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煦一觉醒来, 头疼。
“苏安沂……”他坐起来,茫然地喊了声。
没人应答。
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秦煦撑着脑袋下床,出去找人, 兜兜转转一圈,空荡荡的。
他鼻子翕动一下, 苏安沂的味道最后消失在门口。
哦, 出去了?
秦煦回房间找手机, 发现床头柜有一张便条。
【给你请假了, 早餐在保温箱。乖啊。】
落款是个笑脸。
秦煦也跟着笑了。
他倒回被子上, 立刻给苏安沂打电话。
被挂断了。
再拨通, 显示对方正在忙碌。
按掉, 没等第三次拨过去,对面打回来了。
“苏安沂,你刚才为什么挂我电话?”
“吃早餐了没?不对, 是午——”
两人同时说话。
苏安沂一愣:“刚才在谈事情, 就先按掉了。后面给你回电话, 显示忙碌, 我猜你给我又打了一次。”
“哦。”秦煦翻了个身, “我早上起来看不见你。”
小狗看不到主人, 是会失落的。
苏安沂笑笑:“我来上班了啊, 没看到便条吗?”
“一开始没看到。”
“然后呢?”
“然后家里到处找你。”
“找到没?”苏安沂明知故问。
“你的味道最后留在玄关。”
“想我没?”
小狗幽幽抱怨:“想啊, 我好想你。”
苏安沂轻笑:“我也是。不过, 你昨晚可不是这样。”
“哈?”
“你知道你喝醉了多难搞吗?一点都不想我近身。”苏安沂慢吞吞地说,“不肯变狗,还非要洗澡, 连牙都是我替你刷的。”
秦煦茫然:“……对不起?”
苏安沂快速说:“不客气。所以,你知道我今天来公司上班多累了吧, 睡眠严重不足,眼皮都睁不开。”
果然,秦煦开始心疼了,注意力被转移。
小狗说了一堆好话,苏安沂见他真难过了,又反过去哄人了。
“……好啦,没事,去吃点早餐。”苏安沂柔声说。
秦煦应了好,但不舍得挂电话。苏安沂便说,他今天早点回来,很快就能见了。
“我做饭等你?”秦煦兴致勃勃。
“好啊。”
两人黏糊了几句,这电话总算是挂了。
秦煦洗漱完,怀着愉悦的心情吃完“早餐”,准备出门买菜回来做。
可能心里惦记着人,秦煦在超市看到什么都能想到苏安沂,然后不自觉扬起嘴角——
老天爷,小狗看见鱼缸里的草鱼,水里倒映的影子,都是苏安沂。
“……滴!滴!先生,一共七百六十二元!请扫码!”收银员提醒道。
“哦哦,好。”秦煦回神,赶紧扫了。
嗡嗡嗡——手机在震动。
是岳卓成。
“你在不在公司?”刚接电话,对面劈头盖脸地就扔来这句话。
“不在。”秦煦提着购物袋,脚步轻快。
“你快来!”岳卓成压低声音。
“?”秦煦疑惑,“我今天请假了,你有什么事?”
“我发现许之不太对劲,他今天一直在公司附近打转,你那对象不是上班吗?我还看见他了。”
秦煦皱眉,说实话,如果换成其他地方,他会找借口躲过,但是……
哪怕岳卓成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涉及了苏安沂,秦煦总归要要去看看。
“你等我一下。”
“行,你快点来。”-
“这里这里。”岳卓成鬼鬼祟祟地示意。
秦煦过去了,被一把拽到沙发,对方朝他做出噤声的手势。
随后,岳卓成又抬了抬下巴,指向落地窗的对面。
秦煦顺着看过去,只看到一辆大货车。
他问:“许之?”
“对,在里面。”岳卓成说,“驾驶座上。”
秦煦眯着眼睛,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车窗上。
“这样肯定看不清。”岳卓成侧过头,“我跟这小子很久了,天天跑兼职,天天换工作,也是奇了怪了。”
“怎么说?”秦煦问。
“医院护工、殡仪馆搬尸员、垃圾场挑拣员、坟场巡夜、危险物运输司机……”岳卓成绷着,“我怀疑这家伙在捉弄我。”
秦煦眨眨眼:“他很缺钱?”
“不知道。”岳卓成有点烦躁,现在事情僵在一个悬而不得不决的局面。他必须要在正义感和现实之间做出取舍。
“我觉得他不正常,他真的是人吗?”岳卓成憋屈至极。
“他在耍你。”秦煦说。
岳卓成嘴角抽了抽:“是的。”
“所以今天……”
“他又找了一份工作,这次是个高空清洁工人。”
“哦。”
“你好像很不惊讶?”
“这有什么惊讶的?”秦煦莫名其妙,猜测,“这份工作太难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在乎一个坏人逍遥法外!”岳卓成有点愤怒。
“……”秦煦扬眉,“我记得我说过,人类和非人类之间——”
“对不起。”岳卓成冷静下来,立刻道歉,“我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许之,我可能不正常了。”
秦煦没什么情绪,对他来说,只要不是他所在乎的东西,很多人类认知里的责难、仇视、不逊,于他而言,像一层薄纸覆着,戳不戳破并不重要。
无视恶意,珍惜关怀。
这是动物管理局教给所有动物的第一课。
不过,老婆除外。秦煦想到苏安沂,心瞬间飞走,连带着变得雀跃。
岳卓成感到惊悚,上一秒还没什么表情,下一秒却露出诡异笑容的人类、不,准确来说,这并不是人类。
他胆战心惊。
他想,或许从一开始,他想要借助对方力量的想法就是错误的。
抑或说,对方早已知晓一切,只不过在看戏?
