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 旦尔塔想?,只要妈妈想?要,祂就一定会给。
那几秒钟的时间里, “衣服留下你出去”的字眼环绕在旦尔塔的脑海里,等思维捋顺过其中的意?思, 旦尔塔几乎有点气笑了。
可在?气笑之余,则是另一种“果然如此”的心态。
……妈妈总是这样。
旦尔塔垂眸, 视线落在?了青年的发顶上。
床上支起来的腿白腻修长, 半翘着悬在?半空,足踝有前一晚上留下的抓握痕迹, 还不曾彻底褪去。
停留在?旦尔塔腰腹部位的足尖正散发着滚烫的热意?, 虫母的身?体几乎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
给?我!快给?我!全部都给?我!
明明身?体和本能都在?那么疯狂了, 可根植于阿舍尔大脑与灵魂深处的理智却又在?那一瞬间被?虫母抓握了回去。
于是面对自己身?体对信息素的渴望, 哪怕明知道眼前还有更好、更优的选择,但阿舍尔依旧选择了更差的那一个。
比如只要衣服却不要旦尔塔。
晃动在?身?后的尾勾颤了颤, 缓缓向前, 卷住了阿舍尔的脚踝,然后拉着一点点抬高?,直到青年已经不受控制地仰躺在?床上。
他的身?下还都垫着旦尔塔的衣服, 就这?么敞开着腿,任由另一具滚烫的身?体挤了进来。
“……好烫。”他下意?识想?要并拢腿, 却把对方夹得更紧了。
阿舍尔感?觉自己的腿根都要被?烧融化了。
“明明是妈妈更烫。”旦尔塔用手背蹭了蹭青年的颈窝。
从前像是两个极端的体温对比在?这?一刻几乎差不多, 旦尔塔漫不经心地抬手想?要揪起那几件垫在?虫母腰身?下的衣服布料,却被?对方转手紧紧抱住了手臂。
肌肤相贴。
始初虫种手臂上略微凸起的脉络,那一刻紧紧贴上了虫母有着薄薄起伏的胸膛, 两种体温叠加的效果?,差点儿让旦尔塔的尾勾炸开。
“不许拿走。”是命令的语气。
旦尔塔抓着衣服的手松了松, 祂只是道:“妈妈现在?很?想?要信息素,对吗?”
眼下,阿舍尔不算完全清醒的大脑,已经无法分辨子嗣声线里带点儿恶劣的明知故问,他只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待大脑分析出语句中的意?思后,才慢吞吞点了点头,“衣服上的信息素,就够了。”
真的够吗?
阿舍尔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身?体正空虚地叫嚣着,他也想?要更多更多,但尚存的丁点儿理智和那难以化解的羞耻心,还在?牢牢束缚着阿舍尔的行为。
比起阿舍尔的克制,旦尔塔更知道祂害羞的妈妈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祂都会给?。
于是旦尔塔循循善诱,“妈妈想?要更多的信息素吗?”
“……想?。”
“妈妈知道,雄性虫族哪里的信息素最多、最浓吗?”
阿舍尔仰头,迟钝的思维理解着始初虫种嘴里的意?思,片刻后,视线缓慢下移,似乎在?朝着旦尔塔的腰腹下方去看。
“妈妈——”
一双温热的大掌忽然覆盖在?阿舍尔的眼皮上方,光线被?遮挡,剩下的只有大片大片的昏暗。
他眨眼,卷翘的睫毛蹭过旦尔塔的掌心,引得后者?呼吸发紧。
“妈妈,不能这?样看我,太犯规了。”
旦尔塔捂着虫母的眼睛,身?体下压,彻底将人困在?自己的胸膛和床铺之间。
“以及——”这?一刻,始初虫种的声音里模糊含着几分很?淡的笑意?,“妈妈猜对了。”
那里确实是信息素最多、最浓的地方,不过这?个答案并不是唯一。
“其实还有一个地方。”
保持着人类形态的怪物多多少少还会注意?自己的形象,可当属于怪物的特征一点一点显露时,原有的俊美则会变成另一种诡谲的古怪感?。
细密的血丝自旦尔塔的虹膜边缘开始延伸,一路四?溢至眼球,甚至到了眼角两侧,如同瓷器上的裂纹,一寸一寸遍布始初虫种的侧脸,直至太阳穴到颈侧。
非人类的变化正在?虫母看不到的角落里发生着,静谧已久的血肉再?一次听到了主人的召唤,便开始浮动着贪婪迅速翕动。
很?快,旦尔塔饱满的胸膛中间开启一道猩红的裂缝,久别却又与虫母格外熟稔的巢穴再?一次向它的主人张开。
血肉涌动,脉络交缠。
惹眼的猩红色大片大片蔓延,属于活巢的裂隙寸寸跃动,流动在?其间的血液填充着旦尔塔信息素的芬芳,热烈的火焰滚烫灼烧,像是一个藏满了金币、珠玉的宝盒,正引诱着途经的旅人去打开。
被?捂着眼睛的阿舍尔翕动鼻翼,他感?受到了更加纯粹的,吸引着自己的信息素。
……喜欢。
好喜欢……
大脑愈发混沌,被?旦尔塔桎梏在?胸膛之间的虫母耸动着雪白的皮肉,像是闻着了羊奶的幼猫,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已经颤着胡须开始四?处寻找气味的来源。
想?要、好想?要……
想?被?紧紧地包裹起来……
这?一回合,身?负活巢的旦尔塔战胜了那些沾染着祂信息素的衣服。
垫在?虫母腰臀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漉漉的衣服被?蜜色的手臂一把捞开,祂吝啬又小?气地将那些布料从青年的身?上扒下,才终于松开了拢着对方眼皮的手掌。
隔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阿舍尔浑身?上下几乎被?活巢内滚滚的热意?和浓烈的信息素熏得发红。
并不呛人的火焰几乎在?这?片狭窄的空间内形成密不透风的膜,紧贴着皮肉包裹着阿舍尔的躯干,以至于他形状漂亮的关节晕染开很?大的一片艳色,让人想?要伸手牢牢握着,用指腹去感?知那片肌理上温度的变化。
此刻,脖子上还戴着皮质项圈的旦尔塔,正趁着祂的主人昏沉之际,如恶魔一般低语引诱。
“妈妈,喜欢吗?”
旦尔塔握着青年的手腕,将其一点一点地送入活巢。
那些时刻活动着的血肉像是嗅闻到了肉骨头的疯狗,在?细白的手腕进入的瞬间,便一窝蜂地将其裹挟起来。
舔舐吸吮。
不放过虫母的每一根指缝。
稠密的信息素近乎给?人一种夸张到窒息的安全感?。
阿舍尔低低呼出一口气,终于哑着嗓音说出了自己的渴望。
他说,喜欢的。
被?赞美的活巢发疯似的涌动着内部的血肉,如同会吞噬一切的怪物,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将赤/裸白腻的虫母全部拥抱着拖进了那深层次的隐秘空间中。
有关于始初虫种身?体内部活巢的存在?,总是古怪又诡异,这?甚至是当前人类都无法用生物、科学?去解释的存在?。
像是另一个次元的奇妙空间,由血肉构成,会紧密地包裹着内部被?保护的对象,静谧、昏暗、温暖,足以给?予一切生命体最需要的安全感?。
什么样儿的生物才能会为了自己的伴侣,而专门在?胸膛内部开辟出一块奇妙的空间呢?
用自己的血肉和养分进行保护与供养,哪怕是本体死?亡,这?道贮存着养料的活巢也依旧能在?祂的尸体内缓慢翕动,提供自己所?能贡献出的全部营养,以滋养巢内伴侣的生命需求。
直到连活巢都撑不住的最后一刻,它才会在?不甘心中彻底停止翕动,柔软的血肉会在?这?一刻破开,让祂的伴侣得以拥有自由。
——没有了祂的保护,那样甜美的虫母,还将拥有其他追随者?的保护,不论是谁,妈妈身?边的保护者?从来都不会间断。
属于始初虫种的信息素安抚了阿舍尔筑巢期时对“伴侣”信息素的渴望,当他彻底被?活巢吞没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尘埃的流动、窗外的鸟鸣、窸窣的风声,亦或是房间内被?褥布料的摩擦声。
一切都没有了。
静谧的空间里此刻只有阿舍尔的呼吸声,以及抚/慰在?他肌理上的柔软血肉。
当最后一丝光源消失,只为阿舍尔敞开的活巢缓慢闭合,为虫母筑造出了一片只属于他的小?天地。
而身?处外界的旦尔塔则在?活巢完全吞入虫母的那一刻,终于无法再?彻底维持拟态——怪物的特征暴露,祂的身?体膨胀增大,深红色的尾勾与长发粘连着丝缕,透出一种血肉的质地。
旦尔塔歪头,看向窗外。
始初虫种敏锐的五感?足以祂捕捉数千米之外活动着的猎物,奔跑在?山间的野兔,低头吃草的野羊,亦或是跑动在?朱赫忒星球另一侧的牛群。
供养活巢最好的养分来源于新鲜的血肉,自从多年前虫族踏上天空之城后,原始的习惯被?剥离,旦尔塔至少有六百多年不曾体验过野外猎食的生活了。
野蛮原始与绅士守礼的界限在?这?一刻被?彻底拉开,从前一条条捡起来套在?自己身?上的规则约束,又在?此刻被?旦尔塔寸寸摘离。
当人形的拟态彻底消失时,始初虫种恢复了久违的、血肉怪物一般的状态,敏捷又迅速,从别墅第三层的窗户上一跃而下,顺着空气中传来的猎物气味向旷野与深林的方向追捕。
活巢内的阿舍尔对这?些变化一无所?知。
筑巢期的虫母比寻常更为敏感?脆弱,这?种特性不只表现在?身?体机能上,同样也作用在?心理情绪上。
眼下,有着充满旦尔塔信息素的包裹,阿舍尔原先飘离的理智缓缓回落,只是活巢内部的血肉实在?太舒服了,不等他的思维去理清一切事情的源头,便随着生理的操控,又一次沉沉进入梦乡。
活巢甚至比旦尔塔还早几秒钟知道虫母的动态、变化。
阿舍尔蜷缩着手臂被?一截活巢内部的藤蔓卷着拉了起来,温热柔软的血肉灵活地钻了进去,像是一个巨大的抱枕,与青年的身?体曲线紧密贴合,自侧脸开始路过锁骨,顺着胸膛起伏一路向下。
完美契合的形状,对于筑巢期的虫母来说简直就是心中最好的休息场所?,不多时阿舍尔便自发地伸开手臂,任由血肉藤蔓与自己贴合相拥,直到彼此间的距离寸缕不剩。
他们在?另一个空间内紧密相拥。
……
虫族个体的筑巢期有长有短,具体时间阶段将与当事者?的体质体能、精神力高?低,以及引起变化时的状态挂钩,因此在?各方面的理论数据上,筑巢期具体有多久,其实并不存在?一个确定的数值,只是大多时间里,大家更喜欢将其归纳为一周到半个月之间。
而此刻,是阿舍尔进入筑巢期的第三天。
朱赫忒是一颗半现代半原始的星球,现代的部分主要表现在?阿舍尔暂居的地带,而原始则体现在?星球的另一半,同时也是旦尔塔用活巢包裹着虫母去猎食的场所?。
整整三天,踏入绅士行列数百年的旦尔塔回归到了从前在?始初之地时的状态,那些流动在?祂身?体周围的血肉藤蔓、触须,亦或是拖拽在?身?后的锋利尾勾,都变成了打猎的工具,几乎被?血水浸泡成另一种色泽。
祂在?为妈妈准备着足够充足、丰富的营养。
而在?此期间,筑巢状态下的虫母几乎一天里有五分之四?的时间都待在?活巢里,内部活跃的血肉空前兴奋,不停地交错使用自己的藤蔓触须,用以与虫母相贴。
它们如绳索般彼此缠绕,给?阿舍尔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至于剩下的五分之一时间,在?偶尔几个被?信息素满足的空隙里,阿舍尔会选择从活巢中探出半截身?体——
彼时的他们就像是天生的连体生命一般,蠕动的活巢会在?始初虫种的原始形态下的胸膛上开启半截缝隙,猩红的血肉敞出内部的柔软,同时也将它们悉心照顾、呵护的虫母露了出来。
他困倦又怠惰,像是一条白腻漂亮的美人蛇。
乌发略长散落身?后,脊背光裸,雪白的手臂成环挂在?始初虫种的脖颈上,实则没用半分力道,全赖强有力的尾勾从后侧撑了一把。
虫母就那样懒洋洋地趴在?始初虫种的怀里,眼眸半眯,冷眼欣赏子嗣在?荒野丛林中奔跑、捕猎的动作。
偶尔觉着看高?兴了,被?信息素醉得晕晕乎乎的虫母还会勾着手腕,压一压始初虫种的后颈,后者?会立马顺从地低头,探出分叉的舌尖舔/吻青年的唇瓣。
这?个时候,虫母总会露出平常没有的情态,他会顺从地仰头,享受这?样夹带有信息素的碰触,并如幼猫一般自喉咙里发出细微的轻/喘。
祂知道的,妈妈喜欢这?样。
……
——簌簌。
抬手将倒在?地上的猎物一把扛起来,看似巨大的始初虫种此刻落脚无声,祂像是一个不知疲惫、不知饥饱的机器,因为活巢对虫母的供养,便毫无节制地吞噬着猎物,以保证巢内随时随地都可以满足妈妈。森*晚*整*理
血水滴落在?草叶之间,旦尔塔随意?找了处能暂坐的地方,便准备开始进食。
猎物的皮毛被?扒开,鲜活还氤氲热气的肉被?始初虫种抬手撕下,直直往嘴里送。
但还没进食几口,一直静谧的活巢忽然有了新的动静。
妈妈睡醒了。
顾不得猎物的旦尔塔立马低头,活巢张开了半截豁口,露出了藏在?内里的大片滑腻的皮肉。
——被?热气腾到寸寸皮肉都晕染成了浅浅的桃粉。
“妈妈?”
原形态下的始初虫种声线更加沙哑低沉,饱含着关心的意?味。
阿舍尔眯了眯眼睛,他有些不适应林间散落的光晕,只半伸开手臂,懒洋洋道:“抱我出来……”
“好的。”
活巢彻底敞开,原有的血肉褪去,在?阿舍尔刚觉可惜的一瞬,他的身?体很?快就落进了旦尔塔的怀里。
拟态变化只发生在?瞬息之间,上一秒还是猩红构成的怪物,下一秒就变成了俊美如神祇的雄性虫族,只那张深邃的面孔上在?唇瓣间沾染着几缕来自猎物的血迹,充满了慑人的危险。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阿舍尔身?后的虫翼缓缓张开,活巢内分泌的粘液还缀在?他的身?上,浑身?上下湿漉漉一片,便那么摩擦着蹭在?了旦尔塔的胸膛腰腹之间。
“妈妈饿了吗?”旦尔塔抬手,用指腹抹去沾在?青年下巴上的潮湿痕迹。
“……嗯,可能吧。”
其实他并不饿,只下意?识这?样应了声。
在?活巢里的这?三天,用不尽的信息素大方到像是不要钱地裹绕在?阿舍尔身?上,中途旦尔塔捕猎捕得勤,于是由始初虫种吞噬又转化为活巢内供给?的养分几乎多到溢出,平白将阿舍尔养得丰腴了些许,不论是胸膛还是尾椎下方,似乎都多了几分肉感?。
……抓着像是能溢出来。
旦尔塔那精确如尺的视线缓缓扫过,又无声收回,眼底的丈量不曾被?当事者?发现,只坚定了祂心底要继续把妈妈喂胖一点的想?法。
清瘦单薄的妈妈好看到脆弱,稍显肉感?的妈妈则更具母性且健康。
看来以后应该多让妈妈在?活巢里休息,这?样养分才能不流失地全部灌入至虫母的体内……
并不知道旦尔塔此刻满脑子都是“喂养计划”的阿舍尔靠在?对方的怀里,他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都懒得动弹一下,轻微仰头之际,倒是看见了沾在?对方唇瓣和下巴上的血迹。
“脏了。”他慢吞吞提醒道。
旦尔塔歪头,然后像是小?狗一般,把脑袋凑了过去。
唇瓣和下巴上的血迹还散发着猎物独有的血腥味儿,从前这?些味道对于阿舍尔来说很?难接受,但现在?,喉咙深处却意?外地冒出了一点儿干渴的渴望。
虫母,非人类,野性,兽性。
这?些词汇轮番地出现在?阿舍尔的脑海里,这?些在?习性上的细微改变是一点一点发生的,最初只显露在?阿舍尔生活的细枝末节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则逐渐放大,并在?这?一次的筑巢期内彻底暴露。
对于血腥味儿的接受良好让阿舍尔窥见了自己的变化,谈不上习不习惯和后不后悔,当他做出选择后,一切都只能接受。
阿舍尔想?,他或许可以再?适应一下。
这?样的想?法才闪过阿舍尔的脑海,下一秒,本想?着被?妈妈亲手擦去唇瓣血渍的旦尔塔却猛然睁大了眼睛——
属于虫母的精致脸庞在?靠近,随后是温热的鼻息,伴随有时刻黏腻在?对方身?上的甜香。
那一瞬间旦尔塔屏住了呼吸。
然后,祂的唇上贴上了一抹濡湿。
……是妈妈在?舔祂。
还是主动的。
沾染在?唇瓣和下巴处的血迹被?阿舍尔的舌面轻轻扫过,旦尔塔凝神的片刻里,祂忽然发现原来这?样的动作,比亲吻更令祂疯狂。
祂抬手按住了阿舍尔的后颈。
“唔?怎么了?”
