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京书看着消息一愣。
他跟何风雪说过之后, 收拾了书包,快步朝楼下跑去。
这工打的,跟真谈上了似的。
国戏专业少, 学生也只求精不求多,骆京书是话剧影视表演专业, 两个班, 一个班22人, 一个班23人。
骆京书小跑到教学一楼时,上课的学生基本都已经走得没剩下几个了。
楼前空荡荡的院子, 陆约弯着腰正捧着手机在给一簇丁香拍照片。
听见脚步声,陆约直起了身,他收起手机的同时朝来人看过去,“过来露个面。”
看见骆京书将要开口说话,他朝远处的芦苇丛看了过去,“你吃饭了吗?”
骆京书本来想的就是要不请陆约吃个饭, 麦宵电影里那个角色,多亏了对方才拿下。
国戏北园背后有一条美食巷子, 卖有不少京城本地的特色小吃, 不仅有卤煮火烧豌豆黄,还有炒肝驴打滚。
只是骆京书不吃内脏,任周围人再怎么跟他安利卤煮他都难以下口。
除了小吃类,馆子餐厅更是不少。
平日学生要不吃食堂,要不就在这巷子里开开小灶。
“学长我请你吧。”骆京书看着琳琅满目的招牌, 主动开口道。
陆约没应他的,“你想吃什么?”
“春香面馆你吃过吗?”骆京书指了一指几十几米开外的一家明黄广告牌的面馆。
陆约毕竟也是国戏的学生, 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听说过。”
“那吃面?”骆京书说。
陆约点了下头, “好。”他对食物没有骆京书对事物那么挑剔。
春香面馆主打的是海鲜面和蔬菜面,其他品类也有,只是专门来吃的学生不多。
基本来这家面馆的,都是奔着海鲜来的,虽然价格高,可海鲜都是当日空运,货真价实。
店内比从门外瞧着要宽敞数倍,坐着几桌学生,一边低声聊着天一边享用着食物。
打着哈欠的老板拿了两张菜单过来。
老板眼熟骆京书,但不眼熟陆约,眼不眼熟的,直接莽就对了,“男朋友?”老板摸着自己铮亮的脑袋,“啥时候找的啊?”
“有几天了。”骆京书垂下眼,笑了笑。
“有几天是几天啊?难怪刚刚有几个小姑娘丧着脸说叔叔有男朋友了呜呜叔叔有男朋友了呜呜,我寻思着,她叔有男朋友,干她啥事儿啊,合着这说的是你吧?”老板反应得很快,他琢磨通了,转向了陆约,“也是帅哥,不错,我就见不得那些找牛粪的。”
老板话多,打了招呼后还给陆约这位生客介绍了几样卖得最好的招牌。
骆京书:“我还是要蟹钳面。”
陆约翻了两遍菜单,和骆京书一起将菜单还给了老板,"和他一样。"
老板离开他们这块儿后,骆京书才抽了几张纸巾朝陆约递过去。
陆约接过的同时,说道:“你经常来这里吃?”
“不算经常,一个月可能会来一次,”骆京书回答后,沉吟了会儿,兀自笑,“大概是因为我给老板的印象比较深刻?”
一个月才可能会来一次,能留有多深的印象,多半是因为骆京书的脸惊艳到让老板过目不忘。
这会儿太阳已经将要落下,几缕暗芒偷偷摸摸地从窗角擦着男生白润的鼻梁而过,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
落日将众多事物晕染成金色,骆京书也不例外,他皮肤白,染金了看起来像极富光泽感的白色波斯猫的皮毛,高贵又慵懒的模样。
哪怕国戏外貌佼佼者众多,也很难有人能对着骆京书做到过目就忘。
不单单是脸,他气质太吸引人。
像被烛火烤热至上升气泡的杜松子酒,温热柔软的同时又富有酒水的芬芳。更像东北雪深三尺地里的劲松,大雪犹如云朵般倾轧着它的枝头,它冒着断枝的风险被迫承载着难言的重量,又同时吸纳重量让对方变为与自己一体的美丽风景。
他并不尖锐,甚至柔软,甚至可以被弯曲成任何形状。
“纵情狂想今日开机,恭喜。”
“谢谢,不过我只是过去凑个人数。”骆京书本来还在发呆,“要不是学长,我可能连这个凑人数的机会都没有。”
“钟饮要是在剧组为难你,你可以找我。”陆约打量着骆京书的一颦一笑,对方脸上没有出现被钟饮粉丝谩骂的低落和伤怀情绪。
“当然找你,”骆京书伏在桌子上,与陆约拉近了距离,“你现在是我男朋友嘛。”
骆京书喜欢站主动位,掌握主动权,在他眼里,主动权就等于话语权。
牵着别人走,让对方根据自己的反应给出反应,远比待在原地被动地提供反应和情绪要令人感到舒适自在。
殊不知,他主动靠近的样子宛若一只讨食的猫。
陆约自然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捻了捻,在骆京书完全没心理准备的时候,抬起手来,轻轻搭在骆京书的发顶,力道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两位,面条好咯!”老板端着两碗食材一模一样的手擀面过来,碗底“砰”落桌,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同频怦然-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谁也不提那完全不应该也不正常的一次暧昧。
一个是为了工作。
另一个,可能,也是为了工作。
隔了几日,喻梦爱的助理来电通知了骆京书面试的酒店。
骆京书跟何风雪说了声后,搭车赶去酒店。
喻梦爱已经看了十几个人的戏,电影里女主儿子的角色还挺重要,得帅,得年轻,演技得好。
但看的这十几个人里边,没一个让她满意的,她看得直打哈欠。
“我要求也不高啊,我知道小年轻的演技肯定不如那帮老的,所以我就要求他们能把台词说清楚,别给我呲牙咧嘴,情绪表达到位,这很难?”
助理张绫收拾着桌子上的物品,“不难不难。”
副导玩着手机,“陆重山推的那个孩子来了没有?”
“还没有,我通知他的时候他还在学校,应该快到了”
“什么陆重山推的,陆约推的。”喻梦爱拍的最多的就是爱情片,比谁都懂。
“叩叩。”
张绫探着头,“请进。”
门把手被拧了半圈。
跑得气喘吁吁,头发也乱了的男生探着上身望进来,“请问《我看见明天》试戏是不”
短暂的惊艳过后,张绫将人认了出来,“骆京书?”
“是的。”
“进来吧。”张绫走过去,握着门把手将门彻底拉开,待男生进了房间后,她重新推上门。
副导的眼前一亮又一亮,在看见脸的时候第一亮,在看见整个人的时候第二亮,他倾身靠在了桌子上,“嗬!不错!”
喻梦爱明显也满意,但她得控场。
她从手肘下边抽了一张纸条给张绫,张绫转递给了骆京书,“试试。”
骆京书把书包放在了椅子上,他从公交车上下来后一路跑进酒店,乘了电梯又一路狂奔到房间门口,心跳快到耳鸣,他没听清张绫的话,但大概了解意思,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好。”
纸条上只写了两句话。
“当你的母亲告诉你,她决定再给你父亲一次机会。”
这两句话指的当然是喻梦爱已经开始准备的新电影,骆京书却一愣。
喻梦爱指了桌子上一瓶水让骆京书拿着喝几口先润润嗓子。
那天跟陆约通话时,陆约语气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但话里话外,分明都是把眼前这孩子当心肝在疼,她可不能给人嚯嚯坏了。
“开始吧。”喻梦爱一脸慈祥。
张绫会给他一些提示。
但张绫只是助理,不是演员,她将女主的台词念得毫无感情,跟旁白似的。
“我昨晚与你父亲,还有你的奶奶以及姥姥坐下来谈过了,他们说你正处于高中,是人生最关键的时刻,说你妹妹还小,你们不能没有父亲。如果离婚,不仅起诉成功需要漫长的时间,我也只能在你跟你妹妹之间二择其一,我不能抛下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但你也千万别认为我是完全为了你们,我不希望你们因此感到愧疚,认为是自己拖累了我,是妈妈拖累了你们,是妈妈看错了人。”
男生眉头微蹙,他怔然地看着眼前,眼睛慢慢红了,但倔强地没落下一滴泪来。
“我不需要那样的父亲。”他因为奔跑而导致的嘶哑腔调在这时候恰到好处。
“你带走妹妹吧,留下我,我已经长大了,他打我我可以还手,我没关系,等我考上了大学,我可以离开这里,你跟妹妹可以一起去我上大学的城市,我们一起生活,让他再也找不到你。”
男生眼泪始终都没掉下来,哪怕仓皇无助又生气,为自己只能成为母亲的拖累,而无法成为母亲的靠山。
结束后,张绫眼神惊喜,“戏很好耶!”
副导看向喻梦爱,“喻导怎么说?”
喻梦爱托着腮,不停抖着腿,“不错。”细听,她声音都在颤。
她就说陆约怎么能那————么有底气呢。
还“他的实力”~
确实是个大宝贝,有悟性有想法,年轻,也不缺灵气和天赋,简直天生就该是吃这碗饭的。
骆京书感谢了喻梦爱,“谢谢喻老师。”
喻梦爱收了桌子上的钢笔,喝了口水,擦了擦桌子,做了一堆假动作,拉长了让骆京书等待的时间,“回去等通知吧,张绫,记得把车费给他报销了。”
张绫喜笑颜开,“同学,加个微信!”
喻梦爱爱惜对方,才多拖着对方,创作行业不缺天赋型,但仅仅只有天赋也行不通,脚踏实地、谦虚、好学好的品行才能让他们走得更稳更远。
骆京书走在酒店的走廊里,他对自己的表演有信心,只是不知道喻梦爱能不能看得上。
毕竟他的竞争对手不是学校里的学生。
隔了一堵墙的电梯,传来“叮”的一声。
骆京书想着电梯来得正正好,却在转角撞上步伐略显急促的陆约。
男生差点撞进对方怀里,虽然没真贴上,但陆约身上极淡的药香香水味还是袭入了鼻息,微涩的当归虽然味道冷淡,却来势汹汹,极其霸道强势。
陆约看骆京书踉跄,下意识伸手,骆京书先站稳,他伸到一半的手又自然地收了回去。
“学长怎么来了?”骆京书意外道,“喻老师也叫了你?”
陆约气质斐然,慢条斯理得看不出刚刚赶路时的焦急,“过来看看,顺便学习。”
第32章 第32章
“你试戏结束了?”陆约接着问道。
骆京书点点头, “正准备回学校。”
陆约有条不紊,一项项问着,“喻导看了怎么说?”
“让我回去等通知。”骆京书的脸上没有出现失落的表情, 虽然这句话他也从其他导演制片的口中听过,但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有区别, 骆京书能分得清楚。
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希望, 喻梦爱的眼神充满欣赏和善意。
“等通知?”
“嗯。”
骆京书低头看了眼手机, “学长我得先回去了,我下午满课。”
陆约侧身, 看着骆京书走到电梯面前,男生伸手按了下行键,还停留在这一层的电梯直接就将门打开了。
“拜拜。”骆京书朝陆约笑着挥手。
电梯门合上后开始下行。
陆约侧着的身体直接往后转了回去,他跟着也按了电梯的下行键。
这时候,走廊传来脚步声,喻梦爱的身后跟着张绫, 两人一起出现在了走廊。
喻梦爱一眼就认出了陆约的背影,讶异道:“陆约?你怎么来了?”
张绫叫了一声陆老师。
“路过, 过来看看。”
“我这都结束了你才来, 你要是早上来还能帮我参谋参谋。”
张绫使劲朝陆约眨眼睛,“你那个男朋友刚刚才走,你没碰见他?”
“碰见了,但他赶着回学校。”陆约的语气不冷不热。
他回答完以后,略低下头, 想了想,才问:“你跟他说让他回去等通知?”
“昂, 是啊。”张绫替喻梦爱点头。
喻梦爱的眼睛都笑眯了起来,“这个答复他都满意, 你不满意?”
见陆约不说话,喻梦爱乐不可支,“你之前不是说按规矩来?”
