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凛在海外的事情, 周五时就处理完了。
沈家是典型的家大业大,产业无数,横跨多?国, 如果没人精心打理, 还?真?的很容易出乱子?。
现在这边的麻烦处理完了。
可再过段时间还要再寻新的主事人。
如果是独身一人时,沈长凛不介意先在海外?坐镇一年半载,但家里还?有孩子?在等着。
哪里好让她孤孤单单地待着?
谢沅读书时, 沈长凛经常离开很长时间,有时两个多?月方才回来。
走的时候她还?在期中考试,一回来她都开始放寒假了。
小孩子?高高兴兴地过来接他?,穿着毛茸茸的棉服,她小时候在南方待得久, 有点怕冷。
才刚一月,就把围巾和耳罩全?戴上?了。
软绵绵的小姑娘, 眼眸里都是期待和想?念,站在人群中时是那样的亮眼。
沈长凛年轻时性子?比现在冷淡得多?。
他?会让人仔细关照谢沅, 也会看她每天的行程, 但那时他?做事时却很少想?起谢沅。
思念这个情绪,只在飞机落地后,方才会短暂地涌现。
可是不知道自何时而起,这种?情绪成为一种?本能。
这两年沈长凛出国的次数比先前少了许多?,远门也不怎么?出了,能让旁人代?劳的事,就绝不亲临。
他?管谢沅也越来越严格。
特别是在她住了半年校, 差点出事情之后。
沈长凛知道谢沅是想?在外?面住的, 她在学校的宿舍住得不开心,也从没想?过要搬回家。
但在那时候, 他?就直接拒绝了她。
沈长凛几乎是有些强硬地让谢沅回来家里。
其实之前谢沅也很乖的,每周五下课,她就会背上?包回家,到家的时间最迟都不会晚于?七点。
知道谢沅在学校受委屈时,他?心里到底是愠怒居多?,还?是快慰居多??
终于?有理由让 她回来。还?是正?大光明的理由。
谢沅非常顺从地答应了,甚至还?有些抱歉,觉得是她的事,给沈长凛带来麻烦了。
病态的掌控欲就是在那一年里疯狂膨胀的。
然后就是无法控制的思念。
他?越来越不喜欢出远门,不喜欢离开,也不喜欢谢沅离开,分别逐渐成为一件难以忍受的事。
沈长凛事后才清楚地意识到,他?开始想?着谢沅的时间,远比他?以为的要早太多?。
在他?还?没觉察到这是爱的时刻,他?就已经不再能够忍受分别。
沈长凛站在落地窗边,看向外?间的花海。
他?无声息地想?,他?的沅沅这时候在做什?么??她会想?到他?吗?
像他?想?她一样地想?着他?。
沈长凛看了片刻,最终是让人将之前定好的航班给改签了。
葡萄酒庄,玫瑰花园,无数的纸醉金迷,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再多?的奢美华丽,终究是比不过家里孩子?的一句笑语。
上?回将人逗弄过了,连消息都不跟他?发了。
还?是早些时候回去哄一哄,免得人越来越生气。
沈长凛倚在窗边,高挑的身形拉出一道长长的剪影,如刀锋般锐利,可那双色泽稍浅的眸里,全?都是很柔软的情绪。
直到温家的那孩子?打来电话的时候。
温怀瑾带着笑意说道:“舅舅,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沈长凛那时还?在车上?,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声音冷淡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温怀瑾声音很轻:“是有关沅沅的事,舅舅。”
沈长凛对这个晚辈不太熟悉,温家的那些人在他?的眼里,不过是沅沅的玩伴罢了。
她的世界孤单无趣,应该有些朋友,应该有些亲近的人。
温思瑜虽然跟沈宴白很像,有点不着调,但却是一个合格的玩伴,她常会带谢沅去玩,每次行程的时间和人员安排都很合适。
听到温怀瑾的这句话,沈长凛才稍用心了少许。
“你说。”他?轻声说道,“我在听。”
沈长凛的压迫感强,即便是隔着电话,也依然能令人感知到,他?是一个怎样位高权重?的上?位者。
温怀瑾不敢乱来,也不敢胡乱言语。
他?恭恭敬敬地将事情告知沈长凛,一句话都不敢藏私。
说实话,温怀瑾原本没想?做这么?绝的,他?跟霍阳明争暗斗过,但霍阳也不过是使使性子?,在谢沅面前骂一骂他?罢了。
沈宴白的性子?当真?偏执。
他?跟谢沅那天不过是稍有亲近,沈宴白便明着暗里来警告。
那哪里是一位哥哥应该有的模样?分明是一个病态至极的觊觎者。
温怀瑾就是眼看着谢沅嫁给霍阳,他?都不想?沈宴白如愿。
他?觉得这个人真?是古怪极了。
温怀瑾对沈家的事比较了解,也知道沈宴白不喜欢谢沅,他?同样是很后来才觉察到谢沅也喜欢过沈宴白。
他?就是觉得挺讽刺。
谢沅爱沈宴白爱得至深时,沈宴白恨不得将她赶出家门。
但现在她心里有真?正?爱的人了,开始抗拒他?、厌恶他?,他?反倒又巴巴地追上?来了。
瞧着桀骜不驯的大少爷,背里阴郁偏执,疯得叫人害怕。
温怀瑾和谢沅都没有实质性的关系,沈宴白也想?要报复,那他?也没必要让沈宴白好过。
他?很早就感觉到谢沅和沈长凛的关系不寻常。
叔侄之间,再亲昵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尤其是沈长凛的身份那般尊崇,可就是那么?矜贵温雅的一个人,真?的为谢沅纡尊降贵了。
温怀瑾精于?算计,他?都已经算好,等温思瑜逃婚后,就把和谢沅的事渐渐提上?来。