阿舍尔仰头,含含糊糊询问之间,舌尖又追着舔了一下。
旦尔塔:“妈妈其实不饿吧?”
“嗯。”
“没活巢里的营养没消化完?”
“或许?”
筑巢期被?信息素熏得满身?是味儿的阿舍尔懒得细细思考,他漫不经心地抓着旦尔塔的手腕,将对方的手掌贴着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阿舍尔:“……很?涨。”
待在?活巢内的虫母,就像是被?寄养在?爷爷奶奶家的小?狗崽,去的时候还有苗条的腰身?,但爷爷奶奶总觉得这?孩子瘦,便一刻不停地喂这?喂那,等准备接回去的时候,小?狗崽已经长出一层肉肉的游泳圈了。
当然,阿舍尔不至于像是小?狗崽一般夸张,但他肚子里的饱胀感?却是真的。
……活巢饲喂他喂得太勤快了。
滚烫的手掌贴着虫母的小?腹顺时针揉了揉,在?阿舍尔眯眼享受的同时,心思转了好几圈的旦尔塔问道:“妈妈,想?做些什么消食吗?”
这?几乎是明示了,阿舍尔不至于不懂,但此刻他的思维就像是被?浆糊糊住了似的,转得慢吞吞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也有点想?要了。
最开始只是单纯地馋信息素,但当筑巢期对信息素的渴求被?满足后,阿舍尔反而开始想?别的了。
暖饱思淫/欲。
这?话倒也没错。
思维转过来的虫母从鼻腔里轻轻应了一声,他抬起手臂勾着旦尔塔的后颈,仰头略显敷衍地用嘴蹭了蹭对方的唇,像是在?索吻。
随后,他说:“小?狗,填满我吧。”
……
与此同时,始初之地上方,天空之城——
“靠!烦死?了,旦尔塔那个狗真虫屎地该死?!祂到底和妈妈在?做什么?”
气喘吁吁的迦勒猛然挡住歌利亚迎面甩来的尾勾,那股难以发泄掉的情/欲深深根植在?他的体内,几乎把人烧灼至死?。
这?份难以消除的欲和感?知,变成了旦尔塔的两个共生者?大半夜不睡觉,在?训练场里互殴的场景。
“不知道。”歌利亚一贯寡言少语,他的动作凌厉十?足,足以砸烂百斤的陨铁。
“能不能管管祂?”
迦勒快烦死?了,因为妈妈的意?思,时间表必须要按排名严格执行,只有中途有事情才可以请假互换,以至于他现在?要去朱赫忒星都不敢。
说着,又挡开一次攻击的迦勒恶声恶气道:“下一次轮到我怎么还那么久!”
“……快了。”
“什么快了?”迦勒拧眉,看歌利亚停下了动作,他也跟着暂停,只是才站定,那股热劲儿又从下三路升腾,古怪地令他扯了条毛巾盖在?了胯间。
歌利亚轻飘飘扫过一眼,如法炮制,随后坐在?了休息椅上。
“你谜语虫啊?到底什么意?思?”迦勒迈着奇怪的步伐也跟着坐了过来。
“我说,很?快就轮到我们一起去了。”
歌利亚眸光微深。
如果?他猜得不错,妈妈应该正处于筑巢期,现在?是渴求旦尔塔的信息素,那么再?过一段时间呢?
——妈妈会想?要他们的。
这?何尝不是他们上位的机会呢?
小狗的转正申请
对于始初虫种来?说, 共生者的联系感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处在于,歌利亚和?迦勒能时时刻刻知道旦尔塔是不是趁着他们不在偷吃,偶尔也能在感官连接的?传递中品味几分由妈妈带来的刺激——这是奖励。
但?相应地, 坏处也很明显,尤其在旦尔塔和妈妈的前期亲昵接触中, 这样?绵长又不够剧烈的?欲/念动态会一分?一厘地反馈至共生者的身上,从剧烈跳动的?心脏开始到发热坚硬的?下腹, 那是彻夜彻夜无法安睡, 甚至被烦冗公务包围都无法静下来?的?心绪。
歌利亚和?迦勒深有体会,他俩是旦尔塔快乐时的最大受害者。
红旦的?愉悦, 蓝旦和?绿旦的?破防。
此刻的?训练场内——
歌利亚和?迦勒均坐在长椅上, 彼此之间?隔了将近一米的?宽度, 像是蒸桑拿一般, 腰腹部位开始到大腿都裹着半截浴巾,手臂撑在膝盖上落着的?阴影上, 隐约可见拢起的?弧度。
迦勒揉了揉眉心, 他麦色的?面庞上沾染着种古怪的?红晕,尤其耳廓最甚,整个虫都有种神?不思蜀的?恍惚感, 原本凝聚危险的?幽绿色竖瞳此刻竟然有种失焦的?茫然感。
共感,这世界上最巧妙又神?奇的?, 仅存在于始初虫种之间?的?联系。
安静的?训练室内针落可闻, 但?偶尔却能听到迦勒略重?的?呼吸声。
相较于他而?言,坐在另一侧的?歌利亚看似更加冷静,只除了腹部衣服的?褶皱似乎绷紧了一点。
“……我嘴痒。”迦勒忽然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那就挠。”
歌利亚的?回答很冷漠, 虽然他也感觉唇瓣那里的?位置有些发烫发痒,但?比起迦勒会随时发出自己心情感受的?性格, 歌利亚则更为内敛,甚至会藏得很深。
“不是那种……哎,”迦勒扯着胯间?的?毛巾往歌利亚身侧挪了挪,他的?声音很低,略有一种沙哑的?质感,明明衣冠楚楚,却莫名有种古怪的?涩/情。
歌利亚一脸冷淡,“做什?么?”
“就是……就是那个,”迦勒扭扭捏捏,那副生态与他原本简直天差地别?,像是换了个魂似的?,“那个过?吗?”
“哪个什?么?”歌利亚莫名其妙,只觉得有股火噌噌得往头?顶冒,一边要忍耐旦尔塔和?妈妈带来?的?刺激,一边又要面对迦勒无厘头?的?问题,原本整合的?思维都快被撕裂了。
“啧,你怎么和?我一点儿默契都没有?”自己说不清楚还怪别?人的?迦勒舔了舔牙尖,不爽道:“你被妈妈亲过?吗?”
“……什?么?”
如冰川蔚海般幽静蓝瞳的?始初虫种拧眉,实在无法理解迦勒到底为什?么要在这种需要忍耐的?时刻里,又提出了容易让他们幻想连篇的?问题,是觉得盖在腰间?的?浴巾还不够厚吗?
“我说——”迦勒翻了个白眼,“你被妈妈亲过?吗?”
“……”
歌利亚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自己的?同生者。
迦勒舔了舔牙尖,“你知道吗,刚才那种感觉——我是说嘴唇上很痒,有些发烫,然后麻麻的?感觉……很爽,那是被妈妈亲吻的?感觉。”
歌利亚垂眸,只是随着迦勒的?描述,他的?感官却下意识地聚焦在了自己的?唇瓣周围。
确实是那种感觉……甚至来?源于迦勒过?于详细的?感官描述,那一刻歌利亚甚至能在闭眼垂眸之间?,幻想到虫母仰头?看着自己,然后如蜻蜓点水一般,一点一点蹭着舔吻自己的?唇。
“还是主动被亲……感觉那时候的?妈妈好像是某种小动物?人类世界的?猫咪?小狗?或者别?的?什?么,总之比始初之地的?哺乳动物可爱,没有什?么杀伤力,像是喝奶一样?,探着舌尖舔,所以才会觉得痒。”
迦勒咬了咬有些发痒的?唇,向后撑开手臂,抬头?盯着训练室的?天花板发呆。
共生者之间?的?感应处于一个很微妙的?界限之内,它像是一道覆盖着磨砂质地的?玻璃面,手掌落在某个部位,足以被站在另一侧的?观众看到,却又总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看不清,只能大概知道位置。
而?现阶段的?歌利亚和?迦勒也是如此。
幻想中的?妈妈或许正仰头?如小动物一般舔吻着旦尔塔的?唇瓣,身处虫族大本营的?他们能感受到唇部的?麻痒、滚烫,却无法探知那是来?自虫母舌尖的?滑蹭,还是唇瓣相贴时的?摩擦。
那些更深层次的?碰触也是如此。
于是隐秘浮动着暧昧的?碰触感,又令他们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那是难受控制的?臆想,也同时是他们深深的?、从不亚于旦尔塔那般对虫母的?渴望。
歌利亚眯眼,“你再想,现在也碰不到。”
“呵,”迦勒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总会有机会的?,不是吗?”
说着,他歪头?看向歌利亚,深邃的?绿瞳里闪烁着挑衅的?意味,“谁都不会放弃的?。”
歌利亚定定地看了迦勒一眼,合住眼眸,赞同道:“是的?,总会有机会的?。”
大概直到他们生命的?尽头?,这样?的?争夺也永远不会停止。
……
数光年之外的?共生者们在深夜里商量着什?么撬墙脚计划旦尔塔不得而?知,祂只知道自己快要被妈妈香晕了。
虫母的?每一寸皮肉对于雄性虫族来?说,简直是最顶级的?盛宴,虫族天生爱的?甜香填充在每一片血肉之下,浓香十?足,甚至会伴随着虫母的?状态而?向周围四溢出不同的?信息。
拥在怀里的?妈妈此刻就像是一块小蛋糕,甜甜的?,软软的?,被旦尔塔的?手臂拢着几乎都快要化掉了。
平常没几下就累的?虫母或许是因为处于筑巢期,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对“伴侣信息素”的?需求都格外大,于是这种“大”同时也扩增到了另一个方面上。
“……妈妈,休息会儿吗?”
旦尔塔扶着青年的?后颈,几乎把人深深嵌入怀中,他们彼此身体相连,长而?韧的?尾勾卷曲着几圈,死死环着青年的?腰肢;而?被挤压在两道躯干之间?的?活巢,则翕动不绝,吞噬亲吻着虫母的?胸膛。
嵌合的?充盈感令活巢满足,便愈发缠人,裹挟着虫母的?肌理不放。
面对子?嗣友好的?“休息”建议,身体临近崩溃的?虫母却并不乐意——或者说不是他的?身体不乐意,而?是那股筑巢期的?劲儿还不乐意。
潮湿的?手臂又一次勾住了始初虫种的?脖子?,战栗到有几分?痉挛的?青年仰头?半撑着身体,不顾腹中被勾扯的?力道,猛地张嘴狠狠一口咬在了旦尔塔的?咽喉上。
力道不轻,齿痕很快就陷入了始初虫种蜜色的?皮肉,与下方的?项圈相互映衬着。
旦尔塔轻“嘶”一声,祂克制着生理性的?反应,不曾闪躲,只任由妈妈将不满发泄在那块可怜又幸运的?皮肉上。
等阿舍尔抗着痉挛磨牙磨舒服后,才终于松口,欣赏似的?看了看那片覆盖在喉结上的?通红皮肉,哑声道:“不休息。”
“您的?身体……”旦尔塔轻拍虫母的?脊背,掌心下是窸窣颤抖的?轻薄虫翼,“会受不住的?。”
理智也告诉阿舍尔他自己会受不住的?,可筑巢期对信息素的?深层次渴望,却让他不想再理会“能不能”,而?只想大胆地去追求“想不想”。
……反正又不是天天这样?,偶尔放纵一次,没事的?。
感性说服了理性,阿舍尔忍着软肉被拉扯的?劲儿,又一次仰头?,不过?这一回,他咬着的?是旦尔塔的?下巴。
只磨了磨牙,阿舍尔含含糊糊道:“你是不是不行?”
“……”
旦尔塔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虫母在这方面的?不自量力,还是好笑自己被套上“不行”头?衔的?反差。
“妈妈——”祂最后一次提醒道,“下一次,你说停我都不会停的?。”
筑巢期的?虫母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贪婪地想要得到自己渴望的?一切而?已,于是不管那些“能不能”、“受不受得住”的?体能限制,此刻的?他仅想满足胃口。
只不过?是不停而?已。
可以的?。
思维混沌的?阿舍尔被自己说服,他慢吞吞点头?,回应道:“不停就不停。”
顿了顿,阿舍尔抬手勾了勾始初虫种颈侧的?皮圈,语气略含挑衅,“谁说停,谁是小狗。”
旦尔塔眸光微闪,声调轻微隐忍:“……好,都听妈妈的?。”
祂喜欢这个状态下的?妈妈,那么直接大胆,还有些无所顾忌的?可爱和?鲁莽,大抵是对雄性虫族的?体力还没有完全确切的?认知,才能在晕晕乎乎的?状态下敢随便应下一个旦尔塔“不会停下”的?告知。
怎么能这么莽撞呢?甚至莽撞到有些笨拙和?可爱,以至于旦尔塔几乎可以想象不久以后,这双勾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臂,大抵会痉挛到什?么都挂不住……
只能无力滑落,在战栗中寻找着可以依附的?存在。
然后被祂托住,被牢牢地固定住,哪怕哭着要挣扎,也无法逃离分?毫。
旦尔塔拢着青年的?后颈,将人进一步压到自己的?怀里,胸膛相贴,活巢涌动。祂低声道:“一定好好满足妈妈。”
这一回,主人的?狗要被解开链子?了,还是主人自己主动的?。
准备不再控制自己的?巨型犬慢条斯理地伸展着身体,只由衷地希望祂单薄的?小主人能受住才好。
……
很长一段时间?里,阿舍尔的?大脑都是空白的?,或者说是被迫空白的?。
他想,旦尔塔让他休息的?说法果然是对的?,他不应该高估虫母的?体能,也不应该低估始初虫种嘴里“不停”的?力度。
那真的?是一种近乎小死一回的?体验,直到后来?,阿舍尔甚至感知不到神?经对四肢、虫翼的?控制,只能像个被使用过?度的?破旧机器人一颤一颤地漏电,却还只能依附在恶劣的?使用者身上。
可怜兮兮得厉害,看得旦尔塔都有些不忍心了。
但?是不行,听话的?狗一定要好好满足主人的?要求,而?祂从来?都是最听话的?那一个。
毕竟妈妈喜欢乖狗。
这一回的?始初虫种对阿舍尔的?“停下来?”充耳不闻,甚至将沙哑的?呼唤声当作是鼓励自己的?赞美,一下一下刺激得阿舍尔溃不成军。
然后,可怜的?虫母shi禁了。
迟钝的?羞耻心后知后觉地翻涌着,那一刻阿舍尔发誓,拴在始初虫种脖子?上的?项圈不会再这样?解开了!
