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菜子和美美子该如何安置成了一个问题。
观月音不想让两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待在没有监护人照料的公寓里。
钱倒不是问题, 最重要的是她们的安危,像是这种有咒术师天赋的好苗子,指不定会被一些道德败坏的家伙盯上, 咒术师的尸骸是珍贵的材料。
哪怕他可以做到每天都抽时间去探望这对双胞胎,但他不在时间里没有人能保证她们的安全, 更何况高专在偏远得连个非术师人影都找不到的郊区, 附近没有可供居住的房子。
观月音很快就想到了解决方案。
他把双胞胎带回了咒术高专, 并把她们暂时安置在了家入硝子隔壁的宿舍。
理论上来说,这种情况是不被允许的,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年龄和高专学生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出现在高专很奇怪, 也不合规矩。
但观月音从来不是守规矩的主儿。
他已经想好了, 只要上面的人敢说一个“不”字,他就扛着电子加特林让他们见识见识谁才是咒术界真正的爹。
遗憾的是, 有不嫌事大的五条悟撑腰, 还有听说原委后动了恻隐之心的夜蛾正道, 这件事非常顺利地通过了, 高层们幸免于难。
至于她们以后想不想去咒术高专读书, 那就全看她们自身的想法了,观月音不会强求她们去成为咒术师。
解决了双胞胎的安置问题, 就轮到最麻烦的夏油杰了。
杀死所有非术师的荒唐想法自然不能说出去, 妥妥会被当场打为诅咒师。
于是,这件事成了三年级生们的共同秘密, 不算夏油杰本人, 知道这事的只有观月音、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他们三个, 就连同为当事人的双胞胎也不知情。
她们对夏油杰在另一个世界发光发热一事坚信不疑。
观月音一时半会儿不打算把夏油杰放出来, 不让那个笨蛋多体验几天劳动人民的辛勤付出, 他都觉得那天他白受气了。
可夏油杰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失踪了,夜蛾老师那边还需要交差。
观月音犯了难:“有什么好的请假理由吗?连续几天不露面也不会觉得奇怪的那种。”
“有!”五条悟举手回答,“移植发际线的术后恢复期!”
“……不如说杰去做医美了。”观月音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项目?割双眼皮吗?欧式大宽?”
观月音被带跑偏了:“不合适吧?欧式大宽比杰的眼睛还要大诶,我觉得拉个扇形比较好。”
“但这些都能用反转术式治好。”家入硝子冷静地指出了逻辑漏洞。
最后,观月音只好搬出「身体不适需要调养」这种朴实无华的理由。
在咒灵数量过多的非常时期,这个理由撑死只能请一天假,更何况缺席的还是一名屈指可数的特级咒术师,但观月音不由分说地把空窗期累计的所有任务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为夏油杰争取到了一个小长假。
得知此事后,五条悟难得做了一回人事,主动为观月音分担了一半本不属于他的额外任务。
观月音感动得就像亲耳听见自己辛苦拉扯了三年的小孩子终于开口说话了一样。
假也请好了,人也控制住了,接下来就是该思考怎么让夏油杰回头是岸了。
“他真傻啊。”家入硝子如此评价道。
她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摸了半天口袋也没有找到打火机,经常为她点烟的那位还被关着,她只好把烟放了回去:“你们打算怎么办?就算把那个笨蛋在开心农场关十年,他也不会改变想法吧。”
“我也觉得。”五条悟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一脸沉痛地说出了预谋已久的想法,“打一顿吧。”
家入硝子斜眼:“我怎么感觉你挺期待的?”
五条悟矢口否认:“我只是想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家入硝子才不信五条悟的鬼话,她转头看向相对而言更为靠谱的观月音,对方罕见地没有参与讨论,而是抱着一本记事本,正在埋头写着什么。
“音,你怎么想?”家入硝子问。
“没用的。”观月音头也没抬一下,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笔尖划过纸张发出唰唰的声音,“我打了他一拳,也没见把他脑子里的水给打出来。”
五条悟不可置信地说:“你真的打到他了?”
“他没躲。”
“难怪。”
观月音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不服气地说:“就算他不让着我,我也能打到他。”
“那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应该是鼻青脸肿的样子。”
观月音:“……”
好想把这家伙也关进开心农场。
五条悟把脑袋凑了过来,蓝眸里满是好奇:“刚才我就想问了,你到底在写什么?”
“打草稿。”观月音言简意赅道。
“草稿?”家入硝子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对,之后肯定会和杰进行一场嘴炮恶战。”观月音沉痛道,“盘星教那次我就吃了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怎么反驳的亏,在村里对峙的这次也是,所以我学聪明了,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举起记事本,上面是一张思维导图。
他从不同的角度构建出了一个逻辑缜密的框架,并依次在各个分支下简单地罗列出了一些关键词,层次分明、条理清晰,是可以贴在学习角展示的优秀范例。
五条悟:“……”
家入硝子:“……”
不愧是前学生会会长。
“谁嘴遁还提前准备好稿子啊?”五条悟忍不住吐槽。
“你和影视作品看多了吧?”观月音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慈爱眼神,“那都是作者和编剧提前写好的台词,哪个正常人能出口成章,还是一篇能洗涤心灵的满分作文?又不是老油条,政客竞选都要准备演讲稿呢。”
他拉开一排彩色便签条的其中一张,翻了过去:“我还预判了杰可能会说什么,反驳的话我也写好了,争取把所有可能性都完善一下,做到无懈可击。”
家入硝子接过记事本翻了几页,叹为观止:“你这是在准备课题答辩吗?”
五条悟嘴角抽搐:“你干脆做个PPT得了。”
不料,观月音居然采纳了:“有道理,回头我去下载个PPT模版。”
五条悟:“……”
杰,你保重。
虽然观月音的想法乍一听很离谱,但话疗确实是现阶段的首选,如果没效果再用考虑过激手段也不迟。
于是,三人集思广益,把思维导图和预判缓解都完善了一番,结束时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了。
“呼——收工收工。”观月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回去我先定一下初稿,到时候发群里,你们过目一下。”
“你有时间吗?你俩不是把杰的任务分了吗?”家入硝子担忧地问。
“没事,最重要的一环已经搞定了,写稿就是用人话串一遍,PPT还有模版,不会耗费很多时间的。”
“把杰的任务分我几个,我怕你猝死。”
观月音眼泪汪汪地看着良心发现的白发少年:“悟,你越来越懂事了,阿爸好欣慰。”
五条悟:“?”
他抄起记事本,对着观月音的脑袋来了一下。
“痛死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观月音在寝室的大部分时间都贡献给了笔记本电脑,他在键盘上一顿噼里啪啦的输入,手速快得要出现残影了。
他还抽空给远在京都的小学弟打了一个电话。
“征十郎,我有一个朋友,他受刺激后想法变得奇奇怪怪的,和以前判若两人,还差点和同伴们分道扬镳,你觉得他接受心理辅导有用吗?”
赤司征十郎:“……”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对号入座了:“音前辈,你说的这个朋友是我吗?”
观月音被一噎:“……不是你啦!”
“抱歉,是我搞错了。”赤司征十郎礼貌地询问,“方便问一下前辈,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嗯……这个……”观月音犹豫了一下,心想就算说了对方也猜不出是谁,但他还是加了一个免责声明,“我随便举个例子哦,你不要当真,真的只是一个例子!”
赤司征十郎笑着说:“好。”
看来是真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因为看到了人性的黑暗,所以想通过杀光所有普通人的方式,创造一个没有咒灵出现的咒术师世界……”观月音光是复述一遍这个奇妙的想法就让他有些难以启齿,“这种病…呃…这种情况找心理医生有用吗?”
“……”
手机那头陷入了沉默。
此时无声胜有声。
观月音悲愤地把这次社会性死亡记在了夏油杰的头上。
好在对方不愧是赤司征十郎,听了那么匪夷所思的问题也能迅速地调整好状态,娓娓道来的温润声音像是四月的春风般和煦:“音前辈,我认为这件事最大的问题不是出在你朋友的精神状态上,而是思考问题的方式。”
他顿了顿,斟酌着字词:“看待事物过于片面会陷入非黑即白的世界,最后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拓宽一下思维,可能会带来更大的帮助。”
“不用那么委婉,你直接骂他脑子不正常我都能理解,还会给你扣个‘ 1’。”观月音忧愁地说,“所以我该给他洗洗脑?改变一下观念?还是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赤司征十郎想了想:“可以一些相关书籍。”
“有推荐吗?”
“稍后我整理一份书单发给你。”
“好!帮大忙了!”