他?愿意和沈长凛坦白,甚至愿意主动戴上?这顶绿帽子?。
直到看到那则天价钻石的新闻。
接着就是谢沅指间的戒指痕。
能细节到这个地步,为她戴上?戒指的人,一定是个独占欲很强的男人,他?也一定是个很爱很爱她的男人。
温怀瑾到底是放弃了。
他?不知道谢沅对沈宴白的感情还?余下多?少。
但他?不想?让沈宴白好过,不想?让沈宴白这么?顺利。
沈长凛声音和柔,他?轻轻地挂断电话:“好,谢谢你。”-
谢沅白皙的双腿分开,跨坐在沈长凛的腿上?,她的手臂攀着他?的脖颈,臀根的软肉也被他?的指节托着。
他?吻得很重?。
长驱直入的吻,让谢沅的吐息都紊乱起来。
她的眼尾湿红,低声呜咽着唤道:“慢、慢一点,叔叔……”
虽然两人的久别重?逢,但沈长凛也不能吻这么?重?。
谢沅的小腿纤细,脚踝瘦到近乎伶仃,也被男人的指节攥住,不轻不重?地把玩着。
她坐在沈长凛的身上?,可整个人都被他?掌控在了指间。
这还?是在外?面,在宴席的休息室里。
一想?到可能会有人撞见,谢沅就禁不住地怕,但沈长凛没有理她,狠掐着她的下颌,吻得更深更重?。
她招架不住,身躯如同花枝般颤抖。
谢沅的脸庞潮红,眸里也尽是水意,她觉得沈长凛不是在吻她,而是想?将她拆吃入腹。
她轻轻地挣动了一下。
可腰身被紧攥着,没有细微的挣扎余地。
谢沅的腰身很敏/感,经不住这样的重?揉,颤抖了一下便再无法挣动。
她忍不住地哭,压得低低的呜咽声,在寂静的休息室里,更能勾起人的摧折欲。
沈长凛掐着谢沅的下颌,眸色深暗,再没有对她的怜惜,那双色泽稍浅的眸里,只有无尽的恶欲。
所以直到那扇门被众人从外?间推开时,他?也没有停下来。
谢沅隐约听见动静,她像惊弓之鸟般地想?要挣扎,腰身却被攥得近乎泛起青紫,身躯也被死?死?地按在了男人的膝上?。
她的耳边嗡嗡的,并没有听清。
谢沅只是本能地觉得有人进来了,她的身躯绷紧,心弦也宛若被拉到极致的长弓。
休息室里安静得近乎死?寂。
直到沈宴白进来的那个瞬间,他?声音很轻:“怎么?了?你们找到沅沅了吗?”
他?的语气很柔和,像是在唤妹妹、唤爱人,唤他?放在心里的很重?要的人。
谢沅坐在沈长凛的腿上?。
她的樱唇被吻得红肿,眼眸湿润,容色潮红,就连眉梢都带着绮媚。
谢沅紧抿着唇,回眸对上?沈宴白视线的刹那,她脑海里的思绪是一片空白。
外?面站着很多?人,但他?们连头都不敢抬。
跟她对视的,只有沈宴白一人。
即便如此,在那个瞬间谢沅还?是觉察到了深重?的溺水感,她的足腕被人攥着往下拖拽。
强烈的下坠感,让她不知道该言说什?么?。
谢沅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她跟沈长凛的关系,到底是要让沈宴白知道,要让家里人知道,甚至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但她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突然。
谢沅本能地看向沈长凛,他?的神情平静至极,但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眸里,却只有深暗的晦涩。
他?轻笑一声,说道:“抱歉,打扰你的求婚仪式了。”
谢沅的眸光震动,她陡地意识到那些怪异从何而来。
今天晚上?根本不是哪位老先生的寿宴!
是沈宴白想?要向她求婚。
谢沅的身躯紧绷,肩头颤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突然袭了上?来。
她的额前尽是冷汗,纤细的手指也冰冰凉凉,像是坠入了冰窟。
谢沅的声音压得极低,她拉住沈长凛的手,强忍泪意解释道:“叔叔,我跟哥哥什?么?也没有……”
但这不是她说话的场合。
沈宴白站在众人的最前方,他?侧身低声说道:“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辛苦你们先稍等一下。”
谁敢在这时候作?乱?
众人纷纷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地离开。
沈宴白将门掩上?,他?穿着深色的西装,容色是谢沅从没有见过的难看。
沈长凛倒没什?么?情绪,他?抱着谢沅,轻轻帮她梳理发丝,她很紧张,额前的发丝都被冷汗浸湿了,贴在潮红的脸庞上?,更显绮媚。
她好像很害怕,身躯抖若筛糠。
沈长凛动作?不轻不重?,拍了下谢沅的软臀,轻声说道:“别乱动,沅沅。”
她被打疼了,可却一声低哼都没敢发出。
男人的指节修长,就那样落在被打红的肉臀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触感分明得叫人害怕。
谢沅的贝齿紧咬着红肿的唇瓣,她娇弱乖柔地趴在沈长凛的怀里,还?在带着哭腔声声讨饶:“我不动了,叔叔。”
沈长凛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当初被谢沅藏在落地窗边时,沈宴白是听到过类似动静的。
沈长凛待谢沅疼宠到溺爱的地步,但他?的规矩也是严苛的,谢沅很乖,偶尔也会犯错。
他?管教她时,不会太敛着。
但那些窸窣幽微的动静,哪里比得上?眼前的场景更有冲击?