岳卓成既惊恐又厌恶,控制不住的恶念升腾,不过几息,又被正义的超我压下,他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允许道德在放纵。
如果秦煦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一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对方思维歪到哪里了。
他捕捉到一丝微妙的恶意,但很快,就消失了,便没再探究。
六十六层的大厦直冲云霄,映衬得钢丝的绳索细如蚕丝。
不知道岳卓成是如何打通关系,在大厦里来去自如。
有熟人见到秦煦。
“哎,小煦,不是请假了吗?”严美仪吃惊地问。
秦煦摸了下帽子:“落东西了,在家线上办公。”
“哦哦,这样啊。”严美仪感慨,“这么用心,请假还干活。”
“对了,你现在还难受吗?”她问。
“好多了,就早上头疼,起不来。”
“那行,我先走了。”
“拜拜。”
岳卓成沉默是金,执着地跟着那个在空中飘来飘去的干瘦男人。
五十八层、五十七层、五十六层……
结束了,今天最多只干十层。
秦煦眯起眼睛,觉得人类当警察可真累。
“他走了。”秦煦陈述事实。
岳卓成难得看起来深沉,他额头的纹理层叠,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苦愁感。
“我知道。”他烦躁地摸出烟,递给秦煦,对方没要,他自己点了。
“……你还要跟吗?”秦煦问。
岳卓成面无表情地点头。
秦煦迟疑:“打草惊蛇?”
岳卓成嘴角抽搐:“你怎么说话的?”
“他知道你跟着,知道你怀疑他。”秦煦歪了下头,“也知道你怕他接近公司。”
岳卓成进入放空状态,喃喃:“我还是觉得监控里的箱子可以装人——”
直觉是傲慢者对愚者的批判。
“但他弄得太完美了,没有细节遗漏。”他懊恼地说,“还有一次,我跟着他绕到巷子,一看满手血,你猜怎么样?”
秦煦愣了下:“怎么样?”
岳卓成咬牙切齿:“他还帮人杀鸡,够善良的。”
秦煦:“……”显而易见,岳卓成被对方耍得团团转。
岳卓成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他耍人,但我不能放着不管。”
说完,他又安慰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秦煦知晓经过,不再说什么:“行,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他要去给苏安沂一个惊喜。
弥补今天没有偶遇的遗憾。
办公室
苏安沂确实惊喜,他睁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秦煦笑眯眯地抱过去。
苏安沂下意识回抱,但想到是公司,赶紧让他松手。
“不要不要。”
“快点。”
秦煦幽幽地说:“你凶我。”
苏安沂斜睨一眼,捏他脸颊:“真过来接我的啊?”
“我人都在这了,还有假的吗?”
“不是因为其他?”
秦煦眨眨眼,便把岳卓成喊他过来的经过全说了一遍。
苏安沂若有所思,看向落地窗。
“怎么了?”秦煦追问。
“我好像看到了。”苏安沂沉吟片刻,又说,“他是穿着橙黄色的工作服,戴着帽子吗?从上面下来,嗖一下,还挺吓人的。”
秦煦有点紧张:“对,他没做什么吧。”
小狗有点懊恼,早知道他先来苏安沂这里了。
苏安沂摇头:“他没清扫这一楼的玻璃。”
他想了想:“就经过了一下子,我也是无意看到的。”
秦煦抱着他,脑袋磨蹭了下对方的脖子。
苏安沂拍拍他后背,安慰道:“好啦,我平时也不得罪人,应该不会这么点背。”
秦煦凑到他耳朵吹气:“我会保护你的。”
苏安沂无语:“行行行,以后你变成狗贴身保护我。”
秦煦眼睛一亮:“哎,这个可以,能全天跟着你。”
苏安沂:“……”他不行。
谁家男朋友黏着你是以一只狗的身份?
他拍拍对方帅气的脸庞,严词拒绝:“不要。”
“哦。”秦煦撇嘴,好像有尾巴耷拉下来了。
……
“你又去干嘛了?”许育明头疼。
许之脱下印有清洁字样的工作服,咧开嘴笑:“逗狗。”
许育明绷不住了:“对方好歹是个警察,你天天这样去搞,人家得恨上你。”
许之无辜地说:“我干什么?我勤勤恳恳工作,闲暇时间还做好人好事,我这样的人多一点,地球能多活一亿年。”
许育明气笑了:“杀鸡杀鸭取狗蛋?”
“这些不算?”许之一脸惊讶,“老奶奶自己杀不了鸡,我杀,老爷爷杀不了鸭,我杀,年轻小姑娘噶不了狗蛋,我噶,我还不好?”
许育明冷冰冰地说:“我提醒你,别这么擦线搞,真把人惹怒了,被盯一辈子可不好玩。”
许之笑嘻嘻地说:“你怕了啊?”
许育明一言不发。
许之双手举起来:“好吧,我错了,亲爱的弟弟。”
许育明僵硬的脸部柔和下来,他看着许之,眼里闪烁复杂的情绪。
他压低声音说:“我想和你一辈子都好好活着。”
“好的,收到。”许之顿了顿,又笑了笑,“哥哥。”
许育明把毛巾扔他头上:“洗澡去。”
“好。”许之无所谓地拿下毛巾,只看到对方离开的背影。
他静静地注视着,直到桌上的花瓶碎掉。
“许之!你又在干嘛?”许育明烦躁地大喊。
挂画从墙上掉落,把花瓶推倒在四分五裂里。
“对不起,哥,我弄碎花瓶了。”
“你拿扫把扫!”
“好。”
“……要穿鞋,别赤脚。”
“知道。”-
深夜
“我不想干了。”秦煦躺在苏安沂怀里,唉声叹气,“好累,不是狗干的。”
“我叫你辞职你不辞,现在新项目开了,你别走。”苏安沂垂下眼,伸手堵住秦煦的鼻子。
秦煦不开心了,死死勒住苏安沂的腰,嘟囔着说:“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忙得都没时间和你约会了……”
“不是每天都一起出去吃饭吗?”苏安沂问。
“吃饭哪里算约会?”秦煦不满。
“你想去干嘛?”
“就和你在一起玩呗。”
“玩什么?”
