那小子逃出马林佛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在这之前,即便她拔刀横在萨卡斯基脖子上,其实也不会改变什么东西。
波特卡斯能不能逃出这里,有一道隐形的、也是最后的保险,已经掌握在了熔岩大将手里。
他看似粗野狂暴,做事却很实际精巧,当然也可以说不择手段、卑鄙无耻,萨卡斯基并不追求什么纯白无暇的名声。
譬如,很多人都会忘记的,将“义气”、“豪爽”视作一种上等海贼独有优点后,就会似有若无淡化的——
攻心计。
只要他还牢牢掌握着波特卡斯·D·艾斯的想法,那么萨卡斯基就可以轻松操纵他的精神。
不管是激将法又或是别的什么,只需要找准他最关心的人,用贬低的口吻和切实的描述,说上那么一两句……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只需要一两句话,他能保证波特卡斯走不出海湾广场。
而这一切却都被高杉桃破坏殆尽了。
现在就算是摆脱面前这缠人的家伙,追到甚平面前,恐怕也没办法把波特卡斯和草帽小子留下来了。
计划被破坏、内部的叛徒……出自他手下的叛徒。
被他亲手,纵容出来的叛徒。
桩桩件件,实在是精准踩中萨卡斯基的雷区。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饶恕你的这种行为。”
他平静地说。
高杉桃深吸一口气。
比起这些有的没的,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累得要命。
好像骨头马上就要散开,软骨完全起不到连接的作用。
每动一下,都是骨头摩擦着骨头。
痛的感觉不是来自于皮肉,而是骨头深处——甚至连以痛止痛都没有办法做到。
岩浆这种东西还真可怕啊……
她没把萨卡斯基的话听进去,要遏制住自己不痛呼出声已经很费力了。
高杉桃把十根手指张开又合拢,指节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声。
然后,再一次,稳稳地,握住洞爷湖。
“来。”
她说。
“我不会让你往前走一步的。”
*
“那、那两位怎么还在打呀?”
有幸运的海军小兵,被卷入大战中也只是受了轻伤,捂着流血不止的胳膊,问身边忙碌的医疗班。
又或者他并没打算要问,只是喃喃自语。
不过那两人——萨卡斯基和高杉桃,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即便他不指名道姓,医疗班的人也很清楚他到底在说谁。
“是啊……为什么还在打呢?”医生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火拳艾斯那小子都已经被救走了不是吗。”
虽然高杉桃所作所为已经非常明确,但很神奇,海军们依然难以将她冠上背叛者的名头,立刻开始抨击。
可能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时间又太短,还不足以让他们从心底生发出道德上的落差。
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心神都被眼前这场对决攫走了。
萨卡斯基大将很强,这是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情,但究竟有多强,这却不是每一个海兵都有幸见识过。
今天开了眼界,却不是在他和白胡子的对决之中,而是在他跟高杉少将的对决之中。
……真是怪事,自家人打上自家人,比打海贼还使劲了。
话又说回来,他们在此之前也只是听说高杉少将很厉害,做出许多大事,但她究竟厉害到什么地步,也是第一次见。
在跟萨卡斯基大将的殊死搏斗中。
…………要不怎么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呢。
从远观的视角看去,并不能够十分看清他们两个人的一招一式,只是大致能判断出萨卡斯基大将还有余力,因为那块叫人不敢接近的战场还在源源不断涌出岩浆。
汹涌澎湃,滔滔不绝,几乎在这座广场上,又为两个人单独开辟一片新的战场。
除了他们落脚那片石台还能站人,周围已经像护城河那样被缓慢流动的岩浆转着圈包围起来。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第三个人能够插手。
“其实卡普中将或者战国元帅出手,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医生剪断绷带,“只是很难定性啊,这场战斗。”
对手出了差错、时机出了差错、激烈程度也出了差错。
萨卡斯基自己心里也多少能够察觉到,他身处其中的这场战斗已经越来越诡异了。
或者说,失控了。
敌人已经被放跑了。
但停手是无法做到的。
这究竟是一场什么样的战斗呢?
这究竟是一场为了什么的战斗呢?
海湾广场伤痕累累,前有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用他的震震果实引来地震和海啸,后有库赞将那五六层楼高的滔天巨浪凝结成冰墙。
而现在——
萨卡斯基站在岩浆喷涌的圆环之间。
岩石质地的圆台上,除他之外仅剩的那个人,是他的下属,他的同僚,他的后辈。
只是这样形容就足够了吗?萨卡斯基说不上来。
他觉得自己心里对高杉桃应该还有其他的词语可以形容,其他的感情可以描绘,但此时此刻,目之所及,血液与岩浆的红已经将他的心全部占据,将他的理智全部燃烧。
——杀戮。
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身处战斗之中,流出来的血总是鲜红的。
唯有不断确认这一点,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拥有着能够让别人流血的能力,才能够让萨卡斯基真正安心。
而他面前,能够被称之为敌人,能够被他所伤,乃至于流血的人,只剩下一个。
那就进攻。
高杉桃很快从萨卡斯基的动作中察觉到他的变化。
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变化。
或者说,如果她对萨卡斯基没有那样的熟悉,没有无数次被他在训练中真刀真枪地揍过,说不定她也无法觉察。
假如说这之前,他们之间的赌局是责任与尊严,正义与私交,想做与不想做。
那么这一瞬间——在萨卡斯基做出改变,而她也意识到了的这一瞬间——赌局的砝码被一扫而空。
接着,在那空空的秤盘上放下最后一块——
生、死。
他不再追求处刑海贼王之子的正义审判,也不再纠结于高杉桃究竟是不是个可恶的海军叛徒。
他只是想杀了面前这个和他作对的人。
而人的求生欲望是超越一切的。
高杉桃从不否认这一点,她可不是什么把理想信念放在最前,生死置之度外的超·理想主义者。
因此绝没有任何要引颈就戮的打算,反而更灵活地侧身闪开。
接下来呢?
面对岩浆的时候,树遁没了作用——她最拿手的就是这个啊,真讨厌。
火遁?那她还不如让艾斯留在这里继续挨打。
咬杀?都说了力量速度比不过人就别肉/搏啦!
脑子里混乱一片,一会儿只能想到某一个方向的招数,一会儿又胡乱把什么都用上了。
贝加庞克研制出来的变身效果,让她身上的衣服一直随着招数来回闪动。
长袖短袖,外套披风,红黄蓝绿紫。
高杉桃像是突然拥有上帝视角那样,想象出旁观者的反应,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好笑。
但又立刻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她该笑得出来的场合。
而且以她跟萨卡斯基的激战程度,方圆十米内也很难有旁观者存活就是了。
于是赶紧心神归位,继续挨揍。
是的,挨揍。
她不在状态,这是肯定的事;她打不过萨卡斯基——认真要宰了她的萨卡斯基,这也是无从狡辩的事。
经验丰富老道的男人比和平主义者还像机器人,对准要害探手一抓,高杉桃几乎没有抵抗之力,被岩浆重拳掼在地上狂扁一通。
还好有武装色霸气护体,不至于立刻被烧穿内脏,无力回天。
即便如此,身体上也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虽然说能忍,但也不是抖M,除了痛苦还是痛苦,立刻眼角就蹦出几滴泪花。
鼻腔开始发黏、发热,眼睛只是一味睁着看向前方,不再像之前那样适当地避过可能会导致失明的强光。
高杉桃忽然停了动作,没再闪躲。
萨卡斯基冲她脸砸去的重拳一拐,险险擦着鼻尖划过:“……你疯了?”
顶尖高手的战斗,一秒钟的走神就足以决定成败了,况且是他的拳头?
高杉桃也搞不明白。
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混沌,字面意义上的——视线带着她离开了这片战场,离开了马林佛多,离开了伟大航路。
……为什么?
高杉桃张了张嘴。
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在说话,好像很努力想要说话,但真的是她自己在说话吗?
这个人。她在眼前看见的这个人,又像是在脑海里凭空构造出来的这个人。
这是一个说话做事全凭直觉,但与此同时,也非常清醒的人。
她说的话就是她想说的,她做的事就是她想做的。
对身体的每一处,不管是头脑还是身体,都达成了相当高水准的控制。
但此时此刻,站在这危险的圆台中间,身前身后都是咕嘟嘟的岩浆泡泡的时刻。
和超人系不同,自然系的能力足以改变地理气候,也就是说,他们自己也没有办法将释放出的元素复原。
如果她真掉进去,萨卡斯基也只能围观她被岩浆吞没,能做的最多就是点一根雪茄助兴。
明明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大概率就会灰飞烟灭……
这样的时刻。
她却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无法完全地控制自己了。
为什么?
她又一次听见自己在问。
像是心声回荡,高杉桃这次确信自己没有说出口。
她没法控制自己不走神,她只是太……
太不解了。
太困惑,以至于将自己困在这个问题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问。
——为什么萨卡斯基先生能够对她下杀手呢?
是她太矫情了吗?太软弱了吗?她不该这样想吗?
明明是她先站在对立面的,这时候却没有能力和胆量直面后果了吗?
但是……但是。
为什么她没有办法,以“直接杀掉这个人算了”的心态,投入战斗呢?
岩浆迎面而来,将她吞没其中。
萨卡斯基脸上淤青和伤口不少,高杉桃在胡乱扔大招的时候给他造成不少麻烦。
这家伙基本功还是在,早年训练多次,也知道该怎么对付他,要不是她不在状态,萨卡斯基差点马失前蹄。
不过嘛,都结束了。
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
实际他也已经在脱力边缘,就连伸一伸手指都很困难。
但还是挺直了背,往前走两步,看着那张埋在岩浆之中,紧闭双眼的脸。
……要不是武装色护身,早就烧成一团灰了。
烧成一团灰。
没有呼吸、没有声音、没有笑容的一团灰。
这个认知让萨卡斯基的手指微微一动。
……现在应该也没有好到哪去就是了。
他并没有沉默太久,也没有去确认她是否还有呼吸。
多少浪费了一点时间,但至少要让白胡子海贼团付出代价——性命的代价!!
暗红的身影快速朝前掠去。
*
海湾广场尽头,浮冰之间,幽蓝海面露出一根亮黄色桅杆。
这船的形状和普通帆船不同,看上去像个移动堡垒,又像只被削平头顶的鱼。
“都上来了吗?”
“都上来了,船长!甚平和草帽小子,还有他哥!除了那个少将大人……”
……那就是没有都上来。
罗敛眉不语。
海湾广场被冰层封锁,周围别说船,人都没有几个。
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潜水艇本来就够显眼了,刚刚还接手两位重量级病患,即将被人锁定,镭射光束和冰刃已经开始转向。
“船长——再不走我们真的要被盯上啦!!”佩金尖叫。
“而且这里好冷……可恶,自然系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破坏海洋气候系统吗!突然出现冰层只会让鱼儿都被冻死、上级食物链没有食物也会饿死、人类也会饿死……”夏其碎碎念。
库赞的冰毕竟货真价实,换个普通海贼船在这儿救援,估计船员们都要冻感冒了。
红心海贼团的船员们打扮倒是很合时宜,都走的是爱斯基摩人风格,一看就很适合跟企鹅一起生活。
这时靠近冰层,也并没被冻得瑟瑟发抖,只是将毛茸茸的帽子往耳朵上箍得更紧了一些。
罗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有松口:“你们继续盯着,我下去替草帽当家的处理伤口。”
船上会医术的人不少,外科水平最高超的却只有他一个。
尤其那两位身上的伤势都不是简单会点包扎就能解决的,罗只能亲自上阵。
否则也是违背了她的嘱托。
……说到底,怎么会有人千里之外运筹帷幄,只为了使唤别人的??
现在想来,罗还是愤愤。
虽然这次行动之中至少掺杂了他10%的个人愿望,但如果不是高杉桃……
呵呵,她一开口,一下子就成了百分之百,不去不行了!
谁知道他不去,这女人能做出什么事来?直接在报纸上喊话都算小的。
更何况她人在海军本部,柯拉松先生也在那。
这两个人有一个就够罗受的了,两个一起……
天哪。
罗当时听完转述就知道完蛋了。
转述给他的雷利也知道他完蛋了。
“虽说我跟她只结识了一天时间,”那时候,被无数巨型肥皂泡包围的红树树根上,海贼王家的船副如此这般跟他讲,“但我知道她不是喜欢用别人的性命冒险的人。既然肯向你留下这样的委托,说明她确实足够信任你,而且不怕麻烦你——”
罗不自觉压了压帽檐,不让人看见他的眼睛。
雷利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一圈这位还没进入新世界,就已经大名鼎鼎、悬赏过亿的海贼:“特拉法尔加·罗……没错吧?我也愿意相信她的眼光。她肯这样嘱咐的人,必然不会拒绝。我说的对吗?”
——他说的一点没错。
但就算我拒绝不了……罗想,我又为什么要让高杉桃事事都称心如意?
什么“接到两个伤者立刻开溜、不要停留、不要等她”?才不要这样做。
那女人不就是这样想的吗?把两个伤员丢给他,之后自己怎么样就无所谓。
被海军抓走也无所谓,关起来也无所谓,在战场上受伤乃至死也无所谓。
罗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什么都自己来包揽的做法。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让她十足十的把握失手一回。
无论如何,他也会在这等下去。
不管是被冰冻起来也好,被熔岩砸烂也罢……
他都一定要等到高杉桃过来。
所以……
戴上口罩,握住手术刀,罗的手指反而不再发抖。
手术室是他的领域,他会尽他所能。
所以高杉桃,你也要尽自己所能,务必从吃人的战场活着回来。
无论多重的伤,我都有把握帮你治好;无论多恐怖的伤口,我都能缝合得完美无缺。
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就能从死神手里把你抢回来。
所以,千万,不要死啊……!!
第175章 人情 你这又是干什么呢?跟你很熟吗?……
“……看不见了啊。”
雷德佛斯号上, 红发海贼团副船长本·贝克曼低下头,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长剑。
拉齐端了一盘烤鸡出来,口齿不清问:“那关了?”
“一会儿说不定又能看了。”贝克曼回答他, “巴基这个人总是运气不错,再相信他一次吧。”
拉齐看着屏幕上战国那张扭曲的脸, 有点意犹未尽:“看来现在情况也完全超出了元帅大人的预料嘛。”
“这是肯定的。”
贝克曼将剑刃露在外面,把挡住视线的碎发重新扎了一遍:“从路飞落下来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打破他的预定计划了。更不用说高杉桃——”
甲板上, 一道巨大的阴影胡乱晃了两下。
拉齐夸张大叫:“天哪!好晕啊!下一秒我就要昏倒过去了!”
贝克曼只能抬起头, 有些头痛地冲上方喊:“好了,船长大人,别再晃了可以吗?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雷德佛斯号的主桅上,香克斯手持一根巨大原木当做平衡杆,正在闭着眼走独木桥。
拉齐再表演个囫囵吞鸡、耶稣布表演个蒙眼飞镖,好了, 马戏团齐活, 太有节目了。
这么一想,巴基跟他们相性还真挺好的。
贝克曼摇摇头, 把自己从胡思乱想中甩出来。
……平时也不会这么容易走神的。
他看了眼船头, 手心的汗水将白衬衫浸出一个深深的圆点印。
尽管心里有些紧张,贝克曼表面上依然很镇定,俨然是马戏团幕后大老板那样的存在。
至于那个走独木桥的,在天上走了三个来回,总算走腻了,把那根粗大圆木夹在胳膊底下,跳回甲板上。
“贝克曼啊——贝克曼啊——”
贝克曼眉心一跳。
“你说小桃人呢?她去干什么了?她是不是奔着白胡子去了?她会跟白胡子对上吗?我感觉不会……那她会为了艾斯跟海军们对上吗?这可不行啊……”
贝克曼:“……”
早在香克斯跳下来的时候,他就把刀收回去了——预料到这个人一会儿就会很吵。
而如果不及时把刀收回去, 他会忍不住替红发海贼团消灭红发,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海贼团。
“哪怕是看在马尔高的份上,”贝克曼说,“她也不可能跟白胡子海贼团大打出手的。”
香克斯一听,并没安心,反而更着急,一把丢开木头:“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跟海军起冲突了?这怎么能行呢?这不是更糟糕了吗?那我还情愿她冲着纽盖特来一拳呢!!”
贝克曼:“……”
贝克曼:“你到底要怎样?”
“……”香克斯又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贝克曼把烟在船舷上按灭,和旁边玩弄弹夹的耶稣布交换一个眼神。
哪需要香克斯真的说出来呢?他们都很清楚。
从原则和私交上来讲,高杉桃想做什么,当然是她的自由。
这种理念的贯彻,正是红发海贼团的立身之本,也是香克斯一直以来坚持的做法。
他对自己的要求,就是绝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只是,在自己身上是一回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一个他很欣赏、很亲近、比他年纪更轻、理论上阅历也更浅的、似乎是需要他照顾的后辈。
香克斯这个人呢,多少是有一点这种倾向的——用阿桃形容他的话来讲,就是很喜欢给别人当爹。
也不是全然恶意的,只是他总是在面对这一类人的时候,忍不住想用自己的经验给对方提供更多的参考。
路飞也好、艾斯也好、小桃也好,都是这样。
而鉴于他本人能力尤其出众,个别时候气势也很强悍,就会显得有几分强迫的意味。
这时候坐立不安,手足无措,正是因为他想要对别人施加影响,却无能为力。
贝克曼也不得不再一次安抚他:“都说了,船长,我们已经在路上了。你再着急,船的速度也只有这么快,与其在甲板上走来走去,不如好好想一想,到了那里你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
香克斯刚刚还一副恨不得跳下船随便找条倒霉鱼搏斗的模样,这时被问到一个更加复杂的问题,却一点犹豫也没有,沉声宣布:“我要,阻止这场战争!!”
贝克曼没说什么,继续低头擦剑。
这是当然。
就算有过动摇,决定时也毫无犹豫。
这才是,值得他追随的船长啊。
*
“报告萨卡斯基先生,高杉少将已经控制起来了!”
“……把她关回去。”
“是!!”