陆约表情没变,“您开心就好。”
喻梦爱算是看着陆约长大的人,陆约的成长过程并不算十分顺利与健康。陆约的父母是青梅竹马,各自有各自的事业追求,生下陆约后便像恢复单身了似的,陆约由几个保姆照顾着长大。
因为父母的缺席和媒体的围追堵截,更是直接导致他失声了一整个少年期。
他的性格既不像圆滑文艺的父亲,也不像雷厉风行的母亲,喻梦爱亦从不计较陆约说话的傲慢和直接。
能重新开口说话,就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骆京书回到学校上了一下午的课,同时接到两堂课即将要期末考试的通知。
以及期末汇报演出的紧张感又出现了。
骆京书他们小组的剧目在这学期开学没多久就已经选定,是与《雷雨》同作者的作品《原野》。
他们这一届男生多女生少,骆京书他们组甚至只有一个甘孝柑。
但甘孝柑死活不演花金子,难度太大,于是花金子这个角色一路推,推到了骆京书头上。
《原野》和《雷雨》同为曹禺的作品,《原野》一直备受争议,表演形式也更多是以话剧或者舞台剧出现。众所周知,话剧对演员表演的要求只会更高更严苛。
何风雪拿着手在骆京书头上比了比,“就是高了点儿,其他的可以靠化妆,反正又不用穿裙子。”
“而且,反正仇虎是贺冬演,贺冬那么高大壮。”
“到时候你还能利用工作之便,让陆约来帮我们排练。”何风雪嘿嘿直笑。
骆京书:“有点不太好意思。”
“你们都情侣了”
“假的~”骆京书无奈道。
何风雪叩着下巴,“是吗可是论坛里说得很真啊。”
骆京书看着装天真的何风雪,抬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压着他,“论坛刷多了会变成cp脑吗?你好歹是唯二的知情者。”
“唯二?”
“还有一个是我外婆。”
趁着汇演排练还没开始,骆京书在周末回了趟家,他把从海城带的特产也一并带回了家。
他弯腰抱了骆京圆,又抱了骆京满,捏着骆京满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真得少吃点了,你不是也想做演员吗?”
“胖子就不能当演员吗?”骆京满嘟起嘴巴。
“能,但是戏路比较窄。”
在家吃过午饭后,骆京书和外婆领着骆京圆骆京满一起去探望了骆怡。
骆怡没有认出来骆京书,她赤脚踩在医院的草坪上,在金光闪闪的太阳底下,将双手举在头顶,缓慢地转着圈。
她停下来后,定定地看着坐在长椅上的两大两小,口齿清晰:“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
久病床前无慈母,骆宝香一个白眼朝骆怡飞了过去,“要不是你儿子,你哪来的明天?”
“骆京书?”她眼神疑惑地叫出了骆京书的名字。
骆京书微微怔了一下,他轻笑着点了头,“是我,我是你的儿子。”
“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她重复说道。
骆京书模仿着她的语气,“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骆怡在太阳底下笑靥如花。
骆宝香牵着衣摆,低头擦了擦眼角,她站起身,“我去里边问问账上还有多少钱。”
“哥哥,妈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骆京满仰着头问道。
“明天又是一天,任何一天。”骆京圆小声回答。
“你怎么知道?”骆京满瞪大眼睛。
“妈妈和哥哥经常看的电影里面,有这一句台词的。”骆京圆说道。
骆京书悠悠地转过头看着骆京满,抬手按了按她的脑袋,“你要好好学习了。”
骆京满大声背诵着ABCDEFG
“外婆不是给你们买了英文版故事书?”
“小哥和哥哥会就行了,我可以不用会。”
骆京圆在旁边细致地给骆京满解释知识是自己的,不能因为别人会就觉得自己不用会。
骆京书手机响了一声。
骆京书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头顶日光暴烈,他用另一只手挡在屏幕前,勉强看清屏幕上弹出来的新消息。
[张绫:试戏成功,恭喜你成功拿到了陈桐该角色哦,请仔细阅读以下内容]
回复张绫后,骆京书心脏产生瞬间的失重感。
即使他看出喻梦爱对他当时的表现是满意的,但对方会不会用自己,他对此没有任何把握。
当场说得好好的,没过几天给他一句“我们很抱歉”的情形数不胜数,次数多到令骆京书已经麻木。
骆京书伸手拽了下骆京满的辫子。
“哎哟!”骆京满抱着头,“哥哥你做什么?”
“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 day。”骆京书确定不是做梦后,轻声道。
骆京满:“AAA”
骆京书弹了下她的脑门,“笨。”
男生下手很轻,在烈日底下笑着,眉眼如画,明眸皓齿。
“手机响啦!”骆京满一只手挡着脑门,一只手指着骆京书手中的手机。
骆京书看了眼,是陆约发来的。
[陆约:听喻导说你试戏通过了,恭喜,我请你吃饭,地址稍后发到你的手机上。]
“谁啊?”骆京满问。
“老板请吃饭。”
“老板还请吃饭啊?”
“”-
陆约挑的地方在骆京书家附近,华灯璀璨的夜晚,瀑布从商场顶楼倾泻而下,骆京书乘坐扶手电梯直达顶楼的露天中餐厅。
“先生,到了。”
“谢谢。”
陆约整个人几乎全被屏风挡住,只露出一双正翻着菜单,骨节分明的手。
听见侍应生的声音之后,陆约的眼神朝外投来。
骆京书在座位上坐下,对面递过来菜单,“看看你想吃什么?”
"谢谢学长。"
骆京书点了几道菜,把菜单给了旁边的侍应生,看向陆约,"学长你从学校过来的?"
“家里,”陆约语气一顿,“不远。”
“是喻导告诉你我试戏通过的吗?”骆京书用匙子舀着送上来的免费甜品,“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收到张绫的消息刚两分钟不到。”
男生竖起两根漂亮的手指,又细又直。
“嗯。”
陆约表现得一点都不像一个主动提出请吃饭的人,他也没动桌子上的甜品,更加没有看手机。
他目光一会儿在骆京书捏着匙子的手指上,一会儿又在骆京书被甜品滋润得红润饱满的嘴唇上,一会儿还落在男生往下吞咽东西时上下滑动的不明显的喉结上,以及喉颈下方些下敞的领口。
骆京书从家里出来,穿得随意,白T和牛仔裤,但即使穿得再朴素,也不影响路过的侍应生或者顾客,哪怕过去了,都还频频回望。
陆约靠着椅背,头顶灯盏在他脸上落下灰影,他回头叫住一名端着空酒瓶过去的侍应生,沉声道:“你好,麻烦把我的屏风移给他使用。”
“好的。”
等骆京书抬头时,那挡人的本来半折起来的屏风已经全部展开,自己被全部挡住,陆约那边留了空出来上菜。
骆京书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说了声谢谢。
陆约手指相互扣着,不咸不淡,“举手之劳。”
第33章 第33章
餐厅内很安静, 古筝乐声都比人声和脚步声要明显。
骆京书也不由自主地将声音压低了说话,“我本来以为喻导不会选我。”
“为什么?”
“因为一些事情吧,反正不管我面试什么剧组都挺不顺利的。”骆京书把送上来的凉拌秋葵往陆约面前推。
骆京书的个人隐私, 陆约没深问。
“这家的宝塔肉不错,尝尝。”陆约示意侍应生将菜式放到对面的人面前。
骆京书放下匙子, 捡起筷子, “我以前来这里吃过, 学长也来过吗?”
“没有,菜单上它的前面写了推荐。”
“万一不好吃”
“下次再请你吃好吃的。”陆约接过男生没说完的半句话, 淡然道。
宝塔肉形似宝塔,油润洪亮,骆京书只吃了两口,下意识地把菜推开,“腻。”
他每样各吃了几口,猫咪一样的胃口。
陆约作为连朋友都算不上的老板, 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一直吃这么少?”
“没钱才吃得很少, 不过不是因为饭太贵了买不起, 而是因为适当的饥饿能让人一直保持清醒。”
“保持清醒?”
“我们这种人跟学长这种人不一样的啊,我们的人生是尖朝地的宝塔,摇摇晃晃,一个不慎就会轰然坍塌,但学长你们呢, 你们是真正的宝塔,即使抽掉任何一层, 依旧能够屹立不倒。所以保持清醒对我们这种人很重要,我们要确保我们的每一个选择的正确率都大于失败率。”
男生的口吻没有怨怼更没有敌对, 平铺直叙得像在照着书念出。
陆约:“会饿吗?”
骆京书弯唇一笑,“有时候还是会觉得饿的。”
吃完饭,陆约让侍应生把桌子上没吃完的都分开打包,“很多都没怎么动,你可以带回去。”
打包的饭菜只是顺便,陆约在结账的时候又顺手买下了两盒餐厅推出的应季小蛋糕。
“能看出你妹妹挺喜欢美食的。”
“因为她胖?”
陆约:“挺可爱的。”
走出电梯后,陆约又送骆京书回家,在车上的时候,骆京书系好了安全带,忽然道:“我突然觉得,学长好像对我太好了点儿?”
“突然?”陆约注意着后视镜。
“嗯?”
陆约将车开出停车位,“我是第一次当老板,没经验。”
“你以前的老板都是怎么做的?”
“起码会压榨我一下吧,”骆京书思考着回答道,“但是为学长工作,让我产生了你是我男朋友而不是我老板的错觉。”
“这是你的工作范畴,也是我的角色人设,”陆约侧脸轮廓分明,脸上没有掺杂一丝私人感情,“如果没有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的话,那只能说明你我的演技不过关。”
“请我吃饭也属于工作范畴吗?”骆京书手指摸索着安全带的边缘,问道。
“促进了解,加深默契,以便更高质量的完成工作,不算?”陆约语气平静。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学长想跟我做朋友呢。”骆京书眯着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像狐狸,但让人觉得他此刻毫无心计。
吃饭的地方距离骆京书的家步行也不需要多久,陆约将车停靠在小区门口的路边,人与车一齐被掩匿在墨色般浓厚的树荫之下。
“你觉得是就是。”陆约的右手还搭在方向盘上,他扭头看着骆京书,“而且我觉得,如果关系变成朋友的话,能够让我们的工作关系看起来更自然,你怎么看?”
“可以啊,”骆京书当然愿意,“能跟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放在以前,骆京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能跟陆约这类人成为朋友。哪怕是表面的。
不过应该也不是表面的,陆约跟那些人不一样,多数人口中的朋友只是工具的另一种说法。但陆约至今暴露在公众视野里他亲口承认的朋友屈指可数。
陆约垂目,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手,他眼底仿佛用力地抽搐了一瞬,他奇异般地笑了一声,他不常笑。
他捏住骆京书明显比自己小了一个号的手,“合作愉快。”
握完手以后,陆约主动松开了手,帮骆京书按下安全带的搭扣。
骆京书扭身去开车门,“学长,你忘记开锁了。”
陆约将锁打开。
“书书在家啊?我包了些牛肉馅的饺子,等会送你家去啊!”
一下车,门口就有同院子里的长辈亲热地朝男生打招呼-
期末汇演的排练前,麦宵通知骆京书去拍他角色的戏份。
天色其实已晚。
但红兔这个角色出现的画面都是在晚上,麦宵在电话里说过,拍摄顺利的话,三个小时就能拍完红兔所有的戏份。
麦宵这些天一直在琢磨着陆约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明明都亮明牌给骆京书撑腰了,却没说让人家演个戏份多点的角色,或者让组里编剧给红兔这个角色小改一下,比如把两分钟的时长改成二十分钟什么的。
养成系?
麦宵琢磨不出来人物动机。
“各单位准备!”麦宵手里拿着对讲机,“清场,演员就位。”
“第67场第2镜第1次,AC——tion——”
镜头里,原来还是个卷毛的钟饮已经被人工将头发拉直,他从裤子里摸出半盒被压瘪的烟,抖出一根到手心,丢向对面。
烟轻的,但白蝶这个角色说一不二,丢的力道很重,骆京书饰演的红兔不免得将头一偏。
“真是,能别惹麻烦了吗?”白蝶抓着头发,再把自己两个空裤兜翻出来,“我们这个月赚的钱全他妈拿来给你赔人家医药费了!”