收到书单的次日,观月音去了市中心最大的图书馆采购书籍。
他在其中一本书的封面上贴了一张「加油!争取早日看完!知识才是力量!」的便利贴,然后把这些书统统电子化塞给了每天起早贪黑地在开心农场偷菜的夏油杰。
夏油杰对着天降书籍陷入了沉默。
——《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资本论》、《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逻辑学》……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第42章
经过不懈的努力, 终稿和PPT全都完成了,和夏油杰正面对线的日子时不可待。
地点定在夏油杰的寝室。
三人分工明确,五条悟负责控制住夏油杰, 观月音负责演讲,家入硝子负责播放PPT。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观月音特地把投影仪拿了出来,就算这次不能让夏油杰回头是岸,至少保证他不会跑掉,他们还可以再接再厉。
一切准备就绪。
夏油杰被观月音从手机里拽了出来,近日辛苦劳作加寒窗苦读,使得他的眼下熬出了一片乌青色,比家入硝子的黑眼圈还要严重, 连丸子头都散成了披肩发,精神状态看上去非常疲惫。
猝不及防地被放了出去, 他稍稍一愣,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 在旁待命的五条悟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把他双手反扣在背后按在地上。
紧接着,他的眼前亮起了刺眼的光线, 是观月音扛着投影仪对准了他, 那架势仿佛是对着不法分子打开警用强光手电的警察。
观月音气势汹汹地喊道:“夏油杰!我警告你!你已经被我们无敌的五条悟同志制服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乖乖听我说!”
夏油杰:“……”
他就没打算抵抗。
他满脑子都是还有半个小时就该去除虫了,再过一个小时要去抢车位了。
夏油杰叹息一声, 已然料到了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你说吧, 我不跑,所以可以让悟放开我了吗?”
“你发誓。”
“会在这种事骗人的只有你了吧。”夏油杰吐槽了一句, 显然对被骗去拥抱一事耿耿于怀, 但他还是满足了观月音的要求, “我发誓,我绝对不跑。”
观月音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骗我你就一辈子便秘痔疮出血。”
夏油杰:“……行。”
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恶毒的诅咒。
既然夏油杰愿意发毒誓,就没必要像盯犯人一样控制住他了,五条悟松手放开了他,观月音也关掉了投影仪。
重获自由的夏油杰撑着地面爬了起来,他揉了揉手腕,靠墙坐在地上,憔悴的样子让他一下子苍老了不少,不像大家的同龄人,更像是年龄上存在代沟的长者。
观月音拿起发言稿:“那我开始了。”
“好。”夏油杰有气无力地说。
家入硝子收到了信号,她把电脑屏幕转向了夏油杰,按下了播放幻灯片,设置了强调特效的标题——「夏油杰是个大傻逼!!!」突然字体放大。
夏油杰:“……”
这是在干什么?
“咳咳。”观月音清了两下嗓子,深情并茂地朗读,“亲爱的夏油杰同学,你好。”
“没必要写得那么肉麻吧?”五条悟听了个开头就听不下去了。
“你懂什么?这叫正式。”
“行行行,你继续。”
家入硝子点了一下鼠标,进入下一页幻灯片。
观月音终于进入了正题:“首先,我需要纠正你一点的是,人性的黑暗是不分咒术师和非术师的。只要是人类就存在多面性,不要再用非黑即白的二极管想法看待人类、看待世界了。”
“你看到非术师的阴暗面就要杀光所有的非术师,那你看到咒术师的阴暗面就要杀光所有的咒术师吗?个人认为,咒术界高层更为恶劣愚蠢,可你至今没有对他们动手。为什么?是欺软怕硬吗?”
夏油杰想要反驳:“不是,我……”
“你先别讲话。”观月音强硬地打断道,“我在读稿,别打断我,酝酿的情绪都没了,我要从头读一遍。”
“……”< br />
夏油杰被迫听观月音重复了一遍。
他想点一首《逃》送给自己。
他好想逃,却逃不掉。
观月音继续朗读:“如果世界上没有普通人,生活质量就会下降,劳动人民的艰辛你已经体验过了,还有甜品和烟酒的生产率也会降低,到时候悟和硝子只能喝西北风。不仅如此,我的术式强度和科技水平息息相关,科研人员所剩无几会导致我的实力止步不前。”
“如果不是非术师发明了手机和电脑,我的术式就等于没有术式,难道要我从零创造吗?让我这个连大学都没上过的人去搞科研,没开玩笑吧?大学教授也在你的猎杀名单,那我只能自学成才吗?”
说到这里,他的视线从稿子上移开,抬眼看向夏油杰:“杰,你好残忍!你居然要这样对我们!”
“……可以提问吗?”夏油杰吸取了刚才的教训。
观月音点了点头:“问吧。”
“撇去这些因素,你真的喜欢非术师吗?”
“很好,这个问题我提前准备过。”观月音一副考场上发现自己押对题的得意表情,“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我针对的都是个体,而非群体。高层除外,我平等地讨厌每一个封建余孽。”
“我的店长得知我的情况后免费为我提供打工期间的晚餐,我的学弟不计回报地在处理盘星教这件事上帮了我很多,我的父亲为了在咒灵的面前保护我而永远地离开了世界。我很喜欢他们,他们都是非术师,但他们依旧善良、温柔、勇敢,正因为这些美好的品质,我才有了坚定不移地前行的动力。他们,还有你们,都是我想要保护的存在。”
观月音直勾勾地盯着夏油杰的紫眸,赤红色的眼睛犹如永不熄灭的圣火般传递着温暖与希望,驱散心中的迷惘与痛苦。
“杰,你看到了人性的恶,却忽略了人性的善。”
他坚定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能你会觉得我说的这些话像一个天真的白痴,向你侃侃而谈一些大道理,但是……”
“杰,请不要再这样了,我不想你被同化为「恶」。”
沉默在室内蔓延。
直到家入硝子按了一下鼠标,自带动画音效的小标题跳了出来,紧绷的氛围才松弛了下来。
“……我知道了。”夏油杰轻声道。
这副孺子可教的态度让观月音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的眼睛一亮,弯起一个清爽的微笑,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其身上留下污浊的痕迹。
他拿起未读完的稿子,继续读了下去。
接下来的内容跨度更广了,包括从多个角度分析杀光非术师的不可行性、治理咒术师原始部落的难度系数等,甚至还有他从赤司征十郎那里现学现卖的各种政治经济知识。
反正大家也听不懂,达成不明觉厉的效果就够了。
五条悟凑在家入硝子的耳边,小声吐槽:“你有没有觉得音很适合当老师?”
“很正常。”家入硝子淡定地说,“他以前不是还给后辈补课赚钱吗?”
“人不可貌相。”五条悟唏嘘道,“我到现在还觉得他像是那种考试挂科被留下来补习的笨蛋学生。”
过了漫长的半个多小时,观月音终于读完了稿。
“——与其思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先从更简单的事情着手,比如把那群老东西从高位上踹下来。就连咒术界内部都腐朽得像在蹲坑里泡了一千年的朽木,又臭又烂,创造所谓的咒术师乐园又有什么意义呢?确定不是咒术师的粪坑吗?”
他如此结尾道。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捧场地鼓了鼓掌,稀稀落落的掌声像是被迫参加讲座的可怜学生。
“好了,杰你……”
&nbs p;观月音刚想问夏油杰还想不想执迷不悟地和他开启自由辩论环节,结果他一抬头,发现对方脑袋往旁边一歪,靠着墙壁睡着了。
夏油杰本来就累得不行,后面那些自带催眠功能的专业性知识像念经似的在他耳边环绕,他不困才怪了。
观月音:“……”
他突然体会到夜蛾老师的难处了。
“夏油杰!你给我醒醒!”观月音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把昏睡中的夏油杰像摇拨浪鼓似的摇醒,“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夏油杰神智不清地说:“听了吧……”
观月音冷静地说:“好,那我再念一遍。”
“等一下!”夏油杰瞬间清醒了,眼睛瞪得是平常的两倍大小,极力证明自己无比清醒,“音,不用麻烦你了,我全都听进去了。”
为了防止观月音提出反对意见,他赶紧岔开话题:“那天的两个小女孩呢?你把她们救出来了吗?”
“当然,现在她们住在硝子的隔壁寝室。”观月音双手抱臂,“我建议你先把自己的野人造型收拾一下,再去见她们。万一她们把你当成野生猴子,我怕你伤心过度再次黑化。”
夏油杰扶着额头:“你这话我真的很想揍你。”
观月音置若罔闻:“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
“不会去做傻事了吧?”
“我还不想再经历一遍这几天的事。”
“先让他一个人静静吧,顺便让他打理一下仪容仪表。”家入硝子提议道。
从夏油杰的寝室出去后,由于男女寝室是分开的,家入硝子便一个人下楼离开了。
观月音拉开自己的寝室门,本该在门口分别的五条悟迈腿走了进去,像来到自家一样自在。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观月音问。
“最近我意识到一件事。”五条悟走到冰箱旁边,拉开柜门拿出放在里面的奶油小方,他知道那是观月音给他买的,“只有我一个人强大还远远不够,我能救到的只是那些已经准备好接受他人救助的人。”
观月音面露担忧:“你最近说人话干人事的频率高得让我有些担心你的精神状况。”
话音刚落,他感受到对方的视线锁定在自己的呆毛上。
他赶紧开口道:“你说你说,然后呢?”