海兵们从火山灰中将高杉桃扒拉出来。
当然不可能用手,毕竟灰堆的高温足以将人活活烧死,而是用刀剑把表层的灰拨开,再将高杉桃勾到面前,最后用防火毯把她包起来,这才预备要走。
这中间也少不了简单的身体检查。
“真是太厉害了……”海兵小队里有人感叹,“刚刚只是溅了一点灰,我都痛得恨不得被青雉大将冻起来失去知觉,高杉少将被包着全身,居然还能……”
医疗班的主管医师捏开她的眼皮,检查瞳孔情况,轻轻摇头。
身上的伤算得了什么?
她在海军本部工作这么多年,很早以前,也见识过这位高杉少将的特训有多凶残。
那时候她受的伤也不轻,就算比不上现在,但那时她也没有现在这样抗揍啊。
为什么如今看上去倒反而不如以前?就算来疗伤,也叫人觉得她活力四射,马上就要跳起来大吃大喝、给敌人重重一拳。
反而一脸死气,连身体上那点自我愈合的疗伤本能都格外麻木。
她叹口气,眼看还有人要过来上手铐,摇了摇头:“手铐就不必了,卸掉她的刀,送去临时医院。”
“……医生还是要谨防心软啊。”
幽幽的声音,从身边的担架上飘过来。
主管医师还在给针头消毒,拎着手铐过来的海军小队长已经被刀鞘敲晕过去。
“你……?”医师惊愕抬头,“高杉少将!你唔噗——”
一击即中。
高杉桃两手合十,一边快速朝海岸线逃走,一边在心里念佛。
阿弥陀佛,并非有意,只是不得已……可恶啊!攒了这么久的力气,要是刚才面对的是萨卡斯基就好了,跑路之前给他一记狠的!!
这当然只是开玩笑啦。没有人比高杉桃更清楚,要是刚刚真是萨卡斯基在眼前盯着,权衡利弊,她说不定还真不会动手。
指不定要一路装死,等被关起来再做打算。
以现在的状态,再去挑衅怒火max萨卡斯基,那就真的要把自己埋在这儿了。
反正他是下得去死手的嘛。
到时候就好笑了,连艾斯都救活了,结果把自己葬送了?那成什么啦?回头名声全没了,摩尔冈斯肯定会大肆鼓吹这是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被时局和立场阻挠的一对爱侣!海贼世界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艾斯欧与桃子叶?
咦,桃子叶听上去还挺可爱的。
有点像我和三叶姐的CP名。
胡思乱想之余,高杉桃没有恋战,向海面的方向快速袭去。
中途被人冲上阻拦,也没有纠缠,几个月步腾空而起,避免浪费时间。
她能撑住眼皮不立刻昏厥已经很伟大了,这时候简直想给自己奖励一个三层草莓奶油霜夹心蛋糕吃一吃。
可惜这里没有啊……要是醒来之后能吃到就好了……
糟糕、好困——
她意识到自己没能控制住身体时,已经在半空中了。
完蛋!自由落体!
失重感却迟迟没有袭来。
有人将她自下而上承托住了。
“总是胡来。”温和的声音与柔软的羽毛一起将她包裹,“明明我没有联系你呀。”
“唔。”
高杉桃半闭着眼睛,蹭枕头一样蹭了蹭脸颊边的羽毛:“可是,你知道我肯定会来的。”
“……”马尔高不语。
他犹豫一会儿,低头想说点什么,结果发现高杉桃已经睡死过去了。
……这才几秒啊?
没办法。马尔高只能把手臂收紧,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这个姿势,他也没多少经验,不如说以前经常被高杉桃按头当载具的其实是烬。
当然,也是因为烬相比来说更欠揍,小桃把载她飞这种事当做惩罚,做事总是很周到的马尔高就失去许多机会。
不过在他看来,那小子有时是不是故意犯贱,还说不好呢。
蓝金翅羽在空中留下优雅的残晖,他没有停留,速度不减,立刻闪身朝甚平之前离开的方向飞去。
“——拦下马尔高!”
“别让他把高杉少将带走!!”
身后,海兵们的声浪越涌越近。
他们的速度当然比不上马尔高的飞行速度,但奈何人多,半途还总有人加入。
回头阻拦一下?不行,怀里还有个人呢。
继续加速?面前又集结了两面厚厚人墙。
萨卡斯基远远看了一眼,稍松口气,但下一秒就被白胡子一拳对着脑袋砸下来。
“站在我面前,还敢分心?”白胡子虽然在笑,眼尾却几乎倒吊着,瞳孔看上去俨然一头凶悍的猛兽,“萨卡斯基,我看你也是活腻了嘛。”
萨卡斯基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站起身时不自觉摇晃了一下。
“萨卡斯基大将!”
“萨卡斯基先生!您没事吧?!”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不必因为一时侥幸得意,白胡子。马尔高一个人又能负隅顽抗多久……”
“咕啦啦啦!你的嘴可比你的拳头要硬啊!!”
该死。
该死。
该死。
萨卡斯基心里火气越烧越旺。
这种时候,他不应该在这里跟这个迟早要死的老头纠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白胡子海贼团,把高杉桃劫走?!
分身乏术啊……白胡子本人在这儿拦着他,乔兹、萨奇挡在波鲁萨利诺面前,库赞倒是没那么麻烦,但他离得很远,又不擅长快速移动。
这时候还要应付白胡子手底下的船长们,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得萨卡斯基心烦至极。
倒是去追啊!一群蠢货!!眼睁睁把她放走,知不知道这是多么——
多么……?
多么,什么呢?
……追击高杉桃,并不是海军最重要的任务啊。
萨卡斯基为这个突然清晰出现在脑海里的想法,而浑身一凛。
是啊,一个叛徒而已,一个没造成多少伤亡的叛徒而已——做的最过分的事就是拦在他面前,帮波特卡斯逃走,连海军士兵挡路也都只是敲晕过去。
这样一个叛徒而已。
比起凶恶的罪犯们,比起流淌着极凶恶血脉的家伙们……
她那点错误,算得了什么呢?
说不定,刚刚怒极的他自己,才是那个奇怪的人吧。
奇怪的想法一闪而过。
不过萨卡斯基自有一种天赋,无论心中怎么想,动起手来,是不会犹豫的。
面对白胡子毫不留情的攻击,他又一次握紧拳头。
手套被鼓胀的指节挤压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把命留在这里吧,白胡子。”他的声音和攻势截然不同,平静到了简直可以说得上温和的地步,“既然你的孩子不能死,那就你来吧。”
*
与此同时,马尔高正在绝赞超速飞行中。
要是空中也有交警,他不合时宜地想,小桃应该会这样说吧,“带人不飞行、飞行不带人、交通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去死吧——马尔高——”
右侧奔来一名巨人海军士兵。
马尔高连航向都没变,任由巨人挥着斧头砍下来。
将将要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戴礼帽的身影闪过,轻巧用一双长刀挡下。
还没落地,又是一个前刺,削掉巨人的膝盖骨,剥去他的行动能力。
“我说,就算你确实很忙,也不能全指望着我们来拦吧?”比斯塔轻喘着气,“你看萨奇都快累吐了,当心回头他在饭里给你下毒呢。”
“他才不会。”马尔高反唇相讥,“你以为他是你?”
白胡子海贼团旗下的队长们像滚落的豆子一样四散在广场之中,只能说路上撞见了顺道帮个忙。
能腾出手来全程护送的,只有比斯塔一个。
但走的越久,时间用的越多,海军组织起来的追兵队伍就越庞大。
即便是比斯塔,始终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从妾身通行的道路上,滚开!!”
粉色光束从翅膀尖滑过,马尔高心有余悸地低头,发现将比斯塔围堵起来的海军已经被统统凝成石像。
这也使得白胡子船上头号剑客腾出手来,去应付提刀赶来的道伯曼中将。
“唔,本部中将也注意到这里了吗……”
“毕竟是赤犬大将的命令呢。”道伯曼脸上密集的X型疤痕随着说话而舒展,“比斯塔,你们带走高杉少将又有什么好处呢?将她留下吧。”
比斯塔当然不可能答应,但瞬杀本部中将,尤其是道伯曼这样实力不菲的存在,也没什么可能。
“继续走。”甜美却冷淡的声音从身后逼近,“妾身会护着她!”
马尔高来不及细想,下意识按照汉库克的命令动了起来。
……但是,等等?
不死鸟安稳而快速地往海边飞去,偶尔抽空看一眼底下的局势,不由轻轻挑眉。
他一路都隐在同伴们身后,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避免让小桃受伤。
就在刚刚,即将经过七武海密集区域时,更是谨慎小心。
这群人就算没有直接出手,只是无意间波及,杀伤力也不是现在的高杉桃能扛得住的。
但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怎么怪异啊。
汉库克扫清来追赶的海军士兵就算了,她跟小桃私交不错,又是个任性的皇帝,并不怎么乐意看海军的眼色;
米霍克拦下浑水摸鱼想宰了她赚点名气的海贼也算了,毕竟大家曾经也是一条船上的人;
就连克洛克达尔,马尔高都能理解,至少是个越狱犯,眼下跟他们站在同一边嘛!
宁可让海军吃瘪的心情,大家都是一样的。
但是多弗朗明哥……?
你这又是干什么呢?跟你很熟吗?你是哪位?
马尔高想不通。
马尔高决定不想了。
反正便宜不占白不占,他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性格。
更别说这条逃命路上,还真是多弗朗明哥的能力最好用——大范围的群体控制,还不是单纯的“吹飞”、“僵直”,而是直接操纵。
操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能够瞬间化敌为友,意味着己方的人数能在转眼间暴涨。
几乎立刻,马尔高眼前就出现了一条足以通行的顺畅道路。
“可不是为了你们。”明明身处战场正中,多弗朗明哥的粉毛大衣却一尘不染,“我欠那女人一个人情而已。”
“人情?”
“哼哼哼……都说了,不关你们的事。”
他弹一下手指,将一个从身后扑上来的海军士兵轻松控制住:“马尔高,好奇心旺盛可不是什么优秀的品质。”
不死鸟抿唇。
他知道多弗朗明哥说得没错,这时候最重要的是时间,而不是什么小道消息。
于是不再停留,踩了一脚火烈鸟的肩膀借力,鸟鸟相残,又和追兵们拉开一段距离。
原本来帮忙的同伴一个一个被绊住脚,眼前能看见海水涌动的时候,马尔高身边已经没有人能够为他抵挡攻击。
因此才会毫无防备,被偷袭个正着。
“放任你就这样带着她走掉,这可不行啊。”男人的声音懒洋洋,“刚刚给你冻得很漂亮,怎么自说自话挣脱了呢?”
马尔高回头,声音依然温和,但眉头紧缩:“库赞……”
冰刃扎进他的左肩,鲜血迸溅的同时,马尔高深觉不妙。
这一次没扎穿,还算幸运,毕竟小桃还在他怀里——要是下一击扎穿了他的身体,没了护盾,被刺中的就是她!
但海面空无一物,难道将她扔进水里?清醒的时候也就算了,她现在几乎半昏迷那样熟睡着呢……
进退维谷,马尔高头一次有这样左右为难的时刻。
“把她交给我。……我不会伤害她。”库赞慢吞吞说,“至少不会像萨卡斯基那个疯子那样。”
“这点承诺可不够分量呢。”马尔高也慢吞吞说。
不是他不着急,而是他放眼望去,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接手高杉桃的人选。
哪怕是一艘船、哪怕只是一条独木舟……
“咕嘟嘟——”
海面突然密集地冒出小水泡。
紧接着,柠檬黄的桅杆拽着底下的潜水艇浮出水面。
距离海岸还有一段距离,就算是库赞要发动能力,也至少要冻上一会儿。
“别发愣了,马尔高!!”几乎是训斥的口吻,从潜艇甲板扬声传来,“把她交给我!!”
“罗——!!”马尔高眼睛都瞪大了一圈,“你怎么会……”
他立刻反应过来:“那么,甚平难道……原来是你!!”
他就说,甚平就算是鱼人,又能带着那两个不省心的恶魔果实小子逃去哪里?怎么会到海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原来是罗——竟然是罗!!
峰回路转。
马尔高立刻敛起翅膀,在潜水艇的甲板上降落。
“照顾好她,罗。”他将人交到青年手里,“你现在的医术我可以放心吗?”
罗将手里的鬼泣扔在一旁,伸手从他那里接过高杉桃:“鄙人有过成千上万‘沉默的导师’。”
马尔高:“‘沉默的导师’?”
旁边的贝宝小声解释:“就是尸体啦……船长意思是他解剖过很多……”
马尔高:“……”
马尔高:“几年不见,你小子说话是更欠揍了。”
“谢谢夸奖。”罗没抬头。
高杉桃一到能力范围内,他立刻拉开room,用能力透视她的身体机能。
器官……不能说没有大问题,但都还算完整,保持了70%的功能性,这就已经足够。
骨头碎了一些,很多部位使用过度,躺个十天半个月是少不了,但不碍事。
“船长!海军追上来了!!”贝宝的尖叫声与它出拳的风声一起传来,“什么时候走哇!!”
罗立刻低身把怀里的家伙塞进船舱——他的潜水艇为了抵抗水压,原本就用了上好的特殊合金。
即便是深潜一千米也不见怵,这时还只是一些流弹袭来,扛得住。
但再等下去就不行了,难道要等到岩浆滚滚、寒冰阵阵的时候才动身吗?
那恐怕就逃不掉了。
所以——
“你该下船了,马尔高。”罗处理完两个伤患,身上还沾着血,脸颊却依然干净,这让他看上去像是个从地狱爬上来的罗刹,“不必留恋。”
他冷酷地宣判。
马尔高抽了抽嘴角:“你平时就是这种态度对待病人家属吗?”
“我的病人通常没有家属。”罗快速穿上船员递来的橡胶手套,弹了弹边缘,“就算有家属,也没有那个能力指责我的态度。”
马尔高很惊异地发现,他竟然还是能如此顺利地从这小子脸上察觉到他的不耐烦。
就像很久以前,他们还在一起航海时那样。
和罗一道的航行,在他多年的海贼生涯里说是沧海一粟也不为过。
但即便站在海湾广场的边缘,即便是这样危急的情形下,他依然能从对方的一个微小动作里,察觉到他的情绪。
又因为这种不言自明的默契,而产生一股说不上来的、隐约让他十分放松的感觉。
就好像不死鸟的两翼因为长途飞行而十分困倦时,有人轻轻梳拢,将他揽在怀里那样。
轻松,安全,又愉悦。
“……不过,这种时候,真希望不是对着你这张脸呢。”马尔高展颜一笑。
罗挑眉:“虽然不知道你在指什么,但很冒犯,马尔高先生。”
他往马尔高身后一指:“以及,容我再次强调——你该下船了,这样对我们两方都好。”
马尔高都不必回头,已经能从周围光线的变化,感知到某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也追了上来。
他感喟:“平时想不起来要找你,这种不恰当的时候,又老想要和你多说两句。”
但不必罗再催促,马尔高的面孔被蓝色鸟羽覆盖,下巴变得又尖又长,头型却圆润起来。
“不速之客啊……打扰别人叙旧,这样的罪名,你打算怎么赎买呢?”
不死鸟振翅,蓝金的光芒如焰火余辉,将整艘潜水艇笼罩在模糊的光影之中。
波鲁萨利诺几乎同时领会了他的意图,八尺琼勾玉源源不绝朝着印象里潜水艇所在的位置砸去。
“多少也要命中一两个吧,诶呀~”他拖长了声调,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结果。
但马尔高知道,他已经把这位大将惹怒了。
——正好。
让她走吧。
青雉也好,黄猿也罢,把所有的怒火集中在我这里,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马尔高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翅膀,唇角却不自觉上扬。
她已经很辛苦了。
让她走吧。
“——趁此机会!!”
不远处,只受了点皮外伤的潜艇上,罗下达了下水前的最后一条船长命令:“快走!!”
第176章 转移话题 我还得回去找我的船呀!……
……是不是该起床了?
不想起床啊!起床了还得背书刷题, 昨天那套行测做得惨不忍睹,还没来得及登记错题……
话说今天食堂的早饭是什么来着?周二——周二的话,是酱牛肉包子、油条、豆浆、清炒土豆丝吧?勉强还行。
去图书馆的路上得点一杯冰美式待命……
不行了, 真该起床了!再不起一会儿又要后悔为什么不准点起床学习!
3、2、1——
“……醒了就睁眼。”
神谷○史的声音冷冰冰地传来。
高杉桃迷迷糊糊伸手去按手机,心里蛮奇怪。
她想, 我也没用这位老师的语音做闹铃啊?最近有妈咪点单让我录专属铃声吗?好像是森久保○太郎不是这位啊?
难道是舍友恶作剧?嗯,很有可能……
毕竟她靠声带模仿赚外快的事情舍友都知道,大学生嘛, 最喜欢的就是犯贱。
真正的恶心事也做不出来, 但就很喜欢在看到一切跟声优有关的新闻之后转发给她,并且热衷于在她面前玩各种梗。
有时候高杉桃很想说这梗太老了哇,我们声优圈早就不玩儿了哇!
舍友们还是笑嘻嘻说这梗哪里老?这梗太棒了!
……看吧,又玩一梗。
“装睡是想让我把你拖起来吗?”神谷○史还在说,“很遗憾,我们船上没有这项服务。如果你执意要装睡, 我只能让贝宝来把你抓出去。顺便一提, 那家伙最近在掉毛期。”
……这是给我整哪一出呢?沉浸式生活化cosplay?
高杉桃睁开眼。
天花板上的灯光已经被人调过了,是即便久睡后睁眼, 也不会觉得刺痛的强度。
她下意识想坐起来往下看, 但坐不起来。
想转头往两边看,但转不了头。
高杉桃大惊失色;“我瘫痪啦?!”
神谷○史走近了一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拧过来观察脸色:“看得清我的脸吗?试试盯着我看,嗯,吐一下舌头——”
“哦哦……”高杉桃乖乖照做。
然后发现这不是神谷○史啊!!!