谢沅对情爱事的反应很迟钝,连谁喜欢她,谁心里在想?着她,都全?然感觉不到。
她还?十分害怕跟男人接触。
沈宴白刚刚回国时,偶尔把控不好度,只是靠近都会将谢沅给吓到。
她世界中的人很少,亲近的人更不多?,就和秦承月有过婚约,但两人相处多?年,愣是没有生出一缕情丝。
所以沈宴白理所应当地认为,谢沅仍是懵懂的。
他?深谙风月,对此间事近乎带着自负。
然而看到此情此景,沈宴白再也不能哄骗自己,谢沅和沈长凛真?的没有过什?么?。
他?们不止有过什?么?,或许还?早在暗里共枕多?时。
他?以为天真?单纯的妹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早就被人养熟了。
沈宴白想?要再冷静些。
可是他?能感觉到,他?的眼在变得越来越热。
沈宴白哑声说道:“沅沅,你跟哥哥说实话,是叔叔强迫的你吗?”
这是他?今夜开口的第一句话,谢沅被沈长凛按在怀里,本就不断震颤的身躯抖得更加厉害。
她平生从未有过这么?紊乱的时候。
就是当初和沈长凛意外?共枕,翌日清醒过来时,谢沅的思绪也没有这么?乱。
沈长凛换了个姿势抱起谢沅,掰过她的脸庞,让她看向沈宴白。
他?的声音很轻,柔得像风一样:“哥哥问你话呢,沅沅,要有礼貌,说一说,是不是叔叔强迫你的?”
沈长凛的声音温柔,眼底却只有近乎残酷的深暗。
谢沅被他?逼得想?要昏死?过去,但又被迫回答问题。
“不是,哥哥。”她含着泪说道,“我是主动和叔叔在一起的,你不要误会。”
谢沅感觉她快要疯掉了。
明明都是真?话,坦然的话,她却感觉情绪快要到极限。
“我很爱叔叔,叔叔也很爱我,”谢沅颤声说道,“你不要再打扰我们了,好不好?”
这更是之前就已经说过的话语。
谢沅的思绪却越来越乱,她的眼泪也不住地往下掉。
她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只是这样的场景,就让她恐惧得厉害,身躯不断地颤抖着,全?靠沈长凛搂抱着,才没有从他?腿上?跌下去。
沈长凛低笑一声。
他?换了个姿势抱起谢沅,眉眼里带着少年人般的矜贵和傲慢。
“你听见了吗,宴白?”沈长凛轻声说道,“我跟沅沅是两情相悦。”
他?坐在长沙发上?,怀里还?抱着谢沅,但反倒是站着的沈宴白更像是在仰视他?。
沈长凛抬起眼帘,漫不经心地说道:“而且你还?不知道吧?沅沅早先就接受了我的求婚。”
他?将谢沅打横抱了起来,色泽稍浅的眸里没有一缕温和情绪,只有深暗到近乎骇人的恶欲。
控制欲,占有欲,掠夺欲。
沈长凛从来都不是欲念病态的人。
他?温柔矜贵,待人宽容大度,手下的人无不忠心耿耿,做事也严谨,从不猜忌多?疑。
哪怕偶尔待生人略有冷情,也不过是淡漠了些而已。
但此刻沈长凛的言辞看似和柔,语气里透着的却尽是讥讽的冷意。
那是一个全?权的占有者,在面对觊觎者时会出现的姿态。
沈宴白站在门前,他?的身躯僵硬,薄唇抿着,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
沈长凛哪里是温柔和善的人?不过他?一直没有触碰到沈长凛的利益点,所以沈长凛不在乎罢了。
旁人都觉得沈家是多?么?宝贵,甚至还?有人言说沈长凛会不会吞夺原属于?沈宴白的东西。
可是沈宴白比谁都清楚。
沈老先生的遗嘱中是明确写过,沈家的一切都交付小儿子?沈长凛的,而且在生前他?也提过许多?次这件事。
沈家本来就是沈长凛的。
他?不意欲继承沈家不是因为待沈宴白多?亲重?,只不过是因为不在乎,继续养着沈宴白也是。
沈宴白对他?忠心耿耿,而且跟沈家那些作?恶者没有牵扯,这便已经足够了。
沈长凛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他?对什?么?事都是漫不经心的,万事都不挂心上?。
但谢沅不一样。
她是沈长凛放在心尖上?宠溺的人,他?不许旁人给她委屈受,更不允旁人让她难过。伤心。
这些年跟温家继续联络,也不过是给她找玩伴。
谢沅是沈长凛娇藏的姑娘,也是他?最不容人染指的核心利益。
谁都碰不得,谁都不能惹。
沈宴白一直以为沈长凛多?少是在乎他?的,甚至对他?很好很疼,当初他?叛逆胡来,沈长凛也从没说过什?么?。
至此他?方才明白,沈长凛无非是不在乎他?罢了。
在沈长凛的世界里,除了谢沅,旁人什?么?都不是。
在谢沅的世界里,也同样是如此的。
再一想?到谢沅方才抗拒和害怕的眼神,沈宴白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受,怪不得她迟迟不肯说出爱人是谁。
怪不得她那么?抵触他?。
沈宴白站在休息室外?的廊道里,他?倚在门边,身躯却不住地往下滑落,胸腔里是剧烈的痛楚。
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他?失去的是什?么?。
沈宴白的烟瘾轻微,就是肺病严重?时,他?也从没想?过戒烟。
除了吸烟、喝酒、和女人一起,他?是真?的没有别的爱好了,他?不玩车,不玩极限,对表什?么?的也一点兴致都没有。
但是从意识到谢沅不喜欢烟味开始,沈宴白就开始戒烟戒酒。
他?这些天甘愿住在外?面,除了害怕吓着谢沅,就是在做调养。
沈宴白是想?过要做好一个丈夫的。
沈长凛那么?疼谢沅,他?若是如霍阳那般,恐怕也难得到沈长凛的点头和首肯。
今天的这整场宴席都是为谢沅准备的。
沈宴白嘴上?说她答应不答应都无所谓,可是他?的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幻想?过她会答应?