“听了你刚才最后说的那段话,我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我想寻找同伴,以自己的方式改变咒术界。”五条悟顿了顿,“音,你会帮我的吧?”
“我对政治和变革不感兴趣,也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五条悟一噎:“拒绝得也太快了吧!?不行,你必须答应!我……”
“——所以,你想做什么通知我一声就好了,我指哪打哪。”观月音笑着打断道,赤眸一片清澈,“这种小事居然需要你亲口和我说吗?”
“……什么嘛,吓我一跳。”五条悟疑似不满地嘀咕着,脸上却是再明显不过的笑意。
他拆开奶油小方的包装盒:“还有一件事,伏黑甚尔的儿子我找到了,我打算把他赎回来,这几天抽时间去见他一面。”
观月音茫然地问:“伏黑甚尔是谁?”
五条悟:“……”
五条悟:“就是那个把你的手机捅出反转术式的「天与咒缚」。”
“哦!原来他叫这个名字啊!”观月音恍然大悟,他挠了挠后脑勺,毫无负罪感地坦言,“不好意思,我对这种最好从我的记忆中一键删除的人不太关心。”
五条悟感慨道:“这就是白切黑吗?”
观月音:“?”
第43章
“呜呜呜……夏油哥哥……”
“太好了!我们、我们以为您已经……”
看着这对扑到自己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双胞胎姐妹, 夏油杰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迟早要揪着观月音的呆毛,把这家伙从寝室里拖出来揍一顿。
就在刚才,夏油杰被观月音念叨了将近一个小时, 且不提他有没有迷途知返,光是脑壳他就疼得要炸裂了,在那句“我不想你被同化为「恶」”后,他几乎没听进去几个字,只隐隐听到一些奇怪的词, 比如部落酋长、咒术师粪坑。
最后他精神不堪重负地昏睡过去了。
当然, 他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都听进去了, 他还不想再遭受一遍emotional damage。
逃离了观月音的魔爪, 夏油杰独自在寝室放空了片刻, 又去冲了一个冷水澡, 这才让大脑冷静下来。
确定自己的状态无误后, 他打算去看看那对有咒术师天赋的双胞胎, 结果他的突然到访把菜菜子和美美子吓了一跳, 仿佛大白天见鬼似的, 各个脸色煞白。
但她们很快克服了恐惧,哭着说不愧是夏油哥哥,连复活都不在话下。
夏油杰:“?”
这种术式对人类来说还为时尚早。
夏油杰不明所以,他耐着性子哄着这对哭哭啼啼的双胞胎姐妹, 然后总算弄明白了真相。
是这样的。
托观月音的福,他“被”死亡了。
什么叫“他在另一个世界发光发热”?
虽然他的情况确实可以这么形容没错, 但没必要用这么容易被误解的说法吧!?直接说他被送去种田了都比这个充满歧义的解释更准确!
夏油杰的面目都扭曲了。
得知救了她们的大哥哥之一平安无事, 菜菜子和美美子擦干净眼泪, 脸上绽放出或灿烂或腼腆的微笑。
菜菜子甚至还拿了一个苹果递给夏油杰:“夏油哥哥, 给你吃!”
“……”
夏油杰从未希望自己的视力不要那么好。
因为他眼尖地发现这个苹果疑似是姐妹俩为他准备的供品, 那个小小的台面上,除了水果还摆了几簇在高专采摘的野花。
有时候小朋友太贴心不一定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夏油杰哭笑不得地收下了苹果:“谢谢。”
他啃了一口,很甜。
虽然是他的祭品,但这是他吃过的最甜的苹果。
夏油杰摸了摸姐妹俩的脑袋,她们比刚见面时精神了很多,身上的伤口也全都治愈了,换上了干净漂亮的新衣服。
他问:“这几天还适应吗?”
“嗯!”菜菜子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大家对我们都很好!特别是音!每天都带我们去吃好吃的!还给我们买了好多新衣服!”
她已经熟练地将称呼从“音哥哥”改成了“音”。
美美子低着脑袋,用手指反复捏着衣角:“音哥哥还教了我们怎么控制力量……”
“夏油哥哥!”菜菜子仰着脑袋,眼里满是憧憬,“以后我们也能来咒术高专上学吗?”
夏油杰愣了一下:“你们想当咒术师?”
“嗯!可以吗?”菜菜子期待地问。
“只要你们想的话,当然可以。”夏油杰对于她们的选择没 有异议,虽然他对猴子的厌恶感并没有完全消失,但观月音的那段话动摇了他的想法,他忽略了人性的善。
他温和地问:“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菜菜子不假思索地回答:“想成为像夏油哥哥和音一样的人!”
“可以欺负坏人的人。”美美子小声补充道。
“……”
夏油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欺负”和“坏人”这两个词可以连在一起使用,正常来说应该是制裁坏人或者惩罚坏人才对。
在「小朋友的词汇量不丰富」和「观月音把小朋友教坏了」之间,他更倾向于后者。
但比起奇奇怪怪的用词,更让他意外的是她们的愿望。
——想成为像夏油哥哥和音一样的人!
夏油杰不由得浮想联翩。
如果当时他把那些村民们都杀光了,那这对双胞胎姐妹的命运会发生改变吗?她们会走向代表「恶」的他,还是走向代表「善」的观月音?
虽然用「善」来形容那家伙不太贴切,但用来划分他们之间的分歧绰绰有余。
不过,其实他早就帮她们选好了。
否则他不会让观月音把她们救出来,还拜托观月音安抚她们,而不是自顾自地想把她们都带走。
他本能地想把她们推向「善」的那一侧。
但他没想到观月音把他也一同拽到了「善」的那一侧。
如果不是这样,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愿望应该是「想成为像音一样的人」才对。
夏油杰心想,和观月音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或许他的内心深处多多少少期望着对方能够拉住他的手。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
只要是观月音,那他就永远不会被错过。
“嗯,很棒的愿望。”夏油杰微笑着鼓励道,“加油,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咒术师。”
“但还要很长时间吧。”菜菜子沮丧地低下脑袋,“音说我们必须读完小学和国中,不然哪怕我们想来高专,他都会想办法把我们拒之门外。”
“他居然这么说吗?”
夏油杰惊讶了一下,但仔细想想好像没什么意外的,他已经彻彻底底地确认那家伙是名副其实的学生会会长兼优等生了。
菜菜子知无不言:“音说不读书会变成像夏油哥哥一样的笨蛋。”
“夏油哥哥,你没读过书吗?”美美子好奇地询问,天真的眼眸里不带一丝恶意。
夏油杰:“……读过。”
他正儿八经地上过小学和国中,谢谢。
他决定了,等下就把观月音的呆毛给拔了。
在房间里检查开心农场的近日丰收的观月音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无端感到头顶吹过一阵冷风,他下意识地伸手压住呆毛,警惕地环视了一圈。
——是错觉吗?
观月音皱着眉头,思考片刻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发夹,小心翼翼地把呆毛压下去夹了起来。
嗯,这样就没事了。
……
夏季过后,咒灵的数量有所下降。
自从夏油杰从开心农场回归了到祓除咒灵的行列,观月音和五条悟终于不用分担那些不属于他们的任务了,相对而言,任务负担没有之前这么重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入 学手续也办下来了。
无论是观月音还是夏油杰,都不放心两个有咒术师天赋的小朋友无人照顾,这个时候夏油杰的术式就派上了用场,他放出自己新收复的特级假想咒灵「化身玉藻前」给她们当保镖。
这可是高专登记的十六个特级咒灵之一,连观月音都忍不住吐槽夏油杰是不是太溺爱她们了。
夏油杰表示这只是必要的安全措施。
“如果她们被师生欺负了,就直接……”夏油杰顿了顿,余光注意到观月音正笑盈盈地盯着自己,他把危险发言吞了下去,换成一个相对温和的命令,“就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吧。”
总而言之,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安危不用操心了,但学校师生的安全可能会是一个问题。
虽然观月音说没上完国中就不让她俩来咒术高专,但平常他有时间就会抽空教她们一些咒术界常识或者咒力的使用。
咒术师的天赋占八成是没错,不过有这方面的条件并且她们有成为咒术师的意愿,自然是早点打下基础为妙,免得像他一样半路出家。
不是他狂,他真心觉得但凡自己早点接触到咒术界,那他最初不会和那两位特级同窗拉开那么大的差距。
没准儿他早就特级了!
值得一提的是,菜菜子的术式居然和手机有关,她能通过手机相机对拍摄者的状态动手脚。
观月音第一次见除了自己以外和电子产品有关的新型术式,稍微有些新奇,这个术式和他用PhotoShop修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菜菜子的术式是远程攻击,而他必须切换成近战模式。
——所以为什么投影仪不能安装PhotoShop啊!