……
虫母的?身体极限是一个很薛定谔的?问题。
脆弱的?时候他们就像是纸片一样?,一撕就破、一折就碎;可当□□的?时候,哪怕全然崩溃,阿舍尔都无法昏睡过?去半分?。
于是大脑感官只能无限地重?复着神?经末梢上的?悸动,直到哭得眼皮红肿的?青年止不住地抽噎,用残存的?几分?力量钻着往活巢里藏时,旦尔塔才终于停了下来?。
此刻距离阿舍尔说“谁停谁是狗”整整过?去了七个小时,原本躺在树林里鲜血淋漓的?猎物便宜了在夜间?活动的?野犬,被拖拽着后腿当作了野犬夫妇们给孩子?带回家的?夜宵。
几个毛茸茸、胖乎乎的?野犬幼崽跌跌撞撞地跟在父母的?身后,发育不完全的?尾巴胡乱摇着,显然对于这份“天降美食”充满了期待。
朱赫忒星球上的?物种资源很丰富,至少窥伺这场夜宵的?不仅仅有先来?一步的?野犬家庭,还有藏匿树林阴影下的?乌鸦,和?藏匿在碎石洞缝中的?某些喜欢活动在夜间?的?爬行动物。
所有的?一切,在始初虫种的?感知里均无所遁形。
当野犬夫妇驱赶开挡路的?小幼崽们,努力将猎物往窝里拖的?时候,彼时,旦尔塔正用温热宽厚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虫母的?脊背。
掌根偶尔滑过?生长着薄翼的?翅根,敏感过?度的?身体会对任何碰触给予出最大的?反馈,才轻拍几下,虫母又抖着身体去了一回。
迷糊之际,他只知道躲着身后的?手掌,努力往只敞开半截缝隙的?活巢里藏。
旦尔塔轻叹一声,祂压低脑袋,靠在虫母耳侧道:“……刚才妈妈说的?停不作数,现在是我主动说了,所以我还是妈妈的?小狗,好吗?”
优秀的?子?嗣自然要主动给妈妈台阶下,反正祂注定给妈妈当一辈子?的?狗了,又不差这一会儿。
抽噎到喉咙发涩的?青年迷迷瞪瞪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他可怜到连指根都是红的?,探着手试图够到正翕动吸引着他的?活巢。
此刻在阿舍尔的?认知里,唯一能避免他被彻底弄坏的?,只有安全感满满的?活巢。
然而?他手才探入半截,就被涌动着的?活巢血肉包裹,寸寸敏感的?肌肤熬不住任何碰触,就是滑腻柔软的?肉巢都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挑逗。
瞬间?的?激灵让阿舍尔脊背猛然一颤,还是旦尔塔伸手快,又把人固定着靠回到自己的?怀里。
阿舍尔:“……难受。”
“缓一会儿,妈妈乖,缓一会儿就好了。”
旦尔塔坚持着用手掌轻抚虫母的?脊背,试图让对方逐渐适应这些在激烈过?后的?温和?安抚,像是脱敏训练一般,循环往复着令阿舍尔去习惯过?量快感和?刺激后趋于平静的?状态。
为了让虫母的?皮肤敏感程度尽快达到可以重?新进入活巢的?状态,旦尔塔试图通过?对话来?转移妈妈的?注意力,好叫拍抚在其脊背的?手掌能换个部位继续进行安抚。
“妈妈,你看,我们的?猎物没有了。”
尾勾环绕着粗壮树干,距离地面数米高的?旦尔塔轻微侧身,好叫阿舍尔能枕在祂肩头?,看见地面上的?情景。
阿舍尔的?视线缓慢聚焦,隐约可以看到底下拖拽着什?么东西的?黑影。
“……是什?么?”
“一群野犬。”旦尔塔的?手掌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青年的?腰侧,这一回虫母应激似的?反应小了很多,似乎在逐渐适应,“一对成年野犬伴侣,带着四只幼崽。”
“一家六口。”
“是的?,它们想把猎物拖回去当晚饭。”
“不过?——”旦尔塔继续道:“成功率并不高。”
“唔,为什?么?”
旦尔塔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虫母,但?祂却清晰地知道数米之外发生的?一切,“树上有乌鸦群等着,十?米之外还有一条森蚺,隔壁草丛里藏着一只巨蜥。”
猎物的?血腥味所能引来?的?窥伺者并不少,尤其在失去了始初虫种的?威慑后,野犬一家可能只会成为这场争夺战力的?炮灰,毕竟比起拖家带口、需要照顾幼崽的?它们,明显森蚺和?巨蜥将会是更强劲的?对手。
这趟夜宵,远远没有野犬幼崽们想象中的?那么轻而?易举。
“妈妈,野犬一家的?成功率不到三分?之一。”
旦尔塔把自己的?计算结果告诉了虫母。
野犬……
阿舍尔眯眼,在他低头?认真寻找着野犬一家的?身影时,竟不曾察觉到始初虫种用于脱敏训练的?手掌,已然覆盖到他发红的?tun肉之上。
“在那里——”
空出的?另一只手捏着虫母的?脸颊往另一侧转动,这一回阿舍尔终于看清了几只跌跌撞撞跑在野犬夫妇身侧的?幼崽。
这对夫妻一定很爱自己的?孩子?。
对比野犬幼崽们拖着小短腿、胖乎乎,甚至连绒毛都炸起来?,像是个肉团子?的?模样?,作为打猎主力军的?野犬夫妇反而?很清瘦,甚至能够见到腰侧凸起的?肋骨,似乎骨骼之上只剩下薄薄一层皮毛包裹着,嶙峋又瘦削。
在朱赫忒星球的?生物链里,野犬的?体型并不算大,和?中小型的?宠物犬差不多,犬齿相对锋利,可以撕扯生肉,主要优势不在于力道,而?在于敏捷的?速度和?灵活的?体型。
但?在野外环境,这也注定它们无法成为食物链中的?老大,只能在生存着森蚺、巨蜥,甚至是其他大型猎食者的?丛林里勉强充当底层。
尤其是拖家带口还有四个幼崽的?野犬夫妇,面对多方对这天降猎物的?觊觎者,它们大抵是很难保证这顿夜宵是否能真正下肚了。
阿舍尔拧眉,思绪被旦尔塔的?解说拖着走。
视线里几只踉跄的?野犬崽子?控制住了他全部的?视线和?注意力,甚至连那双用于脱敏训练的?大掌抚到他的?腿/根时,阿舍尔都来?不及战栗。
旦尔塔看到了虫母眼底的?犹疑,于是祂低声道:“妈妈想要谁得到这一份猎物?”
祂知道虫母想要的?结果,却还是故意说:“乌鸦群,森蚺,巨蜥,还是——”
“野犬。”阿舍尔喘了口气,才后知后觉旦尔塔的?手掌落在了哪里。
他下意识夹着那片滚烫的?皮肤,一路烫到了心脏。
簌簌。
似乎是因为林间?起风,吹来?了其他猎食者的?气味,原本拖着猎物走的?野犬夫妇忽然停下,竖起耳朵警惕地仰头?看向四周。
在夜间?闪烁着幽光的?兽瞳,有一瞬间?在仰望之际,直勾勾地落在了阿舍尔身上。
——像是被看到他和?旦尔塔这般紧密相拥的?模样?。
阿舍尔猛然一惊,下意识向后缩着身体,夹着腿的?力道收紧,几乎把始初虫种的?手掌嵌入至丘峦之间?。
“妈妈,放松——”旦尔塔的?尾勾圈着树干,整体姿态都很放松,“看不到的?。”
阿舍尔紧贴着始初虫种的?胸膛,吐出一口气,才道:“要野犬得到。”
“好,都听妈妈的?。”
子?嗣宠溺着虫母的?一切想法和?抉择,在阿舍尔话落的?瞬间?,抱着对方靠坐在树干上的?始初虫种看向隐秘的?草丛——
从前?面对虫母那几乎会化为绕指柔的?信息素在面向敌对者时,则变成了最锋利的?尖刀,裹挟着强烈的?威慑感,瞬间?席卷过?每一寸环境。
唰唰!
猛然之间?,深林响起鸟群拍打翅膀的?动静,短暂的?嘶鸣后,乌鸦群选择了离开,而?盘踞在另一侧草丛里的?森蚺和?巨蜥则齐齐一僵:有更危险的?猎食者出现了。
强大到恐怖,只是溢散出来?的?气味,就足以叫它们望而?却步,那几乎比这片丛林间?最可怕的?猛兽还要厉害。
于是,不论是森蚺还是巨蜥,在小命和?“天降夜宵”之间?,它们甚至都无需迟疑,便选择了前?者。
毕竟命只有一次,至于“天降夜宵”,等活得久了,总会再遇见这般大自然的?馈赠的?。
隐秘的?窸窣声消失在草丛深处,原本警惕着四周的?野犬夫妇停顿片刻,见没有别?的?动静,这才低声嚎了几声,呼唤四个调皮的?幼崽跟上自己的?步伐。
始初虫种捕杀的?猎物体型庞大,足够野犬夫妇带着幼崽们一起饱食一顿。
当旦尔塔注意着猎物被它们成功拖入窝时,祂才抚了抚虫母的?脊背,向祂的?主人汇报结果,“妈妈,猎物被野犬带回去了……”
旦尔塔偏头?,耳尖微颤,实时转播道:“它们已经开始享用了。”
心里记挂着什?么的?虫母应了一声,缓过?之前?那股劲儿,眼下他好受了很多,只懒散地靠在旦尔塔怀里,催促着对方:“……我要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活巢变成了阿舍尔习惯性休憩的?温床。
见虫母不再似之前?那般对轻微碰触应激到夸张,旦尔塔颔首,拢着对方光/裸的?脊背向自己胸膛的?方向按压。
生命共生的?瑰丽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猩红的?裂隙再一次张开,在胸膛之间?拉扯着粘连的?血肉丝缕,它们敞开了接纳虫母的?靠近,并一点点吞噬、合并,直到寸寸舔/舐过?阿舍尔的?肌肤、虫翼,将人完全包裹。
旦尔塔俊美的?拟态一寸寸复原,直到恢复原始形态。
此刻,朱赫忒星球的?夜里繁星万千,野犬一家在温暖的?窝里享用着美食,而?再一次彻底拥着虫母的?始初虫种则自数米高的?树干上一跃而?下,准备为祂疲惫的?虫母捕获新的?猎物。
——是要开始饲喂虫母的?新一天。
与此同时,活巢内部——
闭眼沉睡的?阿舍尔对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一无所知,那些从前?藏匿在他腹腔的?,属于其他雄性虫族的?信息素正一点一点地自隐秘处探了出来?。
它们正沉默又隐忍地等待着机会。
当虫母的?身体彻底吸收完属于旦尔塔的?信息素后,从前?被多种信息素浸润过?的?身体终将会在筑巢期,开启对其他雄性虫族信息素的?渴求。
虽然不至于如渴望旦尔塔那般剧烈,但?也是其他觊觎者苦苦等待的?好时机。
……说不准,妈妈会选择他们中的?某一个呢?
在阿舍尔的?身体于无声中发生变化的?时候,光年之外的?始初之地上,以歌利亚、迦勒为首的?虫族高层,均感知到了不一样?的?、似乎是由信息素发来?的?呼唤。
近乎被旦尔塔冲散的?、属于其他雄性虫族的?信息素稀薄到可怜,它们蜷缩在虫母的?腹腔内,试图叫自己的?主人意识到:
看,机会给你们放在这儿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们自己了!
虫群们对此跃跃欲试,而?通过?捕猎发泄兴奋的?旦尔塔,则在朝阳升起之际,对活巢中刚刚清醒的?虫母,发出了子?嗣转正到伴侣的?申请——
“妈妈,我可以成为您的森*晚*整*理?伴侣吗?”
然后永远当您身边的?小狗。
迷迷瞪瞪才清醒的?阿舍尔被旦尔塔背后的?朝阳刺得眯起了眼睛,如果这个时候模拟器在,一定会弹出来?消息框——
【收到一则来?自始初虫种旦尔塔(又名小狗)的?转正申请,请问是否同意?】
【同意or待定or拒绝】
【请宿主选择。】
但?此刻没有模拟器,有的?仅仅是逆着光的?、满眼忐忑、等待答案的?小狗,以及半眯着眼睛,睫毛微颤、掌握了最终决定权的?小狗主人。
所以,到底是同意、待定,还是拒绝呢?
阿舍尔舔了舔牙尖,缓慢开口——
钻衣服堆的妈妈
“妈妈, 我可以成为您的伴侣吗?”