他?的女友们都很讨厌谢沅。
其实这哪里是谢沅的错?
早在太久、太久之前,他?对谢沅的情绪就不太对。
沈宴白和霍阳很像,他?虽然没有那般来者不拒,但对性别为女的人,总要更宽善许多?。
可是他?一直那么?讨厌谢沅。
叛逆的青春期里,沈宴白都怀着对谢沅的厌烦度过,但回国才不久,他?就渐渐陷了进去。
他?的转变真?的可以有这么?快吗?
沈宴白沉默许久,到底是又点了一支烟。
——这或许是因为他?不是真?正?地厌烦她,他?只是和本能抗争得很痛苦。
父亲一生风流,作?恶无数,最喜欢的就是温柔小意的女人,在外?养了无数情人,沈宴白也曾见到过。
那些菟丝花一样的女人,没有任何能力,全?靠男人才能活。
沈宴白的母亲也是那样的人,她依靠男人而活,没有任何独立的能力,宛若伥鬼般陪着他?作?恶。
沈宴白恨他?的父亲,也恨他?的母亲。
但他?的血脉里仍然流淌着他?们卑劣的基因。
掠夺娇柔的弱者,对沈宴白来说是一种?很痛苦的本能,他?无法抗拒,又深陷其中。
见到谢沅的第一眼,他?就对她生出了强烈的抗拒和排斥。
可是他?的情感表达那么?错误,她还?是爱上?了他?。
她的爱远比他?要痛苦百倍。
在孤独酸涩的青春,谢沅眼看着沈宴白一任一任地换女友,忍受着他?的厌烦和嫌恶,后来他?出国,她数着日子?等他?回来。
他?在乎得最痛苦的这个人,因为他?痛苦若吞针。
情绪无法宣泄,在黑暗中挣扎数载。
谢沅终于?放弃了沈宴白,现在跟她在一起的那个人很爱她、很疼她,将她放在心尖尖宠溺。
沈长凛哪里舍得强迫谢沅呢?
沈宴白那样问,也不过是想?要再最后挣扎一下,让自己别那般难堪罢了。
她一定会很幸福的,可是沈宴白胸腔里的痛楚却更深重?了。
就好像有千万根长针于?乍然间刺进心口。
沈宴白这样想?着,血气也是这样从肺腑里开始上?涌,再自喉间溢出的。
他?下意识地掩住唇,摊开手时,便看见了一滩血-
谢沅不知道她是怎么?被沈长凛抱出酒店、带回家、摁在床上?的。
她只记得她一整路都在哭。
在细腕被领带绑住时,谢沅忍不住地掉眼泪,她哭着唤道:“叔叔,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哥哥想?要那样……”
她哭得好像很无助,很可怜。
但沈长凛的心中生不出半分的怜意,无数残忍的念头在漫涌,如若暗处的潮水,无声息地倾覆。
他?的声音冷淡:“你要叫我什?么?,沅沅?”
谢沅被沈长凛用一种?怪异的姿势抱着,手腕被举过头顶后,她全?然没有挣扎的余地。
还?在车上?,她不敢唤出那个称呼。
但现在这些不是能够由她决定的。
谢沅的眼眸泛红,却到底没敢在这个关头忤逆沈长凛,她咬了下唇瓣,轻轻地唤他?。
等来的却不是宽宥,而是更严苛的对待。
沈长凛指节冰冷,他?轻轻拍了拍谢沅的脸庞:“不错,还?记得我是谁。”
他?的动作?并不重?,但蕴着的惩诫意味却很强。
谢沅的腕骨被束缚着,她的下颌微抬,低低地吸着气,眼泪顺着脸庞往下落。
“我不会那样做的,叔叔。”她哭着说道,“我跟哥哥真?的什?么?也没有。”
谢沅的话语很诚恳。
但相信她的前提是,沈长凛并不知道她曾经恋慕过沈宴白多?年。
谢沅其实不太会说谎,在他?的跟前,她更不敢说谎。
可就是在这个怯弱懵懂的小女孩身上?,沈长凛遇到过最深重?的骗局。
他?行事向来谨慎,尽管已经听了谢沅无数声的告白,也知道她的感情经历如若白纸,那个夜晚过后,他?还?是很温柔地问她:“现在有男友,或者喜欢的人吗?”
谢沅坐直身子?,长睫低低地颤抖。
她一直都挺怕他?的,方才眼泪就掉个不停,他?说没关系,将她抱在怀里哄。
她却哭得更厉害。
现在好不容易不哭了,却不敢答话。
沈长凛只得继续补充道:“有的话也没关系,昨天的事只是意外?,叔叔不会干涉你的。”
谢沅的长睫颤抖,她因为惧怕,身躯都难以支撑。
最后她含着泪,摇头说道:“没有,叔叔。”
谢沅分明是有爱慕之人的,她爱那个人,明知是无望的,依然如飞蛾扑火般地渴求着对方。
她说了谎言,说了弥天大谎。
所以后来知悉真?相时,沈长凛才会那样动怒。
他?已经被骗过一次了,也用过一次残忍狠戾的手段。
沈长凛是不想?再那样对待谢沅的,可是现在听着她辩解的话语,那些早已被压到记忆深处的黑暗念头,全?都涌了上?来。
“没有?”他?的眸色晦暗,“既然你对他?没有想?法,为何要随他?过去呢?”