这黄卫衣、这手、这脸……
这、这脸——?
这是罗吧?!
虽然高杉桃在辨认人脸这方面有点困难,却能很容易认出来他的帽子。
白底黑斑点,毛茸茸的, 比看上去要软绵很多,手感像她从没摸过但在想象里摸过很多遍的小企鹅。
等等,帽子?
……她是不是摸过这顶帽子?
特拉法尔加·罗就这么看着经历过十五小时手术,又在病床上睡了一周,刚刚睁眼的病人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
……真的晕过去了吗?该不会是装的吧?
罗面对自己的病人时,大多时候是医生属性大于海贼属性的。
也就是说,通常怀抱着医生固有的职业本性——在他99.99%的冷酷之外,留了那么一丁点的同情,和微妙的善意。
他将信将疑地伸出手去,准备掀开她的眼皮,观察一下瞳孔的情况。
结果在快要碰到脸的时候,被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手腕。
“……我就知道你是装的。”他板着脸说,“欺骗医生,这个罪名可不轻啊。”
高杉桃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就像在厨房不能违抗厨子,在病床上,她对身为医生的罗竟然也没了以前那种想揉帽子就揉帽子,想抓来当拐杖就抓来当拐杖的意气风发。
很是萧瑟地裹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你、你说了算。”
活脱脱一只白蚕蛹。
“为什么装晕?”罗从旁边拉来只凳子,在地板上拖出缓慢的声音。
高杉桃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总不能说,她刚刚梦见了没穿越之前的情景,然后悚然发现——真的是悚然发现,她心中竟然至少有50%是想要回到原来的生活的吧?
又不能真的回去,说出来也只是徒添烦恼。
况且,高杉桃很清楚,这只是她此时此刻的想法。
这之前从来没想过的,为什么突然想回去了呢?
因为现状实在是太差了。
刚刚结束顶上战争,浑身动弹不得,估计也没有办法回去继续当她的海军少将,以后更不可能升职——晋升通道完全被她自己砍断啦!
完成不了在编制内走上巅峰的梦想,所以心情低落。
对那段几乎都快消失在她记忆里的和平时光,也产生了如梦似幻的向往。
所以睁开眼面对原住民罗,有些微妙的心虚,技巧很拙劣地转移话题:“——那个,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
“……真的很拙劣。”罗站起身,“我去外面问问。”
转移话题归转移话题,但她要是饿了的话,那还真是不好办。
他推开门,没有立刻离开这一层,而是去隔壁两间病房分别检查了路飞和艾斯的情况,这才慢悠悠上楼。
用作病房的这一层船舱,位于潜水艇甲板往下的第二层,往上一层是操控室和客房,以及一个很小的会客厅。
等他推开第一层的门,立刻就有人走了过来。
“怎么样,她醒了吗?妾身早就说了,你这里条件不行,应该去香水游蛇号上休养……”
罗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又一个人抓着酒瓶扑过来。
“雷德弗斯号也不错啊!至少比这里大很多!”香克斯眨巴眼睛问,“他们醒了吗?都有谁醒了?桃子醒了吗?路飞醒了吗?艾斯醒了吗?”
罗:“……”
罗:“…………想让我开口的话就闭嘴。还有,红发,我的船上不允许喝酒。”
“哦。”香克斯委委屈屈把酒瓶藏到身后。
船员们瑟瑟发抖:“船、船长,那可是女帝汉库克大人,和红发香克斯先生啊……您真的要用这种口吻跟他们说话吗?”
夏其搂着熊脑袋,干巴巴补充:“虽然说是船长你的话,我们都会觉得很合理啦……”
特拉法尔加·罗就是这样的人,做他的船员呢,也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
此人态度之差,嘴巴之毒,根本不是会因为说话的对象而改变的。
“她醒了。”罗淡淡说,“吵着说饿,所以我上来看看。”
汉库克那双漂亮的眼睛转了半圈,立刻懂了他的意思:“我会问问看的。”
香克斯:“?”
香克斯不干了:“什么意思?孤立我?”
罗没翻白眼,其实心里已经受不了了。
“我的船小,装不下这么多大佛。”他冷冰冰说,“仓储空间有限,就得从外部补充。”
而潜水艇又跟普通帆船不一样,并不那么方便直接补货。
要抓鱼,就得上浮,船上还有三个重量级伤员在,又没完全甩开海军的追兵,怎么能随便上浮呢?
所以高杉桃饿了,这事还真挺严重。罗一听完就建立起了她饿了——要大量食物——没法获得——只能找人帮忙,这样的逻辑链条。
好在汉库克很聪明,电话虫打给自家姐妹,香水游蛇号上慢慢坠下来一大包东西。
罗一看,高杉桃吃三顿都足够了。
汉库克看出他表情下微妙的疑惑,解释说:“我想她的伤最重,但也已经醒了,那么剩下两个应该也快了——路飞也很能吃。”
香克斯:“咦?你还认识路飞?”
“他在妾身的国家待过一段时间。”
罗:“……”
罗:“……也就是说,这么久的时间里,你们俩对彼此没有增进任何了解?”
“谁要了解他?”汉库克两手环抱在身前,耳坠轻轻一晃,在昏暗的潜艇内部晃出叫人不敢直视的光芒,“妾身对外海这些野蛮的男人没有任何兴趣。”
香克斯摊手,表示“你看她这个态度我能说什么呢?”。
罗懒得发言。
那一大包食物多是成品,因为九蛇海贼团的姑娘们虽然不知道红心海贼团和红发香克斯的烹饪水平,但很清楚自家汉库克大人的下厨能力——那就是没有能力。
未免出事,干脆提前做好才送下来。
香克斯后知后觉,也不甘示弱,给贝克曼发动电话轰炸。
且不说副船长大人又在心里蛐蛐了多少句,总之雷德佛斯号也送下来两包东西。
适当添补了一些隔壁船上肯定不会有的男士衣物,还有大量没被处理的食材和酒——顺便一提,酒在罗检查包裹的时候全都扔掉了。
主治医生不允许无关人员踏入第二层,大家只好按捺心情,围坐在桌前,等高杉桃自己出来。
“好香——!!”
门口冲进来一个人。
原本很有气势的,结果要进门的时候,因为门框太矮,只能停步弯腰低头,一下没了冲击力。
高杉桃穿一件简单黄T恤和宽松的卡其色长裤,露出来的胳膊上全是针孔和绷带。
看上去像一只陈旧但被爱惜的玩偶。
“嗨!汉库克!嗨!香克斯!”
打完招呼,也没功夫多说话,埋头就开始狂吃。
其他三个还能不知道她?根本不指望她边吃饭边聊天,干脆纷纷上桌,也各自简单吃了点东西。
吃到一半,高杉桃终于有心情关心后事……不是,是她睡死之后的事。
“马尔高呢?”她问,“艾斯和路飞应该在我隔壁睡着,其他人呢?白胡子海贼团呢?还有……”
她卡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想问谁没问出口。
汉库克当没看见,自然地回答:“那群人跟我们分开走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白胡子海贼团外加麾下的大船团,体量十分庞大,要是跟着潜水艇走,恐怕很快就能把位置暴露给海军。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们应该都还活得好好的。”香克斯甩了一下袖子,“就是辛苦纽盖特,一把年纪还跟我撞型咯~”
“撞型?”
“嗯,为了保住剩下的海贼,他废了一只手,还有莫比迪克号。”
香克斯回忆起那时的场景:“不过他留了一手——不是地狱笑话啊!别笑了桃子!而且你就这么笑出来真的好吗?——后面又从海里冒出一艘船,其他人就乘着那艘船走了。”
“说到这里。”高杉桃放下作为甜点的草莓奶油夹心蛋糕,“你怎么在这儿?”
香克斯没好气:“终于想起我了?你这么自然,我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早就加入红心海贼团,给特拉法尔加当手下了!”
“我不需要连日酗酒、暴饮暴食、身负残疾、没有消毒意识的手下。”罗礼貌谢绝。
“……”香克斯磨牙,又没法对医生做什么——路飞还在他病房里躺着呢,只好对高杉桃打小报告,“阿桃!你看他!你看这人什么态度!”
高杉桃倒是很习惯:“算啦,罗酱就是这个怪脾气,对我也这样,找我只能我俩一起挨说。”
“那就一起挨说好了。”香克斯变脸神速,“总比我一个人挨说好唔噗——你干什么啊汉库克!!”
汉库克给了他一脚,虽然碍于霸气而未能石化成功,但依然笑得冷艳高贵:“谁允许你拖她下水的?”
香克斯:“……”
香克斯痛苦地发现,在这张桌上,他竟然谁也说不过。
医生是不能得罪的,伤员是不能刺激的,这个女帝更是火药桶一样的脾气。
索性不再往下闲聊,说了点正经话题。
高杉桃也是从他嘴里听说了那之后的事。
香克斯是担心战局扩大,一发不可收拾才赶来的,来得很及时,白胡子海贼团的实力也保留得比想象中完整,以至于最后形成了两个四皇站在一起面对海军本部的场面。
好就好在他们两方都不打算继续扩大战争,本部也没精神再耗了,几番争执之下,由红发海贼团掩护,白胡子海贼团先一步离开了海湾广场。
“据说那之后蒂奇也出现了。”说到这个名字,香克斯脸色难得阴沉下来,“可惜我们已经走了,让战国揍了几拳了事……真是便宜那家伙了。”
高杉桃就着小道消息下饭,飞速就把那所谓能给她吃三顿的一包东西全都塞进了肚子里。
罗一直注意着她进食,等她真正放下筷子,先从兜里摸出一盒丸药让她吃:“手背到后面去。”
高杉桃下意识照做了,医生大人伸出微凉的手指,按在胃部,检查她的消化情况。
“……竟然没有大碍。”罗收回手,替她拉了拉T恤,“你的食量又涨了。”
“谢谢!”
“没有夸你的意思。”
切。高杉桃撇嘴:“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罗。”
“那不是很好吗?”青年冲她挑眉。
高杉桃点点头:“确实很好!”
“也不知道现在的马林佛多是什么情况。”她神色自若地提起这个倒霉地方,“打得那么厉害,后面是重建还是搬家呢?真希望他们要搬早点搬,我就能趁乱摸进去……”
“你还想回去?”罗站起身,精准夺走香克斯藏起来的酒瓶,“混成之前那样,我可不会再救你一次。”
“这不是开玩笑的。”香克斯也严肃起来,“这场战争的结果,对海军来说可不好接受,几乎是他们的全面失败。这时候你再回去,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你自己应该很清楚的。”
汉库克倒没泼她冷水:“想去就去,去之前告诉妾身,香水游蛇号会在附近等着接应的。”
高杉桃:“?”
高杉桃:“等等等等!”
搞什么啊!她怎么突然变成恐怖分子人设啦!人人都搞得好像她要回去袭击马林佛多一样!
“不是啦——”
高杉桃顶着三个人“没想到你这么记仇”的目光,替自己辩解,“我不是要回去寻仇!我有东西落在那里啦!”
东西?
三个人齐齐歪头,一瞬间统统变成Q版豆豆眼小人。
“——我还得回去找我的船呀!!”
*
“那么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吗?”
库赞回头看了说话的士兵一眼。
不知名小子只是被看了这么一眼,就立刻垂下头,不敢跟他对视。
两臂贴着身体,站得很直,怎么看怎么听话。
海军之内,大多是这样的素质,以往库赞也从不觉得这有什么——服从是士兵的天职嘛。
无论如何,一个听从命令、指哪儿打哪儿的人,总比一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要好用得多。
就算是现在,他也依然是这么认为。
但人总是贪心的。
听话当然很好,但听话又有才能,不就更好吗?
有才能的家伙,为什么偏偏都是那样的脾气?稍微的忍耐都做不到吗?
那么如果是这样,库赞不由得想,他也并不觉得高杉桃有那么高的价值,值得海军为她在制度上作出退让。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整理战场是件麻烦事,好在他们三个人——说来惭愧,也是位高权重,并不用费这份心。
只需要在临时医院里修养几天,等战国把接下来的方针定好,又开了几次会,就可以回到马林佛多等着写报告了。
库赞回头看了眼,萨卡斯基和波鲁萨利诺都在他身后不远处。
刚打完的时候,三个人里萨卡斯基受的伤最重,他次之。
波鲁萨利诺看上去跟来马林佛多广场散了一圈步,准备回去吃晚饭一样,只是在大衣外边沾了点灰尘。
就这几天修养下来,灰都被洗干净了,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这摸鱼的混账。
库赞将袖口放下,遮住缠满绷带的小臂,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还算得上得体,一会儿进了小镇不会吓着居民。
“萨卡斯基,你也收拾一下自己的外观吧。”他听见波鲁萨利诺慢悠悠地揶揄,“你这副尊荣,别说居民了,埃尔文都要被你吓一跳。”
萨卡斯基没说话。
……他在想什么呢?
换做平时,库赞根本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
他跟萨卡斯基几乎无法沟通,两人重视的东西不同、惯用的手段也不同,这就已经决定了他们的道路南辕北辙。
但这家伙在战场上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也太复杂。
以至于库赞都开始好奇了——萨卡斯基,这个让平民又敬又怕、让海贼闻风丧胆,似乎一辈子都不会懊悔的男人,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做那些事,他本人大概出于绝对的、毫无挑剔的公心,却未必每个人都看得惯。
库赞就是看不惯的其中之一。
就像他说的那样,只要萨卡斯基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维护正义、维护海军本部的尊严,那么即便库赞看不惯,也没法指责什么。
只是……
他无端有些不自在。
随手抛出一朵冰花,落在地上,很快融化成水渍,也还是没能缓解。
因为这一切——不管是高杉桃和多弗朗明哥突如其来的威胁,还是火拳被抓,紧接着,高杉桃也被抓回来关禁闭,又突然在战场现身……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急、太快。
而库赞并没有任何手段阻拦。
其实再过一段时间,事情就会有转机了啊。
只要再等一等就可以的……是那家伙太心急。
库赞垂眼。
他这些年来能力越来越强,下手却越来越绵软。
这不意味着他就不杀人了,而是他有时并不能挺胸抬头地向自己告解——死在我手下的每一条生命,都殉道给了我所坚信的正义。
无法坚信,就总是回头。
越是回头,就越看不清曾经的自己。
随着所谓超新星一代在伟大航路大放异彩、妮可·罗宾也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海上的局势骤然变得复杂起来,这对库赞来说是一件好事。
他不止一次听战国说过、暗示过,在此之后有可能会将元帅之位托付给他。
那么到时候去做就好了,库赞计划过,甚至因为想象中的愿景,而让起伏不定的心绪变得平稳许多。
等他成为元帅,等他亲手掌握这艘已经有些横冲直撞的巨大航船,他当然会尽其所能将海军打造成一支在他看来问心无愧的正义之师。
……只要能等到那时候,难道还担心整个海军之中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这念头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库赞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他想对高杉桃说的。
原来他一直觉得那家伙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海军,只要给她一个合适的位置。
是啊,难道别人不了解,他们还不了解吗?高杉桃从来也不是一个把成为海贼、逍遥自在当做目标的家伙啊。
她从来都是有分寸的人,并不是无法无天的罪犯。
只需要让海军的分寸,和得上她的分寸就足够了啊。
常年相处下来,库赞自认和她想法有那么一丁点的重合。
而光是这一丁点的重合,应该就已经足以达到这样微小的要求。
只要她能耐得下心,再等一等——
“……别妄想了。”
粗重的喘息声从左后方跟上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来人周身高到能毁灭一切的温度。
……这混账能力又失控了,库赞默默想。
其他能力者还好说,他们这样杀伤力巨大的自然系,如果不能控制好能力,立刻就会叫人感觉异常。
就像波鲁萨利诺当年做噩梦,大半夜,整艘军舰都陷入光污染,被卡普中将揍得吃不下饭,可见能力控制有多么要紧。
“她不会留下,我们也没有必要回头。”萨卡斯基很快平复了呼吸声,大概也觉得一边喘气一边说话太狼狈,“海军只会一直往前走,仅此而已。”
说完就不言不语,朝着本部要塞的方向走去。
他出力最多,受伤最重,修养几天也没好多少。
刚刚库赞留意一看,额头上的纱布又在溢血。
……也不知道高杉桃花了多大力气揍他。
萨卡斯基走在最前。
宽厚的背脊将玫瑰红的西装绷到极致,偶尔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像是岩浆又一次流动起来那样叫人胆寒。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座沉默的活火山。
虽然不声不响,但时刻都有毁天灭地的危险。
没走一会儿,活火山出声了。
“接下来,对战争中成功逃脱的犯罪分子开展搜捕。”他说,“以往有悬赏的,金额再加一等。没有悬赏过的……”
听令记录的海兵不敢提问。
有谁清清白白,从没被悬赏过,却莫名其妙摇身一变成了特大罪犯的呢?
“悬赏令稍后。”萨卡斯基平静地说,“先暗中搜索她的踪迹,不要让海军中出现叛徒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有了消息,如果无法联系上大将级别的人手,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库赞不说话。
波鲁萨利诺把墨镜摘下来,擦了擦。
没人对他的安排提出异议。
萨卡斯基说完,稍稍沉默一会儿。
在海兵快忍不住开口询问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的时候,轻飘飘说:
“……必要时候,生死不论。”
*
“——我还得回去找我的船呀!”
极地潜水号上,高杉桃如是说。
这理由倒是够充分了,罗、香克斯、汉库克三人面面相觑,没法劝她。
船总是很重要的,况且她的船任谁看都知道不普通。
越是花心思的东西,就越放不下,三个海贼都很明白这个道理。
但也不能真的放任她就这么回去找船啊。
“我们捋一捋现实情况。”香克斯沉声说,“首先,你打算回去找你的船,我认为很合理。”
高杉桃点头:“很好,香克斯,你是个好斯——”
“但你的船,意义毕竟不同,我想他们会作为赃物看管起来。”
“什么叫赃物啊我说!我的船和我的人一样清清白白完美无瑕好吗!!”