旦尔塔的声音回荡在阿舍尔刚刚清醒的大脑里。
此?刻的他还靠在始初虫种温热滚烫的活巢里,内部的血肉缓慢蠕动且亲昵地舔吻着他的肌肤,舒服得叫人想要睡过去一般。
前一晚已然被快感侵袭崩溃的身体可?没有那么容易恢复, 只神经思维暂且可?以继续运转的青年歪头,对上了旦尔塔那双盛满了认真的眼瞳。
流动的猩红色里, 一如既往地只倒映着他一个。
阿舍尔舔了舔有些发痒的牙尖,缓缓开?口道——
“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和旦尔塔之间的关系一路走来, 里面充满了极具有争议性的戏剧感——
最初是阿舍尔被小怪物当作是猎物般杀死、吞噬, 以一种极其病态的方式融为一体,那是怪物对其扭曲又充满了恶劣的渴望与占有;但伴随时间推移, 最初被当成?是“猎物”的心?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扭转, 当“猎物”变成?怪物的“所有物”后?, 这种扭曲的占有性则逐步扩大。
旦尔塔可?以很确定地说,从祂第?一次见到狼狈、凄惨、浑身是血的青年躺在狼藉的飞行器一侧时, 祂就想得到他——不论是以什么办法, 死亡、吞噬、同化,只要?青年的血肉能被祂所占有,那么祂都将?是满足的。
只是后?来, 怪物发现,比起安静躺在自己血肉深处的沉眠者, 祂似乎更?喜欢青年用奖励吊着自己的模样。
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残忍的怪物也能学会人类那复杂又奇妙的“爱”。
那一声“可?以”如雷鸣一般炸开?在旦尔塔的耳边,明明虫母的声音是那么清软无力,透着点儿刚刚睡醒的懒散, 可?于旦尔塔而言,这犹如天籁。
“妈妈……”
【妈妈答应了!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好喜欢!】
【喜欢妈妈!好喜欢、真的好喜欢!】
大抵是情绪激动, 阿舍尔猛然间感受到了好久不曾回响在自己大脑内的精神力喃语,嘈杂、嗡鸣、战栗,每一声里都透着旦尔塔浓郁的欢喜和痴迷。
甚至不等?他制止子嗣精神力中?的动静,下一秒就被倏地捏住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始初虫种的舌很长。
像是蛇一样。
猩红,温热,滑腻,尖端分叉。
甚至只要?祂想,就能舔到很深很深的地方。
不论是上面还?是下面。
于是接吻偶尔就变成?了让阿舍尔又爱又恨的一个环节。
脑海里嘈杂混乱的精神力喃语还?在继续着,一声“可?以”似乎截断了套在旦尔塔思维上的缰绳,一时间在唇被吻得滚烫发热、几乎喉头都被舔到的窒息感里,他甚至还?能完完全全被复读机一般的“喜欢”包围。
狂热,痴迷,甚至也有被努力压抑着的病态。
直到阿舍尔真的差点儿被吻到窒息时,这样侵略性的亲昵才稍有停止,麻痒肿胀的唇瓣被始初虫种一下一下舔着,被吻到迷糊的虫母则只能红着眼眶,无力地继续依靠在对方的怀里。
“妈妈,好喜欢、好爱妈妈……”
祂喃喃着,唇闲不住地蹭过阿舍尔的嘴角、侧脸,温热的吻一路蔓延着,几乎霸占了虫母的整个脸庞。
旦尔塔鼻翼翕动,从虫母腹腔深处,顺着腿根短暂流露出来的驳杂信息素令祂不着痕迹地皱眉。
……那群狗要?闻着味儿来了。
“妈妈,可?以再说一遍吗?”祂像是想要?再确定一遍似的。
好不容易逃离了亲吻的阿舍尔喘了口气,那过于激烈的吻几乎叫他夹着双腿,整个人都懒懒挂在旦尔塔的怀里,哑声道:“我说,可?以。”
“可?以完整地再说一遍吗?”旦尔塔蹭了蹭虫母的额头,像是撒娇一般,眼底藏着柔软,并拿上了祂的拿手绝活,“主人,求您了。”
看似强壮凶悍的始初虫种垂着脑袋,可?怜巴巴地像是怕被抛弃的小狗,哪怕是在心?硬的主人,看到这一幕也会情不自禁地软和了心?思,更?何况阿舍尔偶尔也会宠一宠他听?话的小狗。
“好。”
青年应了一声,他抬手,捧着旦尔塔的脸颊,迎头对上了那一双深邃又布满猩红色泽的眼瞳。
阿舍尔:“我说——我同意你成?为我的伴侣了。”
说着,他仰头,很轻地吻了一下旦尔塔的唇瓣。
比起来自始初虫种那剧烈、甚至有些粗暴,充满了占有性和安全感缺失性的吻,阿舍尔给予出去的这枚吻,却更?像是答复和承诺。
——是认真,珍重,和真正的认定。
对于虫族来说,虫母的伴侣不止有一个,这是虫族社会流传至今的传统,追溯到虫神陨落的数千年前,甚至是在他们还?身处原始生活的时候,虫群子嗣待虫母如众星捧月便?已?经是注定的。
稀有的虫母有一个,而他的子嗣在虫族最繁盛的时代?里,成?千上万都只是小数目,在那近乎浩瀚的虫群构成?中?,作为金字塔顶尖的虫母,他所拥有的选择自然也多到数不清,那是绝对的主动权。
因此?,在过往虫族社会的历史里细数,就现有存在的记录而言,历代?虫母中?,伴侣最大数目者可?达到甚至超过四位数,甚至其中?有30%的雄性虫族都不在虫母的记忆里,可?能只是如人类世界一般的“一夜情”。
庞大的伴侣数目让虫母从来不需要?担心?自己能不能满足,他甚至只需要?躺平享受来自虫群们的照顾就好。
反而是那些雄性虫族应该反过来担心?,自己能不能持续得到虫母的喜欢,以维持自己被虫母记住的待遇。
雄性虫族:今天不努力,明天被忘记。
某种程度而言,虫族社会类似人类旧时代?历史中?的古代?王宫,但在另一层面却又完全不同——
因为每一个雄性虫族都是发自真心?,源自灵魂和基因去照顾、宠爱虫母的,这份心?思干净纯粹,不掺杂任何杂质,且永远保鲜。
但也正是因为旦尔塔明白?这一事实,所以在祂深藏的情绪里,还?会夹杂着另一种小心?翼翼的不安。
——妈妈的选择太多了,多到一整个虫族都是潜在竞争者,即使旦尔塔是目前虫群中?的最强者,但祂依旧没能有100%的信心?。
祂只不过是一个抢占到先机的幸运儿,而已?。
可?即便?如此?,妈妈的吻依旧充满了温柔又强大的力量。
先前在狂喜中?夹杂着忐忑和不安的情绪,很轻易地就被来自阿舍尔的吻治愈,这个吻轻飘飘地像是一片落叶、羽毛,或者是散落在野外的细雨。
但也正是这样的轻缓,让旦尔塔那颗混乱到有些痉挛的残缺心?脏,得到了安抚。
祂也学着阿舍尔的模样,温柔地回吻着青年,然后?在晨曦之下,很糊道:“……妈妈,我好喜欢您。”
好爱好爱好爱!
爱到克制着在很多个瞬间里,自己都想把妈妈彻底吞噬、融为一体的冲动。
……
虫群们的大部队是在这日傍晚的时候抵达朱赫忒星球的,那时候的虫母刚刚结束一场格外剧烈的,来自旦尔塔的索取,抑或者那也可?以称之为是对虫母的“满足”。
伴侣申请的应答令旦尔塔异常兴奋,最初温和亲吻的安抚后?,整个事态便?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可?怜、无力、单薄的虫母被抵着身体,钉在怪物蓬勃的肢体之上,哪怕他曾被活巢蓄养出几分丰腴的美感,也很难掩盖小腹上隆起的形状。
可?怕到惊人,那几乎令阿舍尔有种即将?被开?膛破肚的惊惧。
好在旦尔塔的五感足够敏锐,哪怕是灭顶的兴奋,也不曾影响祂对外来动静的判断。
于是这场疯狂的活动被暂停,阿舍尔也终于又拥有了喘息的机会。
旦尔塔抱着软成?水的虫母掠过黄昏下的丛林、旷野、花海,祂摘下自己认为最美的一朵,轻轻别在了虫母的耳侧,欣赏着青年昏昏沉沉却美到令祂窒息的模样。
在祂带着青年翻身回到卧室时,乘坐飞行器的其他雄性虫族们则正好落地。
当迦勒他们赶来的时候,旦尔塔正用大浴巾裹着昏沉的虫母,将?其抱在怀里。
几乎是其他雄性虫族出现的那一刻,藏匿在阿舍尔腹腔深处的驳杂信息素便?开?始涌动,渴求感被进一步放大——他在渴望其他子嗣们的信息素。
前不久才被转正为伴侣的旦尔塔在这个时候必须让步,祂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可?等?这一刻真正降临的时候,旦尔塔发现,哪怕祂从前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可?事实是,很难。
非常、非常难。
当迦勒伸手想要?接过虫母的时候,旦尔塔下意识闪躲,而被新一轮筑巢期折磨的阿舍尔,则在意识朦胧间,想要?靠近另一个拥抱。
旦尔塔手臂一僵,眉眼间浮现出一层阴鸷。
迦勒挑起眉头,幽绿色的眼瞳间全然是挑衅。
落后?一步的歌利亚开?口道:“旦尔塔,你不能阻止妈妈的选择。”
此?刻,所有的雄性虫族都把滚烫的目光落在了唯一被抱在始初虫种怀里、软着手臂,还?尚处于迷茫的青年身上。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持,大家都在等?待着虫母的回应。
阿舍尔慢吞吞眨眼,扭头扶住旦尔塔的脑袋,在一众虫群们眼红的视线里,吻了吻对方的唇。
很自然地,那股烧灼在旦尔塔胸膛内的火焰被浇灭了,差点儿发疯的小狗就这么被一个简简单单的吻,给安抚成?功了——在妈妈面前,祂能够坚不可?破,也可?会不堪一击。
此?刻,得到虫母亲吻的旦尔塔只是有些不舍地偏头,在虫群们的注视里回吻了一下妈妈。
是专门侧着头,把唇瓣相互碰触的画面,能够完完整整展现给其他虫族看的角度。
尤其落在雄性虫族超强的五感里,从视觉到听?觉,每一个细节中?,他们都足以清晰又明了地感知到两瓣软肉相贴时近乎于无的窸窣,以及亲吻间虫母无声变化的呼吸、心?跳频率。
虫群:???
虫群:这是挑衅!!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对他们最惨烈的虐待和折磨!!!
这一回,受伤的终于不只是歌利亚和迦勒了——当然,对比其他虫族,他们受到的“伤害”总是更?具有真实感,比如唇瓣上躁动的麻痒,就是只有作为共生者的他们才能体验到的特殊待遇。
“唔……好、好了。”
阿舍尔的本意只是安抚一下旦尔塔,谁知道对方会故意在虫群前加深这枚吻,等?呼吸被夺取的时候,他才急急推搡,勉强保住了自己即将?失衡的心?跳声。
“妈妈……”迦勒那双盯着虫母红肿嘴唇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星子来,“您不想要?我、我们吗?”
迦勒有意加重天平这一方的重量。
当初在创始者号上,凡是用信息素安抚虫母的雄性虫族,都在今日来的队伍里,他们谁都清楚地知道,想要?让理性为上的虫母习惯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大抵只有阿舍尔对信息素需求量最大的筑巢期才能实现。
阿舍尔眨眼,他的身体确实是在渴望着,但在与旦尔塔确定了伴侣关系后?,有些习惯规则他还?是没有办法彻底向虫族看齐的。
——比如虫母那数不清的伴侣数量,甚至可?能虫母自己都不会记得个别伴侣到底长什么样儿,毕竟太多了。
区别子嗣和伴侣之间的关系,这是阿舍尔的理智想要?达成?的问题结果,但显然涌动在他体内的虫母基因依旧贪婪地想要?更?多,比如其他虫群们的信息素,可?能是可?以被意象化为冰川、深林、日光的信息素。
这样的渴求与理智间的斗争令人难受,筑巢期带来的情绪敏感很快就让阿舍尔不自觉红了眼眶。
这是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拉扯着的思绪加重了情绪的失控,甚至阿舍尔难以预料,原来有一天他竟然会因为这样的问题而让眼睛变得酸涩难忍。
……太奇怪了。
筑巢期的虫母,都会情绪敏感到这种程度吗?
“等?、等?等?——妈妈,别、别哭啊!”
迦勒慌了手脚,那双略显粗糙,以往都是拿着武器或是文件的手掌小心?翼翼扶着阿舍尔的脸颊,温柔又小心?,带有一种不知所措的安抚意味。
“别哭、妈妈别哭,这么漂亮的眼睛,都被眼泪遮住了。”
乌云也赶紧上前,因为迦勒占据了主要?的位置,所以他只能站在另一侧,伸手轻轻拢着虫母鬓角边的碎发,力道很轻,像是在照顾某种易碎的瓷器。
当然,对于此?刻的虫群来说,他们的妈妈,永远都是易碎的、需要?保护的那一个。
“妈妈,不要?哭啦。”伽玛轻轻捉住阿舍尔的手指小心?捏着,“妈妈不想要?就不要?了,别哭。”
伽玛很轻地抓起阿舍尔的指尖,吻了一下,“没有谁会逼妈妈做选择的。”
“是的,您的选择永远自由。”旦尔塔掂了掂怀里的青年,珍重地吻了一下对方的发顶。
——虫群之内,虫母永远自由且肆意,不该有任何规则捆束他,他生来在虫族就是该被宠爱的。
阿舍尔眨眼,不受控制就流出来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之上,这和他从前的形象可?谓天差地别,可?哪怕情绪难控到极致,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任由眼泪落下,嘴里说出来的话条理清晰,仿佛在参加一场药剂会议:
“我知道的。”
“不是你们的问题,只是我现在情绪有点控制不住。”
“眼泪也不是我想流出来的,应该是筑巢期伴随的特殊生理反应。”
“不用管我。”
说着“不用管我”的时候,阿舍尔神色认真,面色冰冷,本该是一副很有威慑性的样子,但红通通的眼眶、鼻头,和流动不止的眼泪,却叫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不吓人,甚至可?爱到过分,像是一个被有意打了大面积腮红的洋娃娃。
迦勒没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
嘴里刚还?说着“不用管我”的阿舍尔眼里溢出来的泪更?欢了,就好像这些眼泪也知道刚刚迦勒是在笑它们似的。
瞬间,其他几个一直憋着那股火热劲儿的雄性虫族立马飞来一记刀眼。
迦勒又慌了,“不、不是妈妈,我刚不是笑你,我就是、就是嘴巴有点儿痒,没忍住……”
阿舍尔想说些什么,但此?刻失控的抽噎声已?经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他讨厌虫母所谓的筑巢期!这分明就是信息素渴望外加情绪失控期才对!
旦尔塔忽然伸手捂住了虫母的眼睛,“妈妈别哭,都交给我解决好吗?”
在瞬间降落的黑暗里,原有的躁动情绪似乎有被安抚到,阿舍尔低低喘了口气,又应了一声,随后?彻底放松,把自己全权交给了旦尔塔。
黑暗里,他只能听?到旦尔塔沉稳又平静的声音——
“想陪妈妈就听?我的指令。”
“把衣服脱下来,不要?外套,那些料子太硬了。”
“相对贴身一点的,乌云把你的内裤拿走。”
“衬衣这些,放在床上。”
“行了,你们转过去。”
“不听?话?不听?就离开?。”
为了能陪在妈妈身边,一众虫群面对旦尔塔的指令只能照搬,一个个把衬衣、半袖脱下来放在虫母卧室唯一的床上后?,几个打着赤膊、暴露出美好肌肉线条的雄性虫族齐齐转身,只露着个后?背像是罚站一般,冲着窗户站了一排。
见没有偷看的,旦尔塔才小心?把怀里裹着浴巾的虫母,放在了堆着衣服的床铺上。
有些行为就像是根植在虫母身体深处的指令一般,哪怕从未尝试过,可?当合适的氛围环境出现,这具身体就会自发性地执行——
赤身落在床上的青年像是一只过冬而开?始储备物资的小仓鼠,他把沾染着雄性虫族信息素的衣服拢在自己身边,甚至无意识推开?了旦尔塔想要?帮助的手,只自顾自地忙碌着。
一件、两件、三件……
味道象征着冰川蔚海、幽深丛林、白?日暖光、沙滩海洋……
不同的信息素叠加在一起,为筑巢期的虫母创造出了一个最具有安全感的氛围,他拢着虫翼,身体蜷缩在衣服堆里,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很快连头发丝都被严严实实地藏了进去。
像是缩进壳里的小乌龟。
半蹲在床边,围观这一幕的旦尔塔唇边是压不下去的弧度;而站成?一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偷看的虫群们,则一个个嘴角抽动、竭力憋着不由自主露出的笑,眼底是满满的、扭曲的痴迷——
可?爱可?爱可?爱好可?爱!!!
妈妈简直可?爱到要?命!好想把妈妈抱起来揉在怀里!好想用衣服把妈妈都裹起来!
……可?爱死了!
扯着衣服往里面藏着的妈妈,也太可?爱了吧!
呜呜能抱着筑巢期的妈妈睡一觉,死都值了!!!
……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围观的阿舍尔直到把自己藏在里面,止不住的泪才稍有好转。
半晌的安静后?,衣服堆被从外侧掀开?一个小小的漏光口。
是旦尔塔。
祂很小心?地,就像是在和某种畏光的小幼崽交流,连语气都轻柔得厉害,“妈妈感觉好点了吗?”
“嗯。”阿舍尔应声的时候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旦尔塔:“妈妈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是啊,妈妈还?想要?什么?天上的海里的我都能给您捞回来!”
猛然间另一个脑袋凑了过来,是迦勒。
随即,其他几个罚站的脑袋也都凑了过来,完全拥挤在了衣服堆掀开?了那点儿小缝隙前,把光挡了个结实。
藏在衣服堆里的虫母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从前抚慰过他的信息素还?流动在腹腔深处,偶尔的激动彰显着它们来自不同个体的差异。
尤其当沾满了虫群信息素的衣服筑成?这个巢时,阿舍尔心?理生理上的缺失被满足,原先弹跳的敏感情绪似乎也好了很多。
他在缝隙里缓缓摇头,只哑声道:“我想睡一会儿。”
之前和旦尔塔的超负荷运动,阿舍尔还?没彻底缓过劲儿来,此?刻有着信息素做安抚,或许他终于能够睡一个好觉了。
“那我们在这里陪您?”歌利亚问得小心?。
“……都陪我吗?”