白蝶说完后,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揉了把红兔的头发,摔门离开。
红兔总是在给队里惹麻烦,他经不起激,偏偏在鱼龙混杂的酒吧驻唱,隔三差五就跟人产生冲突,老板拉不住,队友拉不住,只有作为队长的白蝶能拉得住。
他脸上时常带着伤,创可贴快成为他的时尚单品和个人特色了,但这让他更迷人,更引得顾客点名让他出场。
只是他是个搞贝斯的,又不是下海卖屁股的,哪怕只是被人调戏两句,他也能举起贝斯朝对方的脑袋砸下去,他冷清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令人完全意想不到他的脾气居然能如此暴躁。
红兔今年17,烟龄却已接近六年。
他扭头拉开背后的抽屉,在里边乱翻一通,找出一只将近报废的打火机,他连打了两次,都只是打出一星火点子,第三次才打燃,火苗微小。
这个镜头挺重要的,麦宵注重角色背后的故事,他不拍扁平人物,所以哪怕只是一个戏份一闪而过的角色,都得有所表达。
但给骆京书的剧本却没有写明具体要怎么表达,上面只写了:抽烟,抽两口后停下。
骆京书按着剧本说的只抽了两次,还燃着的烟头在他手里转了半圈,火星直接被他攥进了掌心里。
“嘶——”
声音是麦宵身后的助理发出的,她不仅不由自主发出了感同身受的声音,还出现了痛苦面具。
麦宵却是一脸惊艳和赞叹。
这么多年的被人砸钱捧的小年轻接触下来,他差点以为全员漂亮笨蛋的漂亮爸爸了。
“OK,这条过了,我们接下一个镜头!”
骆京书掸掉了手心里的烟灰,他用拇指搓弄着掌心不小心被烧到的小黑圈,没破皮,就是燎了一下子。他在学校里研究过怎么攥能看起来很用力但又能让火星不烧到自己的技巧,只是成功率不怎么高。
剩下的镜头除了最后一个,全是打斗戏,有红兔打别人的,也有别人打红兔的,群演不少,麦宵爬上一架梯子,举着喇叭,他说开战就开战。
人一多了起来,想要把效果控制得好,难度也跟着增加不少。
“不是,那个白衣服的,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你两个打人怎么还手牵手?”
“小心摔倒,小心道具,我还要再利用的!”
红兔戏份少,从头到尾连衣服都没换过,骆京书就也不用不停跑更衣间,他只需要补妆。
“哎呀,这不是咱们的血浆,这是真伤到了啊。”Max举着粉扑,惊讶道。
骆京书:“没事。”
红兔的最后一个镜头,骆京书照旧一条就过了,他仰头看向LED屏实际是绿幕的时候,眼中的祝福无比真切。
他此刻有多为曾经的队友感到欢欣和高兴,镜头外的观众就有多为他感到心酸。
麦宵敢打包票,这个讨人厌的角色最后肯定不会被观众骂活该,骆京书把他变得很丰满很讨喜,说不定还能给这个角色圈不少粉。
拍摄过程比麦宵想象得要顺利多了,也比骆京书想得要顺利,剧组还要继续拍,骆京书独自在更衣室换了衣服,自己给自己卸了妆。
他离开的时候,钟饮也正好离开。
后者一头直发,比小卷毛的发型看起来要更成熟一些,只是表情
“你在跟陆约谈恋爱?”他吊着眼,傲慢得很,将骆京书拦在片场门口。
“还以为你跟我有什么不一样呢,结果跟我一样,都是个卖屁股的。”钟饮撇撇嘴。
“”
骆京书不接他的招,更无视对面单方面的剑拔弩张,疑惑道:“我记得你家不是挺”
“我家是我家,我是我,就算是我这样的小少爷,要想摆脱家里演戏,也是要做一些很恶心的事情才可以。”
“明白了。”骆京书轻轻点头,他表面风轻云淡,却在心底忍不住感叹,钟饮好像不是恶毒反派,而只是一个坏脾气的傻白甜。
“这么晚了,陆约不来接你吗?”钟饮微抬起下巴,“他不是很喜欢你吗?”
骆京书体贴道:“今天太晚了。”
“太晚了怎么了?因为太晚了就不来接你,他以为这是工作吗?还是你觉得他比你有钱,你不敢使唤他?”钟饮逼问着眼前的男生。
骆京书有些不太明白钟饮了。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呢?”他轻笑着问道。
“我的想法如果你看不明白的话就说明你不需要知道。”钟饮掷地有声道。
他当着骆京书的面,不仅不让路,还大大方方拿出了手机,他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们谈的是什么鬼恋爱。"
钟饮不知道打了谁的电话,接通后,“这么晚了,你不来接骆京书吗?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就带他去我家了。”
骆京书已经猜到了电话那边是陆约,他目光微微一凝,在钟饮挂了电话之后,才问,“你认识陆约?”
“我不认识,我金主认识。”
骆京书头一次见敢把我有金主挂在嘴上说的。
圈内能混出头的艺人,多多少少有点背景,但大部分人都不会提及,担心被别人听去拿了做文章。
“你为什么要管这些呢?”骆京书好笑道。
钟饮不喜欢骆京书笑,他太清楚骆京书有多好看了。路人甚至还专门出了对比视频,钟饮差点气死了在了自己的粉丝广场上。
“我还没见过圈内有真爱呢,我不相信,我想见识见识。”
“那你今天估计见识不到了,”骆京书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两点了,语气略显得遗憾,"今天太晚了,陆约应该不会来。"
“谁说的?”钟饮抱起手臂,好像自己扳回了一局,“他说马上来。”钟饮得意道。
骆京书怔了怔。
马上来?
他想要再确认一次时间,屏幕却主动亮起,陆约刚刚发来的消息赫然出现在屏幕上:[在东郊公交车站或者就在片场等我。]
第34章 第34章
片场外有专供休息等待的长椅, 骆京书坐在上面,无言看着已经好半天没有一辆车路过的空旷马路。
他弄不清楚钟饮的好坏了,但能肯定的是, 脑子不算很好。
钟饮坐在骆京书的旁边,低头将一杯冰美式一口吸了一半, 喟叹一声, “啊, 爽!”
“你知道你们这种人最容易在什么事情上栽跟头吗?”钟饮扭头看着骆京书。
“爱情,对, 就是爱情,演技越好的人越容易被各种各样得感情打动这可能就是我演技不好的原因吧,他们都打动不了我。”
骆京书听得忍不住笑,“那我有打动你吗?感觉你刚刚发挥得挺好的。”其实比网上骂得要好多了。
“啊”钟饮揉了揉耳朵,瞪了骆京书一眼,“你在撩我吗?”
“”骆京书敛起笑容, “那你挺容易被打动的。”
“我没有。”
陆约的车在路边停下,他拔了钥匙, 解开安全带, 一侧头,便看见那个金色头发的男生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骆京书在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对方年纪看着肯定要比骆京书大一些,但举止稚气。
骆京书游刃有余的样子,温柔得像对待路边的一只猫。
骆京书在看见陆约的时候, 站起身,他扭头对还坐着的钟饮道了别, 抬脚朝陆约走过去。
陆约穿着短袖长裤,一眼便能看出是从家里过来, 穿得十分随意散漫。
他将骆京书迎上车,顿了几秒钟,才道:“学校现在已经熄灯了,你是回学校还是”
“我带了钥匙。”骆京书说道,而且这个时间,除了章洲,另外两个夜猫子肯定还没睡。
陆约启动了车,“去我家里吗?去我家比回学校要近。”
他开得不快,并且在说话之后看了看窗外,语气不含什么情绪,“如果你要回学校,那我送你到附近车流量大的地方,你可以打车回去,车费我给你报销抱歉,我实在有点困。”
骆京书看着陆约。
后者平静到淡漠的神色有困倦隐隐地藏匿在其中,他头发散在额前,跟平时一样又不一样,平时一眼就能看出打理过,现在一眼也能看出是从床上刚爬起来的。
“好。”骆京书点了下头。
“嗯?好什么?”
“去你家吧,”骆京书调整了一下姿势,“如果学长不觉得打扰的话,那我就叨扰了。”-
陆约的住所在最繁华的寸土寸金的中心地带,他将车驶进地下车库,进入电梯刷卡后,电梯自动朝所要到的楼层移动。
电梯打开,眼前便直接是客厅,完全是性冷淡才会喜欢的装修风格,出现在视野里的墙型桌椅柜体几乎没有出现圆弧的,全是锋利的尖角。
玄关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幅的仅用几根线条勾勒出的人体画。
“你身上有烟味,”陆约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双新的拖鞋放到骆京书的脚边,抬眼,“你抽烟?”
“演戏需要,”骆京书收回看画的目光,把手掌摊开,“我刚刚还被烫到了呢。”
男生掌心有一个微微发红的小圆圈。
陆约还没看清到底烫没烫伤,那几根手指头就蜷缩了起来,“不过只是被燎了一下,没烫伤。”
陆约直起身,他朝里边走去,“要吃点东西吗?”
骆京书是有点饿了,拍戏还是打斗戏对体力的消耗极大,但他刚刚没好意思说他要下车买东西吃,现在能说他可以点外卖么?
“你不是困了?我点外卖吧。”
厨房是开放式的,陆约已经背对骆京书打开了冰箱。
他沉声道:“我不喜欢家里出现外卖的味道。”
骆京书:“”
好挑剔——
外卖怎么他了——
陆约拿了几个保鲜盒出来,他绕过岛台,"我去给你找换洗的衣服。"
骆京书跟在他后面,“学长你一个人住吗?”
“嗯,我从小就是一个人住。”陆约的家中没有门,四通八达的,骆京书也终于看见了弧形,那便是通向书房卧房的通道,是曲面的大白墙,格外能凸显主人家的性格。
陆约取下来的衣服还套着防尘袋,“可能会有点大。”
不是可能,是一定。骆京书心想,陆约的肩宽都超出自己不少,怎么样都会大的。
给了骆京书衣服,陆约又拉开抽屉,取了条新的内裤递给骆京书。
骆京书看着陆约手里这条黑色的还有着折痕的内裤,“其实”算了,他还是得换一下的,拍打斗戏的时候他出了一身汗,戏服只包括上衣和裤子,不包括内裤。
陆约:“都是送你的,不用还给我。”
骆京书:“还的话,内裤也没办法还吧。”
“别人穿过的,学长还会要吗?”骆京书本来就是个爱玩笑的性子,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对他着迷了。
美人最好还是得无趣一点,有趣的美人容易使人自作多情。
头顶吸顶灯微弱的光线不仅没有照亮过道里的事物,反而使陆约眼神晦暗。
“只要男朋友的。”他低沉的嗓音撞在两侧的墙壁,抨进骆京书的耳中。
随着身后灯盏一盏盏自动熄灭,陆约打开了浴室的灯光。
浴室
同样没有门。
骆京书起先以为是自己没搞懂这家里的机关,他手指在墙壁上四处摸索,也没能摸出一扇门来,连扇磨砂的门甚至透明的门都没有。
陆约似乎也为此懊恼住了。
但表情不明显。
“家里只有洗手间做了隐蔽处理,公共浴室和主卧浴室都没有,你要是介意,去主卧的浴室也可以。”
那还是算了,主卧算是私人领地中的私人领地了,踏进去的话,不仅意味着入侵,也意味着在他人的地盘被他人为所欲为的风险。
“厨房能看见吗?”
“我不会看你。”
骆京书粲然一笑,“其实都是男生,看了就看了。”
骆京书走进浴室后,陆约转身回到厨房。
厨房与浴室斜对着,浴室被墙壁挡了三分之二,陆约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取了块牛眼肉出来,考虑到骆京书不喜欢西餐,他直接眼肉切粒,和着彩椒爆炒出锅。
两个人吃也不需要太多,骆京书饭量又小,他再炒了一份菜心和虾仁就收工了。
骆京书洗完出来时,陆约把厨房都已经收拾干净了,他正在用纸巾擦着手,“吃饭吧。”
“这么快?”
“”陆约没有戳破对方。
骆京书在陆约对面坐下,他身上也出现了跟陆约一样的沐浴露的浅淡香气。
陆约的衣服他穿上身后确实显大不少,他不像穿着睡衣,他像是被陆约的睡衣包裹着。
“衣袖”
衣袖也宽大了一圈,在骆京书夹菜的时候垂下来,陆约及时伸手给他挡住。
骆京书保持着手臂悬空的姿势,看着陆约放下碗,偏头帮他把衣袖给挽起来了。
对方做什么无疑都一丝不苟,连衣袖都挽得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而且。
和陆约认识的这段时间以来,骆京书几乎没在陆约身上发现圈内贵人们普遍存在的恶习。
哪怕不看圈内,只看富家少爷这个身份,也鲜少有人能像陆约这样不沾香烟,待人不说多温和,但绝对足够尊重。
偶尔,甚至是体贴,就像现在。
骆京书嚼着鲜嫩多汁的牛肉粒,在想,如果陆约面对的是自己真正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子?