沈长凛的容色狠戾。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周六有宴席?”他?的声音冰冷,“连过寿宴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你就跟着他?过去。”
沈长凛低声说道:“然后现在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凝视着谢沅的水眸,眼底是一片深暗。
是啊,明明有这么?多?的漏洞,但她却偏偏没有发现。
谢沅的思绪紊乱,她眸里含着泪,强忍住崩溃感,绞尽脑汁地回想?,终于?记起来沈宴白那时的话语。
他?自然地把礼服给她,轻声说道:“是叔叔之前吩咐的,我忘跟你说了。”
谢沅对圈子?里的事很多?事,都颇为懵懂。
一般都是沈长凛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所以沈宴白一说是沈长凛说的,谢沅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答应下来了,她还?有点生气,这么?重?要的事,沈宴白居然能忘记。
他?们家一直都是这样的。
沈长凛在时,那所有的事都要听他?的。
他?不在时,就由沈宴白当家,如果沈宴白也不在,谢沅就得自己做事。
谢沅对沈宴白的戒心很重?,但她全?然没敢想?到,他?竟然还?在这种?事上?作?假。
马上?就要到沈家,等回到家后,沈长凛绝对不会放过她。
谢沅不顾接连掉落的眼泪,哭着说道:“叔叔,是哥哥骗我的,他?说这是您吩咐的。”
沈长凛是能够判断谢沅是否在说谎的。
听到她这句辩解,他?快要被气笑了。
沈长凛掐住谢沅的下颌,声音漠然:“沅沅,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是没有用处的。”
轿车很快就停下。
沈长凛直接把谢沅打横抱起,时间还?早,有路过的保镖撞到了这一幕。
她怕得厉害,哭叫着想?让沈长凛放开她,但他?却更狠了。
“别哭,沅沅。”他?低声说道,“你再哭,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怎么?……的。”
沈长凛性格的底色是偏执冷情,但他?总还?会用温柔的一面来惑人。
谢沅时常会惹怒他?,也碰到过他?的逆鳞,却还?没有再床笫之外?的地方,听过这么?重?、这么?狠的话。
她惧怕得身躯颤抖,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被摁在床上?时,谢沅是彻底绝望了。
她哭到最后,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嗓子?哭哑了。
喝水的时候,水也顺着已经肿起的唇瓣往下滑。
但男人的审问还?没结束,他?轻按住谢沅的柔膝,用戒尺挑起她的下颌:“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果再说谎,后果你知道的。”
她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谢沅本来就怕沈长凛,现在跟他?在一起多?时,他?一动怒,她还?是惧怕得厉害。
戒尺那么?冷,黑色的檀木戒尺按在腿间,让她连颤抖都不敢颤抖。
谢沅带着鼻音,低低地应道:“好,叔叔。”
第一轮的惩诫结束后,沈长凛的容色好转了少许,眼底却依然是冷的:“沈宴白是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个周末要参加宴席的?”
他?好像冷静了少许,却又好像没有。
谢沅被沈长凛抱在了腿上?,她挣动不得,但好在他?看不见她的容色。
她记不起来。
之前谢沅一直没看沈宴白的消息,他?又很久没再家里住,刚好她自己的事情也多?,这件事一直没在意。
她对参加宴席这种?事,并没有十分上?心。
尤其是不那么?认识的人。
很多?时候,像谢沅这种?无名?小卒,不过就是去走个过场而已。
只有那种?十分盛大的,她才须要准备好久。
谢沅想?不起来,但她不敢直接告诉沈长凛,抽咽着说道:“我们之前吵架了,叔叔,我想?去找思瑜姐姐,然后他?不同意。”
“哥哥刚好事情多?,就去公司住了,”她带着哭腔说道,“好像是他?有一次发消息说的。”
谢沅害怕臀尖上?按着的戒尺。
沈长凛稍微动了一下,她就怕得绷紧了身躯。
谢沅微微抬起身子?,说道:“叔叔,要不我拿过来,您亲自看一看吧?”
她刚想?回过头,看向沈长凛,带着风的戒尺就重?重?地落了下来。
厚重?的黑色檀木戒尺冰冷,远比巴掌要疼得多?,谢沅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倏地落了下来。
她忍不住地颤抖,发出低低的泣音。
沈长凛按着谢沅的腰身,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准许你起来了吗?”
她的手机就放在旁边。
聊天记录很长。
都是沈宴白发的,谢沅一条也没回过,还?将人拉黑过,现在仍在屏蔽着。
沈宴白发觉被拉黑后,反复地用旁人的号码发消息,谢沅没办法,才把他?放出来的。
聊天记录很清晰。
沈宴白的确是打着沈长凛的名?号言语的,谢沅很好骗,一听说是叔叔说的,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别别扭扭地答应下来。
看完以后,沈长凛眼底的冷意消退少许。
但他?没有放过谢沅,继续地审问。
沈长凛可能真?的学过刑讯。
谢沅在生活中的记性很差,反应迟钝,又还?很容易走神。
她根本经不住这样的审问,眼泪掉个不停,连之前取消沈长凛置顶的事都说出来了,却还?没被放过。
不过他?终于?换了个姿势抱她。
虽然这个姿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谢沅被迫跟沈长凛面对面,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却被迫着只能看他?。
她的眼泪掉了好多?,这会儿连视线都有些模糊。
谢沅想?讨好沈长凛,她微微倾身,试着去吻他?的唇,将要触碰到那冰凉时,他?却掐住了她的后颈。
明明审问她的人是他?,明明猜忌她的人是他?。
可为什?么?现在好像很难过的人也是他??
谢沅的眸光颤抖,她望向沈长凛颜色稍浅的眼眸,忽然有些迷乱。
“这一次,跟我说实话,沅沅。”他?声音很轻,“你现在还?有没有爱着的人?”