香克斯没理她的抱怨:“所以,如果你贸然回去,很容易引起关注。接下来你有可能会面临小桃子VS海军本部的顶上战争2.0版,这样也没关系吗?”
高杉桃:“……”
她伸手把嘴巴缝上,示意自己不会再插话了。
香克斯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我们当然都希望竭力避免这样的情况,不过就算你能避开‘一个人打几万人’这种最糟糕的情况,应该也有一件事是无法避免的……”
汉库克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两腿优雅交叠,指间绕着她的黑发,声音像甘美的清泉:“大将们。敏锐又烦人,他们不会放任你来去自如的。”
高杉桃眨巴一下眼睛。
“bingo!汉库克,我总算觉得我们俩有点聊得来了!”香克斯比一个大拇指。
他的热情换来一个全新的白眼。
男人假装抹了把眼泪,伸手按在高杉桃的肩头。
“总结来说,就是这样——”
“动身之前,你得拥有同时面对三个大将也足以自保的能力,明白吗?”
他微笑起来的样子,居然有点让高杉桃幻视松阳老师:“或者说得更明白一些,在你变得足够强之前,我会看着你,不让你离开的。”
“想要独自前往马林佛多,至少要能赢过我才行哦,小桃子。”
第177章 补习班 所以他会难过吗?因为跑掉的高……
“所以现在我们是要去哪里?”高杉桃蹲在潜水艇后方, 被装满杂物的木箱挡住的甲板上问。
三米多高的个子,蹲下来之后顿时变成一丛半人高的雪白小灌木。
不要误会,她没有当街溜子的爱好, 只是最近只要上到甲板来,就很容易被两边大船上的船长们捕捉到, 然后立刻把她押送回病房。
潜水艇的环境,肯定比不上陆地上的医院,更不用说病房。
为了尽量保证功能性, 在狭窄的空间里塞满了各种仪器, 透气性也很差。
苍天有眼哪!!哪个活人是不需要呼吸新鲜空气的啊!!
高杉桃是很感谢罗的,真的,甚至愿意为他定制一扇妙手回春的锦旗,作为给医生的最佳礼物,也免得他染上收受红包的谣言,但——
她真的, 很想, 出来玩啊!!
高杉桃是三个病号里恢复最好的一个,都不说恢复如何, 她甚至是唯一苏醒的一个。
醒来不久, 立刻成立了“病号呼吸权益促进会”,至今会员只有一个人。
因为其他两个病号至今还在昏迷之中,一点忙也帮不上。
所以说啊,呵呵……她当年觉得自己跟这三兄弟合不来,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想法。
罗被她拽着,也蹲在木箱堆底下,此时心情只有六个点。
圆滚滚的,六个点。
“……”
他都不敢想, 要是被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船员撞见,冷酷、不近人情、说一不二、总是辛辣刻薄的船长大人,被迫蹲在甲板上跟病号讲话……
他的威严会下降到何等地步啊。
“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聊吗?”他发自内心地问,“在这里说话,很容易被船上的人看见吧?”
“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你的潜水艇这么小……当医生没赚够钱吗?还是你当海贼也混得不怎么样啊,好歹买一艘大点的潜艇吧!”
“潜水艇就是要小,才够机动灵活,不然早在马林佛多就被那几个大将砸成碎片了。”罗反唇相讥,“那还要怎么完成‘某人’的嘱托啊?”
“……你还真是越大越不可爱!!”高杉桃不大满意地伸手。
见罗还是乖乖停在原地,没有躲开她揉帽子的动作,这才满意。
但很快又郁郁寡欢:“……汉库克和贝克曼也太喜欢盯着这艘船不放了,你就不能潜到海底去吗?”
“我潜到海底的话,你连甲板都不能上了。”罗扶额叹息,“如果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还没有弄清楚的话,就别拽着我抱怨了。”
“如果是想要透气,潜水艇就不可能离开他们的视线;如果只是想要散心,你可以去船长室,那里有很多书,至少能够你消磨时间到我们上岸。”
高杉桃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所以我们到底要去哪里的岸?”
话题又绕了回来,这次罗直接回答了:“看谁先联系我。”
他看高杉桃一脸茫然,耐着性子解释:“字面意思。看谁先下定决心,要把你这个烫手山芋接过去。”
罗说到这里,站起身来,两条长腿唰地矗立在高杉桃眼前。
声音也略带笑意,听上去居然很温和,很像个优秀有仁德的医生:“现在,该回你的病床上躺着了,患者高杉桃女士。”
高杉桃自从相遇以来,能听他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叫名字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每一次,都是在她的危机时刻——
“……哈哈,香克斯、贝克曼你们怎么来了?真是稀客啊!啊哈哈!”高杉桃干笑。
贝克曼也陪她笑:“是呢,确实很巧啊。”
然后突然板起脸:“快点回去休息。”
他声音一冷,高杉桃就垮下脸。
经过之前多次的抗争失败,她已然知道这是没得商量,于是一步三回头,离开了甲板和新鲜空气。
等她回到病房,贝克曼才低声问:“今天的检查结果也没有异常?”
罗点头。
他眼里的笑意也再一次消散了,两人看上去都十分严肃。
也不怪他们严肃。高杉桃从上船以来,每次身体检查结果都很异常。
把她打捞回罗的潜艇上时,大家都做好了她身受重伤,需要静养的准备,但令人意外的是,仪器上显示她并没有受很重的伤。
不管用什么仪器、检测哪个部位,最多只能看出一些骨折、内脏出血、血管破裂、气管移位之类无伤大雅的伤——这种级别的伤,对于他们来说只需要静养就足够了。
罗甚至无从下手,只做了几个小手术,用夹板固定骨折的位置帮助恢复。
以高杉桃的生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复原,比起那两个还瘫在床上的傻小子不知道轻松多少。
……但这绝不可能啊。
他们都是或进或远围观过萨卡斯基跟她那场对决的人,都很清楚,那场战斗的规模,绝对不是这一点小伤小痛就能抵消的。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罗思索片刻,补充了一条信息:“……她刚醒来的时候,看我的样子,像看一个陌生人。”
那一瞬间的眼神虽然很快,且因为这女人当时非常困倦而不明显,但罗依然捕捉到了。
他本来就是对别人情绪很敏锐的类型。
贝克曼听得挑眉:“这是什么意思?她认不出你来了?失忆了?……但现在看上去好好的啊。”
哪怕高杉桃的记忆出现任何一丁点问题,她都会跟现在的自己有所区别。
而不论是他们雷德弗斯号上的船长和副船长,还是对面香水游蛇号上的那位七武海,对她都是无比熟悉。
至少能够立刻辨认出,这到底是不是他们一开始想要救下的那个人。
“大约不能说是失忆。”罗慢吞吞说,“首先,从检查结果来看,脑部没有淤血,精神状态也很正常;”
“其次,从她清醒之后的表现来看,我们自己心里都有答案。”
贝克曼夹着烟,碍于医生当面,没有点燃:“那会是为什么?”
罗的心里有所猜疑,但并没有直言。
在他诸多医疗实操里,不乏这样的患者。
虽说医生应该是最相信科学的,但,精神反作用于身体情况的案例,也不是没有见过啊。
回避了痛苦的记忆,所以让身体的康复速度异常快……吗?
“……哎呀,不管了!她醒了不就好了吗?身体检查没有异常,不是更好的事吗?锦上添花呀!!还这么愁眉苦脸的干什么?要不是路飞和艾斯还没醒,我都想开宴会了!!”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谁能说得出来的话。
香克斯话音刚落,一个弹跳起身,就要去病房里找高杉桃玩。
而就在此时,罗怀里的电话虫布鲁布鲁响起来。
特殊电话虫——完全安全,全网防窃听。
他毫无负担地接通:“喂,这里是特拉法尔加·罗。”
对面沉默片刻,一时间,只听得见呼吸的声音。
而罗几乎是在听见他呼吸声的瞬间,就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等这样一个电话。
而会打电话来的人选,也不过就那么几个。
这几个人的声音,虽然大多数已经是许久没有听过,但真正从耳畔响起的那一刻,记忆完全复苏。
罗轻轻念出那个名字:“……我没想到第一个会是你呢。”
*
“怎么没睡?”
“睡不着啊,就想起来逛逛。我觉得是因为你们这里太香了,香得我肚子饿。”
不远处,海浪和缓地敲打着岸边的礁石。
发出的声音却并不清脆,反而糯糯的,像砸在什么富有缓冲能力的软质物体上。
海水哗啦啦落下,月光却而代之,这才将礁石的真面目露出来——原来是晶莹斑斓的水果风味软糖。
蓝的、绿的、粉的、橙的,大片大片从颜色就能判断出是什么口味的水果软糖,紧密地连成一片,守卫着岛屿的海岸线。
“盐的结晶让水果的酸甜味更浓郁,真是香得人欲罢不能哇……”
高杉桃动了动鼻子,一脸陶醉:“都说了肯定是你们这里太香的错!”
卡塔库栗呵呵两声:“恶人先告状。”
他摊开手数给她听:“晚上吃了整整一座巧克力城堡,十五个特制咸奶油风味海陆空轰炸巨无霸汉堡。说要去消食散步,结果走到隔壁罗他们的营地,吃了人家一盆咖喱饭,回来的路上又在果汁河里打了一桶葡萄汁……”
“怎么回事?”卡塔库栗微微弯起眼,好像是在笑,但高杉桃打了个寒战,“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在你船上是干什么的?”
“呃。……备用粮食麻薯君?”
卡塔库栗立刻就是一拳过来。
高杉桃险之又险地躲过,很委屈地抱着头飞速逃窜:“知道了知道了!厨师嘛!骗谁也骗不过厨师,我知道啦!!”
知道就行。
卡塔库栗也没追她,在那一整片浓稠金黄的花蜜湖边坐下。
“有时候人会因为自己都想象不出来的理由失眠,这很正常。那么我换一个问题吧。”
他说:“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我听说那个草帽小子被雷利留在女儿岛上,说是要给他特训。那么你呢?你也需要吗?在我看来是不必。”
五天前,罗送人上门。
高杉桃在他船上,那就是颗绝对的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来下到少佐上到大将的海军将领。
那小子头脑一向最清醒,不可能干出这种利人损己的事。
于是接到卡塔库栗来电之后,立刻启程前往「万国」,把人甩了下来。
艾斯当然是要还给白胡子海贼团,路飞嘛,据亚马逊·百合传来消息,前前任皇帝夏琪带了“冥王”雷利上门,也已经等候多时。
九蛇海贼团承担了送他回去的责任,等罗上门的时候,身边只跟了雷德佛斯号。
卡塔库栗会这么说,也是因为这艘船从那之后就死皮赖脸留在了万国的边界。
不管怎么说,就是不肯走。
夏洛特家倒是不怕这群人上门挑衅,想来对面红发海贼团也不怕他们倾巢而动,两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只是这种未知的动态平衡,是最让卡塔库栗这样的风险厌恶者感到烦躁的。
他也知道那群人为什么迟迟不肯走,不就是听说了雷利和路飞已经在亚马逊·百合开启教学模式,准备在蛋糕岛上效仿着来一次《高杉桃拜师》这种传奇场面嘛。
真是想得美。
卡塔库栗不知不觉,整个人仰倒在薄荷糖草坪上,翘起腿来。
黑色尖头皮靴不自觉晃动着,引得上面尖锐的倒刺和锁链装饰碰撞,发出叮叮咣啷的响声。
……先不说她用不用得着拜师,就算她要拜,这里会少了老师?
夏洛特家族内部教导,比那群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蠢货要精细多了吧?
退一万步讲,就算一定要拜师,红发那家伙也只能排倒数吧?
轻飘飘的、很不体面、很不庄重的歌声从他紧闭的双唇间溢出来。
卡塔库栗哼着歌想,首先,我是她的第一个老师,那么我就是说话最管用的那一个,这是规矩嘛。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至于烬那个蠢货,要是他明白事理,不是不能给他一个“第二”的殊荣……
高杉桃嚼着软糖,窸窸窣窣跨过草坪,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我要是说,之后我还想回海军本部一趟,是不是听上去有点缺心眼?”
卡塔库栗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不。”
“是你的话,我觉得很正常。高杉桃,你本来就是一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家伙。”
高杉桃狐疑:“嗯?怎么突然说起人话来了?”
卡塔库栗停下哼歌,阴恻恻瞥了她一眼。
高杉桃闭上嘴巴。
男人重新闭眼,畅想一会儿黑色翼龙咬牙切齿叫他前辈的美好场景,这才打起精神问:“为了你的船?”
高杉桃顿了一下:“……嗯。我怕我不早点回去他们就给我烧了。”
卡塔库栗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这样吗?
或许69%左右是的,但总有一点剩下的原因。
她没有说实话呢。
“一般来说,你们是怎么对待叛徒留下的东西的?”高杉桃问,“别跟我说你们家里没出过叛徒。”
“有倒是有。”
卡塔库栗回想:“叛徒本人,多半会在妈妈的灵魂转盘面前因为恐惧而失去寿命;至于财物,少部分留给家小,剩下的充公,算营业外收入。”
“至于说因为恨这个人,而专门去损毁ta的物品,倒是从没有的。”
“也是。感觉你们家里能背叛的,都是很外围的成员。关系越亲近,就越不会背叛……”高杉桃说着,忽然嘎吱一声,掰断一根薄荷糖草,塞进嘴里嚼嚼嚼。
所以他会难过吗?因为跑掉的高杉桃跟他关系还不错?
……算了,不想了。
高杉桃摇摇头,三两下把薄荷糖草咽下去,又问:“对了,香克斯可以在岛上多留一会儿吗?还是说我得去找玲玲请示一下?”
卡塔库栗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就知道。
但还是假装不知道,干巴巴问:“怎么?他要做什么?”
高杉桃不是很好意思,因为觉得是自己的事情,反而麻烦到了卡塔库栗和夏洛特家族:“被你说中啦,是特训啊特训。他说想留下来,帮我梳理一下能力这个样子。”
“我也觉得有这个必要,因为现在看来,我要是马上回海军本部去找我的船,估计第一时间就被人抓起来了吧?拜托别人跟我一起出发、就为了这点事情冒险,我也不是很乐意。”
她一句话就把卡塔库栗还没说出口的提议堵了回去:“……好吧。我去问问妈妈,你别抱什么希望。”
卡塔库栗这样说,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周旋着让妈妈同意这件事。
毕竟蛋糕岛虽好,环境优越实力雄厚,确实不是海军能轻易上门的地方,但高杉桃的选择范围里还有不少这样的地方啊。
这一秒把她赶走,下一秒烬就要扇动着他愚蠢的大翅膀过来捞人了。
……实在不行,就说是养着她等着吃掉好了。
反正妈妈对她的灵魂很感兴趣,应该不会动怒到要立即处死的地步。
走了两步,又觉得哪里不对,回头:“梳理能力?什么意思?”
高杉桃耸耸肩:“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香克斯觉得我还没能把能力开发到极限。”
她的能力?
那必然不是剑术、体能和霸气了。
稍稍抛出一个关键词,卡塔库栗立刻明白过来。
他抿唇,在原地站了片刻,不得不说:“确实。暴殄天物这么久,总算有人说出真心话了。”
“喂!”
“他这个人虽然轻浮浪荡嘴上没把门爱酗酒做事不考虑后果总给不熟悉的人添麻烦,”卡塔库栗轻飘飘一串吐槽,“但在战斗上的眼光,是可以信任的。”
“……”他起身走远,遥遥扔下一句,“我去争取让他停靠的事,你在岛上尝鲜也适可而止。吃太多甜食导致牙齿坏掉,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会让全岛所有牙科诊所停用麻药。”
看牙不用麻药!!这跟往踩一脚甲沟炎患者有什么区别!!
高杉桃简直绝倒:“你简直太恶毒了啊!!”
卡塔库栗头也没回。
等候海贼女王夏洛特·玲玲大人批准期间,香克斯偶尔也从船上溜下来薅点「万国」羊毛。
简单来说,就是随地吃点东西。
他看卡塔库栗彻底走了,从船上跳下来,往草地上一滚。
再起来,披风上已经沾满了薄荷糖草,接下来就开始一根一根拔着吃。
“还以为要再跟他周旋几次才能成功呢。”他说,“卡塔库栗这家伙很难应付,比他那个大哥还麻烦。”
“会吗?”高杉桃怀疑,“卡老师人挺好说话的呀。”
香克斯:“……”
他嚼碎薄荷糖:“你说是就是吧。”
等披风上的糖吃了一半,高杉桃跟他忆往昔:“其实以前波鲁萨利诺先生也说过,觉得我没有给自己建立一个体系。”
“因为你的能力本身就不成体系吧?”
香克斯开始爬树,坐在树梢扬声回答:“不像恶魔果实能力,从一开始就有一条笔直的主干,接下来只需要依附着往外发散就好了。”
“……我也观察过你的战斗方式。”他摘下一片巧克力树叶,“你的能力当然是很多样的,而且很分散,很多时候是互不相干的能力。”
毕竟当年见识过她在山上暴打艾斯,香克斯数一数,还真能数出不少能力:“迷惑对方心智的招数、变幻出莫须有事物的招数、治疗、抓取、降雷、放毒……”
“很久以前看你打架,和前段时间在海湾广场看见你,其实并没有太多变化,大多数时候依然依赖着自己的刀,用的最多的也是那个所谓的‘咬杀’。为什么呢?因为是你最擅长的武器、最顺手的能力?”
高杉桃摇摇头:“我没太关注过这个……”
够用就行,以前她的实力都能直接速通《海贼王-蛋糕岛之前ver》了,只要别碰上四皇三大将,七武海里个别很有实力的,高杉桃心里一点都不怵。
……好吧,这次正好遇上了三大将。
“也可能是因为,你并没有从心里将这些能力视作你自己的东西。”香克斯耸肩。
在他看来,高杉桃的能力还有深层开发的可能——甚至说必要。
“好比你可以将手铐增殖——”他举例,“当初跟艾斯打着玩的时候偶尔也会这样做吧?那么为什么没有想过,把你的刀也增殖试试?”