“玩……”秦煦卡壳了,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苏安沂的手指落在对方鼻尖,轻轻按揉:“玩我?”
秦煦一愣,随后脸色慢慢变红,扭扭捏捏地埋在苏安沂怀里。
苏安沂被逗得不行,秦煦恼羞成怒,猛地起身,用力一扑:“你笑什么啊!”
苏安沂笑了半天,实在控制不住,用手臂挡住眼睛,才算慢慢平复下来心情。
“我生气了,苏安沂。”秦煦咬了苏安沂一口。
“好吧,对不起。”苏安沂扬眉,“我该怎么补偿你?”
“……”秦煦思考。
“很难想啊?”苏安沂循循善诱,“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觉得该怎么补偿?”
秦煦心一跳,凑到苏安沂唇边,轻轻落下吻。
苏安沂眼皮微动,含笑看着秦煦。
“嗯,你人都是我的了,对自己要经常宽容,不能太自责。”
苏安沂是完全没料到这个剧情走向,但他只觉得小狗可爱。
“真聪明。”他捏捏秦煦的耳朵,轻抚后颈,力度又柔又有技巧。
秦煦被顺毛得浑身舒服,又腻歪在苏安沂身上,讨亲讨摸,柔软的肌肤在他指腹滑过,嘴唇里是湿润的纠缠。
“……总和狗一样……”苏安沂勉强吸了口氧气,屈膝给了秦煦一下,“给我拿张纸,口水全流下来了。”
秦煦不吭声,纸拿了,还粗粗地替对方擦了脸,随后,继续搂人亲,不肯放过一分一秒。
像被狗舔……苏安沂莫名冒出的念头,成功把自己逗笑了。
秦煦不明所以,犹豫了一下,支起胳膊,撑在苏安沂耳边:“怎么了?”
“想到你、哈哈、开心。”苏安沂摸了摸对方的脸颊,脸上笑意藏不住。
秦煦狐疑,显然不相信。
“还亲不亲了?”苏安沂仰头,嘴唇微启,像在邀请。
“好……”秦煦整个人就迷糊了。
……
嗡嗡嗡——床头的手机震动。
半分钟过去,被一双手按掉了。
再次响起,手机主人彻底清醒了。
“喂……”
紧接着,手机提示音响起。
“南城派出所来电——”
“喂,你好,这里是南城派出所,许育明是吗?”
许育明彻底清醒过来。
“你的弟弟许之和人互殴,现在正在二院抢救,麻烦立刻过来。地址……”
许育明坐起来,匆忙披上衣服。
他赤脚走到对面:“好的,我马上来。”
窗外的月亮被遮挡,厚厚的帘子严丝合缝。
咔哒,门关上了。
屋里的最后一丝亮光消失了。
第62章 顺利
早上, 七点
床头的闹钟不停响,停了几分钟,又自动响。
被子里的人每次拱拱身子, 就重新躺回去。
直到——
“起来。”苏安沂按停闹钟,把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里揪出来。
“……困。”秦煦嘟囔。
苏安沂捏住他的鼻子:“赶紧起。”
秦煦受不了, 挣扎往旁边倒。
“劲倒是大。”苏安沂好笑。
“我不想起来……”秦煦抱着被子, 不肯撒手。他努力睁眼, 但眼皮有自己的意识, 沉甸甸的, 连带着声音也像小狗哼唧。
苏安沂听得嘴角微扬, 故意没听清, 问:“你说什么?”
“我不想起来……苏安沂……”秦煦的脸埋在被子里了。
苏安沂抱臂看着秦煦,似笑非笑:“昨晚答应我什么了?”
秦煦不情不愿地回答:“好好工作……不怕苦不怕累……”
苏安沂点头,弯腰捋开他的刘海:“乖, 是不是我的好狗狗?”
“我是。”
“好狗应该做什么?”
“听主人的话。”
“所以现在——”苏安沂拉长声音。
“他该起床了。”秦煦撇撇嘴, 总算把被子扔掉了。
“真棒。”苏安沂奖励地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秦煦把另一边脸转过来:“这边也要。”
“好。”苏安沂笑了笑。
说实话, 他有时在想, 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养一条狗。
命令居然更好使。
秦煦洗漱完, 精神了点。
他照例吃完早餐, 夸赞了对方的手艺, 然后黏糊一下苏安沂, 才去上班。
最近, 秦煦对于工作懈怠了不少。
倒不是任务量多,太过于劳累,更多是烦躁。
他不明为什么人类不能有话直说, 很多时候,他所感知到的情绪与对方所说的话截然相反, 实在让狗难以理解。
他想,他还是回去吧。
但秦煦又想到苏安沂,他要和人类在一起一辈子,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至少,现在的苏安沂是习惯自己的工作,并不想离开自己的舒适区。
“小秦,东西打印完没?”严美仪敲敲桌子。
秦煦回神:“哦哦,弄完了。”
“谢谢啊。”严美仪拿到就走,不像往常那样还要开开玩笑,没办法,最近太忙了,部门个个脚不沾地,不是打电话沟通就是去其他部门battle,风风火火的。
秦煦搓搓脸,长叹一口气,继续忙工作了。
等中午,才终于歇口气,去食堂吃饭了。
“这里有位置,这里!”严美仪看到秦煦这张桌子还空了位置,很是兴奋,赶紧招呼孟影。
她对秦煦说:“小秦,你这位置没人吧?”