刚刚沈长凛罚谢沅时,她都没有这么?慌乱,此刻听到他?这样的话语,她的心底都泛着无措。
她的眼眶发酸,声音也哑着:“有呀,当然有。”
沈长凛掀起眼皮,看向了谢沅,有某一个瞬间,她又想?起那个夜晚。
他?想?要将她推开,想?要将她拒之千里,想?要将她从他?的世界中永远地送走。
谢沅觉得她不懂沈长凛。
很多?时候他?对她的欲念的确是病态的,他?要掌控,要占有,要侵略,要她的身心、她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他?。
可某些时刻,沈长凛好像格外?地迟疑。
爱怜人到一种?地步,是会想?到放手的,可是为什?么?要放手?为什?么?要把她推开呢?
谢沅哭着说道:“我的人就是你呀——”
“你看不出来我爱你吗?”她低吼着说道,“或者说,你为什?么?总不相信我爱你呢?”
谢沅的情绪起伏很大。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眼前阵阵地发黑,谢沅几乎有些想?要晕眩过去,沈长凛紧紧地抱着她。
他?神情怔忪,连声问道:“沅沅,你有没有不舒服?”
都到这个关头了,比起谢沅爱不爱他?,沈长凛更关心的还?是谢沅的身体,她的眼泪落个不停。
她抬起眼帘,带着哭腔说道:“你没有听到吗,我在说我爱你?”
谢沅是个很乖的孩子?,她很少会说任性的话。
但现在她一句乖顺的话都不想?说,她甚至不想?告诉沈长凛她没事。
“叔叔听到了,沅沅。”他?的薄唇微抿,手却还?是下意识地探向她的额头,“叔叔也很爱你。”
沈长凛心底那些残忍的念头还?没有褪尽,但此刻看到谢沅这样的神情,他?的胸腔里都是尖锐的刺痛。
他?是永远都不可能放手的。
就算谢沅真?的不爱他?,仍然对沈宴白有着很深的执念,他?也不会放手。
都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她就再也不能离开他?。
但沈长凛见不得谢沅伤心落泪。
他?将她抱在怀里,终于?是忍不住地开口问道:“那你现在还?爱你哥哥吗?”
“沅沅,告诉我,好不好?”沈长凛压抑着情绪,“你到底还?爱不爱沈宴白?”
谢沅哭得眼眸肿痛。
她的情绪濒临崩溃,却在沈长凛这样问话时乍然清醒过来。
某一瞬间,有个大胆到近乎荒唐的猜想?突然闯进了脑海里。
谢沅怔怔地看向沈长凛,她本能地就问了出来:“……你知道?”
他?没有言语,只是揽着她。
那便是默认的意思了。
谢沅强撑了一晚上?都没有崩溃的情绪,终于?是在这个时候断裂了,她打开了沈长凛手,哭着说道:“你知道是不是?你一直都知道?”
被明愿和沈宴白撞破心事时,她都没有这样难堪和无措。
沈长凛是何等尊崇贵重?的人。
他?温柔有礼,却绝对不谦逊,相反,沈三公子?年少时就是很傲慢的人。
沈长凛尊崇权重?,矜贵疏冷,不染人间烟火。
如果不是当初喝醉酒,意外?和沈长凛共枕,谢沅就是到死?也不敢肖想?他?分毫,他?是她的长辈,是她的叔叔,是将她拉出深渊的人。
他?应该是傲慢的,冷漠的,禁欲的。
对于?谢沅这样的孩子?,沈长凛或许会愿意照顾、疼宠,但绝对不应该会早早动心念。
可他?一直没有答话,她便知道他?默认了。
谢沅突然意识到沈宴白为什?么?会那么?问。
如果沈长凛一直知道的话,他?不就是在强掠她吗?
他?明明知道她心有所属,却还?是将她强拉入了怀抱里。
这么?久以来,沈长凛站在黑暗里,看着她飞蛾 扑火,看着她为沈宴白伤心落泪,他?看了她太久,最终是生出晦念,将她温柔吞噬,再难挣脱。
他?们之间的事,哪里是意外??
分明是蓄谋已久。
当初李特助言说,沈总身边这么?些年孤寂,高处不胜寒,大抵也全?是沈长凛的授意。
谢沅所以为的为他?分忧,不过是他?一步步将她拉下深渊的陷阱。
她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情绪也越加崩溃。
“你为什?么?不说——”谢沅的哭腔破碎,“是看着我痛苦地挣扎,很有意思吗?”
她捶打着沈长凛的肩头。
谢沅崩溃地说道:“知道我爱上?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得意?”