高杉桃一听,脑海里一想像,眼睛一下就亮了:“万剑合一?好帅啊——”
“嗯哼~”香克斯很得意地勾起唇角,“我厉害吧?”
“而且,你也初步掌握了女帝的果实能力吧?”他三两下又想出来一计,“而且还能像路飞那样把身体延展?那为什么不试着把两者叠在一起?橡胶橡胶出击的同时,让远处被你揍到的人都跟着石化?”
看高杉桃开始埋头做笔记,又话锋一转,宽慰她:“不过这也很正常,这些能力都是陆续掌握的话,人总是习惯于用自己最熟练的那部分。”
要是他现在突然吃下一个果实,哪怕是能被动闪避的自然系,战斗时也不会第一时间想起使用它。
“况且你还缺乏训练。”他说到这里,笑起来,“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试一试?答应的话点头,不答应的话要大喊三声‘香克斯最帅啦!’的哦?”
高杉桃呃了一声,摆手示意他先别冲动:“等等,等我一下!”
她飞速打开系统,调出进度条。
试探着开口:“要不算了……”
进度条噼里啪啦往后退。
…………还带后退的啊!!
蓝色的光条闪烁了两下,不知为何,高杉桃总觉得被狠狠挑衅了。
狗屎系统!
又说:“那就试试?”
光条一副“你还挺识相”的模样,往前象征性窜了窜。
突破了90%的界限。
高杉桃:“……”
看上去真的有点讨厌呢……
香克斯不管那么多,满意点头:“这就对了嘛!来,跟我叫:世界上最帅气体贴完美的师父香克斯大人——!”
“差不多得了香克斯,趁我还好说话,赶紧开始!!”
“一点都不乖啊你!我不要这样的徒弟啦——贝克曼你说说她——”
第178章 讨厌的话 最坏的打算,那不就是一打三……
“早上好, 罗西南迪中将,今天您要在办公室值班吗?”
“是啊,特力。你也来得很早, 吃过早饭了吗?”
“已经吃过了!谢谢您的关心,罗西南迪中将。”
金发的海军手里抱着准备妆点花瓶的新鲜花束, 慢悠悠走在海军本部的走廊里。
路过的每一个人,他几乎都能认出来,叫上名字, 并送出礼貌的问候。
就这样人见人爱地走回自己办公室时, 罗西南迪怀里已经多出来两只面包、一袋牛奶、一包饼干和一袋水果糖。
……根本吃不了这么多啊。
青年将手里的东西摆在刚进门右手边的茶水间长桌上。
他这里没有副官,也没有什么处理文书工作的秘书。
虽然已经当了一段时间中将,但因为工作性质特殊,每天需要他处理的公务并不多。
毕竟卧底们也不会每天都找到机会给他发来消息,又基于保密的需要,所以大事小情都是罗西南迪亲自动手。
他拆开那包水果糖, 捡了一颗塞进嘴里, 心想,要是阿桃还在的话, 倒是可以把这些都分给她。
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哪里。
虽然两人之间的联系没有断过, 但大多时候是罗西南迪单方面的输出。
他也很理解,毕竟海军的窃听系统不是开玩笑的,尤其对他。
暗线部门的总负责人,保不齐有多少台窃听电话虫在监听他的通话线路。
罗西南迪在这叨叨叨说个不停也就算了,对面要是敢回复,下一秒就会被抓住信号,按图索骥找出藏身之处来。
他发信过去也没什么规律,这会儿只是看到一堆食物, 自己一时之间处理不了,感从中来,顺手就一个电话打过去。
对面还是老样子,接听了,但没人说话。
罗西南迪习以为常,絮絮叨叨地讲了一通最近发生的事。
“……今天早上又收了一大堆礼物,根本吃不完,我看他们送的黄油红豆麻薯面包是你喜欢的口味,依然是马林佛多老字号的手艺,要是能寄给你就好了。——好啦监听局,我只是说着玩,不会给她寄东西的。”
“……战国先生跟我说他有点儿想退休了,他才多大年纪?正是发光发热的好时候,竟然就想退休了。要是你在的话一定能把他劝住的,我看他就是羡慕卡普中将,挂着职位、享受荣誉头衔,又基本不用做什么工作。老头就是爱偷懒,还教训我呢,让我热爱工作……”
“对了,德雷克那家伙叛逃之后越混越回去了,我听说他好像要加入百兽海贼团——以后岂不是要给烬当手下了?以前在你船上的时候他们还能平起平坐,烬还得给他当教学用具,让他研习古生物生理结构的呢……”
罗西南迪将电话虫摆在一旁,一面批阅桌上报告,一面零零散散说着不重要的内容。
也没指望对面有回应,只当是有个可以吐槽的地方。
等他说累了,起身去给自己倒一杯茶时,忽然听见带着电波的,熟悉的声音。
“——什么?!”
很惊讶似的:“战国先生要退休了!他竟然就要退休了?!我都还没升上中将呢!军衔都被你跟斯摩格超过啦!能不能先给我升个职再把我逐出编制队伍啊……”
罗西南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脑海里常常幻想着被回应的场景,这时给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头也不回,很自然往下接话:“对你的处理,到现在也没个说法。”
“其实当时在海湾广场上,多少也有一些违抗军令的家伙在,逃兵也不少,这都是战争之中少不了的角色。”
“赤犬大将解决他们的时候是没有二话,到现在却还没放出对你的处理方案,可能还有一些其他考量吧。”
他说得很顺畅,一看就知道这家伙说不定在心里早就想了很久这些问题。
但说着说着,罗西南迪意识到不对。
他回头。
手里的茶咕噜噜从杯口溢出来也没管,死死地盯着那只雪白的电话虫看。
电话虫壳的侧面生长着翠绿的叶子纹路,很经典的配色,一看就知道是谁。
他有点手足无措,往前走了一步,热茶溅到他手背上,烫得罗西南迪当场就是一个平地摔。
叮铃咣啷的动静让电话虫那边的人好奇起来:“罗西,你在干什么呢?不会又摔了吧?你办公室里有别人吗?你自己能起来吗?”
罗西南迪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惊讶大喊:“阿桃?!”
又做贼心虚地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回话了啊!你这样会被捕捉到信号的!万一他们去抓你的话……”
高杉桃的声音跟几个月之前一样富有活力,好像什么也没改变——的确,几个月时间又能改变什么呢?
但罗西南迪毫不怀疑,她绝对在这段时间里下了苦功,取得了很大的进步。
毕竟……
“要来抓我就来吧。”她笑嘻嘻说,“我就在海军本部,萨卡斯基先生,听见了吗?”
*
萨卡斯基听没听见,高杉桃不知道,但她知道波鲁萨利诺肯定听见了。
毕竟她现在人就在黄猿大将的办公桌前嘛。
电话一挂,把她手里那只电话虫往人家办公桌上一搁。
“新款?”波鲁萨利诺挑眉,“看上去好像已经不能用了呢。”
“一次性电话虫。”高杉桃比了个拇指,“防追踪防干扰,夏洛特家族科学研究部荣誉出品!”
夏洛特?
原来如此。
原来是跑到「万国」去了。
“我还以为你会先去找萨卡斯基呢。”波鲁萨利诺微笑着说,两手交叠在桌上,很轻松的姿态。
对她的到来没表示出任何惊讶,也没有额外的反应。
——什么呼叫警卫,什么发射镭射光束,什么暗中周旋其实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什么都没有。
只是笑呵呵地挥着手跟她打招呼,就像以前在食堂里遇见那样。
“嗨,小桃,好久不见。没有你在的这段时间,海军本部很无聊呢。”
高杉桃也笑嘻嘻跟他闲聊:“既然这么想我,早该联系我啊,我也不用等这么久才回来了。”
“之前联系你的话,你就会乖乖回来吗?”
“应该不会吧,那时候回来感觉会死诶——”
黄猿一愣,随即噗的一声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小桃子,就算你觉得我很可能是在说假话,但我必须得说,我觉得你很有趣,这件事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真的。”
高杉桃很轻很快地眨了下眼:“那就谢谢你了。”
黄猿收敛起笑意,在沉默中打量她。
外观上看,没有什么变化。
从顶上战争结束到现在也只是三个多月,她当然也不会突然变成外星生物。
但直觉告诉大将先生,高杉桃已经跟过去的那个高杉少将有了极大的区别。
是招数?是能力?也许。
但波鲁萨利诺总觉得不止如此。
因为一个人习武的方式如果有了巨大改变,那么必然会对身体产生影响,就像惯用手会影响肌肉发达程度那样。
高杉桃的身上却没有这样的变化,至少外形是这样。
那么难道就意味着她没有进步吗?
从她的性格来看,又不太可能。
波鲁萨利诺摸了摸茶杯手柄。
哎呀,刚一回来,事情就变得有趣多了。
早知道那时候宁可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出门,也不让外面的雀斑小子把人拐跑呢。
高杉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人已经晃悠着去看办公室墙上的挂历:“之前一直听说要搬走,怎么还没搬啊?”
“搬走了的话,小桃子又要怎么熟练潜入呢?”波鲁萨利诺笑着说,“我们还是很体贴的。”
这当然是开玩笑,但没立刻搬走,确实给高杉桃带来了少许便利。
她看新闻上报道说,因为顶上战争对海湾广场和马林佛多造成了很严重的损毁,因此决定将海军本部搬去原本支部G1的位置。
这可不得了,高杉桃对马林佛多还算有些了解,地理情况、各部门分布、便捷线路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要是换去G1,她还得重新找人要地图。
而且熟知地图,跟自己亲身经历过、熟悉立体地形,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就紧赶慢赶,日夜加练,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多亏焦糖布丁把她送上来蛋糕岛附近巡视的军舰,这才成功潜入。
“还没有呢。”波鲁萨利诺也半点不着急,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长条手指饼干,问她要不要,“最近本部在忙另一件事,估计要等这件事结束了,才会开始动身搬迁吧。”
高杉桃嘎吱嘎吱嚼饼干:“什么事?……嘎吱嘎吱……什么事还能比搬迁总部更重要啊?嘎吱嘎吱。”
波鲁萨利诺笑而不语。
高杉桃撇嘴。
装神秘。
她虽然是飞速前行,但也大致把马林佛多的战后重建场景收入眼底,只能说,能不在这儿住还是别在这儿住了。
不管是有PTSD的海军战士,还是被波及到的镇民,估计都会对这里心怀恐惧。
更不用说怎么修也修复不成原样的海军本部。
就像当初路飞他们带着残破的梅利号去七水之都修船时得到的答案那样——
正因为对这里太熟悉,所以即便重建得完美无缺,也能在日常之中感受到点点滴滴的不同。
对于海贼们,熟悉的船只宁可扔掉买新的,也不能造一艘一模一样的;
对于海军来说,威严的象征——海军本部,也同样是如此。
等她吃完三根饼干,波鲁萨利诺才问:“那么你到老夫这里来,是打算要做什么呢?”
他自觉跟高杉桃并没有多么深厚的交情。
要说另两位正在争夺元帅之位的大将,都比他跟这家伙更熟。
难道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能让她专程过来……
波鲁萨利诺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想起来了?”高杉桃借了张纸巾擦手,“我的船在您这里不是吗?”
波鲁萨利诺不吭声。
高杉桃的船,也即那艘构造很奇特的军舰,在她下落不明后……不,应该说,在她开着那艘船回到本部之后,就应该被理所应当视作了本部的公共财产才对。
但这艘船,不论是因为它的主人特殊,还是因为它本身很特殊,都迟迟没有被其他军官借出去做任务。
而是在高杉桃离开后,由黄猿所带领的海军科学部队进行保管。
据那群科学怪人说,船上承载着这个世界没有的某些科学技术,很有研究价值。
黄猿此人,一般来说都是非必要不多事的,既然他们想研究,那就扔给他们研究好了。
不过呢,为了自保,也传达了同僚的指导精神——
“很有可能是我们未来上级的指导精神哦~”他那时候半开玩笑地对科学狂人们说,“要是不想日后被削减研究经费,我劝你们还是听从一下——不要把船拆得拼不回去了。”
这时被高杉桃问到面前,也还是这样的作风。
他不打算跟任何人起冲突,更何况,就算他在这里拼死拼活把高杉桃拦下来又能如何呢?
难道还会收获谁的感激不成?
库赞是肯定不行,那小子现在估计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跟高杉桃一起跑路吧?黄猿对此看得很清楚。
至于萨卡斯基……
他要是帮了高杉桃,多半会挨训;但他要是为了不让她拿走钥匙而出手重伤高杉桃……
估计会挨揍。
所以嘛……
波鲁萨利诺从左边第三个带锁的抽屉里找出船坞的钥匙,放进胸前的口袋,往椅子上一坐,一副请君自便的姿态。
被抢走的,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呀。
到底是现在的年轻人太凶悍、太恐怖,他这样的老骨头,只能摆着手让步呢。
高杉桃从善如流地过来从他口袋里把钥匙掏走,轻快地留下一句谢谢,扭头就想从窗户跳出去。
眼看人要飞走了,波鲁萨利诺突然有些好奇。
心中隐隐觉得这会是最后一次见面,于是忍不住直接问:“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
高杉桃回头对他露齿一笑:“波鲁萨利诺先生,你知道我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波鲁萨利诺冲她手里的钥匙努努嘴。
“没错,就是要拿回我的船。”她说,“为此,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哦。”
“最坏的打算……”波鲁萨利诺哼笑起来,不再看她,闭上眼睛,“幸好老夫没有打算拦下你呢~”
最坏的打算,那不就是一打三吗?
换做别人,他可能会怀疑这是虚张声势,或者是对自己的实力估计不清,但如果是高杉桃这样说的话……
她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做到呢。
等那人影飞走片刻,大将先生伸手按住桌上的电话虫,拨通一个烂熟于胸的号码。
“喂喂~别挂断嘛,我哪次找你不是有正经事呢?”
他将领带向下扯了扯,手指不经意划过原本装着船坞钥匙的口袋:“这次是来跟你告状的呀,萨卡斯基。有人抢到我头上来了呢~”
*
关着她那艘四皇三缺一号的船坞,其实就是海军本部停放军舰船坞的一部分。
只是单独划分出来,又做了几层保护,算是给科学部队的优待。
毕竟这地方就这么大,还被毁了大半,要不是科学部队地位特殊,船坞负责人简直想说你们在开什么玩笑?要多的位置没有要我的贱命一条。
高杉桃全程没下过屋顶,有人抬头能看见一抹白光闪过,也以为是星星划落而已。
她落在一幢哨塔顶上,开了幻术,觉得不够,又轻轻念叨起来:“「透视」!”
虽说人家狗卷自己没有用过,但谁让系统判定成功呢?
不远处,堪称铜墙铁壁的特殊船坞,竟然像是从外侧开了一个大洞那样,能直直看见里面的情况。
……波鲁萨利诺还真没骗人啊。
划拨出来的船坞里总共就两艘船,一艘是高杉桃的原件,另一艘是科学部队一直试图制作的复印件。
两者看外观大差不差,但对高杉桃来说,很轻易就能辨别真伪。
靠左边那艘是真的啦!
不过船还得开出去啊,那就必须得发动船坞的工作系统,按道理至少要等个三五分钟……
呃,而且还得先找到工作系统,还得立刻学会怎么使用才行。
先进去好了。她没多想,从位置很高的窗户闪身进去,轻巧地落在砖面上。
“好久不见啦。”高杉桃伸手摸了摸她的宝贝船,“早知道之前申请一下轮岗,来船坞干几天,说不定这会儿我就能顶着中将头衔熟练带你跑路……”
操作室就在不远处,高杉桃一进去就看见操作指南摆在上头——也不是运气就好到这种地步,只是这种要紧的工作台上,无论何时都会放有提醒,就像每个消防栓里都会配备操作手册一样。
嗯嗯,先这样,再那样?
然后开船走人?
【注意事项:先灌水,再开闸,警惕操作顺序混淆!后果严重!】
后果严重?什么后果?
高杉桃也不是那种看到水杯放在桌子边缘就非得推下去看看的家伙,要是能稳扎稳打,按计划离开当然最好……
脚步声。
咚、咚、咚,慢慢地靠近操作室。
高杉桃没回头,立刻把钥匙插进工作台。
外面响起机器从滞涩到顺滑的启动声,和水流开始滚动的声音。
外面那人听见工作系统启动的声音,顿了顿,拨了个电话出去:“停止船坞的一切工作。”
要不怎么说令行禁止?灌水的声音立刻停下,高杉桃随便按了几个键,一点反应也没有。
难怪黄猿那么轻松就把钥匙给她了!!
高杉桃深吸一口气。
算了,也不是完全没有预料。
她推门出去。
船坞的灯光是很明亮的——如果开了的话。
她偷偷潜入,当然不可能开灯,只从高高的窗户透进来几分光线,使得这高大空荡的船坞看上去有几分阴森。
面前这人倒是很火热。
“来这么快?”
“否则岂不是让你轻松逃掉了?”
萨卡斯基摸了摸肩头,那个位置有一道凹进去的疤痕,是高杉桃之前刺穿留下的:“那样的话,海军的颜面何存?”
呃啊,讨厌的话。
高杉桃不喜欢听,就当没听见,立刻向船上跳去。
开不了闸,那就直接开船好了!
就算是撞出去,那也算是出去了啊!
怎么可能放任她做到呢?萨卡斯基人没动,拳头飞速袭去,岩浆滚滚,竟然略过了高杉桃,直接就往掌舵室喷涌而去!
这么熟练?哦,也对,毕竟这人也看过很多次图纸,帮忙改动很多嘛。
自己批准填充的各项功能,现在毁起来也一点不手软。
钢铁巨舰很快开始到处闪红光,一会儿通报动力不足,一会儿通报受损严重。
高杉桃站在船面前,将刀拔出来,却一时之间没了动作。
萨卡斯基的岩浆还在船上四处滚动,面上不显,心里松了口气。
战略方向没有错,先破坏船只,那么她无论如何是走不掉的。
独自一人潜入……到底在想什么?不管怎么说都应该要多带几个人一起吧?那个火拳小子,不是跟她很亲厚吗?怎么,这一次就不敢来了?