秦煦:“……”
他咽下饭,犹豫说:“呃、等下,苏安、总监要过来。”
严美仪一顿,左右环顾,四周都是乌泱泱的人群,大抵因为帅哥有距离感,只可远观,形成的真空地带。
“害,没事。”孟影大马金刀地坐下,笑嘻嘻的样子,“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吃了。”
严美仪斜瞥过去:“你个电灯泡。”
秦煦轻咳:“没、就正常吃饭。你坐吧。”
同事之间吃饭,无非就是吐槽工作。
你一句我一句,饭吃得也更香了。
“哎,苏总监。”严美仪眼尖,先看到苏安沂,便招了下手。
苏安沂脚步一滞,但还是过来了。
严美仪和孟影特意把秦煦对面的位置空出来了。
秦煦见到苏安沂,眼睛一亮,恨不得后面甩起尾巴。
苏安沂没忍住,笑了下。
严美仪心里感慨,人还得谈恋爱,你看,这冰山也能融化。
大抵是苏安沂平日在下属们心中,威严颇重。
四个人坐在一起,刚才严美仪和孟影和滔滔不绝地吐槽工作,如今是鹌鹑一样。
秦煦慢吞吞地吃,隔壁的两人风卷残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都走了。
“看来我吓到他们了。”苏安沂无奈地说。
秦煦眨眨眼:“我发现公司的人都好怕你。”
苏安沂不置可否:“你不是一直都这么说吗?”
秦煦后知后觉:“……你不凶,我当时就、瞎说的。”
小狗心虚。
苏安沂睨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哦。”
“又不是我说的。”秦煦小声反驳,“是公司的人说的。我就……主要我当时也不太了解你,名字和人对不上号。”
苏安沂嘴角微扬,随后挑眉问:“那现在呢?”
秦煦心里暗道不好,装傻:“什么现在?”
“现在对我的印象。”
“……温柔。”
苏安沂笑了:“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标准不一样。”秦煦说。
“比如?”
“老婆的标准。”秦煦飞快地偷瞄了苏安沂一眼。
“嘴巴这么甜。”苏安沂虽然调侃,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秦煦轻咳几声:“在公司,对你的评价是上司的标准,我对你,只有一个标准。”
苏安沂抵着下巴,含笑问:“看来,我在大家眼里不算个好上司了。”
“是好上司。”秦煦反驳,“就……要求比较高、比较严肃那种。对你,应该是那种、又敬又怕吧。”
苏安沂点点头,他倒没有很在意公司下属对自己的评价,很多所谓的“意见”他也有所耳闻,但没太在意。
他理解人性,在其位谋其职,彼此都是一样的。
苏安沂见小狗忐忑的模样,失笑:“好的,谢谢。”他决定不逗对方了。
“你很好。”秦煦强调。
“你也很好。”苏安沂笑着看向他。
秦煦嘿嘿傻笑。
……
日子就这么过去,偶尔秦煦也在想,人类所言说的幸福是否就是这样?
大概是的。
至少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快乐。
繁忙的工作告一段落,公司突然有个流言甚嚣尘上——
那些离奇死亡的悬案找到真凶了。
“哎,小秦,你听说没……”一只脚刚踏入办公室,严美仪就八卦地凑过来。
秦煦叹气:“听说了,从踏进公司大门就听说了,人人都在讲这件事。”小狗听力还好,想听不清都难。
严美仪遗憾,她还想分享呢。
“没想到啊,许育明家里还藏着个变态。”她感叹,“多大仇还是多大怨?你说,他弟弟挑选的对象全是许育明公司的人,里面有没有……”
她忽然噤声。
秦煦看了一眼,大概懂对方的意思。
他思考一下:“不知道,看警察最后的通报吧。”
秦煦这段时间几乎没有接到岳卓成的电话,唯一一次是对方在微信上询问他,管理局对于人类世界的“巫术”
是怎么看待的?是否将其视为灵异事件?
他的回答很官方,只说什么东西都有存在的道理。如果人类的异常事件和动物管理局有关,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之后,岳卓成就没有再找过他了。
孟影也过来,随手拉了个椅子:“你们见过许育明弟弟吗?”
严美仪摇头,秦煦说:“见过。”
孟影来兴趣:“长什么样子?”
秦煦回忆:“高高瘦瘦的,和许育明有点像。”
孟影好奇:“你去哪里见到的?”
秦煦顿了一下:“就、一次下班,看到他和许育明一起走。”
严美仪问:“来公司接许育明?”
“也许吧。”
他们聊着许育明,陆陆续续又有人凑过来讲话,大家的情绪都比较压抑,又像堵着什么,不好爆发,心有余戚,总觉得自己和变态杀人犯离得太近了,或许就在某天,曾经与对方擦肩而过。
甚至有人拍着胸口庆幸,长吁短叹——他见过许育明的弟弟。
他说前段时间自己差点和杀人犯吃饭了。
当然,这点存疑,人已经被抓到警察局,当事人的亲属也很多天没来公司。
孟影曾经开玩笑说:“按道理来说,公司不养闲人,但这个太特殊了。我怀疑批假的大领导都怕自己是下个‘总监’。”
秦煦在七嘴八舌的讨论里悄然回到工位,觉得人类聒噪起来,简直是比格转世。
他照常完成工作,本来下班打算和苏安沂约个浪漫的烛光晚餐,奈何对方加班,匆匆陪他在食堂吃了一顿,就又回办公室了。
虽然苏安沂让他自己先回去,但小狗还是想留下来等人。
可他又怕惹苏安沂不高兴。
就在这两难的抉择中,秦煦得到了第三个选择。
“喂?秦先生,您现在有空吗?可以请您来我这边一趟?我有事想请教下您。”
是岳卓成。
格外的礼貌。
秦煦怀疑对方正被威胁着,含蓄地说:“你今天很不一样。”
岳卓成自然领悟到了,轻咳一声,有点无奈:“局长在旁边。”
“哦哦。”好吧,人类世界的领导无处不在。
显然,小狗忘了,其实自己在管理局也有领导。
“您现在方便吗?”
“我过去吗?”
“是的。”岳卓成顿了一顿,“或者我让人过去接。”
秦煦思考片刻:“不用,我自己过去。”
……
岳卓成今天看起来难得严肃,脸上没有笑意,和秦煦握过手后,把人请进了会议室。
只有两个人。
岳卓成问秦煦知不知道许之被抓的事,秦煦想了几秒,才和许育明对上号。
“嗯,公司传得很厉害。”
岳卓成颔首:“警方还没正式出通告,外面流言蜚语确实很多。”
秦煦问:“你抓到的?”