“学长是出国之后学会的做饭吗?”骆京书好奇道。
“不是,我还在国内的时候就会做饭。”
“家里难道没有保姆或者厨师?”
“有,只是我比较喜欢创造而已,将完全不相关的食材放到同一个盘子里,使它色香味俱全,很有意思。”
骆京书头一次听见这个说法。
陆约抬眼,眼神淡淡地看向他,“你不会做饭?”
“不会。”骆京书茫然地摇摇头,忽觉挺不好意思,富少爷会做饭,他一个穷打工的居然不回。
陆约点点头,“理解,你对食物太挑剔了,这样的人不适合做饭。”
又吃了一会儿,陆约忽然道:“你可以不用叫我学长,太生分了。”
“那叫什么?”
“随你。”
“陆约。”
“嗯?”
骆京书头皮一麻,有些慌忙地用筷子去夹菜,几次都没夹起来,陆约看见,给他碗里夹了一根菜心。
“还是不叫大名了,感觉好奇怪,好冒犯。”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陆约是老板。
骆京书又想了想,他压低声音,“陆哥?陆哥方曦不也是叫你陆哥?”
“陆哥陆哥陆哥”
陆约咽下一口饭后,喉结空滚一遍,他制止了骆京书继续喃喃,“你开心就好,吃饭吧。”
饭后,骆京书主动洗碗,他不会做饭,但洗碗他在家也常洗,这个他擅长。
他洗完碗,擦着手绕过岛台,一绕过去,就与正在浴室的陆约撞上目光。他没想到陆约居然没有在主卧洗漱。
陆约的身材出乎意料的好,他平时穿着衣服时压根看不出,平时看着挺拔颀长,肩背宽阔可不宽厚,但此时看,确实该有的肌肉一处都不缺,形状流畅漂亮且不过分夸张,而身高直接配合着输出极为强势的压迫力。
陆约已经洗完了,他正在擦着胸前的水珠,看见骆京书出现,他扯过架子上的浴袍,穿到身上,一边往外走,一边系着腰带。
“抱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约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你说的,都是男生,看了就看了。”
骆京书点了点头,大概是从没见过身材这么好的同龄男性,他脸有些发热。
“陆哥身材挺好的。”
“好吗?”
骆京书再次点头。
陆约偏了下头,尽显散漫,语气不算熟络,但也绝不冷淡,相反,还有零星的调戏玩笑之意,“那就当是你的月度奖励?”
第35章 第35章
骆京书笑着婉言拒绝, “用陆哥的腹肌当奖金也太多了。”
陆约不得不承认骆京书嘴甜会说话。
“碗已经洗了,我今晚在哪儿睡?”骆京书没再将目光和话题放在陆约的身材上,陆约找他只是为了工作, 并且为人正直,他知道, 但骆京书真不保证自己面对着几乎挑不出缺点来的陆约能从始至终不起歪心思——陆约又不是秃顶大肚子老头。
陆约转身, 带着骆京书走到一个宽敞, 布置简单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钉在墙壁上的几片银色铝板,放了几本书, 剩下便只剩一张床了,方方正正的床垫,尺寸很大,一扇小面积的落地窗,窗帘半遮,底下白日车水马龙的景象已经一片静谧, 只剩零散如星的街灯。
同样没有门。
但隐蔽性不差,因为这个客房算是位于整套房子最边缘的地方, 远离了主卧和主要的活动区。
“明天早上有课吗?”陆约问道。
骆京书点头。
“那我们一起去学校, 我早上也有课。”陆约站在本应该是门的地方,他手指触碰上灯的开关,“睡吧。”
骆京书掀开床上的薄被,他爬上了床,一回身, 才发现陆约还没走。
抬眼撞上对方晦暗的目光,他口里莫名发涩。
下一秒, 开关被按下去,头顶的灯灭了, 只剩外面埋在墙里的一条薄薄的灯带作为照明用。
陆约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道。
房子的另一头,陆约回房间时,顺手打开了靠支架立在角落的电视,他几乎没花什么时间,流畅地打开了一部几年前的高中校园剧,直接跳到了当集的片尾曲。
片尾曲温柔婉约,像风铃敲击着木窗,树叶在枝头碰撞,几道潺潺泉水在尽头交汇。
青年没躺也没坐,他站在屏幕前。
屏幕滚动鸣谢着所有荧幕前荧幕后的工作人员。
从主演到配角,从特邀出演到友情出演,从制作组到灯光组摄影组
陆约在床尾无声坐下,他面无表情将进度条拉了回去,在出演列表滚动后的第3秒按下暂停。
片尾使用的字体小得很难看清,糊成了一团白色。
骆京书的名字下面就是陆约。
一般,观众连片尾都会直接跳过,更别提仔细看完出演人员的名单。
而如今围观他们恋情的粉丝和路人也还没考古到这里。
骆京书也不记得了,忘得一干二净。
四周万籁俱静,屏幕背后的落地窗外一片漆黑,陆约面无表情地将进度条反复往回拉。
他期待着骆京书发现并且想起来的那一天。
他会惩罚他。
骆京书也还没睡,他回复着何风雪的消息。
[何风雪:真不回来啊?]-
你还没睡?
[何风雪:刚跟于祈打完游戏,马上开始酝酿。]-
明天我直接到教室上课,帮我占个座。
[何风雪:啧,你们别最后搞什么假戏真做了。]-
应该……不会吧。
[何风雪:怎么又是应该了?]-
他人挺好的。
[何风雪:好人卡?]-
不是好人卡的挺好。
[何风雪:ok,那我明白了。]
[何风雪:你们今晚做吗?]-
拉黑了。
骆京书给手机定好闹钟以后,将手机放到了床垫最边上。这房间连个床头柜都没有,虽然宽敞,可也空旷得可怕,好似呼吸都在这时候产生了回音。
他将自己与陆约相遇直到今天,中间所有的经过都笼统但一件不落的完整地回忆了一遍。
他才发觉,一切都顺理成章得不正常,陆约也几乎无可挑剔,如果不是确定他的成长之路与陆约没有过任何的重合,他几乎都要怀疑,对方是抱有目的直接冲着他来的。
心血来潮。
骆京书打开了手机,看了眼陆约的微博个人主页。
陆约最新一条微博居然是他们一起去海城时骆京书随手拍的落日,配文只有简洁的三个字:很好看
热转的第一条留下评论:哥,你就一年没出新作品,摄影水平下降这么厉害吗?
骆京书磨了磨后槽牙。
骆京书看了眼评论区,发现全是最近冲进去讨论陆约与他的恋情的。
[我过去看了他的微博,也就长得好看点儿啊。]
[怎么跟那么个糊逼在一起?]
虽然都是热评,但点进全部回复,几乎全是骂声。
[那叫也就?你给我再找一个出来。]
[美貌是稀有资源望周知。]
[能不能不要给人分三六九等?电视上美女看多了就以为满大街都是美的么?我们学校年年都一大把985但还没出过柏原崇呢。]
[漂亮草包,有什么用?]
[拜托,美貌不是恒久的]
[所以人家当年艺考六第一你们是一点都不看啊,不过——这好像也侧面印证了你们更在乎看重美貌而不是实力,脸真的不疼么?]
[能别吵了吗?吵分了我磕什么?——来自于苦丑逼cp已久的可怜网友。]
骆京书把手机再次关闭,攥在手里。
网络上出现的最多的字眼,便是“不配”,并且是外貌上的不匹配,而是社会地位和资产的不匹配。
骆京书闭上眼睛,半张脸被薄被掩住。
先不说他跟陆约不是真情侣,就算是,他也是顶配-
清晨,早上六点多,骆京书坐在餐桌前吃了陆约做的早饭,他都没真醒。
“你不困?”骆京书惊讶道。
“我去接你之前已经睡了五个小时。”陆约穿着常服,他把盘子里的草莓倒进了榨汁机,另一边放着一只细长的手提玻璃杯。
骆京书吃着抄手,“你昨晚说你很困。”
“当时挺困的。”
抄手是牛肉番茄馅,馅料饱满,汁水充足。
陆约的家是神奇的家,吃的喝的全是骆京书喜欢的。
“你自己包的?”
“超市。”
好吧。
陆约将草莓汁榨好装瓶,放到了骆京书手边,"你带去学校喝。"
骆京书朝草莓汁看过去时,陆约已经在对面坐下来开始享用他那份早餐了,分量比骆京书的那份大许多。
骆京书看着草莓汁,想问什么,又欲言又止。
算了,道具罢了,没什么好问的。
快要上课的时间,陆约却没将车直接开到上课的表导楼楼下,陆约说那太刻意,他将车开到停车场,下了车后与骆京书一起步行去了教室。
骆京书到教室的时候,何风雪已经在教室了,他拉开椅子让骆京书坐。
“吃早饭了吗?”何风雪从桌子里掏出一袋面包,他一边吃一边问。
“在陆约家里吃过了。”
“家里吃的?那你们得起多早啊!”
“我睡醒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了。”
“陆约这么贤惠?看不出来啊,我以为他会是那种阿姨做饭多放了一粒葱就会用眼神把人杀死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额,好吧,是我看走眼了。”何风雪又把面包塞了回去。
“昨天拍摄怎么样?”
“基本都是一条就过le 。”
“钟饮没找你麻烦吧?”
“算不上找麻烦,不过如果不是他给陆约打电话,我昨晚说不定就回宿舍了。”
“我后来特意去微博小红书豆瓣小组做了深入了解,尤其是在咱们学校的论坛,那里边的消息基本都铁真,”何风雪低声道,“钟饮这人脑子不好但心思挺多,离他远点,因为他有时候作恶,他都不觉得自己在作恶,以前还直接把一个小配角摁水里,差点把人给摁死了。”
“知道。”
“下午要是没事的话,我们组把汇演的剧本顺一下吧。”
“好。”
中戏每学期的课程并不少,骆京书就读表演系,除了演员必备的声台形表等课程外,还有各大学统一的马基行政等课程,每学期开的课程也都会有所不一样,会逐级深入。
下午,骆京书就迎来他大一下学期的形体课期末考试,考完后,这学期这门课就算结业了。
他们的老师唐丽菓本来是专业的舞蹈演员,十年前成为国戏表演系形体课的教师,舞蹈演员便成为了她的副业。
此时,她穿着一袭白色长裙,坐在排练室的最前方,在班级花名册上勾勾写写。
练功服将人体包裹得严丝合缝,没有一丝松垮的布料,从手臂到胸腹肩背再到臀腿,每个人的比例,肌肉含量和线条,在这种时候都暴露无遗。
“我发誓,压腿是我最讨厌做的一件事情。”贺冬把腿劈开,腰弯下去,头也跟着压下去,但很快,他的脑袋又慢慢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换完衣服的骆京书从后门进来了。
男生四肢纤细修长,肩颈线条更是傲然如天鹅颈,经常锻炼的挺拔的肩背使得他头肩比例和头身比例一般优越,他并不瘦弱,每一处都有形状漂亮流畅的肌肉包裹着他,哪怕是与模特相比,骆京书也不显逊色。
骆京书进了教室后,把水杯放到桌子上,他压腿压得轻松且动作漂亮,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这场考试对他而言,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文新谷推了把贺冬,“别看了,人家都有主了。”
“看看怎么了?陆约还能飞过来把我眼睛抠了不成?”
热过身后,唐丽菓按照学号,一个个叫了过去她面前考。
今天考试的内容提前一周便发到了群里,只提供了一段古典音乐。
学生需要自己将本学期或者结合上学期所学到的内容与音乐联系起来。
贺冬又是第一个,他扯了扯上衣,走到中间。
“老师好,我是贺冬,我的学号是20”
唐丽菓憋不住笑,“行了,你直接开始吧,讲这些虚的。”
“那果果你放一下音乐吧。”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贺冬将自己的手臂打出去,他打得太用力,有些像军体拳。
当他朝后旋转时,正好撞上托着腮观看得一脸认真的骆京书,贺冬的脸涨得通红。
再一跳跃,他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后门,倚门而立的陆约,贺冬的脸又在这时候转为煞白。
骆京书前面几个同学考完后,唐丽菓低头看了眼名单,翘起二郎腿,柔和一笑,“书书?”