假如他这时叫来几万人包围,难道她还能把海军士兵全屠了?
“橡皮橡皮——”
——不好!!
高杉桃的拳头突然放大到眼前,裹挟着叫人不悦的气息。
萨卡斯基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强大的战斗直觉让他立刻收回还在船只上搞破坏的拳头,向右闪身躲开。
但拳头一瞬消失,像是橡皮反弹回去那样迅速,转而在他眼前划出一道微蓝的光圈。
“龟、派、气、功!!”
没有蓄力,能量波的功效也就那样——介于将一个人粉身碎骨和将一个星球粉身碎骨之间的水平。
萨卡斯基没有办法,他的重心还在右侧,这时只能向后仰,又加一层武装色霸气,使得那道恐怖的能量光柱堪堪擦过他的左臂,削去一块皮肉,留下可怖的凹槽。
疼痛后知后觉袭来。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也变得很亮。
——四面八方,竟然同时出现了十二道亮蓝色能量波。
“都说过了,我可是很认真的,萨卡斯基先生。”
高杉桃拖沓着脚步,慢慢走到他面前。
刚刚似乎还有些警惕的神情一瞬退去,她那张脸看上去变得活力四射,又毫无牵挂:“决战冲刺一百天!名师辅导上○华!我连一个小时都没有浪费哦!”
萨卡斯基心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他没能忍住,径直问出口:“你是故意……?”
“嗯?故意等波鲁萨利诺先生叫你来吗?”
高杉桃歪头。
萨卡斯基发现,他好像从没见过这个表情出现在她脸上。
“是的呀。”她承认,“因为,我有话想问你……不对,是想要告诉你呢!”
“所以,做好准备了吗?萨卡斯基先生。”
第179章 话疗免疫 我要去哪里,我想要做什么,……
“……”
萨卡斯基往后退了半步:“你想说什么?”
高杉桃立刻往前跟了一步。
也不怪她草木皆兵, 因为这看上去很吓人的十二道龟派气功预备役,其实只有两道是真的。
咳咳,没办法嘛!要“增殖”, 就要用上云雀恭弥的云属性火焰,但这种异世界来物用起来很受限, 还得加持在龟派气功这种更加受限的能量波上,能做出来两道已经很不错啦!
至于其他的,都是幻觉而已。
要说见闻色, 她应该还是比不过萨卡斯基, 但在这之前,先用龟派气功给他造成了避无可避的损伤,那就不一样了。
警惕、愤怒,和一丝丝的恐惧,足够成倍强化幻术的效果。
但也正因如此,作为威胁源的她不能离开太远。
否则萨卡斯基先生绝对会很快冷静下来, 识破幻觉的真相。
一进一退之间, 两人奇异地保持住了某种平衡。
“……你想说什么?”萨卡斯基再一次问。
声音比之前更沉。
“我要开我自己的船,离开这里。”高杉桃说, 拍了拍胸口, “本来想赖到升职的,结果也没指望了,所以你应该早点给我破例提拔的嘛。”
萨卡斯基反唇相讥:“真的想升职,那你应该要好好表现,恪守职责才对。”
高杉桃撇嘴。
一言不合就开始阴阳怪气,说话真难听啊大将先生。
她没跟萨卡斯基计较,只是继续往下说:“就算简历上只能写【曾任少将军衔】也没关系啦,总之我要辞职了。”
还鞠了一躬:“请允许我郑重地跟您告别——”
“我不允许。”
他怎么可能允许?!
萨卡斯基往前踏出一步, 很快就是第二步、第三步——他直直朝着高杉桃冲来!!
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几乎将脸皮蒸发的超高热度已经逼近到了高杉桃的眼前!
萨卡斯基同样看不清她是什么时候拔刀的,只知道自己的拳头并没撞击到肉/体,而是重重砸在了坚实的刀刃上。
无需多言,两人今天第一次短兵相接,立刻就是上百招。
紧接着,仿佛中间有一颗威力巨大的冲击波炸弹爆炸那样,同时向两个方向摔了出去。
高杉桃落地的时候来不及调整身形,意识到自己趴在地上,想直起身却使唤不动两条腿。
立刻毫不犹豫换了不二周助的声线,碎碎念给自己刷了一堆治愈光球,心想这玩意儿真有点麻烦——平时治疗小伤也就算了,紧急时刻又要治疗特大伤口,还是有点不够用啊!
但总比没有治疗的好。
她朝着另一团烟雾包裹的位置走过去,精准锁定半跪在地上的萨卡斯基。
锁定是锁定了,高杉桃并没立刻扑过去,而是站在视野清晰的位置,很谨慎地放了个嘲讽。
“啊啦啦果咩~~”她捏着嗓子,“果咩纳塞萨卡斯基先生,我终于还是要自由的……”
【「挑衅」:无条件挑衅听见此台词的所有敌人。明明是在道歉不是吗?但为什么呢?为什么所有人对你的怒火都倍增啦!】
萨卡斯基也不知道为什么,高杉桃的声音、不,那真的还是她的声音吗?
总之,一个十分无比欠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以至于他“示敌以弱”的引诱计划都维持不住了,抬头就是一个凶狠的下三白,好像浑身都在发怒,一跃而起朝她走去。
大脑却在持续警报。
毕竟他被操控着站起身来,却并不意味着他的伤就已经好了。
相反,正因为他无法按照计划以逸待劳、偷袭成功,才让高杉桃再次找准机会——
只是一道白光闪过,高杉桃在他眼前晃了一圈,打出一张顺手牵羊。
接着,闪到一旁,咳了两声,再开口的时候,萨卡斯基惊异地从她嘴里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是我。船坞功能可以恢复了。”
“是吗?明白了,萨卡斯基大将!!”
——一群白痴!!!
萨卡斯基惊怒交加之下,熔岩不管不顾吞没了旁边那只复制舰,将那只光是高度就有二十个他自己那样高大的军舰单手举起,朝高杉桃砸来!
“你看你,又急。”高杉桃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却落在了复制舰的落点。
“——力气是不管用的哦。”她的声音又变得很轻柔了,“因为你的力,只会变成我的助力呢。”
“巨、熊、回、击!”
一个原地回旋,摆出大雁展翅的姿势,将这只巨舰扔回萨卡斯基头顶。
男人头也没抬,举起右臂,从肩头开始立刻生长出巨大的膨胀黑石,又从黑石的正中凝聚出红色光点。
像一颗按了加速键的树,顿时生长成一只巨人族一般的岩浆手臂。
紧接着,从正中将军舰洞穿!
燃着火的木板、被烧弯的铁皮从半空砸落下来。
视野被遮挡的同时,高杉桃眼疾手快将电话虫往水里一抛。
果然,下一瞬,萨卡斯基再次欺身上前!
“我不允许。”他又说一遍,“离开这里,去做海贼?想都别想。”
“我不需要你的允许。”
明明在竭力抵挡他激烈的攻势,高杉桃的神情却很平静。
之前罗留下医嘱,让香克斯务必开解她的心结——其实她哪有什么心结,心结都是自己搞不清楚缘由、死钻牛角尖才会有的,她却看得很清楚。
不是因为萨卡斯基先生对她有多差,而是因为他每次说得很不近人情,其实总是放她一马。
所以高杉桃狠不下心。
以至于宁可选择性忘掉一段恐怖的记忆,连身体都因为这样愈合出了让死亡外科医生感叹的速度,也不想总是记得那张脸对她下死手的模样。
那要怎么办呢?突破自我,变成对很在乎的人也能随便杀戮的心理变态?
还是说……
变得超级强、足够强,强到不用以杀掉对方为目的,也能控制住他的行动呢?
“我要去哪里,我想要做什么,无论哪一样……”
高杉桃任由岩石滚烫的碎片将她的脸颊、手臂、大腿划破,又把血肉烫出奇怪的焦糊味。
剧烈而密集的疼痛,却无法让她的眼睛暗淡一分一毫:“无论哪一样,都不需要你的允许……!!”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幽蓝色的进度条,又往前轻轻蹦了一小截。
说着,她两臂狠狠向前压,在萨卡斯基同样开始用力时,借力向后一跳。
两手往身前一通眼花缭乱地比划。
萨卡斯基警惕地向控制室走了两步。
以他的能力,哪怕被活埋也好过挨揍,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情况有变……这是什么?!
眼前赫然一只大到不可思议、简直能填满整个船坞的幽绿色灵体。
肋骨分明是人体的构造,那张脸却极为抽象,看上去跟“人”这个字半点不沾边。
男人额头不易察觉滑落一滴冷汗。
倒不是因为这只外形诡谲的灵体。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岩浆对这堆东西依然有效。
既然能攻击到,那么越大的身躯,就只会成为越大的靶子而已。
但高杉桃显然不会做出这种自伤八百的蠢事。
萨卡斯基视线往下。
……那种,讨厌的气息。
刚刚就依附在高杉桃拳头上,现在落在这灵体腿上的气息。
“嗯嗯,我就知道会被看穿。”高杉桃只是把须佐能乎调出来就脸色发白,拄着洞爷湖缩在门边,连给自己刷治疗的力气都没有,但声音还是很轻快,“萨卡斯基先生,请小心,我们家须佐能乎也是【芳香脚】来的哦~”
…………他就知道!!
该死、该死的,这么大一只怪物,要是像那个波雅·汉库克玩起踢技来——
萨卡斯基无暇旁顾,抢在须佐能乎动起来之前,预备先一步去把高杉桃的船毁了。
刚刚“他”的命令已经被完美执行下去,船坞已经打开,水也灌进仓库——
再不阻止,高杉桃的船就要被送去大海了。
……却被那把熟悉的刀挡住去路。
“这片海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自由的。”她脸颊上根本来不及愈合的、几乎被烫熟的伤口还在渗血,笑容却很明亮,“没道理因为萨卡斯基先生你格外爱护我,就不允许我享有跟所有人一样的权利。”
“……”萨卡斯基咬紧牙关,再度挥拳。
他不喜欢这个表情。
这个,下定决心,即便要抛弃掉一些东西,也不会不舍的表情。
更不喜欢她说的话。
既然知道是爱护,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
他不知道这一瞬间他的想法跟那时候高杉桃的想法一模一样,萨卡斯基只是在心里默默地重复着:为什么?
安全的、快乐的、无数人呵护、无数人引路的海军本部。
他可以保证,在这之前从没有人得到过高杉桃这样的待遇,之后也不可能会有。
只要她乖乖听话,少将算什么?中将、大将,乃至元帅职位……她的晋升之路,完全是肉眼可见的光辉夺目。
所以是为什么……?
身后,那强劲的、只要接触到就会被石化的踢技袭来。
萨卡斯基下意识调动霸气护住后背,却难以防下面前高杉桃的劈砍。
她的技术很精妙,这次毫不留情,男人的上身几乎被砍成两半。
缠绕着霸气的攻击,即便是岩浆也无法迅捷复原。
这时只有右侧的腰部还勉强连在一起,只要高杉桃再给他一刀,就能直接一分为二。
她的刀又不是罗的刀,真正一分为二,那就是回天乏术。
就算有机会活下去,也绝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
高杉桃却没有再动。
“……为什么?”这次反而轮到萨卡斯基发问了。
即便现在,他的精神依然很强韧,心中质问了数百遍,嘴上也只是轻轻念叨了一次。
但高杉桃听见了。
“我那么努力变强,不是为了要杀掉你的,萨卡斯基先生。”
她说:“我只是要阻止你,仅此而已。”
阻止……我?
过度失血让萨卡斯基视野变得模糊。
他觉得有些好笑,阻止我什么呢?
阻止我做一个正确的海军?阻止我贯彻自己的正义?阻止我把你留下的举动?
……难道这些事是错误的吗?
高杉桃摇头。
“不是。”她握住手里的刀,跳上船,居高临下地看来,声音却很怜悯似的,“我只是想阻止你,做出会后悔的事情。”
也阻止她,不要变成那副让自己都害怕的样子。
【叮。】
系统在后台无声宣布:【本世界进度条已达成,任务终了。】
高杉桃没发现,她说完就不再回头,走进了掌舵室,很快就在水流的助推下冲出了这只空荡荡的船坞。
只从船尾监控传回来的画面上,最后看了一眼她的上司。
就看了一眼,赶紧给自己念了一句“居然被雨声盖住自己的声音……”。
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把她浇得透心凉,也将追击过来的熔岩铁拳完美阻挡在身后。
真服了呀这男的!他是不是对话疗免疫啊?!我的台词明明很动人的好不好!!
还好有惊无险!
~再见啦萨卡斯基,今晚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因为你知道我很强~
哼着歌跑路的感觉很爽,但下一秒,熟悉的蓝色光屏笼罩在她的视野之中。
虽然人还在船上,海浪的声音却消失了——诡异的安静让高杉桃产生了一种不详预感。
【检测到宿主已完成本世界任务。】
机械音在耳边响起,系统直截了当宣布:【您的载具已出航,即将接驳下一任务世界。】
咦?!
怎么跟银魂世界不一样?之前不是还给了她好几天吗?
难道是【载具】的问题?完成任务后如果还停留在某种交通工具上,就会被直接送走?
高杉桃惊讶了一秒。
又马上兴奋起来。
这种不容回头的潇洒离别……好海贼、好酷啊!!
“但是啊——等等等等,我得跟朋友们报个平安吧?!”
系统没阻止,她抓紧掏出电话虫,拨通卡塔库栗的号码。
“喂?”
还好,还能接通!
“先别说听我说!卡老师,我现在出了点紧急情况,马上就得走了!”
“什么——”
佩罗斯佩洛的声音也响起来。
三个多月嘛,不说直接无障碍融入夏洛特家族,怎么也能算得上“校门口每天路过能打个招呼的保安”那样,是个眼熟的人了。
因此卡塔库栗的电话虫一响,他附近的人就围了过来。
“其他朋友估计暂时办法联系,所以还得麻烦你帮我转达——我很好!没怎么受伤,也拿到船了!”
“……那就好。”
杉田○和的熟男音把电话虫震得一抖一抖。
高杉桃的事,在之前的三个多月里已经跟卡塔库栗坦诚相待过,她不怕他们担心,毕竟她很强嘛!只是……
“分别的时候到了呢。”她说,“卡老师,记得想我!”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别想我吗?”卡塔库栗挑眉。
“那不行,因为我希望你会想我的!”
高杉桃笑嘻嘻说:“佩罗斯佩洛、焦糖布丁、布林……你们都是哦!回头也帮我跟烬哥和马尔高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不许忘记我!否则我一定会回来揍人的!”
“还有罗西、汉库克、香克斯、米霍克、路飞艾斯他们——还有……总之还有很多人!”
卡塔库栗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个嘛,看情况吧。
自己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收到她口信的人,这一点确实有必要让他们知道。
至于其他的,哼哼。
好心情没能维持超过一秒,他犹豫着,在旁边大哥舔着嘴唇看好戏的目光里,还是忍不住问:“那以后……”
短短几个音节,被越来越差的信号搅碎得不成样子。
眼看电话虫通信即将直接断开,高杉桃赶紧抓住最后的机会:“别担心!卡老师!我会尽力给你传递消息,我们也肯定还会再见的!因为……”
嘟嘟、嘟——
最后一句没说出去啊。
高杉桃把电话虫放回桌上,心里有些遗憾。
但不多。
因为,无论哪个世界,大海都是联通无阻的嘛。
她安静坐了一会儿,意识到不能就这么湿淋淋呆着,起身洗个澡,倒头就睡。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知道明显能看出水质变差的瞬间,又是一次似有若无的水膜。
高杉桃想那大概就是“次元之壁”之类的抽象东西吧?要是用【白鲸】抓取一下不知道会怎样……
系统开始给她眼前放烟花。
“知道啦知道啦!不抓就是了!”她理直气壮伸手,“我的奖励呢?”
系统照例给了她一个新角色的开启档位,不过高杉桃摇摇头。
“我不要这个。”她说,“我要这两颗眼珠子。”
指的是因为工作失误免费给她用的“六道骸用了都说好超级爆款轮回之眼”和“咦你还在纠结过年回家带什么吗就带这颗宇智波斑强推永恒万花筒写轮眼吧”。
系统卡了很久跳出来一个弹窗:【如需兑换永久使用,将在奖励名额之外,额外扣除您200点解锁进度。】
好贱……高杉桃忍不住指指点点。
甚至不是熟练度,直接一上来就扣除解锁进度!!这是人干的出来的事吗?
哦,忘了它不是人。
想了三秒,她一敲拳头:“成交!”
不管是什么世界,这两颗漂亮眼珠子基本能保证她一落地就跻身实力前20%的水准了。
等奖励敲定下来,她去镜子前仔细观察时,忽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产生了少许变化。
坏消息:身高缩水了——别说三米了,现在目测只有185左右吧?真让人担忧!
好消息:漂亮的新裙子!
雪白的绸缎鱼尾蕾丝裙,裙摆直达脚踝,手上是同色的丝绸手套,踩一双黑色高跟鞋,跟头上的黑丝绒宽檐帽相呼应。
怎么看怎么温婉典雅大家闺秀。
她晃了下脑袋。
好重,不想戴。
又看了眼双手。
好紧绷,不想戴。
就全部摘了下来。
与此同时,手里还出现了一只提包。
她翻了几遍,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从战斗价值来讲,只有一把手枪能用。
从信息价值来讲,里面没有任何能提示她身份的东西。
手机倒是也有,但通讯录是空的,也没有任何软件,完全是出厂设置。
但钱包很鼓,厚厚一沓欧元。
……好幸福。
高杉桃转了个圈,恨不得把钞票全部缝在飘动的裙摆上。
在快下船时,她提起搁在一边的手提箱,又觉得手感有些问题。
拆开一看,除了原本放在箱子里的少许换洗衣物,夹层里还有一排金条。
……好幸福啊!!
高杉桃热泪盈眶地摸了摸那些金条。
她倒是没有穷到吃不起饭过,但有钱和没钱,就很影响一个人说话的底气啊!