但这位同类小朋友还太稚嫩了,拿手机拍照都会手忙脚乱的,发动术式像是在玩大家来找茬的最后十秒倒计时一样紧张,估计一时半会儿做不到熟练运用。
至于美美子的术式,就像这对双胞胎迥然不同的性格,两人的术式也差别很大,美美子能从娃娃中抽出麻绳,是比较典型的传统术式。
除了观月音会教双胞胎以外,另一位教学主力军就是夏油杰了,五条悟偶尔也会去凑个热闹,不过他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他俩一起的。
由于五条悟添乱的概率远大于帮忙教学,所以那块“五条悟与狗不得入内”的警示牌再次派上了用场,可惜没有什么实质性效果。
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们经常给双胞胎上课,五条悟突然得到了启发,一本正经地跑来说出了他的想法:“我决定了,我要以教育的方式改变咒术界。”
大家的反应很是平静,就像在敷衍每天别出心裁地想一些三分钟热度的主意的小朋友一样。
夏油杰:“加油。”
观月音:“祝你成功。”
家入硝子:“你开心就好。”
“……你们也太冷漠了吧!?不是说好会帮我的吗!”五条悟不满地嚷嚷道。
“我以为你要发起一场流血的革命,哪知道你的想法那么文静。”观月音匪夷所思地打量着五条悟,“虽然我们学校是挂名的宗教学校,但好歹是一所正规的学校吧,当老师也需要教师资格证的吧。”
他露出为难的表情:“高专学历只能考小学的教资,难道你要拼搏百日、决胜高考?”
五条悟冷静地说:“不考,我无证上岗。”
观月音:“……”
这是违法的吧。
如果高层为了抵抗五条悟而选择报警举报……
嗯,够drama。
第44章
五条悟把伏黑甚尔的儿子赎回来了。
那个孩子名为伏黑惠, 比菜菜子和美美子小一岁,明年就可以上小学了。
如此一来, 他们这届只剩下家入硝子没有领养小孩了,对此,这位高专之宝表示和他们三个相处已经让她体验到了带小孩的头疼了。
“说起来,上次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伏黑要把他儿子托付给你?”观月音越想越觉得此事有蹊跷,表情变得一些微妙,“悟,你不会被他抓到什么把柄了吧……他真的对着水冰月吹口哨了?”
夏油杰迟疑道:“水冰月……?”
“别听他胡说八道。”五条悟不打算解释这个离谱的梗,果断跳过了话题,“伏黑甚尔临死前留了一句遗言,他有个儿子再过两三年就会被卖给禅院家,随我处置。”
观月音瞠目结舌:“真的卖了啊?”
“不然呢?那天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五条悟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瞅着观月音。
观月音发觉自己太天真尔:“我以为和「被卖了还帮人数钱」这句话里的「卖」是差不多的意思, 只是一种形容。”
五条悟嗤笑一声:“确实在数钱,十个亿呢。”
观月音瞳孔地震:“十个亿?这是犯罪吧?”
自从接触咒术界后,他觉得自己的金钱观收到了冲击,包括比较基本的法律意识。
“这种贩卖儿童的行为真的不会被抓起来吗?那个类似原始部落约法三章的咒术条例不管这种事吗?”
夏油杰拍了拍观月音的肩膀:“互联网非法外之地, 但咒术界是。”
五条悟抱臂:“你指望和二十一世纪还设有侧室的封建家族**律?总监部不助纣为虐就算好的了。”
观月音:“……”
无法反驳。
此刻的千言万语化作他常说的一句话——
咒术师的事能叫犯罪吗?
“那伏黑为什么要卖儿子?”观月音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他搞不懂咒术界的逻辑, “你不是说伏黑是禅院家的人吗?他儿子的户籍不在禅院家吗?还需要买回去?你确定「儿子」不是他对领养的大熊猫的昵称吗?”
“啧,你问题好多。”
话虽如此,但五条悟还是好好解释了一遍他了解的事情始末。
这件事还要从伏黑甚尔说起。
伏黑甚尔原名禅院甚尔,出身于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
禅院家流传着一种说法, 即“非禅院者非术师, 非术师者非人”, 像伏黑甚尔这种没有咒力的人,在那种封建家族的待遇可想而知。
对于这种令人大跌眼镜的说法,观月音惊呆了,而他的第一反应是认真地询问夏油杰是不是有禅院家的血脉,结果被夏油杰用《资本论》砸了一下脑袋,疼得他夸张地嗷嗷乱叫。
这大概就叫知识的力量吧。
物理层面的那种。
说回正题。
伏黑甚尔离开家族后的生活比较复杂——主要体现在情感史,简单概括就是,他和第一任妻子有了一个儿子,第一任妻子去世后他入赘到第二任妻子的家中,伏黑这个姓就是那么来的,连带着儿子也改名为伏黑惠,还多了一个叫伏黑津美纪的继女。
被他卖掉的是他 的儿子,以十亿日元的价格卖给了禅院家。
虽然禅院家对于无咒力的伏黑甚尔是垃圾场般的存在,但他的儿子拥有术式天赋,观月音大概能理解他认为伏黑惠去禅院家胜过跟着他这位亲爹。
哪怕和伏黑甚尔的交集只有那一次不愿再回忆的战斗,忽略直觉带给自己的答案,观月音都能猜到那个轻浮的男人大概率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
送伏黑惠去禅院家,是伏黑甚尔能为其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他还能捞十亿日元,两全其美。
结果他死前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将他儿子的命运交至五条悟的手中。
“他应该是想赌一把。”观月音托着下巴猜测道,“他在「星浆体」事件中发现悟良心未泯,心想万一悟是个表里不一的好人,那被悟接走总归比去禅院家好。”
五条悟:“?”
夏油杰叹息一声:“刚出虎口,又入狼窝,那个叫伏黑惠的孩子真是命运多舛。”
五条悟:“??”
“是啊。”观月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禅院家、伏黑甚尔、悟,虽然这三个选项都不是好去处,但只能矮子里拔将军了,况且悟的身边还有我这个道德标杆,还有你这位改邪归正的励志模范,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五条悟:“???”
一唱一和上瘾了?连最强都敢抱团霸凌!
五条悟刚想一如往常地对观月音的呆毛下手,结果他才注意到这家伙早就有先见之明地用夹子把呆毛夹住了,他嘴角抽搐,“咻”地一下转过脑袋,虎视眈眈地盯着夏油杰的刘海。
夏油杰眼皮一跳:“你想干什么?”
五条悟跃跃欲试地说:“这里有一根落单的刘海,不如我们把它……”
“……音,你还有发夹吗?”
……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圣诞节。
今年一起过圣诞节的人多了菜菜子和美美子,两个小姑娘第一次过这种节日,兴奋得从平安夜前一天开始就睡不着觉。
本来观月音提议让五条悟把伏黑惠也带过来的,但被对方礼貌地拒绝了,他表示自己和姐姐津美纪一起过圣诞节,最后不忘感谢观月音的邀请。
不得不承认,伏黑惠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出来不是五条悟的意思。
虽然观月音见过伏黑惠的次数不多,但他对伏黑惠的印象和伏黑甚尔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他绝对不是记仇被伏黑甚尔捅了那么刀,不知道是不是亲爹不靠谱的缘故,伏黑惠给他的感觉是远超年龄、甚至远超五条悟的成熟冷静。
当时他们几个也想把伏黑惠接到咒术高专,但伏黑惠拒绝了,原因依旧是他的姐姐。
伏黑津美纪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不适合和咒术界有那么深的交集,而且高专的地理位置偏僻得她连出门上学都是一个麻烦。
他不选择入住禅院家,也是因为初遇时五条悟断言伏黑津美纪在那里百分百不会幸福。
观月音时常感慨,虽然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俩的感情比亲姐弟还要好。
“音!”
一个活泼的声音打断了观月音的思绪,他转过身子,菜菜子和美美子站在他的身后,两人共同捧着一个放满曲奇饼干的点心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奶香味。
“这是我和美美子一起做的饼干 !你尝尝!”
“你们做的?”观月音有些惊讶,他接过点心盘,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在双子期待与紧张的眼神下,他露出清爽的笑容:“很好吃呢!菜菜子和美美子好厉害!”
双胞胎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不过,下次用烤箱的时候,记得找一个大哥哥或者大姐姐在旁边看着,以免出意外。”观月音不放心地关照了一句。
“嗯嗯!”
“怎么想起做饼干了?”观月音随口一问。
“我和菜菜子想了很久该送什么圣诞礼物。”美美子解释道,“然后五条告诉我们,音哥哥和夏油哥哥很喜欢吃曲奇饼干。”
从称呼上能够明显地发现,她对五条悟没有丝毫尊敬之意。
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观月音:“……悟说的吗。”
绝对是那家伙自己想吃曲奇饼干。
考虑到双胞胎的心情,他决定不拆穿五条悟的谎话了。
当天晚上,三年级的四人组加上双子二人挤在夏油杰的寝室里,他们像往年那样一起吃炸鸡和草莓蛋糕,这次还多了新成员们亲手制作的曲奇饼干。
过了一会儿,大家交换了圣诞礼物。
在夏油杰拆开观月音送给自己的圣诞礼物的那一刻,他就控制不住地头疼了起来。
观月音送的是电子书。
这没什么,但是……
为什么提前下载好了《西方马克思主义探讨》、《哲学笔记》、《人性中的善良天使》等等这些看到书名他就不想点开的电子书?