“嗯。”岳卓成虽然应了是,但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
秦煦有点好奇,毕竟之前对方可是几乎废寝忘食地“盯梢”,如今得偿所愿,却没多少喜悦,不符合常理。
“你知道我怎么抓到的吗?”岳卓成主动问。
秦煦眨眨眼:“不知道。”
岳卓成扯了下嘴角:“其实我也没想到,就在某个晚上,算是我心血来潮吧,想去许之家里附近看一看,恰好,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很瘦、很高、很熟悉。”
秦煦喝了一杯水,认真听着。
“我看见他开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后备箱的铁皮是凹进去的。我跟在后面,车灯照过去,很明显。”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
“……我担心打草惊蛇,就特意拐了个弯,我知道,他走的那条道,只有两条路,最后到一个十字路口,都会汇进唯一的一条主道,另外一边是高速路口。”
“一切都很顺利。”此时,岳卓成微微歪头,“我以为这次,会抓到对方的……当然,不排除,这不是一个巧合。”
“但太顺利了。”他双手交叠在一起,面无表情,“下了车,我躲在一个死角。后备箱有个被捆成球的东西,我不确定是什么,又担心是不是……我只能慢慢从另一边走上前,没等我上前,他拿出一把刀,捅进球里,然后我看见了流出来的水,或者说血……”
岳卓成深吸一口气:“然后,我冲上去,把人制服了。”
他把最后的过程说得很简略,“后面的事都很顺利——”
“他交代了一切,A市这几年的悬案因为他的主动交代,破解了一大半。他是个杀人狂。”
“……”秦煦摸了摸杯子,看向岳卓成,“这是好事。”
“对,是好事。”岳卓成压抑地说。
“那你叫我过来是……”
“我觉得不对劲。”岳卓成死死绷住太阳穴,“这一切太顺利了。”
他没有回答秦煦的问题。
秦煦只好把问题再问一遍。
岳卓成回神:“哦,是这样的。他说自己能够杀人无形,是因为自己会巫术,只要把他制作出来的蛊毒针刺进去,就会慢慢死亡。”
秦煦扬眉。
“我想问一问,可以让动物管理局的人,检验下这个所谓的蛊毒吗?”
岳卓成拿出了一个瓶子,里面有只虫子在蠕动,很肥大,青灰色,每走一步,都会留下粘液,使得透明的玻璃凌乱、模糊。
“他说毒液是从这只虫子养出来的,不过,这只虫子快死了,已经挤不出毒液了,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虫子。”
“毒针也是虫子身上拔出来的,一旦进入人体的皮肤,就会溶解,无色无味,剧毒。”
秦煦接过瓶子,细细打量。
他试探地打开藏在手腕的能量测试器,没有反应,一切正常。
但也可能是因为级别不够。
“好,我会带回去给管理局的。”
岳卓成深吸气,站起来:“那就麻烦您了。我还有其他事,就先离开了,等下我找人送您回去吧。”
今天的人类格外客气。
秦煦倒不太在意对方态度的改变,也不打算去探究其中的原因。
“不用了,我自己走。”
“好的。”
从警局会议室走到外面,需要经过一个长廊,门外的牌子挂着不同的名称。
指挥中心、警务保障部、休息室、政治部……
忽然,秦煦迎面碰上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许育明。
印象里,对方似乎没有这么瘦削。
当然,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会憔悴。
许育明看见秦煦,脚步停了下,随机点头致意:“秦煦。”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秦煦也点点头:“你好。”
没有寒暄,也没有无谓的询问。就这样,两人擦身而过。
另一边,岳卓成疲惫地走进另一个房间。
“李队。”他喊了一声。
李涛正在看卷宗,眼皮没抬地应了。
岳卓成看了眼监控:“许育明过来了。”
李涛“嗯”了声:“小梅在那边,说是送点被子、衣服什么的。”
岳卓成走过去,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虫子给了他没?”李涛问。
“给了。”
“他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说回去测测看。”
“好。”
“李队……”岳卓成忽然犹疑。
“什么事?”
“……”
李涛终于舍得抬头:“有话就说?”
岳卓成叹气:“你说,人类是不是不应该和其他物种接触太多?”
李涛笑了下:“怕了?”
岳卓成苦笑:“我不是怕了,就……哎,我不知道什么说。是我把很多事情想得太好了。”
李涛淡淡地说:“地球存在几亿年了,我们这些不足百年的生物就不要担心这么多。”
岳卓成不吭声了。
李涛也不说什么,继续低头看。
岳卓成也凑过去。
“许之还拿过好人好事嘉奖?”岳卓成觉得荒谬。
“嗯,不止一次。”李涛说。
岳卓成冷笑一声。
李涛看了他一眼:“人是多面的。”
“那可太多面了。”
……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许育明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礼貌地说。
苏梅颔首:“不客气,是我们应该做的。”
许育明犹豫:“那见面申请……”
“按照程序排队,大概两到三天。”苏梅说。
“一般什么情况下,这个申请会被拒绝?”许育明问。
苏梅愣了下:“只要手续齐全,系统是会自动通过的。”
“……”
苏梅观察他的神色,谨慎地说:“当然,如果显示申请被拒绝,理由没有附带需要补充什么文件,那就是嫌疑人选择拒绝见面了。”
许育明轻声说:“现在警局也这么人性化了。”
苏梅知道对方大概是有怨气了,只能客气地说:“都是规定,我们也是遵照规定。”
“不好意思,我失言了。”许育明勉强一笑,“我走了,再见。”
“好的,再见。”
地下停车场
早上停车没关好车窗吗?
苏安沂心里疑惑,回想自己早上来公司的场景,好像……关了吧。
他一边走一边回忆,确定自己是关了。
等苏安沂打开车门,怔住了,一切恍然大悟。
被吵醒的秦煦打了个哈欠,含糊地说:“……你终于下班了?”