更何况还是要去一个新的世界!
现在她是什么都不怕了——不管是什么世界都好,放马过来吧!!
金条女子(185),无所畏惧!
*
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高杉桃已经很久没有靠近如此……有规模、有规章,管理得有条有理的港口。
不是说海贼世界的港口都是混乱的法外之地——虽然这么说也差不多,但至少海军本部的港口还是很成体系的。
但怎么说呢,就好像……
同样是山口○平的声音,但角色从乌索普变成工藤新一了啊!
同样是未成年少男冒险故事,但画风从尾田荣○郎变成了天野○那种超明显的转变啊!一下就变得很立体很美型了嘛!!
放眼望去,港口是一水的凹眼窝高鼻梁,倒也有“好看”、“一般好看”、“一般”的区别,但高杉桃却能在这其中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定。
啊!这平和的海风!这温柔的海浪!这普通的人群!
这几千个人里能有一个人有超能力,都算她数多了呀!
不得不说,虽然好像有点小心眼,但“我肯定是全场最强”的信念,让高杉桃心情格外愉悦。
她将船驶入港口,工作人员询问她会在这里停留多久。
高杉桃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工作人员笑着表示:“如果您停留得久,我们会把您的船开进私人停泊场并上锁,钥匙会在一周之内寄到您填写的地址。”
“如果您的停留时间不到一周,我们会放在码头进行日集中的清理和维护,当然都是收费的。”
高杉桃还不是很清楚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但她摸了摸怀里沉甸甸的钱包,很自信:“开进我的私人停泊场吧!”
有钱,就是说话大声!
“好的,那么麻烦您跟我到这边来,填写一下您的个人信息、联系方式以及通讯地址。”
啊,等一下。
前面的都好说,通讯地址……
她刚有一些犹豫,工作人员就很贴心地表示:“没关系的,我们的港口一直都在这里,您确定了住址后,来来我们这里登记也是可以的。”
好贴心的服务!高杉桃喜笑颜开,拿了张寄存证明就走了。
全程丝滑快速,她往两边看去,其他窗口也是如此迅捷。
这让她的心情更好了,多么文明礼貌的现代化世界!
哼着小曲,踩着皮鞋,高杉桃快乐地走出港口。
“——喂!那边的人,停下!说的就是你!再往前走后果自负!”
右手边一阵喧嚣,高杉桃不甚在意地撇头看了一眼。
什么呀!只是火并,还用手枪呢!呵呵呵呵……真可爱啊!
经历过大场面的女人,对此就是不屑一顾。
虽然说,这群穿黑西装戴墨镜互相对着开枪的人堵住了她的去路,但是没关系。
高杉桃决定大度地原谅他们,并且不在此处动用任何超现实手段出击。
雪白的蕾丝长裙在脚踝处转一个漂亮的圈,她无视了外围人员的警告,信步闯进帮派火拼的现场。
“该死……她真不要命了啊?算了!不管这怪人!不要手软!继续射击!!”
误伤路人这种事,对两方来说都很常见,他们通常会在事后送上慰问礼。
当然,如果死了的话就只能深感抱歉,并且支付所有丧仪费用。
白裙女人出现的瞬间,两边几十只手枪都齐刷刷停了一秒。
下一刻,又在怒骂之中朝着对方叩响了扳机。
不远处,有人静悄悄地注视着这一切。
“其实也没有很静悄悄……ME是很想说话的啦,只是被前辈阻止了。”草绿色头发的少男看向镜头,干巴巴说,“屏幕前的读者们,请不要误会哦。”
“你在跟谁说话啊?行了,闭嘴看着吧。那女人是不是脑袋缺根筋啊?她肯定会死在这里的。”
“那样不是很好吗?前辈,ME们就不用接她回去,不用面临被恼羞成怒的boss处决的下场……咦?”
少男清越但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忽然一卡壳。
两人双双抬头,只见那个白裙女人正在目不斜视地经过枪林弹雨。
子弹却好像刻意绕开她似的。
不,更准确地说,是她身上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
所有子弹靠近她的瞬间,都被噼里啪啦弹开了。
甚至能隐隐看见被弹开时摩擦出的火光,因为太过密集,在她的皮肤表层镶了一圈金红的光圈。
叫人看了都觉得猎奇……
“前辈还会觉得猎奇?ME还以为你会见怪不怪咧,毕竟前辈自己不就是最猎奇的存在吗?”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弗兰。”金发男人捋着他那将眼睛遮的一干二净的刘海,轻声细气地说,“我倒是对这个高杉小姐,有了一点兴趣呢!呜嘻嘻!”
名为弗兰的少男,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两步:“前辈——请不要用这种变态的口吻说这种变态的话——”
*
高杉桃快乐地经过了一次大型集会现场,踩着她很少穿的高跟鞋,吧嗒吧嗒穿过港口的石板路,来到附近的商业街上——
很快就累了。
高跟鞋真恐怖啊!她穿其他鞋子能狂野战斗五小时,穿高跟鞋才走了半小时就累得不行了!
于是开始左顾右盼,打算在街边找一家咖啡店坐下。
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叫她的名字:“高杉桃小姐……没错吧?”
是一名皮肤很白的直发女人,身后跟了位两眼无神的黑发少男。
见她抬头,直发女人露出一个灿烂得有点过头的笑容,跟她打招呼:“嗨,你好,我们是来接你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照片,又抬头,确认地点点头:“没错,就是你。”
身后的少男幽幽说:“五分钟内确认了80次,前辈要是还能认错的话,ME只能怀疑这双眼睛是不是确实不需要所以才留刘海的。”
“嗯?你在说什么啊,也没有确认那么多遍吧。”高杉桃指出。
中分无刘海直发女人一巴掌把少男推开:“他有妄想症,你别介意呀,嘻嘻~”
高杉桃很宽容:“没问题,你们是公司的前后辈吗?”
“是哦,我比他来得早很多,虽然不乐意,但也带过他一段时间啦。”直发女人说话很爽快,“那我们就先走吧?”
“稍等。”高杉桃举手,“我能不能先买点吃的?”
两人看她停在咖啡店旁边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微笑着答应下来:“当然可以。”
……然后就这样看着自己手里的四个大袋子,陷入了沉默。
是的,一共三个人,每个人手里四个大袋子,一手两个。
里边全是各色面包、饼干、果酱,满满的四个大袋子。
嗯,很重。
直发女人向后退了一步:“……喂,我说弗兰,你确定你的幻术没有被她看穿吧?我怎么感觉这女人完全是故意的呢?”
黑发少男摇头,表情丝毫没有动摇:“我向你保证,前辈。”
“保证没有被看穿?”
“保证她是故意的。”
“……要你说啊?!”
高杉桃往前走了一段路,回头催促:“快点啊,把车一直停在马路中间不好吧?”
两人还不想在她面前露馅儿,只能咬牙切齿地跟上,坐进车里。
高杉桃说要不我来开,但直发女人没同意。
她钻进驾驶位,眼看高杉桃要跟少男一起坐进后座,又忍不住嘴贱:“哎呀,两位都到后座去了,这是把我当司机了吗?”
高杉桃想了想,确实,第一次见面,这样有点没礼貌。
遂把手里的面包往后座一塞,人钻到前面副驾坐好:“那我来陪你聊天吧!”
“那倒不用。”直发女人皮笑肉不笑,“我比较习惯在开车的时候听听音乐。”
说着,用手机连上车载音响的蓝牙,点开随机播放。
蓝牙、随机播放、车载音响……!!
多么令人熟悉又眷恋的词语!!
高杉桃简直感觉自己身处全世界最高科技的场所了!
一时之间,幸福得快要流泪。
直发女人看她的表情越发诡异了。
……她该不会是从什么与世隔绝的大山里面刚刚修行出来吧?诶,这好像就能解释她那诡异的金钟罩防御体系了。
高杉桃抹了把眼泪:“见笑了见笑了,我很久没有接触到这类高科技了。”
果然!!
直发女人对自己的猜测更加肯定了。
她从后视镜里跟后座的黑发少男交换一个眼神,两人都不由得轻轻摇头,默契地用眼神交流起来-
该怎么说呢?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类型啊!一看就不会招boss的喜欢啊!!-
boss大人会喜欢的类型,这世界上应该还没出现吧?还没见过他喜欢任何人类呢,硬要说,他应该最喜欢那只狮虎混血……咦?原来boss是福瑞控吗?怪癖呢-
现在就给我滚下车啊弗兰!!你想死别带我一起!!
清爽的爵士乐伴随着晚风,将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车前。
旋律和风一样柔美,实在是惬意至极。
高杉桃开了半扇窗,眯起眼享受风扑上脸的滋味,另外两个人继续在后视镜里眉来眼去-
这女人就这么送去庄园,真的没关系吗?-
ME也不知道呢。在这里把她丢下的话,虽然可能会找不到工作沦为无业游民拿补助度日,但至少不会死吧?
虽然本来就不怀好意,但这时候两个人竟然还有些同情上了。
毕竟就目前的接触,这位高杉小姐表现出来的特质,最多就是比较抗揍。
……但他们那也不缺沙包啊!!
在boss大人的调教下,每个人都变得非常抗揍,一下就把她微薄的竞争力进一步削弱了啊!!
要不,就在这儿卸货?
“可是,一直维持着幻术的话,不会很累吗?”
高杉桃忽然说。
她整个人往旁边驾驶座探去,也出现在后视镜里,直勾勾看着两个对话中的男子。
那双绿眼睛亮得惊人——至少在另外两个人眼里亮得惊人。
“注意路况。”她伸手按在直发女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替她把住位置。
凑得这么近,笑起来发出的气声几乎喷在对方雪白的耳垂上,那片皮肤立刻开始发热发红:“所以刚刚我都说了让我来开啦。”
“……你能看得出来?”后座的黑发少男问。
“嗯,可以啊。”高杉桃很爽快地回答,“我还能解除呢。”
她啪地打了个响指,嘴唇撅起,调整了一下嗓音:“幻觉,解除。”
旁边的直发女人立刻变成了金发男青年,后座的黑发少男也变成了绿发少男。
难怪,刚刚她没觉得自己讽刺明明是中分直发的前辈有刘海这件事很奇怪……
少男还有一双和头发一样颜色的无神双眼,此时正从后视镜里盯着她瞧:“……你认识ME的师傅?”
“什么师傅?”
“你刚刚说话的声音,是ME的师傅的声音。”
“噢!”高杉桃反应了一下,“六道骸啊,我不认识他。”
“……”那少男又默默盯了她一会儿,最后挪开目光,“不想说就算了。”
高杉桃无辜死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一个字都没撒谎的好不好!”
实在是她也刚才发现这两个人一直维持着幻术啊……
刚一见面的时候,加持的幻觉效果就被她很自然地消除掉了,从一开始高杉桃看见的就是金发男青年贝尔菲戈尔,以及绿头发少男弗兰。
这两个人共同出现,又是个摆明了不在亚洲的港口……
想都不用想,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要么是彭格列意大利总部,要么是瓦利亚意大利总部。
高杉桃对照着两人的面孔,在心里盘算起时间线。
……好吧,又给她创到一个很诡异的时间线来了。
她一点没放在心上,听话地上了车,刚刚从后视镜瞥见,才发现后座那家伙怎么突然换了顶黑色假发。
现在把人的幻觉捅破也没当回事,还在跟着车载音箱里放的爵士乐轻轻哼唱。
驾驶座沉默半天的贝尔菲戈尔,忽然笑起来。
“呜嘻嘻嘻……我倒是没想到,你还能识破弗兰那家伙的幻术。他这个人虽然讨厌,但幻术的实力可不一般。”
既然这样,也算是有些能力,可以带回去交差啦。
高杉桃哦了一声:“可能因为我认识他师傅吧。”
“你刚刚不是说不认识吗?”
“刚刚是刚刚,现在认识了。”她摇头晃脑,“三人行,必有一个师傅,不管是谁的师傅,都是大家共同的师傅~~”
弗兰的声音从后座轻飘飘传来:“ME想,师傅可能不太乐意呢。”
“有教无类!”高杉桃怒了,“为人师表的,怎么还挑挑拣拣啦!这样不好的!回头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要告到教育局去!”
弗兰一点不生气,反而点头:“好的哦,那就拜托你了哦,桃子酱。”
……贝尔发现他根本没办法跟这两人交流。
今天才第一次碰面,就已经产生了无数次的无力感。
弗兰则摸出手机,咔嚓偷拍一张,发给备注【凤梨师匠/静音师姐】的某人:【库洛姆师姐,帮忙问问师傅,认识这个人吗?】
【凤梨师匠/静音师姐:?】
眼看快到了,下车前,贝尔忍不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刚刚在咖啡馆买那么多面包让我们提,是故意的吗?”
还是说,其实是想借机贿赂庄园里那群暴力白痴……?但为什么要用面包啊?
高杉桃很诧异:“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些只是我今天的下午茶份额哦。我不喜欢浪费食物呢。”
贝尔:“?”
弗兰:“?”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一次齐刷刷地:“???”
刹车一踩,高杉桃哼着歌下车,顺带提走了她自己那四袋面包。
贝尔和弗兰站在车边,虽然没有交流,但竟然很默契地弯腰,从后座把剩下八袋面包也提在了手里。
“前辈,你就不能多拿两袋吗?尊老爱幼、发扬风格,你是一点都不懂啊?”
“也没见你尊敬前辈啊,弗兰。再说这种胡话,小心我用小刀把你的嘴割烂哦,嘻嘻~”
“呜哇——前辈好可怕——”
两人慢悠悠走了一会儿,保持着一个能看见前方高杉桃的身影,又不至于被她可能会引发的动静波及的距离。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没说谎呢。
……好像这十二袋面包,确确实实就只是她的下午茶而已。
“你觉得一会儿进去boss大人会是什么反应?”
“ME觉得斯库亚罗前辈会首先崩溃哦。”
“为什么?”
“你忘了吗?前辈。”
弗兰费力举起两条细胳膊,示意他看:“如果这位高杉小姐没有胡说八道,这就是她一顿下午茶的分量,那么鉴于她的身份,和她大概会待下去的时间……”
他叹了口气,明明是很遗憾的口吻,却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格外嘲讽:“斯库亚罗前辈,可是每天都要对着账本大喊大叫的呀。”
第180章 庄园 《从意大利金盆洗手的我成了超人……
刚刚一路过来, 轿车从港口沿着公路开出小镇,四周的人烟逐渐稀少。
沿着公路盘旋往上,起初还被包围在森林之中, 夹在山崖和树木之间,略显压抑。
但很快, 视野就从中挣脱出来,高杉桃能从车窗直接俯瞰一片树梢,看它们在风中被吹得簌簌作响。
庄园的位置就在这座山的山顶。
车是一路开进庄园的, 途中经过三个哨口, 检验身份无误才允许放行。
高杉桃回头看,忍不住问:“你们的据点这么隐蔽吗?”
“那不然呢?”贝尔舔舔嘴唇,露出一个标准的反派邪恶笑容,“我们可是杀手呀~”
说完,很期待地侧头去看高杉桃的表情。
可惜她没什么反应。
不如说她竟然顺着贝尔的话思考起来:“不对不对,就是因为是杀手, 所以才不应该住这么远吧!”
贝尔:“?”
“比如说, 明天你要杀掉镇长,那不是还得从山上开这么久的车到镇里, 再找到那个人下手?多麻烦啊!况且又是陌生的脸, 周围的居民都会觉得不对吧?很容易走漏风声呢。”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大隐隐于市啊。”高杉桃不假思索,“天选杀手是什么样的?肯定不会是你们两个这样的啊!”
她看贝尔的金发,又看弗兰的草绿色短发,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特征这么明显,性格又这么招摇,当什么杀手啊?不如出道当爱豆。”
贝尔:“……”
贝尔:“……杀手也能当偶像吗?”
弗兰:“听上去像是轻小说的标题呢,《从意大利金盆洗手的我成了超人气爱抖露》……之类的。”
“你小子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高杉桃又问:“除了开车上下山,有没有别的交通方式啊?”
“嗯?你还想要什么交通方式?”贝尔冷笑, “降落伞?滑翔翼?热气球?”
这山虽然不高,但也不是一个人能轻松上下的。
这么说她想下去觅食都得开车出行?往返至少一个半小时打底?光是想想就好麻烦啊!
高杉桃整张脸都皱起来。
弗兰歪头:“怎么了,是水土不服了吗?ME可以现在就把你送下去哦,不过是自由落体的那种。”
“那不就只是单纯把我推下去吗?等等、你这小孩,你成年了吗?!未成年不可以说这样的话!未成年不可以在黑/道组织打工的!你这样的小孩应该送给警察,让他们交给托儿所照看——”
弗兰干巴巴说:“我有师傅。”
他指着自己的脸:“就是你认识的那一个。”
才怪。
【静音师姐】刚刚回复他,一个简简单单的“NO”。
至少说明师傅肯定是不认识她的,她却能惟妙惟肖地讲出师傅的声线,甚至识破他的幻术,多半也跟这点“声音”有关系吧?
毕竟幻觉、幻术师,本就是很小众的领域。
越是狭窄的范围里,可供联想的可能性就越少啊。
“……”高杉桃心虚地转移视线。
穿越后空降瓦利亚……这对她来说既不幸运,也不倒霉。
但一见面就被怀疑跟六道骸有特殊关系,这听上去可不怎么样。
毕竟瓦利亚跟彭格列十代家族关系差劲是人尽皆知的事,她还要在这儿混口饭吃,那就得……
诶,等等。
她思考了一下,问:“你们老大今年多少岁啊?”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在原剧情线里,十年前版本的Xanxus应该是23、24岁的样子。
不过看贝尔这个已经把后颈遮住的金发,和代替那位雾属性彩虹之子玛蒙的弗兰,怎么想这里应该都不可能是十年前。
那……十年后?也可能是这中间的某个时段。
反正靠Xanxus的年龄来推断比较靠谱,她就这么问了出来。
但没想到她这么一问,面前这两个人突然露出微妙的眼神,盯着她看。
高杉桃:“?”