歌利亚:“如果您想要?的话。”
阿舍尔抿唇,不可?否认,他想。
但是……
藏在衣服缝隙里的铅灰色眼瞳无声飘落在了旦尔塔身上。
但是,他是有伴侣的虫母了。
旦尔塔看出了虫母的犹疑,祂只是道:“妈妈,是因为我吗?”
阿舍尔咬着唇,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人类和虫母对待彼此?伴侣之间的差异性太大,阿舍尔尝试守住自己的底线并去接受另一种生活习惯,却又无法确定其中?的限度,甚至是自己可?以接受的尺度。
或许在正常时期,阿舍尔还?能用自己清醒的大脑去理智分析,亦或是是和虫群们进行讨论,但此?刻……筑巢期带来的后?遗症效果过于剧烈,混沌的大脑和敏感的情绪,让阿舍尔只要?多深入思考一分,就会有委屈流泪的冲动。
甚至于好几个瞬间里,情绪古怪的虫母还?会突然产生一些诡异的想法——
地毯被踩在脚下好可?怜,都没有人心?疼它!
窗外风发出来的声音,是不是在哭自己无人陪伴?
压在他身体地下的衣服,会不会嫌弃他很重啊?
……
各种奇思妙想的担忧像是打碎的拼图一般,出现在阿舍尔的大脑里,混乱到又能逼出一波眼泪,要?不是他努力克制着,可?能已?经开?始面无表情地一边流泪,一边丢脸地询问子嗣“为什么没有人心?疼地毯”。
这不仅仅是虫母的筑巢期,还?是虫母的预备丢脸期!
并不知道阿舍尔心?底想法的旦尔塔在虫群的注视中?,缓缓俯身,掀开?半截衣服,于朦胧的阴影下吻了吻阿舍尔的鼻尖,小声道:“只要?妈妈认同我是您的伴侣、小狗身份,剩下的一切,您大胆选择就好。”
虫群:???
什么?伴侣的身份?谁?
什么时候的事情?旦尔塔什么时候速度这么快了?背着我们偷偷转正?
哪怕再小的声音,也抵不过虫群们敏锐的听?觉。
在雄性虫族一个个瞪着眼睛,几乎生啖所谓“伴侣”的血肉的同时,旦尔塔说,“没有任何一个生命能让您委屈。”
包括我。
于是,藏在衣服堆里的虫母则探出半截脑袋,在旦尔塔认真又宠溺地注视下,轻声开?口:“——我想你们都陪着我。”
以子嗣的身份,陪着正处于筑巢期却极度贪婪的我。
“想”和“陪”两个字立马让虫群的注意力转移在了虫母身上,这一刻他们甚至顾不得“伴侣”的存在,只满心?满眼都是可?爱到让他们心?脏都快融化的妈妈。
陪!
用子嗣的身份陪一辈子都行!
妈妈高兴怎么都好!
这子嗣我还?就当定了!
陪妈妈一起可可爱爱
当晨曦洒满整个大地的时候, 共同享受了一顿美食的野犬一家正懒洋洋地在窝内打盹。
那?份过于巨大的猎物成了它们最近两天的食物,足够饱食又能让劳于奔波的野犬夫妇有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这般悠哉又惬意的生活它们已经很久不曾感受到了,尤其是在拥有了四?个小宝贝后, 便总过得慌慌忙忙、处处小心,谁能想到它们也有遇见“天降猎物”的一天。
这大概是野犬一家的幸运日吧。
许久不曾这般饱腹的野犬夫妇正缱绻地靠在一起, 回忆着从前相恋时的点点滴滴。
此刻,在外凶狠的野犬丈夫此刻正温柔地舔舐着妻子脑袋上的皮毛, 而被?困意侵袭的野犬妻子则仰头接受来自丈夫的亲昵。
在它?们一侧, 则是四?个怎么都停不下来热闹的幼崽。
似乎不论是任何生物,只要是幼崽, 就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精力去?淘气, 可能前一秒它?们才懵懵懂懂刚刚睡醒, 但只要看到身边的兄弟姐妹们在动, 便立马原地复活,变成个小疯子似的一起加入打闹的队伍。
扑打、撕咬、翻滚, 那?是仅存在于野犬幼崽之间的打闹模式。
孩子们似乎总是不恋觉, 只短短几个小时就足够让它?们精力充沛,嘴里挂着草枝,彼此在窝内肆意跑动、爬上爬下, 甚至偶尔还?会踹到正搂在一起交流感?情的野犬夫妇。
对此,两?个更?加年长的野犬只纵容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时光。
只是正安稳之际, 原本放松的野犬夫妇忽然放开彼此,它?们炸开着后背上的深褐色毛发,齐刷刷挡在幼崽身前;而上一秒还?玩闹的野犬幼崽们则瑟瑟缩缩藏在了父母的身后, 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哼唧声。
——有什么充满威胁性的猎食者出现了,并在向它?们靠近。
野犬夫妇龇出锋利的尖牙, 身体?压低,摆出一副随时冲出去?攻击的架势,并尽可能地让孩子们靠拢、聚集在自己身后。
嗬嗬!
它?们的喉咙里发出了试图震慑靠近者的沙哑低吼。
即将靠近野犬窝的外来者似乎是察觉到了它?们的紧张,便停下脚步,半蹲在一个相对不那?么让野犬夫妇应激的位置——
“……好吧,一、二、三……一共是六个,两?个大可爱和四?个小可爱?嗯……长得真不怎么可爱,不过无所谓,妈妈喜欢就好。”
有些轻佻的声音响起,在野犬夫妇警惕的同时,一道阴影忽然落在了它?们的窝前。
碰!
随后是飘香的血肉气息。
野犬丈夫歪了歪脑袋,它?小心翼翼探出半截身体?,发现原本充满威胁性的气息不见了,唯有留在原地的新鲜猎物。
巨大肥硕,足够它?们一家吃小半周的时间。
又是大自然的馈赠吗?
随后,野犬妻子也探出了脑袋。
这对小夫妻摩擦着彼此耳侧的毛发,待小心地环视过周围、确定没?有别的危险时,才呼唤孩子们一起把这猎物拖入它?们的小洞穴内。
那?就当作是大自然的馈赠吧,今天也同样是野犬夫妇一家的幸运日呢!
这边,野犬一家正拉扯着猎物,另一边的树林间,安静蹲在树干上的迦勒舔了舔嘴巴,小声道:“妈妈这是什么古怪的要求?准备喂养这几只野犬当宠物吗?”
“哪那?么多问题,你执行就好。”蹲在另一侧树干上的乌云翻了翻眼睛,摸出联络器准备拍摄下野犬把猎物拖入东西的场景,“一会儿要给?妈妈看看。”
迦勒嗤笑一声,也有样学样,用联络器拍起了视频。
——毕竟,一切都要以满足妈妈的需求为最主要的行动准则。
支棱着手?臂的拍摄期间,迦勒闲不住嘴,忍不住和自己的“答案”道:“不过我从来不知道,筑巢期的妈妈原来会这么……”
他顿了顿,又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味什么,才慢吞吞地吐出了那?几个字眼,“——这么可爱。”
可爱到迦勒觉得自己每天都想捧着妈妈的脸颊,狠狠嘬一顿,那?个时候根本控制不了眼泪的妈妈一定会哭吧。
甚至还?会哭着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不用管这些眼泪。
……太可爱了,太招人了。
迦勒舔了舔发痒的牙尖,心道他但凡没?点儿底线,早就把妈妈捉怀里给?嘬哭了。
也就是他善良!体?贴!
“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怎么笑容那?么变/态?”乌云一脸嫌弃,蹲在树干上的身体?往远处挪了挪。
迦勒没?好气道:“说得好像你没?想过那?些变/态的东西一样。”
乌云轻“啧”一声,手?上拍摄的动作稳得厉害,嘴里的话倒也诚实,“想过,但肯定没?你想的变/态。”
迦勒冷哼一声,斜眼瞥了瞥乌云,不爽道:“这么暖和的天气,你怎么还?戴着帽子,装酷啊?”
“少管,”乌云面无表情地开口:“不过你说得对,筑巢期的妈妈确实可爱,也很直白。昨天晚上,妈妈还?偷偷和我说,他前未婚夫是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
迦勒:“等等,你不就是……”
“所以我剃了。”乌云扭头,摘下帽子,露出了一个仅冒着金色发茬的寸头脑袋,再配上耳朵上阿舍尔送的耳钉,他看起来又酷又不好惹,似乎随时能从包里掏出个棒球棍。
只是这酷没?能维持住三秒,乌云忽然露出了一个有点儿荡漾的笑容,愉悦道:“妈妈昨晚是抱着我的脑袋睡觉的。”
因为房间位置不够大、所以猜拳输了被?迫睡在客厅沙发的迦勒:????
蹲在树干上的乌云轻而易举地就感?受到了迦勒愤怒的目光,他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鬓角边的发茬,咧了咧嘴:
“旦尔塔都没?这待遇。而昨晚上歌利亚他们几个都在,但妈妈只想抱着我的脑袋。妈妈的肚子软软的,不像我们都是硬的……不对,应该说妈妈全?身都是软的,像是一块快化掉的小甜糕,还?香香的。”
“妈妈一边抱着我的脑袋,还?会用手?摸我,特别温柔;后来妈妈困了都抱着我不撒手?,昨晚上旦尔塔他们的脸都快歪掉了。甚至那?会儿睡迷糊了,妈妈还?抱着我的脑袋亲了一口,有声音的那?种,你懂吗?”
“啧,看来这头金毛也不是那?么没?用。”
——至少剃了能让他得到妈妈亲亲抱抱。
迦勒听得咬牙切齿,他既想让乌云闭嘴,又忍不住想知道被?妈妈抱着脑袋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于是直到帮阿舍尔喂完了野犬一家,迦勒也都一直扭曲着表情。
半路上,他们正好遇见了去?采花的伽玛和歌利亚。
——当然,采花的要求也是妈妈提出来的。
今早勉强睡饱虫母从衣服堆里钻出来个小缝隙,先是用指尖勾了勾旦尔塔的手?背,又悄悄叫了几声歌利亚的名?字,直到所有的虫群都聚集在他的床边,筑巢期情绪难控的虫母才小声说出了自己奇奇怪怪的小要求。
野犬夫妇要养孩子,那?么辛苦,应该帮帮它?们。
花海里的花那?么多,可以摘回来给?家里的花瓶作伴。
实验室的试剂瓶躺在那?里太冷了,是不是要给?它?们盖个被?子?
……
筑巢期的古怪情绪让阿舍尔变得脆弱又敏感?,他会不自觉地去?思考一些奇奇怪怪的点,然后又衍生出一森*晚*整*理些寻常人不会想到的问题。
甚至当旦尔塔抱他去?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盯着马桶的虫母忽然就眼泪汪汪,说马桶每天都要上班工作,好可怜啊。
那?时候,旦尔塔的解决办法?是告诉虫母,祂会给?马桶发奖金的——于是当天,缪被?喊来当苦力,给?白色的马桶镶了一层金边,安抚了虫母可爱的小悲伤。
这些放在人类世界,可能会被?嫌弃的各种小闹心,都被?虫群们完美地安抚并解决,甚至他们一点儿都不觉得麻烦,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妈妈可爱到压不住翘起来的嘴角。
短短几天的功夫,即使是一向冷脸的歌利亚,都快要维持不住自己不苟言笑的冰川人设了。
无他,实在是虫母太可爱了,谁能拒绝一个眼泪汪汪诉说着无厘头担忧的妈妈呢?
没?有任何一个雄性虫族可以拒绝。
于是面对虫母的各种无厘头的要求,虫群们一个个沉浸其中,甚至快当成了比赛。
此刻,半路相遇的几个雄性虫族彼此对视,眼里都藏着某种竞争,统一往别墅里赶。
在他们回来的同时,阿舍尔在被?伽德、伽斓喂过一点儿早餐后,又像是之前一样,钻进到了衣服堆里。
“这样真的行吗?”伽斓有些担忧,温和的眉眼间挂着几分愁,“妈妈这两?天吃饭都很少,筑巢期也不能这样吧……”
“妈妈一直待在床上,没?有消耗体?力的途径,肯定不饿。”塞克拉抱着手?臂,一直盯着床上的衣服堆。
眼见缝隙处探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向上摸索着什么,立在一侧的旦尔塔立马上前,体?贴地将半截挂在上边儿的衬衣给?拉扯着递到了虫母的手?心里。
一声细细的“谢谢”从衣服缝隙里飘出来,随即那?半截衬衣就被?虫母拉着彻底塞住了衣服堆内的漏光位置。
但是没?多久,白皙的手?臂又探了出来。
“妈妈怎么了?”旦尔塔询问。
衣服堆颤了颤,很快另一个脑袋也钻了出来,被?焐得鼻头发红的青年皱了皱眉头,语气里含着点儿他自己都没?能意识到的委屈,“信息素味道……淡了。”
旦尔塔一顿,伸手?摸了摸青年发红的眼尾——这两?天妈妈眼泪流得太多了,眼眶总红着一片,看起来可怜巴巴得厉害。
“没?事?,妈妈别急,我帮您解决好吗?”
“唔。”
阿舍尔点头,在旦尔塔的掌心里蹭了蹭,又像是小猫一般抽动鼻尖嗅闻,似乎在感?知着属于对方的信息素。
妈妈真的……好可爱。
在场的雄性虫族均心头一震,反应快的已经偷偷开始用联络器拍摄现场视频以留作往后的念想了。
衣服堆上的信息素淡了很多,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信息素散发的源头进行提供——比如在场的雄性虫族们。
于是当迦勒他们回来的时候,就见虫母的卧室里站了一排半裸的同类,正一个个用衣服帮妈妈搭建着窝巢。
迦勒咧嘴,一个箭步上去?,把手?里的录像献宝似的摆在阿舍尔面前;伽玛不甘落后,一大把花束就那?么直愣愣捧了过去?。
“妈妈,您交给?的任务圆满完成,”迦勒指着手?里的视频,“妈妈看,野犬宝宝是不是吃得很开心?”