夏油杰揉了揉太阳穴,刚想说些什么,观月音先一步幽幽地开口道:“今年圣诞节差点少一个人,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
自知理亏的夏油杰默默闭上了嘴。
算了,音开心就好。
交换完圣诞礼物后,见时间有些晚了,家入硝子便领着双胞胎回寝室。
一开始她们还有些不情愿,但在五条悟说出“熬夜会变得像音一样矮”,她们一下子变得非常听话,依依不舍地跟着家入硝子离开了。
观月音:“?”
观月音:“明明是你们的生长速度不正常好吗!?”
好歹他也有177cm!再努力几年就能突破180cm的门槛了!怎么说得他好像是身高低于平均值的小矮子一样!
五条悟垂下视线:“嗯?”
夏油杰垂下视线:“嗯?”
观月音:“……”
硝子快回来!他受伤了呜呜呜!
……
寒假结束后,进入了三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
第三学期过得平平无奇,没有第二学期那么惊险刺激,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观月音的特级评定在学期临近尾声时通过了,他成为了咒术界目前的第四位特级咒术师。
而在升入四年级的不久后,有一天,观月音突然激动不已地宣布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各位,我学会领域展开了!把「观月音牛逼」打在公屏上!”
第45章
人生世事难料。
观月音万万没想到, 在学会正常的反转术式之前,他竟然先一步掌握了领域展开。
领域展开很好理解,就是用巨量的咒力构建出施加术式的生得领域, 而生得领域是所有有思想的生物都拥有的类似于内心世界的存在。
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打印成一个刻着术式花纹的3d模型,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领域展开有两个优点, 一个是给使用者上buff,另一个是术式必中。
如果用游戏技能来解释这两者的定位,将生得术式比作该角色的核心技能树,那么反转术式是独立于技能树的一个回血技能,而领域展开则是技能树最顶端的终极技能, 即必杀技。
尽管两者的难点属于不同的方面,没有可比性, 但一定要说的话, 观月音认为领域展开的难度是最大的,从五条悟的掌握顺序也能看出来。
领域展开的咒力消耗是普通咒术师无法承受的,所以通常只有特级咒术师才来做到, 但也会出现蓝条被掏空的情况, 持续时间和一天展开的次数取决于咒力的多少。
在入学咒术高专前,他就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随手拍死低级咒灵,一是因为他的天赋不错,二是因为他的咒力庞大,所以对他而言, 咒力消耗不是难点。
重点是如何凭空构建一个密闭空间并施加术式。
虽然这个问题很傻,但观月音还是忍不住想问。
请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领域展开是什么样的?
反转术式他有努力的方向, 把伤口治愈了就是大胜利, 但领域展开没有可参考的答案, 他不知道成品是什么样的。
虽然领域展开依据于生得术式,但哪怕是同一个术式也能延伸出很多不同的效果,那么问题来了,领域展开是生来就定下来等待自己去解锁的,还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喜好自由diy的?
以及,领域展开还有结印手势,难道到时候他会无师自通地做出来那个动作吗?
他不理解。
隔壁《bl〇ach》还能和斩魄刀对话,说不定能从中获得卍解的灵感,可他总不可能和自己的术式唠嗑。
于是,观月音跑去咨询过五条悟,但人家表示自己是继承了祖传术式,和他这种查重率0的情况不一样,至于结印手势和领域展开,就这样那样随便弄两下就出来了。
“轻轻松松就做到了呢~”五条悟嬉皮笑脸地说,“音,你是不是不行啊?”
观月音:“……”
可恶!说的好像和母鸡下蛋一样咯噔一个就出来了!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家伙早就在研究领域了!
但人家研究出来了,他没有。
“要不你打点羊胎素?说不定领域就展开了。”五条悟尽提一些馊主意。
“你给我爬!”
不管怎么说,五条悟的洋洋得意成功刺激到了观月音,他也不管什么结印手势和领域效果了,撩起袖子就是哐哐一顿狂练,按部就班地先构建生得领域再赋予术式,就像小学生做化学实验似的,乖乖等待结果就好了。
至于最终会出现什么样的实验结果,讲究的是一个听天由命。
于是,观月音抱着拳打五条悟、脚踢夏油杰的一腔孤勇埋头苦练,本来他也没指望自己能那么快地出成果,毕竟反转术式的惨案依旧是他至今无法跨越的一道坎。
结果,他猝不及防地成了。
这大概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观月音学会领域展开了。
被告知这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后,同级生们难得一致地很给面子地捧场了一下,然后询问起了他的领域。
“音,你的领域是什么类型的?攻击型还是控制型还是辅助型?”
五条悟对观月音的领域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
新型术式本就少见,更别说实力能达到领域展开的咒术师了,像「万物皆可电子化」这种在新型术式中都出类拔萃的新颖术式,领域展开一定很有意思。
观月音答:“第四类,其他。”
五条悟:“……”
好吧,不算意外。
“你们要试试吗?”观月音真诚地邀请道。
夏油杰警惕地问:“你不会把我们送去孤岛求生吧?”
“怎么可能?我的领域很潮的!”
“不是悟的那种类型吧?”家入硝子狐疑地问。
五条悟的「无量空处」能给领域内的生命体塞入大量无效信息,光是02秒就能塞入半年份的量,普通人会瘫痪两个月,除非生命体被五条悟触碰,否则领域一开就玩完了。
如果观月音的领域也是这种类型,那她绝对不要去体验一番。
“我还没有那么缺心眼!”观月音嚷嚷道。
“让他试试呗。”五条悟满不在乎地说,“真要出什么问题了,大不了我也领域展开,我拉着你们就好了。”
有了五条悟的承诺,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放下了心来,只有观月音听了大为悲伤:“在你们的心里,我居然还没有悟靠谱吗?”
夏油杰安慰道:“毕竟你刚学会领域展开,可能不太熟练。”
观月音撇了撇嘴:“等下让你们吓一跳。”
“别废话了,快点。”五条悟催促道,“仙台新开的甜品店马上就要到下午茶期间了,我要去排队买限量发售的新品。”
“知道了,急死你了。”
观月音右手向前伸直,手心朝上,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向外摊开,无名指和小拇指弯曲握紧。他的左手横握手机置于唇前,只露出一双火焰般的红眸,屏幕朝外,亮出《bl〇ach》的葛〇姆乔的锁屏壁纸。
庞大的咒力于他的身上爆发,咒力引起的空气流动吹起金色的发丝,与赤红色的流苏耳饰一道在风中飘荡。
蓦然间,咒力的流动发生了改变,向手机涌去。
“领域展开——”
“「right of ga aster」。”
以手机为中心,咒力向外扩散,化为无数行星罗棋布的由「1」和「0」组成的浅蓝色代码,代码一条一条地延展出去,像用竹条编制空心球似的,直到构建出一个科技感十足的密闭空间,代码才隐于幕后消失了。
领域内部像是一个用四块电子屏幕拼接而成的正方体,若是从从外部看,则是一个视觉效果呈全系投影的科技蓝魔方,以一个棱角支撑着的反重力姿势立在地面上。
领域内,深色的背景上浮现出各种蓝色的线条和图案,彼此或交错或异面,时不时会出现电流般一闪而过的炫酷特效,仿佛身处未来科幻电影之中。
这还没有结束。
下一秒,被拉入领域的三人的后方弹出一个三米高的黄色三角形警告标志,中间是一个黑色的感叹号。
三人齐齐转过身子。
“这是什么?”五条悟仰着脑袋问。
话音刚落,领域内突然响起一阵尖锐急促的警报声,以蓝色为主体的空间闪了几下刺眼的红色,随即在红蓝之间不停地快速切换。
仔细观察能够发现,在红色状态下,蓝色的线条和图案统统变成了无数行密密麻麻的「warng!」,以文字予人一种头皮发麻的紧迫感与窒息感。
几秒后,领域彻底被红色占领,不再变成蓝色。
“啪。”
观月音打了一个响指,重新回归最初的充斥着电子科幻感的蓝色世界。
他眉飞色舞地显摆道:“怎么样?是不是很酷?”
家入硝子很捧场:“确实很酷。”
五条悟的关注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奇:“你怎么给领域起了一个英文名字?用的还是ga aster这种和现代社会挂钩的新潮词!那群老东西知道要被你气死了哈哈哈哈!”
“重点是名字吗?”夏油杰吐槽了一句,看向创造出这样一个新奇前卫的领域的金发少年,“领域展开一定要拿手机吗?”
“电脑和手机都可以,但单反、投影仪、电视机这类电子产品不行。”
“刚才那个警报声是怎么回事?变红了代表什么?”