“你一直在下面等?”苏安沂心脏柔软,摸了摸他的头发,“车里不难受吗?下次真要等,就和我说,去我办公室的休息室等。”
秦煦摇头:“不是,我去了一趟岳卓成那里,回来没等多久。”
他又说:“你不是不要我等吗?我还去你休息室,我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苏安沂被逗笑:“如果你真要去,我还能怎么样?”
秦煦眨眨眼。
“打你踢你骂你凶你?”苏安沂扬眉。
“不会。”
“那怎么不敢?”
秦煦认真地说:“我不想你不开心。”
苏安沂愣了愣,随后温柔地笑:“好吧。”
他握住秦煦的手,拇指在对方虎口按了一下:“那我们现在回家?”
“嗯!”
第63章 真相大白和爱要简单
秦煦特意请了一个假, 去管理局把虫子交给了白河。
“那个警局人类给你的?”白河抿了口茶,倒没有去观察瓶子里的虫子,反而不紧不慢地和秦煦开始唠嗑。
“嗯。”秦煦觉得白河办公室最舒服的地方, 莫过于这个红色沙发了。
不过……他脚尖踩了下地面,换了铺地的地砖了?他记得之前是金光闪闪的, 现在这个金色, 嗯, 内敛了一点, 没这么闪眼睛了。
“你们一直在接触?”白河随意地问。
秦煦眼皮抬了下, 把他和岳卓成接触的过程全部说了一遍。
白河顿时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对你们没有这么多限制, 只要大家都遵守管理局的规则,其他的,都是你们开心就好。”
秦煦嘴角扯了下, 算是应了, 但没当真。
以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觉得白河在撒谎, 不太信对方说的话。
从人类世界历练了一遭, 他算是知道缘由了。
这就是像在职场里, 领导让你把公司当成家, 放轻松, 很多事情可以柔性处理, 做事不用太紧张。
但你要是真把公司当家了, 工作出了什么差错,领导第一个不放过你。
——他进步了。
小狗在心里悄悄挺起胸膛,也变聪明了。
白河把玩着秦煦带来的瓶子, 轻笑道:“人类还是很聪明,也善于运用自然世界的其他灵物。”
秦煦惊讶, 忍不住追问:“这个、和我们有关系吗?”
“关系不大。”白河放下瓶子,虫子颠了下身子,“可硬要扯,也有点关系。一只被人类心头血灌溉的毒物,得了别人恩惠,肯定是要给人做事的。好事坏事,虽然不是它本意,因果亦非它本身,但终究害了人,要受点苦。不过,现在它也快死了,下辈子再去历劫了。”
秦煦听得发懵。
白河微笑:“好了,你不用管这只虫子,到时候报告出了,你给他们就行,其他事情不要做。”
“哦哦,好。”
“你找个时间,亲自提醒一下岳警官,人类和管理局之间应该公事公办。”
秦煦一怔:“好的。”
“别紧张,我知道人类总有劣根性。”白河温声说。
秦煦听得不太舒服:“不是所有人类。”他大概懂白河的话,但不代表他接受限定的范围。
“是我口误。”白河爽快改口。
他看着秦煦,嘴角的笑意不曾下过。
秦煦被盯得浑身发毛:“你、有事就说,别这样看我,我很不舒服。”
“好吧,对不起。”白河道歉毫无诚意,两手一摊,“我就想问问你,最近恋爱谈得开心吗?”
“呃,还不错。”
“管理局新建的居民楼已经完工,公务网里有相关的公告和名单文件,你到时可以去实地看看。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把意见反映给统筹部的同事们。”
秦煦慢半拍反应过来:“哦,好。”
他早已搬去苏安沂家,与恋人同住,自然不会烦扰自己的住处,也想不起自己是有房子的。
白河眼里精光一闪,开玩笑地问:“你和对象住一起,就不记得自己的房子了?”
秦煦“嗯”了一声,心里警惕,对方似乎在试探什么,但他又不太确定。
白河又问:“就这么定一辈子了?”
“什么定一辈子?”
“你和那个人类恋人。”白河支着下巴,“打算做一辈子夫妻?”
小狗被夫妻这两个字晃得心神荡漾。
他面上故作冷淡:“嗯,就是他了。”
“人类的爱情很复杂的。”白河轻声细语,像课堂上最亲力亲为的老师。
秦煦拧了下眉:“不就是在一起一辈子,互相喜欢吗?这有什么复杂?”
“简单的爱情是不复杂。”白河顿了顿,“但感情没有不复杂的。喜欢和爱也不一样。”
“我爱他。”秦煦毫不犹豫地说。
白河轻叹:“你懂什么是爱吗?”
秦煦不太高兴。
白河又说:“你来人类世界太短了,把一切感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秦煦反驳:“简单的就不是感情吗?”
“……”
“所以为什么要让感情复杂?我把它看得简单了,你就说不是爱情。爱情可以很简单。”
白河沉默片刻,耸耸肩:“好吧,我说不过你。”
“但你有句话说得很对,爱情可以很简单,爱情越简单越快乐。”
秦煦皱眉:“你像在说,爱情不应该快乐。”
“我只知道,人类的所有的情感都不可能只有快乐。”白河说。
“那还有什么?”秦煦追问。
白河微笑:“那就要靠你自己去找了。你去人类世界太短了,爱情来得也太快了。或许你应该刚成年就去人类世界,但没有如果,享受爱情吧。”
神经兮兮的。秦煦心里嘀咕,还要说什么,对方却转移话题了。
“哎呀,这么说,我也算是你们的媒人了。”白河微笑着说。
秦煦没接住这个“人情世故”,疑惑地问:“为什么?”
白河哽了一下,差点忘了,这是一只社会化没多久的狗。
他调整好笑容,继续说:“如果不是我派给你这个任务,去到他的工作地点,然后碰见你对象,你们有机会发展吗?我这还不算媒人吗?”