骆京书放下托着腮帮子的手,撑着身后地板站了起来,他光只是站起来,都引起班上同学一片故意为之的夸张的“哇哦——”
本来只是作为观众,只是看着的陆约,在骆京书走到教室中间位置的时候,打开了手机的相机,对准了他。
第36章 第36章
唐丽菓按下了音乐的播放键。
脚下是浅杏色的木地板, 整面大镜子对着人,骆京书赤着脚,他身体轻盈, 不管是做什么动作,翻滚、跳跃、旋转落地几乎都轻轻的, 比教科书上的图画更要流畅好看。
演员不仅要讲究好看, 还有身体和面部的情感表达, 情绪也是考试中的一个考点。
陆约只拍了十秒钟不到就将手机关了。
他倚在门框上,眸光淡淡地看着教室里的男生。
音乐时长只有一分半, 短暂得只来得及几次呼吸。
靠近后门坐着的两个女生终于发现了陆约,一仰头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但对方此刻神情专注,无暇顾及其他人对他的打量与审视。
陆约手指轻轻敲击着手机壳背面。
哒。
哒。
节奏和心跳,和音乐的鼓点,和骆京书踩在地板上的步伐相合。
骆京书轻松完成收尾动作, 鞠躬谢幕时,一抬头, 从镜子里看见了在身后后门处的陆约。
他怔了一下。
唐丽菓叫了下一个学生的名字。
考试结束的时间不等于下课时间, 但唐丽菓直接放人了,骆京书拎起地上的水杯,穿上鞋,等大家都走了,让何风雪也先走了, 他最后一个出教室。
“陆哥。”他有时候的嗓音听起来……跟他身体一样柔软。
陆约看着对方毛绒绒的发顶,他手指摩挲着手机壳的边缘, 声音低沉,“我需要你陪我去吃一顿饭。”
对方把工作说得很委婉动听。
骆京书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练功服, “那我先去换个衣服。”
“好。”
骆京书转身往他们这一层楼的更衣室走,他走了两步,转身,“陆哥等我,我马上回来。”
陆约眼神深深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骆京书的身影消失在一扇门后,陆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迈步走进了他们的教室。
在外面做观众和在里面的感觉不太一样。
导演系的学生也要学这些,不仅声台形表,还有摄影,美术,编剧这个教室,导演系的也来上过课。
陆约在骆京书踩过的那几个位置一一走了一遍。
“陆哥?”
骆京书扶着门,气喘吁吁的,“走吧。”
还不是下课时间,路上没什么人,两人一路走到停车场,上车后,骆京书才问吃什么饭。
陆约说是陪他祖母吃饭。
见、见家人?
陆约祖母的身份在网上也是透明的,毕竟她儿子陆苇是公众人物,如今陆约也是,陆家家中有几口人分别从事什么行业,也早就被扒了个干净。
在路上。
骆京书用手机一查就查到了,陆约的祖母是一位古琴艺术家,国内殿堂级别的演奏家,退休以前曾是国音民乐系教授,退休后,卸下所有职务,在家专注创作,代表作品在业内业外都享有盛名,只偶尔在各音乐大学开展一些讲座,但一票难求。
浏览完陆约祖母的百度百科后,骆京书的感受只有佩服二字。
也难怪陆约第一部电影作品现世就揽获国内外不少电影奖项,他的成长过程与环境,一直在给他施浇着养分。
表面上看着是同样还没抽芽的树苗,却能长得比同一批的都要快,甚至超过前辈们,就是因为他的根系早已经在幼年以及少年时期被浇灌养护得粗壮无比。
“有什么我到时候需要注意的吗?”骆京书私以为,像陆约祖母这一类艺术家,或多或少会有一些独属于她的小性格小偏好。
陆约想了想,淡淡地瞥了骆京书一眼,“她可能会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
“你还这么年轻。”骆京书不解。
陆约:“因为她觉得没有人会喜欢我,所以有一个算一个,早结婚,早安心。”
骆京书敲着膝盖说道:“结了婚也可以离婚啊。”
“我没想过结婚后又离婚。”
“那要是对方想呢?”圈内结了离离了结结了又离的戏码屡见不鲜,只是圈外人难以知晓,知情的人只当家常便饭,不稀奇。
“他想,我就得离?”陆约说到这里,又瞥了骆京书一眼,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仅仅只是一句不解的反问。
骆京书却莫名的心虚,把视线放到了车窗外面,看着窗外已经变得陌生的街道和景物。
“快到了?”
“还有一会儿。”-
陆约祖母独自带着两个保姆居住在远离市中心的别墅区,这一片别墅区出了名的绿化率高环境好,香樟白杨白桦栾树各样绿树促成林,昂贵的造型树修造出一片接着一片的景观园林,车窗不时被柔软的树枝扫到,密林后的湖面,几只黑羽天鹅在探颈啄食着食物。
车开进别墅侧面的车库。
刚下车,墙壁上的可视门铃响了一声,一位阿姨的笑脸出现在屏幕里。
“少爷回来了!”
转到车库的院子里,挡在中间的栅栏门自动朝两旁分开,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就一个漂移从远处跑了来。
骆京书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东西,腰忽然被旁边的陆约一把箍住,他整个人双脚都离了地,栽进了陆约的怀抱里。
很快,骆京书听见了气喘吁吁的吐息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他从陆约的怀里将脸挣扎着看向身旁。
是一只兴奋得恨不得跳上天的阿拉斯加。
它趁乱舔了骆京书的手背好几口。
“朱丽叶!”阿姨拿着一圈绳子小跑过来,利索地给狗上了绳子,拉到一边。
阿姨:“估计是好久没看见你了,太激动了……欸?这位是?”话说着说着,阿姨的目光就被骆京书吸引了。
“阿姨好,我叫骆京书,是陆约的男朋友。”
一听见是男朋友,阿姨的眼睛都笑没了。
哎哟。
长得比花园里那些开得跟彩虹一样的月季还要好看。
陆约在骆京书看向他之前,放开了骆京书,他神态自然,“朱丽叶是我祖母养的狗,性子很跳脱活泼。”
“没关系,我不怕狗。”骆京书看着那只刚出来就狂吐舌头的阿拉斯加。
它比他见过的所有阿拉斯加的体型都要强壮魁梧,黑白的毛色在太阳底下闪烁着金银的光点,毛量旺盛,额骨宽阔,四肢粗壮,不过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眼神很清澈。
骆京书伸出手,小心地摸了它一下。
朱丽叶立刻伸着懒腰,前爪在地上刨了刨,朝面前的男生“汪”了一声。回音漾来。
“走了。”陆约攥住骆京书的手肘,过了栅栏后,他揽上骆京书的肩背,几乎将男生整个人都拢进了自己怀里往前走着。
后面的阿姨牵着不停往前蹦的朱丽叶,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门开了后,坐在沙发上看着琴谱的老人放下书,回过头,“在屋里都能听见朱丽叶在吵,吵吵吵,真是”
老太太身旁是挑高的音乐厅,幕布地毯以及摆放整齐的众乐器,或恢弘或小巧精致,房子内部仅仅只是扫一眼,就能觉出主人家一定从事着与音乐相关的行业。
吴默梅眼神跟阿姨刚刚一样,转到了骆京书身上,不过这次是骆京书主动打招呼,“祖母好,我是骆京书。”他没说自己的身份,陆约应该提前告知过。
老太太说了句“稍等”,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换了另一副眼镜,她仔细瞧了瞧男生,“骆京书?”
“我还以为陆约骗我玩的!”吴默梅确认过后,站了起来,老太太一身白玉色的盘扣旗袍,年华虽不在,但依旧是美人气质。陆约眉眼有几分像她。
骆京书笑了笑。
他笑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吴默梅歪打正着说对了,陆约还真是骗她的。
吴默梅把骆京书从陆约手中夺走,拉到了沙发中间坐下,她摆出了要刨根问底的架势。
骆京书的目光下意识去寻找陆约的身影,对方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放心。”陆约用口型轻声道。
“喜欢吃什么呀?阿姨正好在做饭。”
骆京书想着,反正关系是假的,随便说吧,哄老人家开心了就万事大吉。
“祖母,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
他刚说完,一旁的陆约发出了一声轻笑。
“”
吴默梅:“不挑食好啊,我最喜欢不挑食的孩子,不挑食才长得这么好呢。”
吴默梅虽然是位老艺术家,但跟骆京书以为的完全不一样,她没有一点架子,哪怕热情洋溢,所有的对话也都是点到为止,不像许多家长问学业问家庭问家业。吴默梅只问了年龄。
不过骆京书能看得出来老太太很好奇,但估计是问太多没礼貌,吓着自己,愣是只聊了些家常。
“我跟陆约是一个学校的,不过我是表演系。”骆京书主动说了自己的专业。
吴默梅捂住嘴,很惊喜的表情,“同行!”
“算是吧。”
“陆约摄影很棒的,从小就很棒,我们出去玩儿都是他拍照拍视频,他爸的水平都不如他,以后多让他给你拍。”吴默梅偏着头,隔着骆京书去看陆约,“听见没有?”
陆约正翻着老太太那本被搁到一边的琴谱,他没点头,“他不一定愿意让我拍。”
“我没有。”骆京书嘟囔了一句,像是嗔怪,像是撒娇。
男生反应太快了,又自然,陆约反而慢了一步,后者跟上来,伸出手,微凉的手指捏了捏骆京书后颈的软肉,无声宣示主权的动作,更多意味着纵容。
骆京书被突然这一碰,浑身过电般颤了一下。
吴默梅倒觉得小情侣的互动甜得很,她笑眯了眼睛,“陆约喜欢拍电影,有机会你们还可以共同创作电影呢。”
老太太双手捧住脸颊,“多么美好和有意义的一件事情啊。”
骆京书歪头笑了笑,“能跟陆导合作,是我的荣幸。”这也是他的心里话,但这只是玩笑,他哪够得上陆约的片子。
“什么荣幸啊真的是,”吴默梅恨铁不成钢似的,“那是他应该做的!”
吴默梅的心似乎天然就往骆京书身上偏,被偏心的主角动手扶都扶不正。
陆约:“嗯,我应该做的,新电影为他量身制作,满意了吗?”
“什么态度啊你?”吴默梅指着陆约。
骆京书瞥了陆约一眼,陆约放下手里的琴谱,他倾身,冷淡锋利的眉眼迫近骆京书,“我态度不好?”
平时不苟言笑的陆约,仅仅待在同一空间就已经很有压迫力了。故意施压,忍不住垂头称臣的冲动更甚。
但骆京书只是略扬嘴角,“有点,以后注意。”
男生的表情,像一只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动物。
陆约注视了他几秒钟。
骆京书在陆约开口之前起了身,“我想去洗手间。”
陆约指了一个方向。
在骆京书离开后,吴默梅倾身从茶几上端起瓷杯,她抿了一口被子里的清茶,语气缓缓但肯定,“那孩子,现在还不喜欢你吧。”
第37章 第37章
陆约:“嗯。”
“你很清楚嘛。”吴默梅将杯碟轻轻放回到了茶几上, "既然心知肚明,为什么不直接向他说明自己的心意呢?你就算把他带到我眼前,他也只会认为是在工作的啊。"
“他看你的眼神, 真是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哦。”老太太意味深长,事不关己, 隔岸观火, 如在看台上的一场戏。
陆约陷进沙发里, 不清高也不颓唐,“因为生气。”
“生气什么?”
陆约没说话。
吴默梅笑着问, “那他知道你在生气吗?”
“不知道。”
“那你是在气什么?”