迦勒故作温柔可爱的夹子音一出,其他虫族瞬间一个激灵,倒是藏在衣服堆里的阿舍尔接受良好,探着脑袋像个小乌龟似的,偏头欣赏着视频里的野犬一家。
当虫母清晨起来后奇奇怪怪的小要求都被?子嗣们一一完成后,一直红着眼眶的青年才终于露出几分笑容,他搂着怀里的衣服,慢吞吞眨眼扫过虫群,最终向着自己最渴望的信息素对象伸开了手?臂。
于是,十分钟后,臂弯间至少抱了有十件衣服的虫母,被?长着娃娃脸、看似粉粉嫩嫩,实际上却非常不好惹的伽玛抱在了怀里。
阿舍尔发出舒服的喟然,脑袋搭在伽玛的颈窝,便那?么自然地,在所有虫群的注视下,进入了今日的第二场睡眠。
……
虫母相对漫长的筑巢期内,旦尔塔作为虫母伴侣的身份被?彻底转正,那?一幕落在数个高?层虫族眼前的亲吻,是证明也是一种承诺。
对比其他阶层雄性虫族普通的羡慕和渴望,以歌利亚、乌云他们为主的高?层虫族,则更?知道这其中“承诺”的重量——因为妈妈来自人类世界的秘密,仅有他们知道。
人类世界惯有的伴侣存在始终是一对一的,除了部分的开放式关系,一旦在人类世界确定伴侣关系,那?么他们彼此会拥有一辈子的联系,从相知相爱到生老病死?,甚至也只有伴侣,才能在死?亡后合葬。
虫群们从知道虫母与?人类世界的关系后,他们便从未停止过对人类世界的规则、习俗的探索,越是深入了解,他们便越是知道这一份对于旦尔塔的“伴侣”承诺有多重要,多么独一无二。
羡慕嫉妒这些更?加表面的情绪已经不足以描述虫群们的心情,以至于当虫母的筑巢期稍有好转时,一个个忍不住的虫群们便不顾武德地,冲着他们的同伴发出了N打一的邀请。
而幸运儿旦尔塔也接受了。
于是,夕阳下别墅后的空地变成了虫群们又一次混战的场合——
这一次他们的对峙空前强烈,毕竟是关乎于“伴侣”地位的不忿,从始初虫种到其他高?阶虫族,纷纷化为原始形态,巨大的虫形抬起足肢、虫翼便能引得尘土飞扬,不多时就一片狼藉。
只是正当虫群们打得敌我不分时,一道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忽然从别墅的窗户缝隙间传来。
五感?超强的虫群们以最快的速度停下战斗,甫一抬头,就看到了披着一堆衣服的虫母趴在窗沿前,眼瞳亮晶晶地盯着下方。
这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数位原始形态超过三米的庞然大物畏畏缩缩地站在楼下,似乎在等待着虫母的发落。
已经差不多半脱离筑巢期的阿舍尔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情绪倒是没?那?么失控敏感?了,但思维上的倦怠还?在,他盯着底下的一群“非人类”看了看,忽然道:“洗干净上来,陪我睡一会儿吧。”
半小时后,一个个在花园里用灌溉水枪,把自己冲洗得晶亮的虫群们保持着自己最原始的形态,巨大、狰狞、可怖,任何一个放出去?,都是会引起人类世界恐慌的可怕存在。
但此刻,恐怖的巨型怪物却都只如人类一般踮着脚,小心穿梭过花园,粗粝的虫肢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如同做贼一般,几乎是屏息跨过门槛的。
“来啦。”
站在别墅客厅中央的虫母招了招手?。
他赤脚站在中央的大地毯上,周围铺满了在虫群们冲洗外壳时,虫母一趟一趟从楼上搬下来的抱枕,很多种颜色混杂在一起,他自己几乎搬空了二楼、三楼全?部卧室里的枕头,让它?们和地毯、被?子一起构成了一片柔软的大床。
——躺下数个体?长超过三米的原始形态的虫族都完全?没?有问题。
阿舍尔站在中央,怀里还?抱着个属于自己的枕头,催促道:“快点呀。”
此刻的青年穿着一身脊背半开的白色睡袍,半长的黑发垂落在肩头,再加上那?对轻微收拢在身后的轻薄羽翼,令他看起来像是个误入怪物堆的小天使。
那?细胳膊细腿,瞧着就叫人怕他会被?怪物给?撕扯着吞噬。
但显然,这些担忧都是多余的。
比起担忧天使,更?应该被?担心的是这一大群踮着脚、避免滑倒在地板上的虫群。
顶着猩红血肉和尾勾的旦尔塔低声从喉咙里发出嘶鸣,一边回应着虫母的催促,一边猛然向前,自门槛跳到了地毯上。
——作为虫母的伴侣,哪怕其他雄性虫族再不服气,但在这种时刻,旦尔塔永远拥有最先动作的权利。
因为祂是虫母选择的。
始初虫种被?冲洗干净的躯干,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儿,祂很自然蜷缩起来,并卷着尾勾绕在虫母腰间,只轻微用力,就把站在原地的青年拉扯着躺倒在自己的怀里。
柔软,温热,熟悉。
抱着枕头的青年很快自发地调整了一下动作,就躺在了旦尔塔的身侧,顺便还?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还?有位置呢。”
这话就像是一道指令,原本立在门外的虫群们立马动作——
伽德、伽斓将锋利如刀刃一般的钳足,小心翼翼收拢在胸前;乌云背着那?坚硬到可抵挡大多数武器的甲壳,缓缓蹭了过来。
伽玛、塞克拉收拢虫翼,歌利亚和迦勒垂下尾勾,缪则控制着周身水红色的触须,自发地在宽敞的客厅地毯上寻找自己的位置。
就像是回归到他们从前生活在始初之地时的场景,那?个时候虫族还?处于落后的原始状态,没?有华丽的房子、超前的科技,有的仅仅是幕天席地,和在旷野之上为虫群们心爱的虫母搭建出来的床铺。
那?何尝不是虫群们大脑里最快乐的一段回忆。
此刻,睡在中央、枕在旦尔塔身上的阿舍尔微微侧身,怀里搂着的抱枕不知道什么时候替换成了迦勒的尾勾,交叠着的小腿和足踝上,则轻轻搭着歌利亚的尾勾。
另一侧的塞克拉与?伽玛虫翼交错,变成了盖在虫母身上的被?子;而他赤裸的足底,则紧紧贴着伽德、伽斓两?兄弟的甲壳。
乌云和缪没?能占据最好的位置,便只能稍微远离几分——
前者支着脑袋于旦尔塔的躯干上方欣赏虫母的睡颜,而缪则铺开了食骨虫族那?足以当做是吞噬武器的触须,宛若缠绕的花藤一般,将他们围拢在这片空间内。
这是一个以阿舍尔为核心的聚拢模样。
当浓郁的信息素自原始形态的虫群身体?中释放时,筑巢期后期的虫母舒缓地从喉咙里发出窥探,时时刻刻被?子嗣们包围的躯干一寸一寸放松,并彻底于熟悉的气息里,彻底接纳他的孩子们。
……又困了。
这是筑巢期阿舍尔最习惯的一件事?情,他像是睡不够似的,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渴望着睡眠——尤其是在虫群们的信息素包裹中睡觉。
“妈妈,睡吧。”旦尔塔用尾勾轻轻蹭了蹭虫母的腰腹,像是给?小孩儿哄睡一般,尾勾轻拍,一下又一下的。
“好,但是晚上的时候,要记得叫醒我。”阿舍尔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脑袋在始初虫种的身上蹭了蹭。
乌云:“妈妈那?会起来要做什么?”
“该做实验了……”阿舍尔迷迷瞪瞪道:“那?份数据,我还?没?记录完。”
“到时候我帮妈妈记录,这样妈妈可以多睡一会儿,好吗?”歌利亚询问道。
其实已经听不太清子嗣在说什么的阿舍尔顿了顿,点点头,“好。”
“那?一会儿晚上还?要叫妈妈吗?”这是声线温和的伽德。
“唔……”
看出了虫母的犹豫,伽斓立马配合:“妈妈想睡就睡吧,有什么需要忙的,您都交给?我。”
虫母迟钝的思维回忆着,“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迦勒勾着虫母的脚踝动了动,“那?就睡觉,听我的!”
“……那?,晚安?”阿舍尔试探性地出声道。
虫群们异口同声道:“妈妈,晚安。”
塞克拉和伽玛把虫翼又往上盖了盖,正好遮住青年的下巴,这是妈妈睡觉时最喜欢盖被?子的位置。
别墅外的天还?亮着,但对于瞌睡的虫母来说,属于他的夜晚已经降临。
宽敞的客厅内,数只体?型庞大的虫族们保持着原始形态,就那?么小心翼翼地围成一圈,将他们悉心爱护的虫母保护在中央,说是他们陪着睡觉,实际上真正睡着的只有阿舍尔一个。
比起享受睡眠,虫群们则喜欢安静地注视着他们的妈妈。
漂亮,单薄,大多数时候清冷又理智,但偶尔在特殊时期,也会陷入不一样的可爱和奇怪里。
不论是哪一个样子的妈妈,他们都喜欢,并将永远喜欢。
静谧中,迦勒忽然轻声道:“我好爱妈妈啊。”
“……没?有虫不爱妈妈。”歌利亚的声音很冷静,但他圈在虫母脚踝上的尾勾,却轻微收紧。
“是啊,我们都爱他。”
所以他们才能用这份“爱”留住妈妈。
虫群们总会等着十年约定到期时,带妈妈回家的那?一天,那?时候,妈妈才是真正属于虫族、属于他们的。
恢复×社死×习惯
“……我们……都……爱他。”
模模糊糊的声音很轻很浅, 就那样带有几分朦胧意味地飘在阿舍尔的耳朵里,有?些听得不真切,但依稀还是能够分辨其中具体字眼所代表的意思。
睡梦中的青年思绪很飘忽, 他只?恍惚地知?道喃语的来源者声音很熟悉,但去细分谁是谁, 便有?些艰难了?。
困倦拉扯着阿舍尔的意识彻彻底底栽入更深层次的黑暗,这一回, 外界一切的声音全部消失, 而阿舍尔也终于进入了深度睡眠。
筑巢期是虫族生命体发?生的自然反应,可能会在不同时期、不同阶段作用在虫母亦或是雄性虫族身上, 具体持续时间因为不同生命个体的体质、体能、精神力而略有?差异, 但总归一年也只?会出现一到两次, 发?生期间呈现出“轻-重-轻”的变化趋势。
如今的阿舍尔已然进?入了?最后一个呈现出下滑状态的“轻”反应阶段, 等属于筑巢期的热潮、失控和混沌感彻底褪去,他便能恢复常态, 只?是有?关于筑巢期时记忆中奇奇怪怪的经历行为, 也会被?大脑清晰地反映出来。
——可以说是无与伦比的清晰,就像是录像带里留存的黑历史,大抵十年后的某一天忽然想起来, 也会有?种连夜想逃离宇宙的冲动。
于是,当阿舍尔在这足够漫长的睡眠中逐渐清醒时, 他第一时间想做的事情不是睁眼, 而是闭着眼睛准备掐自己一把,看看这些回归的黑历史记忆到底是现实,还是一场滑稽可笑?的梦。
但手才刚刚摸上自己的大腿, 就被?一截尾勾圈着腕子给捉住了?。
“妈妈醒了?吗?”是歌利亚的声音。
一直紧贴着皮肤的尾勾早已经变得如体温一般温热,再加上始初虫种极其小心的力道, 阿舍尔甚至不曾感受到什么束缚感,就像是戴了?条手链一般自然。
在歌利亚的询问下,其他环绕在虫母四周的雄性虫族也窸窣动作,双眸紧闭的阿舍尔能清晰地感知?到一抹抹滚烫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正流动着各种各样?的炽热情愫。
“妈妈还要赖床吗?”
乌云抬起钳足蹭了?蹭虫母的脚心,引得装睡的青年不可抑制地颤了?颤足趾,下意识收拢了?腿。
阿舍尔慢吞吞睁眼,在视线未曾完全聚焦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已经彻底恢复的虫群们像是哄小孩一般,你一句我一句安抚,甚至是猜测虫母下一步奇奇怪怪的担忧点在哪里——
“妈妈睡舒服了?吗?一会儿要不要吃点什么?”
“现在妈妈想做什么呢?”
“实验室里的试管我和伽德都?给织了?小毛衣,一会儿妈妈要看看吗?”
“妈妈刚才我去看了?看野犬一家子,都?在窝里睡觉呢。”
……
叽叽喳喳的声音回响在阿舍尔耳边,他低着脑袋,半晌沉默不语。
一直被?虫母当枕头靠着的旦尔塔微妙地察觉到什么,祂迅速冲着几个同族使了?使眼色,当说话声逐渐平复后,旦尔塔才用猩红血肉构成的藤蔓小心蹭了?蹭阿舍尔的指尖。
然后被?青年反手紧紧握住了?。
旦尔塔带有?几分故意道:“妈妈怎么了??”
“……没事。”阿舍尔佯装没事抬头,但发?红的耳廓却暴露了?他藏起来的不平静。
伽斓若有?所思,“妈妈的筑巢期过了??”
“应该……过了?。”
阿舍尔抿唇,“筑巢期”三个字就像是某些羞耻记忆的开关,只?要一提起,就能让他被?迫想到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怕试管冷喊着子嗣去给盖被?子,心疼被?人踩的地毯,关心一直“上班”的马桶,抱着乌云的脑袋说这金发?和垃圾前夫哥有?几分像……
他一想到乌云金灿灿的板寸、实验室穿着毛衣的试管,以及镶金边的马桶,就更觉得头疼了?。
“这两天,辛苦你们了?。”阿舍尔说这话的时候,声线都?有?些控制不住地颤,他也没想到筑巢期的自己能那么奇怪。
不过,最让阿舍尔意料之外的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筑巢期每一次奇奇怪怪的想法,均得到了?事事有?回应的待遇;就是他自己回想起那些事情的时候,都?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可虫群子嗣们,似乎从?未觉得不耐烦。
——每一个无厘头的发?问和要求,哪怕再天马行空,他都?能在虫群中的每一个成员身上得到最真诚且妥帖的回应。
就好像当你提出棒棒糖可以飞的时候,周围的同伴不是嘲笑?你的臆想,而是陪你思考怎么才能让棒棒糖飞起来。
阿舍尔忽然抿了?抿唇,露出了?一个不那么明显的浅笑?,恢复状态后的羞耻心令他耳廓发?红,但这颗容易害羞的心脏却饱饱涨涨,像是被?什么甜兮兮、暖融融的蜜糖填满了?似的。
他冲着虫群们露出了?一个更加清晰的笑?容,“谢谢。”
“妈妈不用对我们说谢谢。”伽玛歪歪头,湿漉漉的小狗眼里闪过几分不好意思,“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可在阿舍尔从?前接受过的教育和经历的生活里,没有?什么事“本该如此”的,基于虫族社会的特性,阿舍尔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轻声道:“那也不会耽误我的感谢。”
说着,阿舍尔眨了?眨眼,那张漂亮却时常布满冷意的面孔上,增添了?几分薄薄的温柔,“总之——这段时间还是辛苦你们了?,筑巢期的那些反应……我确实比较意外。”
何止是意外,那简直就像是被?附体了?一般的失控,在此之前阿舍尔根本想象不出来自己会变成那副样?子。
“不辛苦,”乌云咧嘴,抬手抹了?一把自己格外扎手的金色寸头,“妈妈那个时候很可爱。”
最会阴阳怪气、给虫挖坑推着人家往下跳的迦勒立马开口,从?不停歇地给自己的每一个同族穿小鞋,“哦呦,你的意思是妈妈现在就不可爱了??”
乌云:拳头硬了?.jpg
“那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乌云反应迅速,“妈妈什么时候都?很好。”
这回,乌云学会了?反向告状,“妈妈,迦勒偷拍了?你好多视频!”
阿舍尔一顿,转头看向忽然安静装死的始初虫种,幽幽道:“什么视频?”
“……没什么。”迦勒死鸭子嘴硬,“我能拍什么视频?乌云在哪儿胡说——旦尔塔你干什么呢!?”
那一瞬间,迦勒的声音都?有?些尖锐。
在迦勒试图蒙混过关的时候,旦尔塔的尾勾慢吞吞卷着个联络器摆在了?虫母的面前。
阿舍尔接过联络器,看到上面还设置有?密码。
塞克拉立马打小报告:“密码是妈妈的名?字!”
落在联络器上的手指一顿,阿舍尔看了?看已经彻底闭眼听天由命的迦勒,又看了?看周围这一群似乎在等着看热闹的虫群。
他没着急打开,而是手里把玩着联络器,慢条斯理?地问:“只?有?迦勒拍过吗?”
这话一出,原本叽叽喳喳试图告状的虫群们安静了?,倒是迦勒立马抬头,说话那是一个激昂有?力道,“妈妈他们都?拍过!我做担保!”