秦煦更加疑惑:“这难道不是我自己的努力吗?让我对象喜欢上我了。”
白河:“……”
他轻咳一声:“确实,这是关键因素。”
秦煦意识到不对,不吭声了。
白河倒是不太在意,笑眯眯地问:“那是不是可以带来管理局做个登记了?”
“什么登记?”秦煦反应过来,“备案登记吗?”
白河点头,调侃道:“你想做什么登记?结婚登记?”
秦煦脸色微动:“局里有吗?”
白河还真被问住了。
他无奈地说:“局里搞这个干嘛?怕你们有财产纠纷还是干嘛?”
秦煦“哦”了声,显然有点失望。
白河这次是真被逗笑了,连着万年不变的嘴角弧度都上扬了几分。
“行了,感情好是好事,你找个时间把人带来管理局登记吧。顺便再送你对象个定位器,保护他的安全。”
“定位器?”秦煦警惕。
白河笑着说:“权限在你那里,可以关闭的。但手环的作用主要是保护他不受非生物侵扰,很实用的,遇上事你还能马上赶过去。”
秦煦眼睛一亮,管理局还有这种好东西?
“谢谢白主任。”
“不用谢,只要是有人类的新人来登记,我们都会送的。”白河摆手,“好了,还有其他事吗?”
“什么时候可以来?”秦煦问。
“都可以。”
“好的,我没什么事了。”秦煦站起身。
白河把自己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也站起身:“那我不留你了,期待你和你的爱人来管理局登记,我借这个机会,也认识认识。”
秦煦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对象你认识什么?
白河摸摸鼻子,心里感慨:这只狗去了人类世界,怎么就没学到一点人情世故呢-
回到家,秦煦把这件事告诉了苏安沂。
苏安沂倒没什么惊讶,对于这个“管理局”,他总能从对方嘴里听到,提及次数颇多。
“意思是,我要去做个登记,然后领个手环,对吗?”
“嗯嗯。”
“好啊,什么时间都可以。”
“这个周末?”秦煦抱住他的腰,晃啊晃,脸贴在对方脖颈。
“可以。”
“那就周六下午?”
“嗯。”苏安沂斜睨,“又要睡懒觉?”
“我喜欢早上起床的时候多抱抱你。”秦煦亲亲他的脸颊,撒娇道。
“嘴巴倒是很甜。”苏安沂轻笑,捏了下他的下巴。
秦煦无辜地看过去,把嘴怼过去:“那你亲一下,看看甜不甜?”
“从哪里学来的?”苏安沂乐得不行。
“电视剧。”秦煦说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唇缝。
苏安沂微启唇,秦煦顺着就这个缝隙,舌头滑入他的口腔。
熟悉的柔软、湿润,微微的酥麻和痒意,拨动两颗心,羽毛般轻颤。
几声断断续续的闷哼,伴随着水声。
情愫在彼此的对视里流动,磁铁石将他们的唇再次吻合在一起。
苏安沂眼皮颤了颤,他的腰被对方紧紧禁锢住,清晰地感知到一切。
他闭上眼,任由思绪沉入翻滚的海洋里,身体好似波浪,是恋人轻柔的抚摸。
……
这星期的秦煦上班干劲十足,严美仪疑惑至极,问他是不是中彩票了,打算干完这票就辞职。
秦煦笑而不语,被严美仪打趣口风真紧。
期间,许育明来公司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了。
“好像辞职了。”孟影凑到秦煦耳边说。
秦煦歪了下头:“你怎么知道的?”
孟影挤眉弄眼:“我是谁?小灵通啊。”
严美仪给他个白眼:“他又去人事那边讨茶水,逗得那些美女咯咯笑,可不什么都知道嘛。”
孟影尴尬直笑,瞪了她一眼:“你可别乱说,我就路过。”
严美仪哼了声,不戳穿对方心里的小九九。
“哎,你别说,我觉得他走了,这公司的阴风才能消。”孟影感慨。
虽然流言纷纷扰扰,知道公司接二连三的凶杀案有结果了,但漩涡中心的人真离开了,那口阳气才真的一点点回来。
秦煦没什么感觉,偶尔他觉得自己和人类世界的链接,像一根触之即断的蛛丝。
可因为苏安沂的存在,才使得蛛丝源源不断地缠绕上来。
他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那只白虫子的报告很快就出了,管理局的做事向来讲究效率。秦煦出于礼貌和以往的做事风格,将报告送往岳卓成那里。
他来得不巧,岳卓成在审讯室和嫌疑人“喝茶”。
大概等了十分钟,他等来了许育明。
“秦煦。”他微笑着。
今天的许育明较之往日,显得精神极好。
他头发打理得当,领口锋利。黑灰色的长薄外套,垂在小腿肚的位置,深卡其的裤子,一双有点旧但勤于清洗的黑色皮鞋。
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秦煦意外:“哦,许育明。”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在休息室里。
“你来找岳警官?”许育明问。
“对。”秦煦双手放在膝盖上,头上的白炽灯打下一道阴影。
“那很巧了。”
秦煦抬头看了看他。
许育明回视:“我也找岳警官。”
“哦,那要等一会儿了。”
许育明笑笑:“我不急。”
“……”秦煦没有搭理了。
“你呢?”
秦煦迟疑:“不急。”
“好的。”许育明点点头,“我还想,你要是着急,你先和岳警官说话呢。”
秦煦提醒:“我先来的。”
许育明意味不明地笑了。
砰——
大门被岳卓成几乎是撞开的。后面的阴影,还站着个低头的人,双手在前面垂着。
他看也没看秦煦,直奔许育明的位置,拽齐对方的衣领。
“许育明,你信息里说的都是真的?”