高杉桃:“干什么?有点恶心。”
贝尔摇头晃脑起来。
似乎因为她刚刚的问话,又一次在自己的想象中占据了社交场合的上风,邪恶的笑容再次浮现:“呜嘻嘻,这个嘛……到时候你自己问他不就好了?”
什么玩意?
说着,三个人总算走出了车库。
庄园里的车库是露天的,面积很阔绰。
高杉桃猜测估计是因为这个庄园有些年头了,一开始修的时候还没考虑过修地下停车场,或者没那个技术。
后来住久了,要再修就有风险了,以至于没法下手,只能在地表扩建。
贝尔笑嘻嘻地点头应声:“说的很对,没想到你也有点见识,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在。”
“什么原因?”
“这个原因才是最重要的呢~~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也不怎么看得惯这个地上停车场,风吹日晒的,对车也不好嘛,但是呢——”
弗兰在旁边接话:“boss大人超霸气地说,‘没有什么需要改的,车坏了再买新的就好了,又不是没钱’。”
他摊开手,耸了耸肩,头上的巨大青蛙帽子跟着抖动:“所以,就是这样,你懂了吗?”
高杉桃:“……”
高杉桃:“……这霸气吗?这不就是缺心眼吗?”
这应该不会是十年后的Xanxus吧!这绝对是十年前的暴躁易怒笨蛋版Xanxus吧!!
在贝尔的爆笑声中,三人缓步走出车库,前往不远处的建筑群。
*
出于简单参观的目的,贝尔和弗兰带着她绕了点路。
整体看来,这是一个介于宫殿和别墅之间的建筑群,规格有点像以前欧洲贵族们度假用的乡下行宫。
从正门进来,先是一片大得能踢足球的草场和喷泉池,接着是长条状的主塔,后方三座拱卫的副塔,用走廊连接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形状不规则的院落,两座风景各不相同的花园,以及一处足以游船的湖泊。
根据科普,主塔住的是这个杀手组织的主要干部,副塔里则住着他们的手下。
副塔内部和周围也有相当完善的生活配套设施提供,所以几乎不会在前面看见他们的身影。
“他们要出入也有专门的通道。”贝尔两手交叉,垫在脑后,跟她闲聊,“毕竟boss大人不喜欢人多啦,挤在他眼前的话他会生气,生气的boss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高杉桃抽抽嘴角:“这也太易怒了。”
萨卡斯基先生都不这样!!
弗兰撇嘴:“光是这么说,前辈你不也是这样吗?”
“嗯?”
“很多人在的话,就会烦躁,坐立不安、大开杀戒、用小刀子小钢线到处划拉——”
“你有好到哪里去吗?突然释放环境让所有人迷路、做噩梦、以为自己被过世的亲人吃掉了——”
高杉桃:“……”
她对这个怪咖聚集地无语了。
同时,非常、极其同情起了瓦利亚其他普通员工。
…………这是多么糟糕的工作环境啊!!
除了上述那些占地面积不小的主要建筑,整个庄园内还囊括了温室花房、露天温泉池、网球场,甚至还有个动物园……
“这里到底有多大啊?这感觉会迷路啊,你们每天上班要走多远啊?”高杉桃走不动路,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以前我上班就骑五分钟电瓶车我都不想起床……”
贝尔听得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呜嘻嘻、呜嘻嘻嘻!你还真是个怪人啊!”
都杀手组织了,哪还有“上班”这种说法呢?
反而是弗兰更加靠谱,手里拎着四袋面包,用那副死人腔调回答:“要让你失望了,ME们不是那种朝九晚五的工薪阶层。”
他推开主楼大门,无波无澜地说:“自由职业,朝不保夕,童叟无欺。欢迎你的加入哦。”
高杉桃没得选,抬脚进门,立刻被闪了一下。
庄园从外面看,颜色其实是很典雅朴素的,外墙白砖蓝顶,并不醒目突兀,几乎跟周围茂密的森林融为一体。
但进门之后,立刻就是一派金碧辉煌的奢靡之气扑面而来。
整条长廊通涂金漆,偶尔能见到白色石膏浮雕,但那也只是让金色更加耀眼夺目的手段而已。
天花板和墙壁两侧间隔装饰着大幅壁画,让整条走廊看上去很有艺术氛围。
高杉桃一路啧啧称奇,跟着两个人来到他们平时吃饭的场所——以前的宴会舞厅。
没人会来杀手组织老巢开party,久而久之,这里的唯一作用就是容纳许多坐立不安的家伙一起吃饭。
同样金碧辉煌,但比长廊还要开阔许多,挑高也留得很足,水晶吊灯令人目眩神迷。
她刚到没多久,正好赶上饭点,一名银白长发及腰的男青年从不知道哪扇门里走了进来。
高杉桃抬眼看去。
正好撞上他也看过来,银灰发紫的眼瞳相对眼白来说很小,使得被他盯住的人总有一种被锁定的不妙感。
白裙子白头发,绿眼睛绿发带。
怎么看都只是个无聊的女人。
斯贝尔比·斯库亚罗没看几秒,就索然无味移开眼,问贝尔:“路斯跟列维呢?”
“还没有回来,不过应该——”
话音刚落,正门口走进来两道人影。
“嗨~~~boys~~~想人家了吗~~?”
开口那个,是稍矮一些的鸡冠头男,正中一簇耸立的红发,一侧头发剃光,另一侧留着鸟羽形状的绿色头发。
低腰牛仔裤配绿色短背心,和完全把双眼遮住的墨镜,乍一看很怪异,再一看还是很怪异——此乃路斯利亚。
另一个高大的黑衣男,索然无味的穿搭和五官,顶着茂密的黑色刺猬头和两条旺盛的黑色闪电状胡须——此乃列维。
见这两人回来,斯库亚罗点点头,嘱咐后厨上菜。
高杉桃也不是很在乎别人跟不跟她打招呼,自觉主动跑去长桌尾巴吃饭,希望能享用一顿美滋滋的不被打扰的大餐。
我来瓦利亚只有三件事:吃饭!吃饭!还他X的是吃饭!!
然而这个愿望很快就落空了。
——也没人告诉她,瓦利亚有在餐桌上打架这种用餐礼仪啊?!!
直到贝尔打算抄起她面前那只羊腿砸向列维时,高杉桃终于忍不住了。
她眼疾手快按住贝尔准备行凶的手。
“不准拿(我的)食物开玩笑。”她冷飕飕说,“这可是我的为人准则啊。”
餐桌上一瞬安静下来,又爆发出更大声的笑。
“呜嘻嘻、呜嘻嘻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只是个送来我们这里的人质而已哦——九代目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把你千里迢迢运过来的一枚棋子、人质而已啦!!”
贝尔打得正上头,怎么会搭理她?凑近过来对她笑:“会点幻术而已,可不是什么无可替代的能力哦,这位小姐。”
匕首在指间翻飞,薄薄的刀刃锋利得几乎透明,路斯利亚看得尖声叫他:“贝尔酱!你小心一点呀!一会儿把手割破了怎么办?”
“就是,前辈你自己不爱吃番茄肉酱意面,ME很爱吃的啊。”
弗兰叹气:“血滴进去就恶心了,呕。”
斯库亚罗坐在离她较近的左手边,懒洋洋切下块羊腿肉,在酱汁里裹了一圈:“要是你以为轻飘飘两句话就能让他们听你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把肉塞进嘴里,用力嚼了两下,含混不清地说:“在瓦利亚,讲的可不是礼仪、公德、人品……”
嗯?
斯库亚罗一顿。
他怎么好像听见这女人叹了口气?
斯库亚罗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完全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告诉他有极度的危险即将降临。
瞳孔紧缩,他甚至没来得及拔刀,只是突然地伸出手去,却也没能阻拦高杉桃摘下发带。
……?
摘下什么???
斯库亚罗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放完狠话,摘下发带??
摘个发带,是什么杀伤力很大的动作吗???
就这么一走神,那条碧绿的蕾丝发带随着她手腕的抖动,在空中舒展开来。
好像没有极限那样,舒展舒展再舒展,不断变长、变直、变硬——
“幻术?”弗兰轻声念叨,“ME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从刚见面开始,她的头发就一直是这样扎起来的诶。”
那不就是说,她的武器一直随身携带着吗?
…………什么样的工薪族会做这种程度的准备啊?
那根柔软轻薄,一撕就破的发带,在半空转瞬变成一把刀。
刀鞘五光十色,贴满形状莫名的白纸,很没有审美可言。
但这不妨碍刀刃锋利至极。
斯库亚罗眼里精光一闪。
她会用刀?
高杉桃没什么欺负小孩的兴致,比起这些她只想赶紧解决了开吃。
遂懒得动用什么能力,一刀下去,砍晕离她最近,没反应过来的列维。
又反手用刀刃挡住贝尔刺过来的六把小小匕首,顺势将刀扔出去,擦着青年的脸颊深深扎进墙壁。
下巴一凉,贝尔伸手去擦,正要放到眼前看,被路斯利亚一把按进怀里。
“贝尔酱!不要看!!今天boss在家哦——”路斯利亚感受到他的挣扎,按得更用力了,“你见了自己的血就会大叫着发狂嘛,所以为了你好,也为我们大家好,就先不要唔噗——”
高杉桃闪过来取回自己的刀,反手用刀鞘把两个人都敲晕过去。
一刻也没有为路斯利亚和贝尔的晕厥停留,她毫不犹豫,拧身朝斯库亚罗快速奔去,当头就是一刀——
被他同样用刀挡下。
高手过招,只在一瞬间,斯库亚罗已经意识到这人跟他们之前的设想完全不同。
她竟然这样强……?!不是花瓶吗?不是超·柔弱大小姐吗??
等等,这样说来,九代目那个死老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匣兵器——”他招架着高杉桃的狂攻,吩咐唯独一个意识尚存的弗兰,“用你的匣兵器!!”
“诶?可是ME……好吧好吧,别瞪我啦。”弗兰嘟哝着摸出一只小方盒子,银色面上刻着“666”的戒指燃起靛青色的火焰,“先伸出左手再伸出右手,然后两手高举过头顶……”
“——都知道你要放大招了,难道我还会眼睁睁看着你这么做吗?”
高杉桃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头顶。
弗兰僵硬抬头。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女人已经把自己倒吊在了水晶吊灯上,两腿倒钩着吊灯上华美的弧形铜条。
长发倒垂下来,就在距离弗兰眼睛不到三厘米的地方一摇一晃。
某种很浅但确实存在的花香味也随之起伏。
……什么洗发水?
假如高杉桃听见他的提问,就会回答说是茉莉花香家庭装,买一赠二大促销所以全款购入。
可惜她没有。
所以只是挂在吊灯上荡秋千,轻松遏制他发动幻术的意图。
这该死的吊灯钢索竟然该死的结实,任由她晃了好几个来回也没断。
高杉桃在他头顶笑了两声,也不知道用哪里发力,轻松一个折叠,原本倒垂的上半身轻巧叠了上去。
紧接着,两腿一蹬,空中转向,跳到弗兰肩头坐下。
两把铁钳压着他的胳膊向后别开,左手抓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但高杉桃却没有低头看他,而是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口=的斯库亚罗:“现在,我说的话可以被听见了吗?”
斯库亚罗抽了抽嘴角。
按理说,他应该感到惊讶、震撼与怀疑交织才对。
毕竟这位高杉小姐在他们的初始认知里,绝不应该是一个如此强劲的人物……别说跟路斯他们叫板了,这应该是个连枪都没摸过、听见开枪声都要耳鸣一周的娇弱人物才对吧?
接到她之前,斯库亚罗心里不是没有滑过一丝淡淡的同情。
然而她表现得不仅很强,还强得很诡异。
据弗兰说,她能识破幻术,还有些得了六道骸真传的感觉,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起来。
毕竟按那厮的作风,要附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存疑)的185女子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以瓦利亚在彭格列内部的地位,别说真的窃取什么情报、造成什么损失,就算只是boss今天不高兴,都能直接一枪把人毙了。
更别说,高杉桃搞这么一出,就差在脸上明晃晃刻个“IM A SPY”了。
……然而这一切的起源,只是因为她不喜欢别人浪费食物。
…………这让人怎么怀疑???
这世界上有这样的间谍吗?有这样、因为这种原因暴露的间谍吗???
完全可以让风太那小子排进“史上最弱智间谍前三名”了吧!!
斯库亚罗一时之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九代目这是个什么意思。
最开始听说要送这么一个人来瓦利亚总部暂住,他不是没有过揣测。
搞黑手党嘛,他们这些人每天在阴谋诡计、生死边缘打转,也确实有不少同行被单纯娇弱善良的异性打动,接着金盆洗手上岸,酿成一段佳话——
但高杉桃符合哪一项标准?
说单纯,她疑似间谍;
说娇弱,她一个打十个,打的还是暗杀部队瓦利亚的高级干部;
说善良,可能对厨子是很善良没错,但晕过去的列维、路斯、贝尔绝不会同意这一点。
大概因为整件事都如此荒谬,以至于斯库亚罗根本提不起精神,用平时扫荡间谍那样的态度来扫荡高杉桃潜藏的问题。
他抬起胳膊,示弱一般挥了挥:“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让他们这样浪费食物。”
又补充:“你也先从弗兰脖子上下来吧,那小子除了幻术其他一窍不通的。都快被你压死了。”
高杉桃低头一看,发现弗兰都快翻白眼了,连声道歉,从他身上跳下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一次我会骑在斯库亚罗肩膀上的!”
“喂——!谁准的啊!!给我去骑弗兰啊!一回生二回熟没有听说过吗!!”
弗兰在窒息边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又翻转过来,给斯库亚罗喝了个倒彩。
她刚刚也没下多狠的手,路斯利亚、贝尔、列维也很快清醒过来。
几个人对视一眼,唯唯诺诺坐回餐桌边。
杀手嘛,都当反派了,没节操也很正常的对吧?
谁强就听谁的话也没什么问题的对吧?
……至少今天晚上,他们是不想再触这个女人霉头了。
后厨对前厅时不时摔桌子拍碗习以为常,反正没有哪天是消停的,只要不波及到手里的工作,那都是小事。
这会儿听着打架声仿佛停了,又派人去偷窥一眼,发现确实停了,赶紧运转起来上菜。
这回高杉桃吃的舒心多了。
三楼,主卧。
Xanxus站在镜前,拨弄了一下领口的羽毛。
……怎么回事,今天很安静啊。
虽说这群人是吵闹还是安静他都无所谓,但今天……是那女人到意大利的日子吧?
他们应该会想方设法恶作剧才对。
不管怎么说,楼下一点声音都没有,不应该。
不过,无论是为什么,Xanxus都不感兴趣。
他走出门,来到楼梯口,往下就能看见整个大厅。
长桌尽头很明显多出来一个人。
那女人穿一条白裙子,蕾丝、绸带,花纹繁复,头发用翠绿的蕾丝绑起来,浑身上下只有两种颜色。
坐在那里喝汤,看上去还挺温婉。
Xanxus的心理活动到此为止。
他不声不响走下楼,桌边的人却一个接一个抬头看过来。
“Boss,晚上好~”
“我敬爱的Xanxus大人,您今天也是如此英俊潇洒、风度翩翩、霸气十足——”
“喂——!混账Boss!我说过的吧,饭端上桌就赶紧下来吃!到时候凉了又要到处发脾气!!”
Xanxus熟练地无视了他们。
长方形餐桌的另一端,他惯用位置的正对面,那张陌生的脸也笑着跟他打招呼。
“嗨,Xanxus君,你好,第一次见面,我叫高杉桃~”
“……”
Xanxus也同样没理她,径直忽略掉她的招呼,在长桌的主位坐下。
这还多亏他今天心情好,不在乎有陌生人吵闹,否则直接一团愤怒之火把人烧得无法开口了事。
列维喃喃念叨着“不愧是boss大人就是如此高傲逼人冷酷无情呵呵哈哈哈”,贝尔和路斯利亚则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整齐地扭头去看高杉桃的表情。
这个、这个不会也触犯了她那个该死的为人准则吧……?
哦,还好,看表情她没生气。
……不是,等等。
奇了怪了!被人无视她乐在其中,玩弄一下食物她怒火中烧?
什么人嘛!!
但说怪也怪,桌子两端的人,脾气都是一顶一的古怪,一头一尾一起吃饭,谁也不跟谁搭腔。
竟然也很和平。
…………至少战战兢兢的其他人是没再挨揍了。
Xanxus先一步吃完,嘴巴一擦起身就走。
高杉桃也没留多久,毕竟一路坐船过来,又立刻上山来到庄园,刚刚还打了一架,又狂干一堆碳水。
就算这点运动量对她不算很累,但也有点发饭晕了。
长桌两边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看完又纷纷低头,在一种诡异的沉默里开始吃饭。
斯库亚罗吃完,也没多说什么,让明天有工作的路斯利亚跟弗兰养足精神,自己则上到三楼。
在楼梯口停了两秒,没感到某喜怒无常boss大人的枪械瞄准,这才正式踏足了三楼的领地。
然后推开门,走进这间占据了整个三楼的大平层套间。
Xanxus正坐在阳台边的摇椅上,手底下盘踞一只白底黑纹的巨大猛兽。
一人一兽都是一脸“刚吃饱饭别来烦我”的餍足表情。
“滚出去。”
“说完我再走。”
Xanxus抬手就是一只半满的酒瓶朝斯库亚罗扔过去。
呵呵,雕虫小技——看我一闪!
斯库亚罗轻巧闪过,不是很在意地歪头躲开飞溅的碎片,皱眉说:“我是认真的,Xanxus,她这个人……不一般。有机会我们还是把她送回去……”
“你以为我不想吗?”Xanxus乏味地打了个呵欠,“老头子说了,要好好招待她,过几天还要见她。”
黑发下,那双没什么精神的红色眼瞳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不能少一条胳膊、少一条腿——一根手指都不行。”
斯库亚罗张了张嘴。
“也对。”他干巴巴说,“毕竟,谁让她是九代目钦点——混账boss你的未婚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