“蓝色代表什么都没有做的正常情况,红色代表开启g权限。”观月音伸出一根手指,解释道,“我拥有在领域内的绝对权限,就像g一样,而被拉入领域的生命体就是任我宰割的玩家。踢人、禁言、封号都是小意思,像是关闭战斗模式、查询账号资料、删除玩家账号等等,这些比较高级的操作我也能做到,所以我才取了这个名字——「right of ga aster」,即「游戏管理者权限」。”
他眨了眨眼:“当然,也可以称呼我为电子警察,g的另一个称呼就是虚拟世界警察。”
“踢人是不关闭领域就是把生命体踢出领域吧,禁言我能理解,封号是什么效果?”五条悟提问。
“和网络里的封号差不多,禁止玩家登陆平台,实际效果是你的身体在我的领域内,但你的想法或者说是灵魂却在身体之外,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简单来说,强制灵魂出窍。”
五条悟继续追问:“关闭战斗模式是什么?是指无法使用咒力吗?”
观月音点了点头:“对,还包括物理伤害,无论你用拳头还是用武器都无法造成伤害。”
“如果碰上强制解除术式的咒具呢?”
“为什么要提那种晦气的玩意儿啊……”观月音小声嘀咕了一句,可见某段阴影至今都挥之不去,但他还是给出了答案,“没用的,在领域内,我的权限高于一切。”
“删除的玩家账号可以恢复吗?”
“你还说嫌我问题多,你的问题才是真的多。”观月音小心眼地记住了几个月前的某句话,“和游戏也差不多,删号的七天内可以恢复,状态和封号差不多,如果删号二十四小时后再次确认删号或者超过七天没管,就卸除《地球onle》这款游戏了,和这个世界说拜拜。”
“这样的权限已经远超于所谓的电子警察了吧。”夏油杰感慨道。
家入硝子给出了更准确的定位:“应该叫电子神明。”
观月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道理,下次我放一个功德箱。”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别人只会觉得你抠门。”
“那我搞一个限制,累计充值满五十万方可进入领域,解锁新场景,畅想与我战斗的美妙。”
“除非脑子有毛病,不然谁没事想往你的领域里跑,还要倒贴钱。”五条悟吐槽道。
观月音立刻想出了应对策略:“一分钟内不充值就原地删号。”
五条悟:“……你是资本家吗?”
“对了,音,你能在领域内用反转术式吗?或者是用其他方法达到治疗的效果?”家入硝子想起了某人至今还没点亮的技能。
“……”
观月音沉默了片刻,刚才嚣张的气焰瞬间烟消云散。
他一脸沉痛地说:“不能。”
“噗。”五条悟没忍住笑了出来。
观月音恼羞成怒:“笑屁啊!信不信我封你号!”
第46章
自从掌握了领域展开, 观月音日渐嚣张,两手插兜谁也不爱,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具体表现为对高层的态度越来越恶劣, 出言不逊已经是常态了,再这样下去估计下一步就是领域展开。
没办法嘛,人学会了新的大招总是想实战试试,可他碰到的那些咒灵开领域就是浪费时间和咒力。
对高层们开领域, 是他表达尊重的一种方式。
(高层们?)
他隐隐记得以前自己幻想过拿着小喇叭对着高层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如果不是五条悟说把那些保守派全都杀了没用, 子子孙孙无穷无匮也, 杀掉一批还会换上新的一批,观月音早就想动手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粗暴, 杀到没有保守派为止不就行了, 可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唱一和,一个说太残暴不会有人愿意追随的,一个说咒术师数量稀缺不能乱杀。
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这么做治标不治本。
观月音说行吧, 不杀就不杀。
然后他回头就在任务报告里写小作文辱骂高层泄愤,充分展现了什么叫鸡蛋里挑骨头,灰姑娘的后妈都没有他那么刁钻。
被当作出气筒的高层们敢怒不敢言。
他们本来就不太敢对观月音逼逼赖赖, 哪怕他们看不上新型术式也深知它的威力,再加上这几年他们早就摸清了观月音的脾气,他们清楚有些事情绝对不是他说着吓唬他们的, 他是真的有胆子敢这么做。
更别提他掌握了领域展开, 凶残指数直线上升。
不过, 让观月音倍感欣慰的是, 高层们似乎终于意识到拉拢他是不可能, 三位特级dk已经锁死了,再也没有脑子拎不清的人向他暗送秋波了。
这个成语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问题不大,是同等程度的恶心就对了。
如今菜菜子和美美子升上二年级了,她们对校园生活适应良好,性格外向的菜菜子更是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与此同时,伏黑惠也开始上小学一年级了。
为了安全考虑以及彼此之间有个照应,伏黑惠没有和伏黑津美纪就读同一所学校,而是作为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学弟被安排到了她们所在的小学。
观月音闲暇之余会亲自去接双胞胎放学,夏油杰也会去接,但双胞胎更希望来接她们的是观月音。
倒不是菜菜子和美美子更喜欢观月音,她们对待观月音和夏油杰就像他俩对待她们一样端水,纯粹是由于一个非常符合小孩子性格的原因。
因为观月音会给她们买可丽饼、炸鸡、冰激淋这些好吃的。
如果是夏油杰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他会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们,“吃多了晚饭会吃不下”、“垃圾食品和凉的不能吃太多”之类的话,总之就是少吃或者不能吃。
小孩子才不管那么多,她们只知道跟着音哥哥有好吃的。
只要她们撒个娇说想吃这个想吃那个,他就会一左一右拉着她们的手一起去排队。
前几次夏油杰发现了还会念叨几次,说观月音太溺爱她们了,但次数多了他就放弃了,因为他讲不过观月音的那些歪理。
比如——
“吃点冰激淋就身体不舒服了,那别做咒术师了,建议去疗养院。”
“咒术师的007工作制也不见得一日三餐能按时吃,我们还经常通宵吃炸鸡呢。”
“你说不吃就不吃吗?等你能做到听夜蛾老师的话再来提要求吧,要以身作则哦,夏油哥·哥·。”
“好吧,从明天起,你就按照一周营养菜单来吃饭,不准多也不准少,你就咒术界的健康之星。”
“人活着就是为了垃圾食品!”
完全是在胡搅蛮缠。
被观月音堵得哑口无言的次数多了,导致菜菜子和美美子也照葫芦画瓢地学会了同一套说辞,只要夏油杰一说出那些话拒绝她们的下午茶时间,她们就你一句我一句地反驳回去。
实在不行就拿出大杀器。
就像现在——
菜菜子美美子“音音哥哥每次都会给我们买的!最喜欢音音哥哥了!”
夏油杰“……”
他买还不行吗?
双胞胎如愿以偿地接过夏油杰弯腰递来的可丽饼,一下子眉开眼笑,齐齐说道“最喜欢夏油哥哥了!”
夏油杰认命地叹了口气,他的心境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明明更放纵双胞胎的是观月音,但陷得更深的似乎是自己,仿佛变成了被牵着鼻子走的女儿奴。
十八岁的妙龄dk有这种心态未免有些过早了……
“音托我和你们说一声抱歉,今晚不能带你们去吃怀石料理了,我和硝子带你们去。”夏油杰说,“周末他也不能带你们去游乐场了,可能要等到下周末,或者让悟带你们去,这周末他有时间。”
“不要五条!”菜菜子脱口而出,她转头看向美美子,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美美子,我们等音回来吧!”
“嗯,等音哥哥回来。”美美子点头支持,但她还是稍微退让了一小步,“除非五条是音哥哥随手捎上的,不然绝对不可以。”
姐妹俩一致的反应让夏油杰不禁感慨“悟真是一点都不受欢迎啊。”
“那是当然的吧!”菜菜子掰开手指一一举例,“那么温柔的歌姬姐姐超级讨厌五条,那么成熟的七海哥哥说他信赖但不尊重五条,只有像灰原哥哥那么善良的人才不会对五条产生偏见。”
夏油杰被小姑娘这副一本正经地分析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
他追问道“那我和音呢?还有硝子呢?”
“硝子姐姐是医者仁心。”美美子蹦出一个对于她的年龄而言比较高级的词。
“没错没错!”菜菜子赞同道,“夏油哥哥和音是因为又温柔又厉害,所以你们可以包容五条!”
“哈哈,原来是这样。”
夏油杰决定还是不戳破小孩子们的美好幻想了。
他们三个经常狼狈为奸(?)的恶名就由五条悟一人来承担吧。
“夏油哥哥,音遇到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要离开那么多天?”菜菜子一边拉着夏油杰的衣角走路,一边仰起天真无邪的脸庞,“又是上面的那群老头子在差使他吗?”
“他去横滨出差了,过几天才能回来。”夏油杰顿了顿,“以及,菜菜子,注意用语。”
“诶?可是音和五条经常这么叫的诶!”