吴默梅太了解陆约的性格,他不想说的话,谁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半个字,现下能跟她这个老太婆说这么多已经算特殊对待,后面明显是不打算继续说了。
她笑着翻了两页琴谱,抬头时, 骆京书正好回来了,男生身后跟着狂摇尾巴的朱丽叶。
走到陆约面前时, 朱丽叶给了陆约一个眼神, 继续仰头眼巴巴地瞧着骆京书。
陆约伸长手臂揪了一下朱丽叶的耳朵,“它很喜欢你。”
骆京书索性蹲了下来,那只巨大的毛绒绒的狗头立即就凑到了他的跟前。
他抓住朱丽叶两只耳朵,揉了揉,"感觉到它很喜欢我了。"
大狗被养得太好了, 浑身的毛都柔软蓬松,虽然有一股淡淡的狗味, 但很健康。
男生既然能在艺考中拿到了六所学校的第一,他的外形自当无可挑剔。
偏又正好不是木头美人, 眼皮一撩一闭,唇一抿一勾,风情万种,活色生香,世间千万种情感都被他囊括了。
陆约注视了他一会儿,看向不远处在擦拭着琴键的阿姨,吴默梅也跟着看了过去,问道:“小羽,该开饭了吧?”老太太笑眯眯地问道。
“马上呢,再有十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晚餐厅与待客厅隔了两面墙,中间隔了一间屋子,到顶的书架摆满了各种书籍,但看封皮像是专门用来收藏的。
穿过长廊,阿姨已经将餐具都依次放好了,她拉开桌子最前的椅子,“吴老师先坐,今天炖了老鸭汤,您最喜欢的。”
骆京书本来应该坐到陆约对面,但想了想,还是绕了半圈,坐到了陆约下面那个位置。
“我想挨着你坐。”他低声道,但音量刚刚好让吴默梅听见。
吴默梅眼里的慈爱都快溢了出来,她摆摆手,“没事没事,你随便坐,我们家不讲那些规矩。”
阿姨端着一杯颜色鲜亮的草莓汁出来了,她轻轻放到骆京书手边,“加了牛奶,加了冰块,尝尝?”她满眼希冀。
骆京书早上也喝了陆约榨的草莓汁。
他低头抿了一口,发现比早上的要好喝,早上的没加牛奶,也没有冰块。
“谢谢。”
在阿姨回厨房后,骆京书才忍不住问陆约,“你们家很喜欢草莓?”
他最喜欢的水果是草莓,只不过草莓不是一年四季都会供应的水果,反季草莓只能去一些特定的超市才能买到,而且价格使人望而却步。
“嗯,阿姨喜欢买草莓。”陆约没说自己家很喜欢,他喝加了冰块的凉白开。
骆京书若有所思地点了几下头,注意力被端上桌的精致的菜肴吸引走了。
分量很少,似乎更着重食物的色,像出自美术大师手下的艺术品。
骆京书夹了一节乳白的像藕带一样的东西,喂进嘴里清甜香脆,嚼了一会儿才品出笋的味道。
陆约接过阿姨手中的勺子,给骆京书盛了碗汤。
“祖母的规矩全在食物上讲,你跟她应该会有些共同语言。”
岂止是有些!明明是很有!
桌子上的菜几乎没有一样让骆京书感到难以入口,每一道菜都做到了色香味俱全,完全满足了观赏性的同时又兼顾了食物的口味。
吴默梅摘下了手指上的戒指,放到了旁边垫着棉布的托盘,她吃得优雅,咽下后,才说话。
“明天没课的话,今天在家住下怎么样?晚上听我弹琴?”
陆约用公筷给骆京书碗里夹了菜,不咸不淡,“我的课差不多都结了,你呢?”
骆京书意识到陆约是在问自己。
“我晚上要做小组作业。”男生表情为难。
陆约点了下头,“好,那吃完饭我们回去。”
看着陆约的云淡风轻,吴默梅只淡笑摇头。
吃完了饭,阿姨飞快将餐桌收拾干净,从厨房里端着一个蛋糕慢慢走了出来,同时还打着节拍唱着生日快乐歌。
骆京书一愣,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今天不是来陪陆约祖母简单地吃顿饭,而是眼前这位老人的70岁生日。
骆京书跟着唱完了后面的生日快乐歌,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有买礼物。”
吴默梅连连摆手,“不不不,不需要对不起,陆约也不买礼物的,我刚刚说了呀,我不讲那些规矩,陆约也说了,我只在食物上面讲究。”
“小羽,切蛋糕吧。”
骆京书已经饱了,但还是硬塞了一小块蛋糕进肚子里。
吴默梅则是只吃了几口,她招了招手,从阿姨手中拿走一支绿丝绒的长条形首饰盒,递给骆京书,“见面礼。”
她看出骆京书要拒绝,将礼物往前更近的送,“一定要一直在一起哦,希望明年你也可以来陪我过生日。”
骆京书能看出吴默梅是真的很高兴,虽然这栋富丽堂皇的房子里格外冷清,过来给她过生日的也只有陆约一人。
时间还有一会儿。
骆京书拿着球和朱丽叶在院子里玩,朱丽叶兴奋得上蹿下跳,它会积极地捡球,然后含回来,丢给眼前虽然没见过但它很爱的男生,让对方继续丢,它好继续捡。
骆京书喜欢狗,骆怡以前养过,不过后来被他爸打包行李的时候一块给打包带走了。
陆约坐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和狗玩得满头大汗的男生。
吴默梅擦着琴弦,“你出去和他一起玩儿嘛。”
“我现在的角色是他的老板,玩球,不合适。”陆约语气淡然。
吴默梅瞥了他一眼,“在这里偷看就合适了?”
“”
陆约无奈地侧头,正好看见朱丽叶跳起来直接将骆京书扑进了全是月季的花圃里。
"哎呀"
吴默梅的话都还没喊出口,坐在椅子上的陆约就已经拉开门出去了。
朱丽叶的重量压得骆京书眼前一黑,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还在骆京书的脸上滴了好几滴黏糊糊的口水。
更别提从四面八方拢过来的月季枝条,它们都很软,而且都带着刺,无孔不入。
“Juliet!”
略显严厉低沉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大狗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两秒钟,接着飞快从花圃里逃了,蹲到一旁,摇着尾巴,一脸讨好。
骆京书手在空中挥了好几下,都没找到着力点,反而被月季坚硬的刺给扎得将手往回缩。
他眼前出现一道影子,挡住了炫目的落日,陆约弯下腰,几乎是揽着他的背将他抱出花圃的,月季的刺在他衣服上勾出呲啦呲啦声。
“Juliet很会蹬鼻子上脸,别太惯着它。”陆约很快放开骆京书,语气难得温柔了一回。
陆约说完后,下意识抬手想要去摘挂在骆京书头发上的枯黄叶片。
两人目光猝不及防撞到一起。
陆约的眼神直勾勾的,比花圃里那些刺扔来还让人头皮发麻,骆京书将头偏开,觉得好像还有月季枝条挂在陆约身上,呲呲啦啦响个不停。
男生耳朵不自觉变得绯红,比挂在屋檐上的红日更要红,像缓慢漾开的云霞。
骆京书清了清嗓子,以调整状态。
还是不够专业。
“我们可以回学校了。”摘干净骆京书头发上的叶片,陆约熟稔地拍拍对方肩膀。
两人上了车后,吴默梅往后退了两步,不舍地看着车里的人。
陆约寡言少语,反而是骆京书,他放下车窗,趴在窗户上挥了挥手,“祖母,放假我跟陆约再来看您。”
吴默梅一下就笑开了。
“下次一定住一晚啊,我亲手给你好吃的。”
骆京书用力点头-
车窗放上去后,车内逐渐被舒适的冷气充满,骆京书把手里的盒子拿着,“陆哥,等回学校了你把这个拿走吧。”
陆约没看也知道是什么。
“她送给你的,你拿着,算是工作中的福利。”
骆京书将盒子揭开,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盒子里是一枚个头不小的高冰种平安扣。
“太贵重了陆哥”他不太懂翡翠,但也知道这快接近玻璃质感的翡翠价值一定不一般,最少也值小二三十万了,这能拿来当见面礼吗?
回想到陆约的财大气粗,骆京书不禁想,陆家人是不是真把钱当身外之物了,还是把钱不当钱?
“吴老师从年轻时起就开始收藏翡翠,别小瞧她,这样的东西她有一大箱子。”陆约像是在说石头一样的语气。
骆京书还是想还回去。
他已经开始心虚了。
这贵重得超过了他工作能带给陆约的价值。
骆京书甚至害怕,害怕陆家是不是图他什么,可他浑身上下搜□□净了加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值钱玩意儿,哪怕是挑肾源陆家估计也有全国顶级的医疗团队提供服务,哪用得上他。
“你实在不想收的话,下车的时候放到后座就可以。不过吴老师有检查的习惯,下次再见的话,你最好把它戴上。”陆约开着车,语气跟之前比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好。”骆京书没有一点留恋地盖上了盒子,回身放到了后座。
察觉到副驾驶男生的一系列动作,陆约本来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攥紧。
第38章 第38章
骆京书下了车后, 陆约开车返回祖母家。
何风雪和两个室友以及贺冬文新谷还有甘孝柑也陆续到了表导楼的小教室。
“约会回来啦~怎么不过个夜再回来啊~”于祈双手托腮,笑眯眯的,亦假亦真, “就这么几个小时,他舍得放人?”
“怎么不舍得?”骆京书从书包里拿出纸笔, 他坐下来, 表情坦荡自然, “你们又不是外人。”
“哎哟——”
起哄的要数贺冬分贝最高,他一张脸都变得通红, 看着骆京书的眼睛满教室乱瞟,没有落脚处。
文新谷手里的笔转了一圈,“行了,把剧情场次这些顺一下吧,贺冬,剧本带了吗?”
“带了带了, 我给每个人都打印了一份,骆京书, 这是你的”
围着桌子的几个人, 除了骆京书,其他人齐刷刷翻起了白眼。
他们讨论的是期末汇演的剧本《原野》虽然他们是表演系的学生,但其实除了表演,与编剧相关的也得学,各种各样的作业与汇演, 都会一定程度上考校到学生的编剧能力。
“花金子就定骆京书了。”何风雪在剧本上不停画着圈,“我演白傻子, 没什么戏份的我可以客串,不过得隔几场戏, 不然换妆造的时间不够。”
贺冬抬起手,“仇虎但是我想加点戏份”他眼睛莫名变亮。
“闭嘴!”所有人异口同声。
《原野》是一部深度剖析了充满缺陷的人性的优秀的剧本,人物性格鲜明,特征也鲜明,看起来像是一部家庭伦理剧,但实则却是描述了几种不同的人在命运之中的挣扎。
花金子是剧里的女主角,她与仇虎先产生感情,但仇家为焦所戕害,花金子也成为了仇虎好友焦大星的媳妇儿,待仇虎出狱,花金子焦大星两口子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仇虎决定复仇,他杀了焦大星,带着花金子出逃,逃到原野上,仇虎被自己的良心所折磨着,自尽在荒茫的原野之上,而花金子则在原野之上,朝远方跑着。
贺冬简直太喜欢仇虎这个角色了,虽然鲁莽了点儿,但却是活脱脱的美强惨嘛。
更何况,跟花金子还是旧情人。
花金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花金子的扮演者是骆京书。
甘孝柑圈住了自己的角色,“那我就演花金子的婆婆。”
“他们的儿子”
“让我弟来吧,那傻逼喜欢现眼。”
“剧情还得再设计设计,设计得更有意思一点儿,把冲突强化,人设也强化。”
“花金子都快跟仇虎睡了,还不够有意思?”
“脑子只有这点东西了?”
“文星谷焦大星,有问题吗?”何风雪抬眼,问道。
“我没问题。”
贺冬:“那他岂不是本色出演,他本来就看不惯我。”
“剧本里是你看不惯他。”章洲说。
角色定下来简单,前提是跟骆京书同个小组,大家潜意识里会把最不好演的角色推给他,骆京书人美心善,只会客气地推拒,接着便将任务接下来了,而且通常还会完成得比他们都好。
不过既然是学了表演,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盯着主角,少有人会冲着配角去,那些不讨喜的丑角就更莫谈。为着角色争抢把汇演搞砸的也不在少数。
他们组也吵,为着剧情吵。
原著不能拿来就用,他们得让它变得更利于呈现到舞台上,能更直观让观众感受到戏剧化的冲突,人物在剧情下的成长和转变。
甘孝柑要给花金子加试探焦大星和仇虎的戏。
贺冬说要再给两口子添个女儿。
何风雪转着笔,看向骆京书,“书,你的意见呢?”
骆京书翻着桌子上薄薄的几页纸,“就按照之前的来吧,之前的不都请教过老师了?”
“不过,仇虎的鲁莽和焦大星的软弱可以弱化一点,一点就可以。”
甘孝柑拿着笔,“我来看看。”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几人才从表导楼离开,贺冬伸着懒腰,“那可说好了,这就定了,不能再改了!”
何风雪挥挥手,搭上了骆京书的肩膀,“谁改谁去吃3食堂的凉拌苦瓜。”
走下台阶了,湖面的风吹过,杨柳摆动起来。
“你脖子上怎么有伤?”何风雪低声问。
骆京书下意识用手掌去贴脖子。
“衣领遮着了。”何风雪指了指,说道,“怎么弄的?”