沈长凛紧紧地抱着谢沅,竭力想?要平复她的情绪:“不是!你听叔叔解释,沅沅。”
无论遇见天大事,都淡漠从容的男人。
到底是在这一刻乱了神色。
“叔叔没有那么?想?过,”沈长凛声音微哑,“叔叔是怕给你带来困扰,怕你不喜欢叔叔,怕你想?要因之和叔叔疏远。”
他?看向谢沅,捧住她的脸庞。
沈长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天晚上?的事,的确是个意外?。”
“你那天喝醉酒,把我当成了哥哥,”他?低眉眼,“我以为你是在跟我告白,才顺水推舟的。”
沈长凛很轻地吻了吻谢沅的额头。
他?声音很低:“后来知道你对我无意,我也是真?的想?送你走。”
谢沅对那两个晚上?的记忆都很模糊,那是她本能想?要回避的事情,此刻听到沈长凛这样言说,早已凌乱的回忆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没错。
那天是她在沈宴白那里受了委屈,方才意外?缠上?沈长凛的。
如果她没有喝酒,如果她没有非要拽他?上?床,其实事情本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是她把这一切给弄成这幅模样的。
谢沅的情绪紊乱,胸腔里也疼得厉害。
她是多?么?清楚地意识到,在她飞蛾扑火的时候,沈长凛也一直地、一直地等待她回心转意。
如果谢沅没有放弃沈宴白,最终没有爱上?沈长凛,他?或许真?的就一辈子?都不会将这些事说出口了。
昔年傲慢矜贵如沈三公子?。
有朝一日,也会为爱缄默敛意。
明明他?是她连肖想?都不敢肖想?的人——
“你不可以再那么?想?,沈长凛。”谢沅抽咽着说道,“你这是想?要弃养,特别不好,特别没有道德。”
她说的是任性的话,但那双眼里却全?都是泪意。
爱一个人爱到深处的时候,是会为他?痛苦的,明明执念的、压抑的人是他?,她的心脏却也会为之作?痛。
沈长凛在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的沅沅的确是爱他?的。
在知道他?是个怎样阴暗、残忍、偏执的人以后,谢沅还?是选择了爱他?。
沈长凛紧紧地揽着谢沅,哑声说道:“叔叔不会那样的,沅沅。”
谢沅哭得很累很累,却还?是又吻上?了沈长凛的唇,她一边吻,一边掉眼泪:“沈长凛,我这里好疼。”
她的小手覆上?他?的大手,一起按到了她的心口。
“你以后要多?相信我一些,”谢沅带着哭腔说道,“不然我这里总是要好痛,好难过。”
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不希望的就是沈长凛难过。
她希望他?永远不染世俗尘埃,永远高高在上?。
人间的烟火烦扰,统统都应该与沈长凛无关才对,可是谢沅没能想?到,她最在意的这个人,早就为她入了凡尘。
世间的七难八苦,他?也为她而尝。
沈长凛紧搂着谢沅,声音沙哑:“叔叔永远都相信你,沅沅。”
他?们相识已经有五年,共赴巫山也有将近一年,却还?是在这个夜晚,才实现了真?正?的魂魄相撞。
两个人的心,至此终于?相连-
谢沅记不清夜里是几点睡的,她做了好多?梦,杂乱的记忆全?都揉在一起,怎么?理都理不清。
她甚至想?不起,自己现在多?大了在哪里。
好像还?隐约发了低烧。
沈长凛喂她吃了点药,然后给她贴了张退烧贴。
谢沅翌日醒过来时,额前已经冰冰凉凉,她昨天晚上?哭了太久,还?说了好些任性的话。
睁眼的刹那,海水般的回忆开始涌动,她一时之间有点头痛。
谢沅下意识地想?唤叔叔,她侧过身才发觉沈长凛不在。
他?那么?忙,肯定不可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谢沅低着眼眸,她端起杯盏喝了点水,然后便觉得腹中空空,有很强的饥饿感。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踩着兔子?拖鞋就下了楼,一抬眼就和站在露台边的沈宴白对上?了视线。
昨天的事来得匆忙。
谢沅那时候有脾气,很多?话说的出来,很多?事也做的出来。
但情绪下去后,反倒没什?么?心念了。
谢沅在家里穿的睡裙并不长,遮不住那些深深浅浅的痕印,她的锁骨上?还?有咬痕,娇嫩的雪肤被咬破,隐约带着血痂。
她没想?到沈宴白在家,这会儿也懒得再换衣服了。
反正?她跟沈长凛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也心知肚明。
谢沅破罐破摔地绕过沈宴白,去拿冰箱里的三明治和水果蛋糕,他?的脸色很苍白,轻轻地唤她:“沅沅。”
他?的容色不好,看起来像是在生病。
谢沅微怔了一下,想?起沈宴白之前胃出血时的姿态。
她轻声说道:“要我帮你给医生拨个电话吗,哥哥?”
“谢谢你,沅沅。”沈宴白笑了一下,“先不用,我还?好着呢。”
他?是在笑着的,可那神情却那么?怪异。
谢沅往后退了两步,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好,那我先过去了。”
“等一等,沅沅。”沈宴白又叫住谢沅,“你别怕我,等过段时间,哥哥就要出国了,这次要去很久,你不用再担心跟我共处一室。”
他?低下眼帘,眉眼间带着些恳求。
沈宴白声音很低:“再跟哥哥说些话,好不好?”
谢沅的眼眸微微睁大,沈长凛这次出国就是去处理海外?的事情。
之前负责海外?事宜的是沈家的一位老臣,但是后来动了别的心念,他?最终是选择铤而走险。
那边的事务大乱,沈长凛才亲自过去。
现在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但还?要安排新的主事者。
沈宴白是沈家的大少爷,单是身份就能服众,而且他?肯定不会做违背沈家利益的事。
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
谢沅昨夜还?在想?,以后再见面要怎样和沈宴白相处,一转眼他?就要离开了。
海外?的重?建是件麻烦事,上?下都要脱胎换骨。
没个三年五载,沈宴白估计是不会回来。
或许是人之将离,其言也善。
谢沅坐在岛台前的高脚椅上?,长睫垂落,轻声说道:“哥哥想?跟我说什?么??”
沈宴白哑声问道:“沅沅,叔叔对你好吗?”
“叔叔对我特别好,”谢沅低着眸说道,“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沈宴白沉默了片刻。
其实谁都知道沈长凛对谢沅有多?好,他?疼她爱她,从不遮掩对她的宠溺。
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沈家的大小姐,不是谁都能招惹的。
这样的问话,是全?无意义的。
沈宴白声音沙哑,他?又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谢沅的长睫抬了起来,轻声问道:“可能不是哥哥想?要的答案,你确定要听吗?”