在外人眼里恐怖且威慑力十足的虫族高层们,此刻在虫母面前就像是一群为了?饼干到底属于谁,而彼此争吵不休的幼儿园小朋友,甚至如果?不是因为阿舍尔就坐在虫群之间,他毫不怀疑,这群越活越幼稚的家伙们一定会抱在一起再打一架。
心里无奈又好笑?的同时,阿舍尔把联络器扔在了?迦勒怀里,轻声道:“我不看,拍了?就拍了?吧……”
顿了?顿,黑发?青年垂下铅灰色的眼眸,略微有?些不自然道:“你们自己藏着就行。”
——言下之意,只?要别被?我看到,也别传出去,那你们拍了?什么我都?不会过问。
从?前一直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裹在壳子里的虫母,也在尝试着露出自己柔软的那一面,他甚至会努力克制某些在虫族社会并不流通的羞耻心,去偏宠一下子嗣们奇怪甚至有?些变态的小爱好。
阿舍尔想,只?要我没真正看见,那就没关系的。
于是有?关于偷拍视频的事情被?虫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那些存在于筑巢期的“黑历史”,也被?阿舍尔选择性地遗忘,当然试管上的小毛衣被?伽德、伽斓收了?起来,马桶上的那一层金边,也又一次麻烦缪完全拆除了?。
只?是此刻的阿舍尔永远无法料到,下一年他的筑巢期内,他依旧如这回一般,眼泪汪汪地坐在旦尔塔怀里,和虫群们哭诉着每天都?加班的马桶,以及躺在实验室内无人问津的试管。
——后来,那几件迷你试管毛衣和马桶金边,终究是在这座别墅里永久化存在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虽然最近一直睡觉时间大于活动时间,但等到了?晚上的休息时间,阿舍尔依旧正常犯困。
妈妈一困,便到了?喜闻乐见的陪睡位置争夺环节——
毕竟没有?谁是不想和妈妈睡的,妈妈那么香香软软,就是睡地毯他们都?一个个地甘之如饴。
但楼上阿舍尔卧室内的空间有?限,横铺的地毯上顶多并排睡四个雄性虫族,可眼下聚在别墅里的虫族足足有?九个(旦尔塔,歌利亚,迦勒,乌云,伽德,伽斓,伽玛,缪,塞克拉)。
因此前几晚上,虫群之间都?是猜拳看谁能在卧室里陪妈妈一起睡,其中个别虫族手气好得不得了?,至于迦勒那样?的非酋倒霉蛋,从?他这次抵达朱赫忒星球开始,就没得到过一次睡地毯的机会。
迦勒:我脸黑我也没办法啊!
可今天,楼上的枕头、抱枕早就被?上午时还迷糊的虫母一个一个搬了?下来,对比卧室里有?限的空间,阿舍尔看了?看一群眼巴巴守在自己身边的虫群,终究还是持续性地心软了?。
——谁说只?有?虫群才会纵容妈妈?努力融入虫族的虫母,也在宠溺着自己的子嗣们。
“……算了?,今天晚上先睡在客厅吧。”
大厅空间大,怎么睡九个雄性虫族都?绰绰有?余了?,直接避免某些倒霉鬼因为猜拳赢不了?,而错失和虫母睡觉的机会。
迦勒咧嘴一笑?,那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的性子促使他上去就把虫母掐腰抱了?起来,还在悬空着转了?三圈,才又习惯性地掂了?掂怀里青年的重量,才把人放在了?地毯上。
迦勒觍着脸,露着唇瓣间的虎牙,“妈妈真好!”
塞克拉眼睛一亮,狗腿子道:“妈妈您想睡哪儿?我给您铺床!”
“妈妈睡中间。”
“是的,妈妈必须睡中间。”
“……万一妈妈不想睡中间呢?”
“说不定妈妈就想睡边上,比如靠着我。”
“你做梦呢?”
“让妈妈选——”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统一地落在了?阿舍尔身上。
阿舍尔回望过去。
当虫群们盯着虫母的时候,哪怕是再阴鸷暴虐的目光,都?会在这一刻变得温和宠溺,并掺杂着许许多多的痴迷和渴望;但当这束目光碰触到虫群彼此时,一切的温柔会瞬间演变成嫌弃,就好像站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同类,而是个臭气熏天的垃圾桶。
虫·垃圾桶·群:谢邀,不是针对,天生看不上除妈妈以外的任何生命体。
被?虫群们格外极端化的眼神逗得唇角勾出几分笑?意,阿舍尔有?意识地发?现似乎自从?开始认同并接受虫族,他心情好的次数,可是比以前多了?不少?。
“别互相?瞪着了?,那就我睡中间,你们挨着我吧。”
妈妈睡中间,是所有?虫群都?无争议的。
于是,白?天被?迷糊状态下的虫母搬下来的枕头和被?子,依旧摆在客厅的地毯上,履行着它们应该具有?的职责。
一大家子整整齐齐躺着大通铺,平常便入睡速度快的阿舍尔闭眼没多久,就已经在熟悉的气息下进?入了?深度睡眠。
而那个时候,仍然清醒的虫群们正竖着耳朵,用敏锐的五感捕捉来自虫母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包括对方呼吸频率的变化,他们甚至早已经在陪伴虫母的日子里,掌握了?分辨阿舍尔睡眠状态的小技巧。
虫群们总是热衷于一切和虫母有?关的事情。
只?是今晚还没过多久,侧睡在地毯中央的青年忽然动了?动,立马吸引了?子嗣们的注意——
睡觉时总喜欢裹着被?子的虫母,正小幅度地蛄蛹着,动作很轻很细微,像是睡梦中无意识发?出的呓语般轻盈,却依旧逃不过虫群们的感知?。
隐没在静谧黑暗中的俊美雄性虫族,像极了?深夜下的猎食者,非人感十足的竖瞳内闪烁着危险的冷光,直勾勾地看了?过去——
虫母在筑巢期被?养出的几分丰腴,正好藏在了?被?褥之间,以至于不能过于清晰地分辨,但对于虫群拟态后依旧显得高大健硕的体型来说,依旧显得单薄纤细,有?种一捏就碎的脆弱感。
不过当然,没有?谁会舍得用劲儿去捏他们的妈妈。
这一刻,深夜里的一切动作都?被?虫群们堪称刻度尺的眼睛捕捉,并无限放大:
大抵是持续了?一段时间的筑巢期养成的小习惯,刚躺在枕头上的虫母还保持着板正又优雅的睡姿,和虫群子嗣之间守着距离,像是一群半生不熟的“室友”,关系也仅限于睡大通铺,生涩礼貌到生怕碰着对方的身体似的。
但这样?的“礼貌”并不曾保持很久,几乎在阿舍尔才入睡不到两分钟,习惯了?拥抱的身体便循着信息素的指引,裹着被?子,像是个毛虫宝宝似的,一扭一扭地往边儿上蹭。
——那里正好是旦尔塔的位置。
黑暗里的虫群们安静地注视着一切,他们绷着唇角,像是在围观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其间伽玛想伸手帮虫母一把,却被?另一侧的歌利亚轻轻拦下。
伽玛拧眉,眼底闪过疑惑。
歌利亚摇摇头,很低声道:“让妈妈自己来。”
这是妈妈主动走向他们的见证。
于是,熟睡的阿舍尔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又陷入了?虫群们的围观,只?迷迷糊糊卷着被?子,一点一点主动地蹭到了?旦尔塔身前,便极为满足地一脑袋撞在了?对方的胸膛间。
熟悉的信息素瞬间将?阿舍尔包裹起来,转正成功的旦尔塔在虫群们嫉妒的目光里,大大方方收紧了?搂着虫母的手臂,并低头在对方散落着碎发?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祂无声对阿舍尔道:“晚安。”
深夜吃了?一嘴狗粮的虫群们在心底骂骂咧咧,迦勒偷溜着才把脑袋探过来,想偷亲虫母一口,却不想正好被?旦尔塔一个巴掌挡在了?外侧。
偷香失败的迦勒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转身背对着虫母躺下,只?是才不到五秒钟,他又毫无尊严和坚持地转了?过来,退而求其次,拉着妈妈的一根手指闭上了?眼睛。
——不能亲,那总能拉拉妈妈的手指吧!
这回,旦尔塔只?轻轻斜了?一眼自己的共生者,算是默许了?对方的动作。
另一侧的其他几个雄性虫族有?样?学样?,有?的勾住阿舍尔的手指,有?的卷着对方的一缕碎发?,甚至还有?的干脆将?落在虫母脚边的被?子掀起一角,小心地盖在自己的肚子上,假装自己和妈妈睡同一床被?子。
四舍五入,怎么不是同床共枕呢?
再四舍五入,怎么不是妈妈睡在我怀里呢?
得不到妈妈的虫群们,首先学会的就是自我安慰。
——所以,今天也是和妈妈一起睡觉的美好日子。
忽然,伽德偏头,瞳光略显晦涩地望向别墅门口,“有?东西。”
“没什么威胁性。”躺在虫母脚边的乌云懒洋洋道,几乎用气音说这话:“管他呢?有?这个时间,不如和妈妈一起睡觉。”
“也是。”伽斓颔首,“和妈妈睡觉更重要。”
别墅外,细微的窸窣声完全被?柔和的风稀释,除了?虫群,再无人注意到这点儿变化,很快便随着夜晚的深入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
彻底恢复的阿舍尔很快就调整成了?正常作息,除了?筑巢期他近乎昼夜颠倒,一天的时间可能睡过去三分之一的懒散状态,一旦如常,阿舍尔便又变成了?执行力超强的自律者——
早晨六点起床、洗漱、用餐,七点半准时到实验室,中途每工作两个小时会出门活动一下,看看别墅外药剂材料的生长情况;等中午午饭后,小睡半个小时,下午两点继续去实验室进?森*晚*整*理行工作记录。
五点的晚饭后,阿舍尔会和当时陪伴他的子嗣一起散步;七点回到别墅里,稍微休息一会儿,继续在实验室里加班到九点。
最后在临睡前的两个小时里,阿舍尔会简单进?行一下一天的复盘,可能是来源于实验内的小思考、数据上发?现的小问题,亦或是别的什么,都?会被?他有?条理?地记录在笔记本上。
等这些事情都?完成后,阿舍尔会拿本书靠在床上看半个小时。
直到晚上十一点整,一天计划全部严谨执行并完美完成的虫母,才会柔和了?面容,对睡在地毯上的子嗣道声晚安,并在星际时代很多同龄人都?羡慕的睡眠状态下快速进?入梦乡。
——或许严苛又有?些一成不变,但却从?不会让阿舍尔觉得枯燥无味。
这份正常作息内的每一个时间环节,都?被?阿舍尔完美执行着,起床时间绝不赖床、睡觉之前从?不墨迹、实验室加班避免摸鱼,完全复刻着他宛若规则本身一般的生活习惯。
在子嗣陪伴期间,就连本身靠着虫族强大体质而作息极度不正常的迦勒和乌云,也在阿舍尔的带领下,开始习惯见到白?天的太阳。
迦勒/乌云:和妈妈一起养成好习惯!大拇指.jpg
……
这日,是阿舍尔度过筑巢期的第四天。
一如往常的时间安排,六点十五就已经洗漱完的青年,正站在别墅门口呼吸新鲜空气,而房间一楼的不远处围着围裙的伽玛,则准备为妈妈展露一番自己的早餐手艺。
在筑巢期成功转正的旦尔塔因为之前的“陪伴安排时间表”,迫不得已在两天前随着其他大部队离开了?,而眼下陪在阿舍尔身边的虫族,则是正好是轮到排班的伽玛。
当伽玛忙碌在厨房里的时候,站在别墅门口的虫母,却忽然在一侧的花丛边看到一截藏在底下的阴影。
……那是什么?之前好像没注意过?
阿舍尔迈下台阶,走到了?别墅一侧的花丛前,直到彻底蹲下才看清的所谓的“阴影”。
那是一大束被?摘下来,集中合拢在一起的干枯野花。
不对,是干枯程度不同的花,越到花丛外侧,堆在一起的花枝就越新鲜,看起来像是前一天才采摘的。
阿舍尔若有?所思,转头看向一望无际的花海,很难在颤动的茂盛花枝之间看到其他生物。
“妈妈,早餐好啦!”
阿舍尔思索间,伽玛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很快,正端着盘子的小象鹰蛾从?门口探出个粉红色的脑袋,不知?道谁买的小熊围裙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可爱,倒是十足适配。
他眨眨眼睛,下垂的狗狗眼不论什么时候看,都?有?种眼巴巴的渴望。
“来了?。”阿舍尔回收视线,转身走向别墅。
晃动的花海之间,是微风拂过的痕迹,植株微颤,隐约有?什么遁入远处,直至彻底隐匿。
喜他所喜
清晨时发现的野花, 阿舍尔并没去处理,但等他傍晚和伽玛一起散步回来时候,才到别墅门口, 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妈妈怎么了?”怀里抱着几个新鲜药剂植株的伽玛也停下脚步,偏头看向站在原地的虫母。
“……没事?, ”阿舍尔摇摇头,他走向花丛, 半蹲着看向那堆放了有些时间的野花。
靠外侧的新鲜, 靠里侧的则已经变成了干花,叶片花瓣上分布着陈旧的黄褐色, 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了水分。
早晨时候大抵是新一束野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 待此?刻阿舍尔蹲下细看, 便见原本精神的花瓣轻微皱缩, 有了花头耷拉的迹象。
落后一步的伽玛看了看野花,又转头看了看一望无际的花海, 那双与发色相同的竖瞳轻微闪过幽光, 张了张嘴,可?最后却?没发出声来。
背对着伽玛的虫母自然不知道这一切的变化,他是低头瞧了野花片刻, 便伸手挑挑拣拣,把尚还新鲜的花枝收拢在臂弯, 小心地避开?了那些无精打采的花叶。
当阿舍尔将野花都拾掇起来后, 才发现那堆干枯花叶背后,似乎还藏着什么。
于是他用落在地上的枯枝又扒拉了两下。
是一堆干枯的叶子。
……野花他能?理解,可?干枯的叶子又是什么?
思索两秒无果的青年只拢了拢手臂间的野花, 这才起身对伽玛说:“还有些新鲜能?看的,一会儿找个花瓶插起来吧。”
伽玛从善如流, “好的,妈妈。”
顿了顿,他见虫母还在盯着自己看,耳廓、脸颊便有些控制不住地开?始蔓延出现生?理性的薄红,连眼睛都有些湿润,结结巴巴道:“妈、妈妈怎么这样,看着我?”
对于伽玛的害羞,阿舍尔虽然心知肚明?,但每一次看到对方面对自己时红晕的脸颊和闪烁的目光,也还是会觉得有趣。
他轻声道:“所以,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不、不是,我没想骗……骗妈妈的!”
伽玛的声音高?了一瞬间,却?又很快弱了下来,那是一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心虚。
阿舍尔:“说说看吧。”
……依照雄性虫族那么敏锐到非人类一般的五感,阿舍尔可?不相信他们不会不知道这些出现在花丛下的树叶、野花,只能?是他们知道,却?没明?着告诉他。
伽玛不自然地碾了碾鞋底,轻声开?口:“妈妈连最里侧的叶子,也看到了么?”
“嗯哼。”
阿舍尔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见虫母等待着自己的回答,伽玛抿唇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空着的手挠了挠脑袋,“最开?始只是妈妈让迦勒和乌云喂养的那几?只野犬。”
筑巢期情绪敏感的虫母变成了多愁善感的小哭包,他不仅仅会担忧别墅内各个家?具的“加班时长”和“心理健康”,还会将自己的善意发散到别墅之外,其中之前被旦尔塔抱着有过一面之缘的野犬一家?,就是重?点关注对象。
“所以树叶是它们……送来的?”
“是的。”伽玛点头。
阿舍尔一向会抓重?点,“那你说‘最开?始’是指……”
“后来,”伽玛又挠了挠脑袋,“后来是野犬一家?和库亚一起的。”
阿舍尔一顿,脑袋里忍不住冒出了几?个问?号。
“库亚?”