许育明被迫站起来,但他头发没有乱,笑容随之浮出:“哎,岳警官,还有别人呢。秦煦来得比我早,他找你有事,你先招呼他吧。”
神经病。秦煦心里说道,许育明不太正常了。
他觉得对方是在故意找乐子。
岳卓成没转头,依旧死死盯住许育明:“说话。”
许育明像在叹气:“对,我才是许之。我不是哥哥,我是弟弟。人都是我杀的。第一次杀人是在老家淮安,我动手的,什水村的无头尸体案还没破呢,被扔在坟头里,安着我们祖宗的碑。后来,来了这里,我总是生病,精神不正常,弄死好几个人,都是许育明替我收拾干净的。”
岳卓成眯起眼:“你有证据吗?”
“许育明”惊讶地看向他:“我现在不是送过来了吗?”
岳卓成没说话,“许育明”示意对方松手。
几秒后,岳卓成松了,“许育明”踉跄着后退几步。他从袋子里掏出一叠老旧的报纸,准备递给岳卓成:“你们不是也很奇怪吗?为什么许之在老家的户口被销掉了?因为那是假证啊。”
岳卓成喘着粗气。
“许育明”一步一步向前,微笑:
“弟弟后悔‘死’了,他还想在世界活着。他求哥哥,于是哥哥答应弟弟,让他重新活过来。”
“后来哥哥也后悔了,偷偷活过来了。他很信守承诺,还是愿意担着‘死’的风险。”
“但弟弟是神经病,哥哥只能来收拾烂摊子了。”
“我对不起他。”
他没拿稳手里的报纸,掉了一块,刚好在秦煦脚边。
秦煦捡了起来,得到一句谢谢。
“哥……”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秦煦看过去,是“许之”。
他苍白的脸上被灯照出黑线,佝偻、瘦削,他盯着“许育明”。
“你该叫我弟弟。”一道微笑从“许育明”嘴角升起。
“许之”静静地站立,和“许育明”遥遥相望。
岳卓成直起腰:“他说的都是真的?”
“许之”缓慢地转过头:“他……”
“许育明”打断:“里面都是证据。”
“许之”疑惑:“你这么想进监狱?”
“许育明”摊手:“没办法,我每天都在接受良心的拷问。”
“许之”轻声说:“只有一次而已。”
“许育明”一怔。
“许之”说:“谢谢哥哥想替我承担罪名,心领了,但后面的人都是我杀的,包括村里的那些无赖。”
“许育明”抿唇:“你是为了我。”
“许之”有点怨怪地说:“我也良心不安嘛。你才一次,你看,你还要进来,亏大发了。”
“许育明”笑笑:“一次也是罪。”他彻底放松下来。他的心不安很久了,此刻,才像找到停靠的港湾。
“许之”为他开脱:“你不是故意的,爸爸打我打得太凶了,你为了我啊。”
“嗯,但我还是杀了人。”
“许之”叹着气说:“你下半辈子要在牢里过了,我可能先去地下等你。”
“许育明”很轻松:“监狱环境不好,说不定没多久,我也下去了。”
岳卓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打断道:“你们说完了?”
“说完了。”空气寂静了瞬间,“许育明”如释重负,伸出双手,“来吧。”
他将等待法律的裁判。
但岳卓成没有,只是冷淡地看着他。
“许之”侧过头,朝岳卓成眨眼:“你看,我说得我没错吧,我弟弟太可爱了,做一点坏事就会良心有愧,非要来自首。”
“许育明”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秦煦也很懵,他听完所有的一切,脑子快被绕没了。
“我们会派人去什水村的调查你所说的一切。”岳卓成警告地看向“许之”。
“许之”微笑:“你们不是已经找到我说的证据了吗?”
他轻柔地问:“DNA吻合吗?”
“……吻合。”
“许育明”死死地皱起眉头,他喊了一声:“许育明。”
“许之”回头,灿烂一笑,像烟花般绽开。
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温柔地说:“亲爱的弟弟,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死老头是我弄死的,我亲眼盯着他咽气的,你只是在旁边一直尖叫,什么也没做,你甚至想拦住我,但我把你踹晕了。”
“本来我想自杀的,因为活着好累啊,天天这么痛。但看到你醒了,因为害怕忘记了当时发生的一切,我觉得很有趣,我想,就算死了,也得要一个人记住我吧。我得不到的愧疚,不如你给我吧——”
他恶劣一笑,“这是你被妈妈带去城里过好日子,留下我一个人受苦的惩罚。”
“许育明”无措地睁大眼睛。
“许之”笑了笑:“对,你当时也是这副模样。”
他停顿了一下:“但你真善良,居然想去自首。怎么可以呢?你得带着愧疚活啊。我主动说我代替你去,你很不安地睡着了,第二天,我说你求我的事我答应了。你就这样懵懵懂懂地看着我,不明白我说什么。我说我替你顶罪,我去死,你不用跪下来求我,你是我的弟弟,我总是要答应的。你以为自己做梦呢。”
“许育明”喃喃:“不对啊,我记得不是……”
“许之”笑得很大声,他唤了一遍又一遍的哥哥。
他说:“当时我也是喊了无数遍,几天过去,你就习惯了。我忽然不舍得死了,我想活下来了。你当哥哥真有意思。”
“许育明”只能重复:“……不是这样的。”
“许之”收敛了笑:“你真的记错了,看来我日复一日的重复是有效果的。”
“许育明”僵硬地往后退几步,没留神,绊倒在椅子上。
岳卓成复杂地看着他们。
走到门口,“许之”转过头,用满怀柔情的目光注视着“许育明”。
“之之。”他唤了对方的小名,“你以后用恨记我一辈子吧。”
——用愧疚太累了。
他还是自私,想要有人记他一辈子。
永远记得。意味着永远不会死亡。
“许育明”茫然地盯着白墙,没有回应。
秦煦无意间触碰到他的眼睛,像进到一片深渊,空茫茫的。
他想,这是白河说的人类世界复杂的感情吗?
爱的复杂?
秦煦赶紧摇头,别别别,这不得死一个啊。
他和苏安沂要好好活着,不能死。
就要简单的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