沈宴白最终是点了点头。
谢沅闭上?眼眸,开始回想?当时的事:“是去年的圣诞节。”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将女友带回家,”她徐徐道来,“我意外?撞见了,你当时很生气,我也很难过。”
谢沅坐在岛台前。
日光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为她的容颜洒上?一层瑰丽的剪影。
“那天晚上?我喝了酒,不小心将叔叔当成了你,”谢沅声音很轻,“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她其实并不想?把这些讲出来的。
真?相有时比谎言更残忍。
沈宴白的神情也昭示了这一点,他?陡地站起身,最注重?餐桌礼仪的人,将面前的水杯打翻了,容色都还?是那样的僵硬。
“刚开始我很害怕,”谢沅垂着眸,“可是叔叔对我很好,也很爱我。”
沈宴白的眉眼阴翳。
“所以他?还?是掠夺你了,是不是?”他?的声音沙哑,“你不全?是自愿的,对不对?”
沈宴白像是极力想?寻出证据,谢沅是被沈长凛强迫的。
但她摇了摇头。
“我是自愿的。”谢沅仰起头,“我自始至终都是自愿的。”
沈宴白情绪波动,他?撑着手臂,倾身看向谢沅:“你不是,谢沅!你只是觉得自己是自愿的罢了,其实他?就是在强迫你。”
更多?的话,谢沅是不想?说的。
可她不想?沈宴白这样想?沈长凛。
“哥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移情’?”谢沅抬眸说道,“就好像你把你对母亲的厌恶,投射到了我的身上?一样。”
她低下眼帘,很轻声地说道:“我对哥哥,或许也只是移情。”
对于?年少的谢沅来说,沈长凛是她连肖想?都不敢肖想?的人。
他?身份贵重?,还?是将她从深渊中拉出来的人。
特别是在她来到沈家之前,他?们就有过约定,要她作?为沈家的大小姐去嫁给旁人。
谢沅的道德感很重?。
她对沈长凛的情感是不道德的,是无法被宣之于?口的。
所以在郊游跌伤时,沈宴白的那双手才会被谢沅看得那样重?。
如果说沈长凛是将她从深渊里拉出来的恩人,沈宴白就是将她从不道德感中拉出来的恩人。
爱上?沈宴白,对谢沅来说才是错误,才是意外?。
她来到沈家前受了那么?多?的伤害,没有道理再去爱上?一个厌恶自己的人。
可是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诡谲。
沈宴白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他?站在岛台前,脸庞因为逆着光,阴沉到发黑。
“不会的,沅沅。”他?声音拔高,“你爱了我那么?多?年,为我流了那么?多?的泪,难道也全?都是假的吗?”
沈宴白的神情几欲发疯。
他?的声音也有些尖利:“你之前爱的明明是我,就是我!”
谢沅低垂着眼眸,没有再说话了。
沈长凛站在二楼许久,轻声向保镖说道:“带大少爷去休息,然后请医生再过来一趟。”-
沈宴白出院后,谢沅才知道他?犯肺病,病重?到住进医院里了。
但他?没再家里多?待,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后,就飞去处理海外?的事了。
沈长凛漫不经心,轻声说道:“那边空气好,有利于?治他?的肺病,而且事情总比国内要少,再不济还?有承月和温思瑜,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是真?的很会利用人。
秦承月和温思瑜一起逃婚私奔后,沈长凛直接把他?们送去了海外?。
男人的语气温和,好像真?的不在意。
但谢沅却能觉察到他?的情绪,她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我没有担心哥哥,叔叔。”
她就没见过比沈宴白更能糟蹋自己身体的人。
可偏偏他?的身体又特别经得起糟蹋,怎样胡来都偏偏不会真?的有事。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一转眼就快要到十一月了。
上?个周五,谢沅提交了去德国交换的申请,沈长凛周六从滨城飞回来,把她狠罚了一顿。
后来他?离开,她又偷偷地提交了材料。
然后就是现在。
再次提交材料失败后,谢沅被沈长凛关在卧室里整整三天,到今天谢敏行的忌日,才勉强能出来。
沈长凛是希望谢沅能够更开朗些的。
但将事情都摊开后,她的胆子?未免变得太大了些。
谢沅手里抱着很大一捧白色的花朵,轻轻地放在了她素昧平生的祖父面前。
今天的天气很好,他?们到得早,可谢敏行的墓碑前,已经有很多?别人放的花了。
“您应该也听说过我祖父是什?么?样的人,叔叔。”谢沅声音很轻,“他?是大家族里头的大少爷,但特别离经叛道。”
她低下眼眸,说道:“他?讲了一辈子?的平等……”
沈长凛微微俯身,擦去谢沅脸庞上?的泪水,声音低柔:“我知道,沅沅。”
“我也想?像他?那样,像我爸爸那样,”谢沅带着哭腔说道,“我只去一年叔叔,可不可以?”
从她最初开始学德语时,沈长凛就知道,她动了这个心念。
学哲学的,哪里有不想?去德国的?
可谢沅从十五岁到现在,除了去瀛洲,还?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这让他?哪里能放心?
尤其是她还?敢偷偷地提交申请,妄图先斩后奏。
谢沅是拒绝不了沈长凛的,其实沈长凛也拒绝不了谢沅。
他?将她浇灌多?年,滋养长大,怎么?会舍得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困在掌心?
沈长凛吻了吻谢沅的额头,轻声说道:“不哭了,沅沅,申请叔叔帮你提交过了。”
“不过去德国的事,还?要慢慢准备,”他?声音温柔,“下次有想?做的事情,可以和我直说,不用先斩后奏。”
——她是一朵柔弱的菟丝花,可是他?愿意把整个春天捧到她的眼前。
长湦/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