——库亚。
塞克拉的兄长,从前生?活在天空之城的高?级虫族,是王虫的子嗣,也同样是王虫身边的“近卫”,曾受制于王虫,帮其抓捕同类作为“肉畜”食用,但后来则选择站在了阿舍尔这一边,并为当初他们彻底解决王虫而提供的部?分帮助。
阿舍尔对库亚的印象还停留在对方很早就表露出来的,区别于大多数虫族而更加复杂多变的情绪。
那是当时身处始初之地,所见过的虫群中,最像是“人类”的唯一一个高?级虫族。
在库亚的身上,阿舍尔总能?窥见人类情感上的复杂性和矛盾性,就好像是在纯粹的黑与白之间忽然出现了一抹被染色的红,看起来明?显却?又格格不入。
阿舍尔一顿,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忽然道:“这几?天是你和库亚一起的排班,对吗?”
伽玛点头,神情心虚。
按照虫群们最初排开?的时间表,除了已经成为虫母伴侣的旦尔塔拥有特殊的“单独”排班特权,其余的虫族高?层均被分成两两搭档。
在此?之前,阿舍尔对于虫群们彼此?的排班轮换模式并不过问?,因此?对“排班表”的细则也仅有前几?日浅浅看过一眼的模糊记忆,算不得多清晰,但今天猛然提起,倒也叫他找到了几?分熟悉。
伽玛和库亚确实是同一天的排班,但出于某种小心翼翼的心情,哪怕虫母不曾表示出反感和拒绝,库亚依旧把自己藏了起来,哪怕轮到了自己,也只是像个透明?人一样,活动在朱赫忒星球上。
敏感,多愁,还有几?分拧巴,完全就是一个不像是虫族的虫族。
“所以这些野花是……”
伽玛努了努嘴,小声道:“是库亚和野犬一家?共同的杰作。”
是某种说出来都叫倾听者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巧合,但因为受赠对象是谁都喜欢的虫母,似乎听起来便也觉得合理了很多。
……
生?活在野外的生?物通常都有敏锐的嗅觉听觉用于辨认周围环境的安全性,而野犬作为犬科动物,嗅觉自然是不差的。
哪怕那几?日筑巢期的阿舍尔身上沾染了再?多混杂的、属于虫群信息素的味道,甚至都不曾主动出现在野犬一家?面前,但当子嗣们将猎物赠予野犬的时候,这群生?长在野外的坚强生?命依旧可?以嗅闻并发现那几?分甜滋滋的味道。
如果说雄性虫族的气味对野犬们来说是威胁和恐惧,那么换成了夹杂在虫群周身的那股细微又甜腻的味道,则变成了足以吸引野犬们的“天然诱捕剂”。
——虫母吸引的从来就不只是雄性虫族,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足以被称之为自然界的万物迷。
当然,这种“迷”可?能?是喜欢和亲昵,也可?能?是觊觎和食欲。
于是,前有筑巢期的虫母泪汪汪地使?唤虫群们用猎物去饲喂野犬一家?,后有循着味道而来的几?只野犬送上“答谢礼物”。
野犬夫妇感谢大自然的馈赠,但敏锐的嗅觉又足以它们发现某些指向性的细节,便选择在静谧的黑夜里,叼着它们认为是很好的礼物,偷偷放在了别墅门口的花丛里。
——野犬习惯用树叶去装饰窝巢,不论是新鲜还是干枯的树叶,在足够数量的情况下,可?以构成睡起来软和又舒服的栖息场所。
只是夜里野犬夫妇才刚刚放下树叶,藏身于花海之间,便见着了另一道黑影,抱着一束新采摘的野花放在了同样的位置。
出于黑影和猎物来源者相近的身形,那一刻野犬夫妇不禁怀疑自己送的礼物到底合不合人家?口味……
黑夜下,陷入思索的野犬夫妇,与思绪复杂的库亚相互对视,前者的目光从疑惑到恍然大悟(知道应该送什么礼物),后者则略显低沉和悲伤。
这场对视结束得很快,库亚和野犬夫妇彼此?像是擦肩而过的陌路者,很快就相互错开?视线,统一又默契地乘着夜色离开?。
一个想着明?天再?过来偷偷看看妈妈,另一个则想着明?天要叼点儿野花当作是礼物……
于是第二天的夜里,抱着一束花的库亚和分别叼着两束花来的野犬夫妇不期而遇。
某种不需要言语的默契在静谧中形成,库亚放下花束后让开?位置,野犬夫妇也依次上前,等三把野花混合在一起后,库亚会对野犬们点点头,彼此?继续头也不回地朝着相反方向离开?。
这么一来二去,便持续了数日,直到这天清晨才被阿舍尔注意到。
……
野花的出现不曾打破阿舍尔的生?活习惯,他模糊能?理解到库亚的纠结情绪,但却?不准备去主动干涉——
怎么想、如何做、该怎么赎罪,那是库亚自己该考虑的事?情,哪怕阿舍尔已经成为了虫族的虫母,但只要库亚一天不主动和他提起这件事?情,那么阿舍尔便也不会主动过问?。
他不会,也不可?能?成为所有虫族的救世主,尤其是库亚的,所以对于现有的情况,阿舍尔选择了默许并继续保持。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性格不像虫族的库亚,会能?与自己和解……
……
那束会出现在别墅花丛下的野花堆,变成了阿舍尔每天清晨里都会去看一眼的习惯,或许因为是因为他不主动探寻,那些各色的野花倒也不曾断过,甚至每天都会变着花色、种类出现在门口。
不得不说,库亚和野犬夫妇的审美?还是很不错的,野花配色很清亮,于是当天阿舍尔便和伽玛要了一个带有细碎花纹的小花瓶,将新鲜的野花插了进去,摆在了客厅的柜子上。
后来的第四天、第五天……送花者不曾停下过,阿舍尔便也看到一束就插起来一束,
别墅内的花瓶几?乎从没有空落的时候,每隔几?天枯萎的野花就会被新的代替,倒也为阿舍尔本就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增加了点儿别的安排。
比如修剪花枝,给花瓶换水,研究插花技艺。
直到第八天——
原本陪在阿舍尔身边的伽玛到了换班的时间,于当天的清晨里,满眼不舍地冲着虫母要了一个拥抱,这才匆匆上了飞行?器。
至于和伽玛一起的库亚,也在那天清晨留下了这个月的最后一束花,在阿舍尔看不到的角落里偷偷乘上了飞行?器。
嗡鸣的大型宇宙器械起飞升空,阿舍尔如往常一般收拢了花束,插进到花瓶里,却?不想在这天夜里接到了几?个意外来客。
那个时候正是傍晚,阿舍尔和接班而来的伽德、伽斓一起散步回来,才准备进别墅,忽然听到了几?声微弱的哼几?声。
等扒开?花丛一看,没想到是嘴里提着幼崽,一路赶路到这里的野犬夫妇。
“妈妈,是它们——”伽德让开?了位置。
比起筑巢期见到它们时的模样,野犬一家?两大四小身上皆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其中野犬丈夫的伤势最为严重?,竖起来的尖耳朵似乎被咬掉了半截,鲜血淋漓,糊了大半个脑袋。
倒是一直被野犬丈夫保护着的妻子和幼崽们,都只是轻微的挫伤,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应该是遇见了什么危险。
阿舍尔有些意外,于是伽斓自告奋勇,说要去野犬的洞穴处看看情况。
原有的日程计划被打乱,阿舍尔抱着手臂安静看着四个总爱围在自己脚边的幼崽,伽德则去厨房里切了点儿肉块放在了几?只野犬的面前。
不到五分钟,伽斓回来了。
原来是花海尽头的树林里来了一群霸道的野猪,横冲直撞,像是土匪一般,它们看上了野犬一家?的栖息地,于是原本住在那里的野犬夫妇和幼崽们便遭了罪,打又打不过,再?加上带着孩子们,很难再?找到合适的洞穴,最终野犬妻子左思右想,才满心忐忑地带着丈夫和孩子们走到了这里。
比起被野猪群霸占的洞穴,以及野外危机四伏的环境,也只有这里,才能?让连日奔波的野犬夫妇稍有安心。
——它们最初只是想在花丛堆里偷偷休息一下、喘口气的,谁知道孩子们太闹腾,这才被发现了踪迹。
只是野犬夫妇并不知道,哪怕没有这几?声哼唧,对于伽德、伽斓来说,别墅周围的风吹草动,他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伽斓看了看地上吃肉的野犬,又看了看靠在门框上,虽然面无表情却?眼底弥散着温柔的虫母,忍不住试探性道:“妈妈,要留下它们吗?”
阿舍尔一顿,下意识想拒绝,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现在和以前,已经不同了。
阿舍尔喜欢动物——或者说他喜欢这种活着的,温暖的,有自主思维,知道好坏,会凑在身边陪伴他的生?命体,而不是机器造物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固定的程序。
这样会让他有一种自己其实也是有陪伴者的感觉。
但从前在贝利斯老宅的时候,“喜欢动物”这项爱好是不允许存在的——母亲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管他,而贝利斯老爷则讨厌一切会叫的生?物,作为孩子的阿舍尔自然也不可?能?拥有喂养小动物的机会。
后来他慢慢长大,这份喜欢被藏在了心底,有意做些什么,却?总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压着。
从赚到第一笔钱、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开?始,阿舍尔的日常有70%都在实验室里度过。
他被工作和事?业填充满了生?活,闲暇时间少得可?怜,甚至因为在研究所连着做实验,连家?都很少回,便更没有时间去满足童年时的缺失。
如果是没有遇见虫群之间,阿舍尔或许会在心底动一动留下野犬的念头,但最终的选择却?一定是花星币找个更好的去处给它们——哪里也好,他可?以提供星币一直养着它们,却?没有办法?把它们带回到自己的家?。
阿舍尔觉得自己养不好的。
可?现在……
他看了看蹲在台阶上逗着野犬的伽斓,又看了看站在一边温和等候的伽德,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好几?圈,最终说出口的却?和阿舍尔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阿舍尔:“……那就留下吧,说不定哪天它们待够就离开?了。”
虫母的决定就是虫群们的决定。
当天,阿舍尔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散步回来就往实验室走,而是坐在别墅门口,任由四只野犬幼崽绕在脚边,安静地看着伽德、伽斓两兄弟的动作——
更细致的哥哥正给野犬丈夫包扎着受伤的断耳,而弟弟则敲敲打打,用现有的材料给野犬一家?搭建了个简易的狗窝。
于是从这天开?始,朱赫忒星球上的别墅后院里来了六个新成员,断耳却?勇敢的野犬丈夫,擅长抓野兔的野犬妻子,以及四个天天跟在阿舍尔屁股后面摔跟头的野犬幼崽。
最初野犬一家?一直住在伽德造的小木屋里,但直到降落在朱赫忒星球上的那一场大暴雨,改变了野犬一家?的现状,也改变了阿舍尔——
暴雨来的时候正是深夜,不论是阿舍尔还是陪伴在身侧的子嗣,都没有注意天气预报的习惯。
因此?等大雨瓢泼到玻璃面都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时,别墅后院由木料制成的小屋早就被雨滴打着潮湿一片,紧闭的窗外狂风不止,偶尔还夹杂有雷鸣闪电的动静,让这一晚变得哄闹十足。
本已经睡着的阿舍尔半夜惊醒,他甚至没顾上那时候轮到班的乌云和歌利亚,就赤着脚冲向后院,要不是子嗣们追上来得及时,夜里只披着一层轻薄睡袍的虫母很有可?能?会直接跑进哗啦啦的雨水之下。
好在歌利亚的动作更快。
来自于乌云的长风衣披在阿舍尔身上时,衣摆几?乎盖到了脚踝,他被歌利亚单臂抱在怀里,站在别墅的屋檐下,而夜色下的后院里,则是一手撑伞,一手抱着野犬夫妇,尾勾缠着四只幼崽的乌云。
那一刻,着急接过野犬的虫母,用怀里干净的浴巾紧紧裹着这群和自己相处了数个月的小生?命们,可?那时候的他却?并不曾注意到,子嗣们眼底闪烁着的光芒冷淡且漠然。
——虫群们爱着的只有妈妈。
如果能?在除虫母之外的生?命体上见得虫群的照顾,那也只会是因为他们的妈妈喜欢。
仅此?而已。
在那个暴雨的夜里,抱着怀里抱着野犬们的虫母坐在沙发上,他肩头还披着用于保暖的长风衣,细白的手指插入野犬湿漉漉的皮毛,不见任何嫌弃,正细心地用干燥的毛巾擦拭着。
沙发前,乌云半蹲在地毯,小心给阿舍尔套上了绒毛袜子和拖鞋;另一边的歌利亚则关好了房门,斜倚在沙发靠背上静静看着这一幕。
阿舍尔的瞳光里是自责和心疼,而歌利亚和乌云则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毫无波动。
早已经习惯了虫群的气味,并偶尔会跑得绕在虫族高?层脚边的野犬幼崽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它们只安静地蜷缩在阿舍尔的怀里,任由青年用干燥的毛巾擦拭着皮毛。
安静之下,乌云忽然道:“妈妈很喜欢它们?”
“嗯。”阿舍尔应了一声,抬手捏了捏野犬丈夫的断耳,换来了对方落在他手背上温和地舔舐,“很喜欢。”
当他点头留下这群小生?命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羁绊就已经存在,哪怕阿舍尔平常再?表现得无所谓,可?真到了紧要关头,他大抵会比日常照顾着野犬们的子嗣更加着急。
而这一点被藏起来的喜欢,恰恰是迷惑了虫群们的虚假表层。
歌利亚捏了捏指尖,开?口道:“抱歉妈妈,是我们疏忽了。”
子嗣们没想到,妈妈远比他们以为地更加重?视这群生?命,不然以虫群的感知,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夜的暴雨?
他们知道,只是不在意而已。
阿舍尔摇摇头,神色认真,“哪里用道歉,要这么说,我也有错,留下了它们却?不好好负责……”
垂眸之际,阿舍尔很容易就想通了其中的因果——
他克制甚至是隐藏起来的喜欢不仅骗过了阿舍尔自己,也同样骗过了虫群,于是日常承担照顾方的子嗣们便以为虫母并不是很在意这几?只野犬,哪怕他们知道夜里会有这场暴雨,也不会专门提醒。
阿舍尔顿了顿,又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虫群们“喜他所喜恶他所恶”的直白和偏爱。
——这是他从幸运女神那里得到的无与伦比的礼物。
青年忽然轻笑一声,纤长的指尖挨个点过四只幼崽湿漉漉的鼻尖,又摸了摸两只成年野犬的脑袋,才道:“既然以后要好好留下你们,那还是应该起个名字的,毕竟这一回……要真正成为我们家?的新成员了。”
是他和虫群们的“家?”。
而以后,野犬们也会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那天晚上,野犬一家?拥有了各自的新名字:勇敢的断耳丈夫叫刀疤,善猎野兔的妻子叫银背;四个调皮但后来却?只黏着阿舍尔的幼崽,则分别是闪电、饼干、黑尾和甜糕。
象征意义和风格迥异的名字很容易就能?看出四只幼崽的性格,比起随爸爸妈妈一般勇敢又大胆的闪电和黑尾,饼干和甜糕几?乎变成了阿舍尔的跟屁虫——
从清晨起床洗漱到实验室,再?到傍晚的散步以及夜里的加班总结,不论什么时候,哪怕饼干和甜糕困到眼睛都睁不开?,它们也都下意识地循着味道,跌跌撞撞地跟在阿舍尔身后。
……
朱赫忒别墅内的成员壮大了起来,于是当十年之约里第一年过去的那天,这颗孤寂又清冷的星球上,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大团圆。
雄性虫族们带着许久没有路面的白发子嗣们远道而来,比起一年前更加健壮的子嗣们拥抱着他们的妈妈,成熟俊美?的虫群则安静站在一侧,眼瞳中倒映着比从前愈发情绪外露的虫母。
六只体型个头相当的野犬跑了过来,警惕又陌生?地嗅闻着白发子嗣们的气味,只在稍微的好奇后,便又聚集在了阿舍尔脚边,寸步不离。
——距离他们接妈妈回家?,还有九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