骆京书把手指放进何风雪指的位置,忽然摸到了一条血痂,轻微刺痛。
“工伤。”他道。
“工伤?”何风雪立刻就要看,“假扮男朋友能有什么工伤”他眼睛蓦地瞪大,“该不会是”
“还没到为工作献身的时候。”骆京书语气轻飘飘的。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何风雪倒是好奇了。
“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就是时候了。”骆京书扬手,挥开了即将要落在自己肩上的一片黄叶。
何风雪撞了下骆京书的肩膀,“清醒点啊,这娱乐圈里一个圈套着一个圈,陆约那类人,就是最中间那个圈子的,咱们,最外面的,小喽啰,玩玩可以,捞点有价值的好东西,但别动真格的,不然肯定吃亏。”
骆京书朝何风雪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你聪明,怕你被陆约诱骗而已。”何风雪说。
骆京书却懵懂,“我怎么觉得陆约挺纯情的。”
“啊?”
在路上,都还没到宿舍门口,何风雪给骆京书分享了一个论坛里的帖子。
一个“有关校园三十位名人面相分析,包括但不限于事业、家庭、夫妻伴侣子女、x生活等”的帖子。
骆京书打开,草草看了前面几个人的分析。
滑到陆约时,第一行用了几个成语:心机叵测、如饥似渴、荒淫无度、欲壑难填-
很快,陆约他们的小组作业也将名字确定了下来。
《苹果树》
“剧本我搞起来挺快,反正咱两个专业互相帮忙嘛,你们导,我们编,但我们还差角儿啊!”方曦不停磨着大腿,“演戏……我们几个可不擅长。”
一个国字脸的男生小声说:“我倒是能演,但我这形象,我都怕到时候人家说打我打得好。”
“勿要以貌取人。”一名女生示意。
过后,另外一个男生说:“但咱们这样的,确实不行。”
“陆哥倒行,但我们不能没有掌舵人,没有让船长去烧煤的道理。”
“去表演系找几个,要么给钱,要么,哼,”说话的男生将拳头攥得嘎吱响,“跪下求他们!”
“害,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呢。”
“就是,表演系最近在准备期末汇演,哪有空搭理咱们?”
“就是,前个儿我问赵飞飞要不要来试试咱们女二,好家伙,吐我一脸口水!我真该让她那些小粉丝看看她那飞扬跋扈的样儿!”
穿着黑衬衫的女生小心地摸着桌子上的几叠A4纸,使劲朝围着桌子的众人送眼神。
“那个,陆哥的男朋友不是表演系的吗?听说人缘好演技好性格好盘靓条顺号召力还强,陆哥,你去找你男朋友说说,让他来协助协助咱们。”
“骆京书?”
“是啊是啊。”
提议个人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凭着陆约的名字,学校里也有大把人愿意协助他们完成作业。
但一旦脑海里出现了骆京书的脸,那那张脸自此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他们一拿起剧本,一看见主角名字,自动就给套上了骆京书的模样。
这一行的人很难将就,闪闪发亮的眼睛渴求地盯着陆约。
陆约从窗外收回视线,他撩开了不知何时搭在膝盖上的窗帘布,冷声道:"我去找他说。"
在众人面色皆是一喜之后,陆约停顿结束,声音小了一个度,却给了大家一记闷棍,“但他性子骄,我的话不一定管用。”
一群人对视了一眼,本来还算安静的小教室立刻哎哟哎哟地叫唤了起来,不知道是在担忧失望还是在给什么人捧场子。
“哎哟,陆哥您说话什么时候不管用过?”
“就是~您什么人呐,他什么人呐,你们俩什么关系啊?那男朋友的话都不听?他骆京书还想听谁的话啊?”
“那可不兴谁的话都听。”
“不兴不兴。”
方曦瞧了这群人一眼,要说看脸色这件事情,还真没几个人比他们这群人会看的。
他们之间甚至有人是跟着陆约从美国回来的,真要说十分了解陆约,没有;但陆约的喜怒,他们把握得没有十分准也有六七分准。
陆约像是身形舒畅了,他眉尾上扬,但表情仍是淡淡的,他目光在桌面上扫了一眼,偏头用手指懒懒地撑着额头,道:“我们感情也没你们说得那么好。”
“屁!”瞅准了时机的国字脸满脸都写着不信,“我瞅着,感情明明好得很! ”
“谁说的?谁说的~谁说的感情不好啊?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啊?”
窗帘倒下来的阴影里,陆约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成平时公事公办的语气。
“那我去请他,来给我们演男主角。”
第39章 第39章
骆京书在表导楼的排练室。
他正在排练。
他演的是花金子, 是个充满生命力聪明又果断决绝的女人,她被焦大星他爸焦阎王抢走给焦大星做媳妇儿,虽认命给人家做媳妇儿, 可脾性没改,还是个火辣辣的火烈性子。
因为只是排练, 不需要穿戏服, 骆京书还是穿着常服, 只不过是赤着脚。
这会儿正排到花金子和男人焦大星发生争执这一幕。
骆京书伸直了手臂,葱白一样的手指差点戳上了文新谷的鼻子。
他瞪着一双眼睛, “你就跟你老娘过去吧,还来寻我做啥?”
文新谷把自己缩起来,唯唯诺诺,又不认可骆京书说的,“那是我娘啊,娘话是多了些, 你多让着她,她到底是我娘啊。”
“你娘?那我是谁?”骆京书毫不留情拧了一圈文新谷的耳朵, “你娘说什么你都听, 让你早上八点起你不敢八点过一分起,你娘不让你跟睡,你就不跟我睡,那你找我做啥?你娶婆娘做啥?你睡你娘的炕去,吸你娘的奶去!”
这是反串, 却一点没让人产生违和感,骆京书的每个小表情都带着小媳妇儿的幽怨, 动作和语气又将角色本身的泼辣给表现了出来。
陆约来到排练室外,文新谷正跪在骆京书脚下发誓, “今晚我一定和你睡。”
骆京书坐在凳子上,抱着手臂,听见这话,直接一脚蹬在了文新谷的肩膀上,文新谷轻盈地扑了上来,抱住骆京书的腰就往上摸,嘴里喊着,“媳妇儿,媳妇儿,我错了还不成吗?那娘哪能当婆娘。”
文新谷伸手试图去扒骆京书的衣服。
骆京书的腰杆本来都快软了,这会儿直接给了文新谷的手背两下子,语气娇嗔,“什么媳妇儿,我可不认。”
贺冬在旁边看着,捂着胸口,牙都快咬碎了。
何风雪蹲在地上,习惯性用手机记录着。
然后他就看到了出现在镜头里的陆约。
一幕结束。
文新谷跳起来,“我刚刚好像忘词了。”
贺冬提议,“亲密戏太亲密了,我有点不适,我觉得可以适当删减。”
甘孝柑托着腮,还是一脸笑,“不要,我觉得很好看,很养眼,文新谷戴着眼镜,好适合演这种窝囊废。”
“到时候骆京书换上红衣服红裤子,肯定更好看。”于祈说。
章洲跟着看见了陆约,他看向骆京书,“你男朋友。”
骆京书这才朝前门看过去。
他刚刚演得太入迷了。
他对陆约笑了笑,没过去打招呼。
甘孝柑作为本次汇演的组长,她拍手,“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次排练时间我们群里约。”
道了再见后,何风雪跟着两个室友走了,骆京书在墙边穿上鞋,拎着书包朝陆约走过去。
“我先去洗个手。”骆京书说道。
“书包我帮你拿着吧。”陆约说话的时候,手已经勾住了骆京书的书包肩带。
“谢谢。”骆京书空着手朝洗手间的方向走过去。
骆京书洗完了手出来,陆约问他的角色。
“花金子。”
“花金子?我以为你会选仇虎,仇虎的人设不错。”
焦大星虽懦弱,但他对老爸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仇虎要杀了不知情的昔日好友,又要面对着泄密的昔日情人,更何况,花金子是女性角色,反串的难度很高。
“我不太适合仇虎这个角色。”骆京书对自己的形象有着清晰的认知。
走了一路,陆约这时候才把书包还给骆京书,淡声道:“我这里有个你适合的角色,不过只是我们的小组作业,你想试试吗?”
骆京书一秒都没用,戳破了陆约,“是不是找不到演员了?”
他语气自然,令他跟陆约的关系显得像关系亲密的多年好友,又想处于热恋期的小情侣。
话说出口,骆京书没觉得自己语气有什么不对,反倒是先反应过来自己想多了。
那就是,陆约的作品,哪怕只是小组作业,都不可能缺演员,因为陆约一直都没有正式拍过作品,他之前拿奖的也是一时兴起拍的短片。
“的确是,”陆约顺着骆京书的话说了下去,“他们眼光太高了,只看得上你。”
啊?
这样?
骆京书自然知晓陆约小组里那些人,这夸人的话太直白了,他耳根一热,“谬赞。”
陆约极快瞥了一眼骆京书微红的耳根,语气温和,“怎么样,要来吗?”
骆京书乐意之至,但理智尚存。
“我要先看看剧本。”
两人坐在学校里的咖啡厅,方曦刚刚一听骆京书要看剧本,立刻就把剧本打包发到了骆京书的手机上。
方曦还不忘附带一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让陆哥给你付片酬。
陆约点了咖啡,他倾身问着专注看剧本的骆京书,“枫糖美式可以吗?”
“可以。”骆京书点头。
剧本已经是成品。
短片里共有三个主要角色,一男一女为被施暴者,另外一个男生则是拯救者角色。
他们希望骆京书出演的就是类似于拯救者的这一角色。
三个人是同学,一男一女是兄妹,另外一个则是他们的邻居,兄妹俩都被同学霸凌,在反抗无果以及邻居在向学校和家长以及警察求助无果后,邻居用一把刀连捅十七人,其中包括一名警察。最后邻居也被击毙。
“17个?”骆京书不可思议地看向陆约。
“为什么要设定这个救赎者的身份是邻居?”骆京书好奇道。
陆约接过做好的咖啡,“因为他是兄妹两人自己想象中自己长大后的样子,他每个阶段的变化也表明了兄妹两人希望的建立、破坏直到最后的崩塌。”
骆京书翻着手机,“我看兄妹俩戏份很少,大部分都是回忆。”
“主角只有你一个,兄妹俩在最开头就死了。”
“一个讲述复仇的故事。”
“可以这么说。”
“但难度挺高的。”文件上的时长写着十三分钟,要在十三分钟内切换数种极端状态和情绪,对他一个大一学生而言他不好说。
“我”
陆约侧头看向他,“没信心?”
骆京书低头想了会儿,他关了手机,“可以试试。”
陆约却将视线收回,抿了一口咖啡,语气是不近人情的公式化,“如果你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我用不起。”
水满则溢,骆京书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满。
陆约把服务生端来的咖啡往骆京书的面前推了推,“想好再回答。”
“哪怕只是十几分钟的短片,也需要无数人倾注心血,虽然舞台只能呈现几个人,但使它呈现的却有数十人甚至数百人。试试?不过只是提前给结果的好坏找理由,提前撇清自己。骆京书,你也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吗?”陆约淡淡道。
“当然不是。”骆京书深吸一口气,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大口,他咽下去,朝陆约一笑,“我的意思是,我可以。”
陆约的确是个公事公办的人,骆京书感觉到了。
刚刚的某个瞬间,骆京书竟然有点害怕对方。
不过,在骆京书改口后,陆约浑身的冷锐便淡去了,他抬手,揉了揉骆京书前额的碎发。
“那我们安排你跟其他人见面。”-
“你好你好,我是方曦!”方曦身体语言极其夸张。
其他人一哄而上,”什么啊,你不是早就认识吗?!”
方曦被抱起来丢到一边后,其他人才开始介绍自己。
“尤加利,圈名。”
“魏名。”
“苗叶。”
“计红江。”
“纪舒。”
尤加利和方曦是小组的编剧,其他都是导演系的,跟陆约一个班。
“吴汲和宋瑁今天来不了,他们今天在剧组。”吴汲和宋瑁是另外两个角色。
“其余角色我们还在找,年长的角色直接从圈里拉就行了,或者找老师顶一顶。”方曦坐上桌子,他看向骆京书,“就是对主角要求挺高的,台词也多,书你没问题吧。”
骆京书点了下头,“没问题。”
方曦看向陆约,“陆哥,你给书付片酬吗?”