夏油杰“……”
有必要提醒他俩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了。
……
观月音不紧不慢地走在一条下坡路上。
从旁人的视角来看,他的动作没什么稀奇,只是普普通通地在走路,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他头顶上的两缕翘起的金发会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的,好似两根负责侦查的天线。
虽然表面上观月音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动作和表情都很放松,但稍稍留意就能发现,看似轻松散漫的走姿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绯红色的眼睛留意着周遭的一切,随时都可以切换成战斗状态。
他的眼神是一反常态的烦躁,像是被封在冰面之下的火焰,即将冲破脆弱的冰层。
显而易见,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此次横滨之行是接到了高层派发的任务,要求回收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
观月音来过横滨好几次,大多数都是和异能特务科或者港口afia进行咒具方面的谈判。
横滨留给他的印象是混乱与血腥。
这是一座长年被暴虐与恐怖所笼罩的城市,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病得脑子大抵出了点问题的港口afia首领,反抗者与有异议者格杀勿论,被处决的人多达数千人,其中包括很多蒙冤的无辜者,以至于整座城市都人心惶惶的,成了诅咒诞生的温床。
但近日来,横滨的状况有所好转。
听说原来的首领病死了,把位置传给了他的私人医生,听起来就充满了阴谋论,所以不少人猜测先代首领是被他的私人医生杀死的。
观月音对地下势力的发展史没有一点兴趣,只要咒灵的数量能够被有效地遏制住,就算新首领是虚拟歌姬也无所谓。
让他糟心的是另一件事。
这次的任务居然不是他的单独任务,被塞来的搭档是一个非常讨人厌的拖油瓶。
话还特别多。
“你就是那个前段时间新升上去的特级?我记得你是叫观月音吧。真普通啊,这个名字。”
“你和五条悟还有另一个特级是同一级的吧?你们三个谁最强——啧,最强的肯定是五条悟吧。那你们三个谁最弱啊?”
“肯定是你吧。咒术师最重要的是天赋,既然你们三个同届,那最晚升入特级的就是最弱的,你比他俩迟了一年。”
“对了,你为什么要戴那种耳饰啊?像个女人一样。”
……
拖油瓶突然从自娱自乐的喋喋不休变成了不悦的质问。
“喂,你听到我说话了没?从刚才起就一句话也不说,要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
“……”
观月音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
跟在身后的黑发少年差点撞了上去,还好他反应速度极快地刹住了车。
他的第一反应是大声责骂“你……”
“——从刚才就想问了。”
观月音不冷不热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他偏过脑袋,流苏耳饰随着他的动作划出赤红色的轨迹,仿佛一道燃烧着的流星余迹。
他垂下视线,双方的身高差只有几乎可以忽略不记的几厘米,却被那双冷淡的血眸盯得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你是谁啊?”
“……”
黑发少年被观月音理直气壮的问话震撼到了,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对方目中无人的态度使得他气得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几秒后,他愤愤不平地大喊道“刚见面我就自我介绍过了!我是禅院直哉!”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观月音毫无歉意地说出恶劣的言语,“不好意思啊,我不太擅长记住比我弱小的家伙的名字。”
他弯起眼眉,露出一个清爽的微笑,轻快的语气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那般朝气蓬勃“难怪大家都要给宠物起名字呢,原来是方便区分啊。”
他话锋一转,赤红色的眼眸沉了下来。
“但从禅院出来的人,是宠物还是家畜就不好说了。”
禅院直哉气得脸都扭曲了“你这家伙……!”
“好啦好啦,不要那么激动,善哉。”观月音笑嘻嘻地拍了拍禅院直哉的肩膀,装出一副很有活力的样子,“我会尽量照顾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后辈的,放心地依靠我吧!”
禅院直哉惊讶地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压根儿来不及闪躲甚至是反应,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观月音的手已经碰到自己了。
但他很快被对方的话夺走了注意力。
“我不叫善哉!我叫直哉!”
第47章
在此之前, 观月音从来没有听说过禅院直哉这号人物。
但这不怪他。
他没有兴趣了解,也没有了解的途径,哪怕身边有五条悟这个名副其实的御三家出身的咒术师, 奈何人家对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毫不上心,没准儿还没有夏油杰了解得多。
是以, 他对御三家的了解匮乏到他连三个家主的名字都记不全,更别说自称下任家主非他莫属的禅院直哉了。
哦, 不过这件事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倒不是他得到了关于禅院下任家主的小道消息, 但正儿八经地继承了禅院家祖传术式「十影法术」的伏黑惠就在他的身边,他只要长了个可以用的脑子都能分析出个所以然, 禅院下任家主可不是十拿九稳的。
据说「十影法术」的使用者能和有「无下限」的六眼术师同归于尽,禅院家自然是馋得不行, 可五条悟横在中间一挡,伏黑惠本人也没有要入住禅院家的意愿, 期望自然就不甘地落空了。
在这个前提下,禅院直哉是禅院家下任家主没跑了。
但如果出现一些意外,让禅院家看到可以交涉的余地,那伏黑惠就能够顺理成章地接过家主之位。
到时候禅院直哉只能哭鼻子了。
观月音觉得这种残酷的现实没必要说出来,以禅院直哉自信心爆棚的样子来看, 对方多半不知道真相, 说出来只会给伏黑惠添麻烦。
但现在纯属是禅院直哉在给他添麻烦。
观月音不知道总监部发什么疯——也有可能是禅院家在发疯,竟然把禅院直哉塞给他当搭档, 他们是觉得最近他带小孩带上瘾了吗?
这种没比他小多少的大龄儿童算个屁的小孩啊!说出来的话还好像刚才哪个千年老坟里刨出来的陪葬品, 土都没抖干净的那种!
他才不要带!
但他知道的那一刻已经晚了, 上面那帮家伙很有先见之明地来了一出先斩后奏, 等他到了横滨一脸懵逼地见到禅院直哉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北村先生稍显惊讶:“观月同学, 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观月音木然道。
北村先生悄悄告诉观月音, 禅院直哉没有去咒术高专上过学,他一直在家里学习咒术,平常会接一些由禅院家精挑细选的任务。
禅院家想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见识一下难度略高又没有实质性危险的任务磨练一下,碰巧观月音要出差去横滨回收特级咒物,就顺手塞给了他。
观月音:“……”
真把他当托儿所了啊。
虽然观月音从来没有给过总监部好脸色,但他和御三家接触甚少,让人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
在旁人眼里,他和五条悟还算融洽的相处,至少能说明他不排斥御三家出身的咒术师。
因此,无论是总监部还是御三家都大胆猜测,观月音和总监部的关系那么差的根本原因可能是他不服管教,而五条悟恰好也是这种类型。
不管他们的猜测对不对都不重要。
负责这次特级咒物回收的是观月音,而不是五条悟,所以他们放心大胆地把禅院直哉塞了过来。
由此可见,太可靠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特级咒物真的在这里吗?”禅院直哉跟在观月音的身边左顾右盼,满脸是对情报的不信任,“不是会吸引很多诅咒吗?我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观月音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被吸引过来了吗?”
“……”
禅院直哉的表情扭曲 了。
其实他对观月音的初印象还不错,观月音的气场予人一种挺好相处的感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难搞,反倒是非常舒服。
禅院直哉心想,看在对方是特级的份上,他可以勉强和普通人出身的咒术师友好相处。
万一观月音比较识相,他屈尊纡贵地交个跨越阶级的朋友也是可以考虑的。
于是,禅院直哉口无遮拦地和这位年龄相仿的同龄人说了一堆真心话,还稍微夹带了一丢丢私人情绪。他觉得有必要让观月音认清现实,这可是为了观月音好,免得那家伙以为升到特级就意味着和悟还有甚尔站在同一层面。
这是不可能的。
只有他才能和他们站上同样的高度!
当然,除了那些好心的劝诫,禅院直哉适当地给予了一些他自认为的善意的关心,这样就不会显得他不近人情了。
比如询问观月音为什么像个女人一样戴那种耳饰。
但经过一系列的搭话,结果和禅院直哉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观月音那副神经兮兮的精分表现把他吓得够呛,上一秒还笑容灿烂,下一秒就眼神阴冷,随即又笑得眼眉弯弯,说出来的话也不太正常。
更恐怖的是令人诧异的速度。
哪怕速度一直是他的长处,他也根本反应不过来。
总之,禅院直哉终于脑子清醒地意识到了观月音的「特级」不是当个牌子挂着玩玩的。
该闭嘴的时候还是应该闭嘴的。
审时度势是人类生存的本能。
所以,尽管很憋屈,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既然找不到咒物的踪迹,那就没必要在这个破地方浪费时间了。”禅院直哉提议道,“擂钵街和港口Mafia的关系挺密切的吧?找他们呗。”
是的,两人正位于横滨的擂钵街。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直径两千米的特大爆炸事故,爆炸所及之处统统化为乌有,成了一片镭波状的荒地,但不知什么时候起,人们在这片荒地之上建起了城市,现在的擂钵街已经发展了官宦们看不见的灰色地带。
“不算关系密切吧,只是同为灰色地带,所以搭上关系更方便一点。”观月音懒洋洋地说。
“那我们到底去不去?”禅院直哉不耐烦地问。
“去呀,我本来就打算看完现场的情况后就去港口Mafia一趟,刚好有些事情想问一问他们。”观月音的反应很平静,没有因为对方糟糕的语气而不悦。
禅院直哉给他的感觉很像是灰崎祥吾在咒术界异父异母的双胞胎兄弟,对付这种类型,虽然他算不上擅长,但好歹也是有一些心得的。
毫无愧疚之情地往死里欺负就好。
观月音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杂乱的街道,赤红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普通人无法看到的景象:“这一带有咒力留下的残秽,但没延伸多远就断掉了。”
禅院直哉没好气地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又不是瞎子。”
“是嘛,真为你感到高兴啊。”
禅院直哉:“……”
为什么他听了以后更火大了?