小组作业没有付片酬的规矩,杀青后请吃个杀青饭就差不多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立刻就明白了方曦是故意的。
陆约也心知肚明,“付片酬。”
“付多少啊?这镜头这么多……”方曦把剧本翻得哗哗啦啦作响。
陆约想了想,没直接说付多少,他向前倾身,笑着看着骆京书,“你觉得我付你多少片酬比较合适?”
骆京书望进陆约的眼底,看不清真容,宛如沉静冰冷的湖,但此刻湖底翻涌着暗潮,潮水都朝眼前人涌去。
骆京书叩了叩桌子,两声响后,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毫不犹豫低头在陆约的眉间。
“陆导,片酬就这个吧。”
“我靠……”
一群人看见陆约被调戏,马上就拍桌尖叫,他们其他人别说调戏陆约了,天天看脸色都看得胆战心惊的。
尤其是方曦,他还看见陆约耳根有些发红。
他手忙脚乱掏着手机,手机都在他手中跳了起来,他抓紧时间拍下这一幕。
这不是骆京书头一次主动亲陆约了,陆约仰头看着对方,他跟很多演员交流过,其中不乏国内外影后影帝,也合作过一些知名演员,但他从来没在他们任何一人的脸上看见过如此娴熟得没有丝毫露痕的表演。
饶是陆约也不得不承认,骆京书天生就是吃这一碗饭的。
骆京书笑得像只挑衅成功后的猫。
因为觉得自己表现得好,所以被陆约打量审视着也没有一丝心虚和躲闪。
以至于陆约按着他的脖子往下压时,他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
陆约张口就咬在了骆京书的脸上。
骆京书脸白嫩,留下牙印。
男生捂住脸,露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怔愣。
第40章 第40章
骆京书没想到自己会被反击, 会被咬一口。
不疼,酥酥麻麻的,从面皮蔓延到全身, 令他差点忘了自己身处人数众多的小教室。
“那个,继续吧。”骆京书摸了摸脸, 说道。
“哎哟, 继续吧, 继续什么啊?继续啃来啃去吗?”方曦领头起哄,他就爱看这样的, 刺激,额,刺激刺激灵感。
骆京书拿着剧本,他微微一笑,直接起身,“再见。”头也不回,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狠心又无情。
连个背影都不给多看。
方曦讷讷拍了两下手掌,“牛啊, 牛啊。”说真的, 他挺喜欢骆京书的性格,没架子,玩得起,也不是出于讨好谁,就是真的能玩到一起, 和他待着舒服。
“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啊,你说对吧, 陆哥?”方曦翘着下巴,使劲阴阳怪气。
陆约也起了身, 他叩了两下桌子,“散会。”
方曦一跃上桌子中间,贵妃式躺法,他歪着身子,撑着头,敲了两下桌子,仿着陆约,“散~会。”
即将要到电梯口的拐角处,骆京书抱着剧本出现在陆约面前。
“我以为你走了。”
“等你一起走。”
反正是二楼,走楼梯可能比坐电梯还要快,两人并肩下楼。
楼道里,骆京书没忍住,他又摸了一下脸,虽然咬得不重,也不疼,但他能摸到十分明显的牙印。
陆约作风优良,牙齿齐整,口气清新,牙印应该不是歪七扭八的那种,应该也不会感染什么怪病。
“抱歉,我之前说过,我不喜欢事物脱离掌控,包括人,”陆约悄道,“月底我会给你划账。”
听到划账二字,骆京书表情就更无所谓了。
其实,再咬几口也没事,随便舔,随便咬。
走出表导楼,艳阳炽烈,骆京书停在大门口,抖开太阳伞,撑上头顶。
陆约明显没他那么讲究,都已经走下台阶。
“伞给我,我撑。”陆约回头,朝骆京书伸手。
骆京书低头看着陆约的掌心,漆黑的长睫毛眨了一眨,他走下台阶,把伞柄递到陆约的手中。
“我怕晒黑。”骆京书在伞下说道。
陆约瞥过去时,后者已经将墨镜也架上了墨镜。
墨镜一戴,骆京书整张脸露在外面的部分就没剩下多少了。
“开机时间大概在这周末,具体时间我们会在群里通知。”一路走,陆约一路说道,他似是无意,“对了,暑假档有部校园电影上映,你在里面有戏份?”
骆京书猛地扭头,什么电影?他怎么不知道?
“片名叫蝴蝶与夏天。”
路边湖面波光粼粼,骆京书盯着看了很久,才想起来,“我高三暑假是演过,但最后制片说上不了,没说原因,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
骆京书在里面演了一个对女主矢志不渝的深情男二,戏份不多,但足够痴情、苦情。
“能上了?”骆京书拿出手机,他们之前的剧组群解散了,现在要看只能去那些个工作人员的微博查看。
他直接在微博搜索片名,上映时间是7月20,热门有主要参演人员的单人图,骆京书在第三张。
骆京书心跳怦怦然,“我以为上不了了。”
他那个父亲,估计是不想看见他入这一行,他走一条道,对方便切断一条,不给任何机会。
陆约把伞朝骆京书那边倾斜,挡住烈日,“恭喜。”
“上映了我请你看。”骆京书说。
男生戴着墨镜,只隐约看得见眼睛的位置和形状,黑乎乎的一团,陆约还没有凑近观察的资格。
他凭借对方的语气和上扬的嘴角判断,对方此刻心情不错。
“我给你包场。”陆约说。
骆京书一下连呼吸也凝住,“包场,吗?”
陆约坦言,“你为我工作,也算是我朋友,包场可以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骆京书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了。
他跟陆约现在有感情可谈了。
跟老板谈感情,不妙。
他还不起陆约这份情。
陆约望定骆京书。
“就当我惜才。”
骆京书一转念,他不确定地问:“陆哥,你现在是在捧我吗?”
陆约之前说过这个问题,陆约说自己捧人不是这样的。
但骆京书还是反复确认,不想会错意。
“不是。”陆约说。
话题岔开,骆京书神态自然,“陆哥,我请你吃饭,我知道一家大排档。”
骆京书说的地方也是在学校后面那巷子,太阳落的速度飞快,两人坐下时,已经用不着撑伞戴墨镜了。
点单时,骆京书问:“陆哥,你喝酒吗?”
“不喝,我等会要开车。”
“我喝。”骆京书点了一扎啤酒,“他们家的冰啤酒特别好喝。”
骆京书没怎么吃东西,他喝了不少啤酒,陆约一直充当着倒酒的角色。
能看得出,骆京书今天是真的高兴,他大部分时间的神态,都像是面具上的颜料,涂涂抹抹,美得跟画儿一样,跟随着场景,随时更换。
他举着杯子,半杯明黄的酒液在杯子里摇来晃去。
他额头抵在手背,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嗓音袅袅糯糯,好听得紧。
“虽然我不知道电影为什么能上映,但我知道,关念要气死了。”
“他害怕我在娱乐圈出头,应该是怕我翅膀硬了,跟他作对,曝出他……的往事。”
一次性的杯子被冰啤酒冰透了,把骆京书的手指头也冰得微红。
“我早就不在乎他了,他怎么样和我无关,”骆京书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冲对面的陆约扬起一个略有些傻气的笑容,“我就是想站到大荧幕上,让我妈看见,说不定她的病就能好了。”
陆约表情淡淡的,他眉心微蹙,只是也不明显,他伸手碰到啤酒瓶,腕一转,给骆京书空杯子里倒了杯水。
骆京书低头认真一看,也当酒喝了。
陆约静静地用目光描绘对面男生的每一个动作,他的眼睛比镜头好用,但记录是导演的本质。
他用手机将骆京书现在的模样拍了一张照片下来,照片里看不出主角红了脸,顾盼生姿的桃花眼,歪着头,在昏黄的灯下,越发像只狐狸。
陆约清楚,他做不了这纷扰红尘之中的幸存者,他有所贪,有所图-
近九点,学校各条路上学生最多的时候,晚自习也恰好是这个时间下课。
一排排的树影下,是刚下晚自习的学生洪流,不过不是所有学院所有专业所有班都要上晚自习,只是少数,人流持续不到五分钟,就散光了。
陆约搀着骆京书的腰,使对方不至于跌倒。
没有亲密得没眼睛看,但两个身形颀长外形优越的男生贴在一起走,还是有够吸睛的。
偷拍照在两人还没到宿舍的是,就传到了论坛。
[鹿鲸今日份动态,图片jpg.7张。]
[在哪儿?我要去偶遇。]
[我靠,骆京书颜值也太顶了,糊成这样还能看清鼻梁和下颌线,牛逼!]
[陆约怎么一脸爽到了的表情?]
[陆约不是一直都这样?我一直觉得他不是你们说的x冷淡风格,我一直都觉得他x欲特别强,特别烧,能把人日死的那种。]
[别传到外面去了,我昨天回学校遇到不知道他们两个谁的粉丝了,给我钱,让我把她带进学校,还背着一大炮,热闹我们自己看看就行了,外面的人鱼龙混杂的,别给他们惹麻烦。]
[真的希望有些人能管管自己的粉丝,天天嚷着我也没办法有什么用,之前我们宿舍里的东西都被偷了。]
[收到。]
[收到。]
[我记得歌剧院的文雪喜欢骆京书。]
[喜欢他的多了去了。]
[陆约的唯粉这两天好像去微博团建了,论坛打不过。]
[微博也打不过啊,路人吃口cp粉,谁管配不配得上,配不上更香,没品的东西。]
距离骆京书所住的那栋宿舍楼就剩最后百来米的路,骆京书抱住一棵老垂柳不肯撒手。
陆约弯着腰,看着刚结束晚自习,三两成群从身后过去的校友,路过时,不约而同看他们一眼。
噫~小情侣~
“你不回宿舍?”
“回。”
“那你站起来。”
骆京书虽然站起来了,但是抱着树干的手没有松开。
陆约捏着他的手腕,男生手腕纤细,稍微一捏疼了,他就松了。
同时手背挥了陆约下巴一下,“啪”的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陆约挨了一耳光。
陆约没放开骆京书的手腕,直接一拽,把人拽进了怀里,一言不发地带着人往前走。
骆京书的脑袋撞到了陆约的肩膀,他闷哼一声,估计是撞疼了,用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怒瞪着陆约。
“我是大明星。”
陆约低头看了他一眼,应和,“嗯,你是大明星。”
“我的墨镜”
陆约抱着骆京书,把手中书包也交了过去,空出手,从骆京书裤兜里摸出了他下去戴过的墨镜,戴到了骆京书的脸上,"好了。"
骆京书手指顺着陆约的肩膀,慢慢攀到了脖子,顺着颈侧,刮着皮肤轻轻过去,指腹停在了喉结的位置。
他轻巧地掐住了陆约的脖子。
“你还能呼吸吗?”骆京书偏着头,在陆约怀里跌跌撞撞,问道。
陆约喉结滑动,“能。”
醉意在骆京书脸上杳不可察,他清醒得像是滴酒未沾。
他微微仰起头,将下巴抬了起来,他在陆约的唇角嗅闻,像小猫一样小心翼翼又充满巡视意味的动作。
“只有我喝酒了。”
骆京书手指还在往中间收紧。
“你没喝酒……”
“导演,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他松了手,却开始企图用手指往陆约嘴里送,陆约把头偏开,眼中颜色浓如墨。
“喂,你”骆京书带着呵斥的不满,
“唔!”下一秒,骆京书墨镜后面的眼睛瞪大。
陆约的放任到了头,男生被箍紧了腰,挣脱半分都别想,他刚为着说话张开的嘴被塞入青年的食指中指,柔软的舌躲都没地方躲。
骆京书被迫将头仰了起来,大口吞咽着唾液,却差点将陆约的手指吞得更深。
落在路人眼中,他们只像是靠在一起讲话耳语。
骆京书戴着墨镜,又正好了遮住了他充满醉意、凄惑的眉目。
看见从骆京书眼角滑下来的泪迹时,陆约把手指抽拿了出来,他目光注视着骆京书,动作轻佻地把手指的濡湿擦于对方的脸颊上。
“我不喜欢别人掐我脖子,下次注意。”陆约语气温柔,嗓音低冷。
骆京书醉着,但心尖颤了一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