“最近擂钵街有个传闻,我猜你这种大脑在温室下长大的小少爷肯定什么也没有事先调查过,就摇着尾巴乖乖地跟过来了吧。”观月音轻快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嘲讽之意,更像是在陈述事实,“这样吧,只要你为之前说的那些不过脑的蠢话真诚地向我道歉,我就不计前嫌地告诉你,怎么样?”
“哈!?道歉?观月音,你脑子没出问题吧???”
禅院直哉 的表情比前面几次还要扭曲,他像是听到了某个不存在于他的人生中的词似的,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观月音轻叹一声,红眸中是禅院直哉难以理解的怜悯:“我曾经有个不可爱的学弟,他和你一样,脑子不是很好使,人菜还嘴欠,我让他道歉也是这个反应。你猜,后来他怎么样了?”
“……”
「脑子不好使」和「人菜嘴欠」仿佛具现化成了有实体的箭矢,狠狠地插在在了禅院直哉的灵魂上,还是无视防御的那种。
观月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然后他被我逮着揍了好几次,最后他屈服了,很不情愿地向我道歉,还老老实实地再也没有逃课了。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很成功的正面例子?”
成功个屁!
这算哪门子的正面例子!?
禅院直哉被气得想要破口大骂。
“你……”
他刚开口说出一个字,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的变化,一股强劲迅速的力量以狂风般的姿态朝着他的方向席卷而来。
虽然这个时间点很巧,让人下意识地怀疑眼前这位出言不逊的金发少年,但这种最基本的判断力禅院直哉还是有的,这股力量绝对不是从观月音的方向传来的。
禅院直哉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偏转,向着从远处飞来的某个东西不屑地瞥了一眼。
哼,就这还想打中他?
开什么玩笑。
就当禅院直哉准备游刃有余地避开攻击——他连接下来该怎么挑衅袭击者的话都想好了,变故就在瞬息之间,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观月音突然拉住了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观月音回以一个纯良的微笑:“躲什么?”
禅院直哉:“……”
靠。
禅院直哉被观月音一把拉回原地,被这么一搅和,他来不及躲开迎面而来的飞踢,那张好看的脸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而在他被踢到脸的那一刻,观月音缺德地松开了手。
于是,禅院直哉像炮弹似的飞了出去。
他接连撞破了几堵围墙,扬起了大片卷着建筑物碎块的烟尘,成了一道壮丽的风景线。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观月音这个傻X二五仔赶紧去死吧!!!
观月音悠闲地把手搭在额头的刘海前,心满意足地欣赏着禅院直哉被迫发射的场面,如果这是一款游戏,他觉得这一幕都可以出CG升为世界名画了。
本着“关心学弟,人人有责”的善意,他不慌不忙地迈开脚步,朝着降落的地点走了过去。
几秒后,观月音赶到了现场。
映入眼帘的是埋在废墟里的禅院直哉,他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以及,将其踩在脚下的橙发少年。
这位陌生的橙发少年年纪不大,身形矮小,他穿着一身深色的机车夹克,双手插兜,脸上挂着张扬的笑意。
“哈哈哈!不错!居然是个小鬼!港口Mafia已经缺人缺到这种地步这种地步了吗?真是可悲得让人想哭啊!”
观月音大惊失色:“直哉,你居然私底下加入港口Mafia了?够叛逆啊!”
禅院直哉气得发抖:“观月音,你是不是有病啊!?”
第48章
中原中也, 「羊之王」。
他被默认为由未成年人为了抵抗掠夺和斗争而组成的自卫组织「羊」的老大,异能力是操纵重力。
就在几分钟前,中原中也以为自己碰上了两个送上门来的港口Mafia的成员,于是, 他果断地对其中一个莫名给他一股火大的感觉的黑发少年发动了攻击。
他想要从他们的口中套取情报。
两个人的关系有点微妙。
本来那个黑头发的可以躲过攻击的, 结果旁边那个金发的突然把他拉了回来, 所以他才不幸地挨了这么一下。
起初, 中原中也没当一回事,表面和睦的搭档在背后捅一刀这种事情在里世界很常见,更别提是港口Mafia这种恶名昭彰的地下组织了。
但现实和他想象中的有些差别。
他俩好像表面关系都不太好。
虽然乍看之下是黑头发的对金头发的意见很大, 表情和语气都不太友好, 金头发的就像个傻白甜似的笑呵呵地被骂也不反驳, 但可别忘了, 把人家在危急关头拉回来挨揍的正是那个看起来一脸无害的金毛。
等金头发的赶到现场后,他既不担忧,也不紧张,更没有干坏事后的慌张或者心虚, 而是一张口就把黑头发的气得破口大骂。
这下谁是真正的冤种就一目了然了。
从两人的交谈中, 中原中也很快就意识到他似乎搞错了什么。
他闹了一个尴尬的大乌龙。
他俩好像不是港口Mafia的成员。
“——对、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是我搞错了!我把你俩当成港口Mafia的人了……那个……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呃……我送你去医院吧?治疗的费用我会承担的!对不起!”
中原中也手足无措地疯狂道歉, 主要道歉对象是那个平白无故地被踢飞的倒霉蛋。
重获自由的禅院直哉站了起来,他黑着脸地拍打着头发和衣服, 碎屑不停地掉下来。
刚才他被重力压得快陷进地里了,要不是他及时用咒力覆盖全身保护了自己,再加上咒术师的身体够结实,估计他的骨头都要断掉好几根。
然后罪魁祸首告诉他, 不好意思, 打错人了。
禅院直哉:“……”
他觉得自己被两个蠢货包围了。
他正准备对中原中也恶语相向, 最好再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来满足自己的损失,结果他还没开口,观月音就非常大度地替他原谅了。
“没事,不是你的错,是直哉太弱啦。”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你以为是谁害的啊!?”
“不就是拉了你一下吗?”观月音没有否认自己的罪行,他理直气壮地责怪倒霉的受害者,“如果你足够强,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所以问题出在你的身上。”
禅院直哉被噎了一下:“有没有搞错啊!?你是特级!”
他已经没心思搭理真正的罪魁祸首了,仇恨值全都转移给了观月音。
观月音诧异地睁大眼睛:“啊,你知道我是特级啊。”
“废话!我刚才不都说了吗!?”
禅院直哉无比确定这家伙是个记仇的小心眼,把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记得一字不漏,等着日后一并阴阳怪气,估计不记得他的名字也是装的。
观月音挠了挠后脑勺:“可能像臭气一样消散了吧,毕竟氮气吸入过多对人体有危害的。”
“氮气?”禅院直哉不明白怎么突然扯到了这方面。
“屁的成分有59%是 氮气呀。”观月音眨了眨眼,“你没读过书吗?”
禅院直哉:“……”
他快要被气死了。
一句话竟然攻击了他两点!嘲讽他说话像放屁,还内涵他没文化!这家伙怎么那么会气人!?
他对观月音的初印象简直是个笑话!
总监部的判断是对的!
“别给我扯东扯西!”禅院直哉觉得今天一整天自己的情绪都前所未有的激动,愈渐偏离平常的性格,但他就是被气得控制不住,“今天这个小矮子必须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还要说‘直哉大人,我罪该万死’!再让我揍一顿!不然他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中原中也暴跳如雷:“你说谁是小矮子啊!?”
观月音瞥了一眼橙发少年,他移开视线,赤眸落在了禅院直哉的脸上:“你这是在提出向我道歉的方案吗?好吧,那你可以跪下了,我看着。”
禅院直哉怒不可遏:“谁要和你道歉啊!?”
“那就别这么要求别人啦。”
“这不一样!”
“也是,你至少得给我磕五个。”
“观月音你——!!!”
“要叫前辈。”
“滚!”
中原中也:“……”
他俩没问题吗?
中原中也左看看右看看,他不知道自己该继续听他俩斗嘴,该是识相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好了,别吓着人家了。”观月音低头看向了矮自己一截的橙发少年,“小朋友,你是异能力者吧?”
中原中也面色古怪:“小朋友……?”
“不是吗?你好像就十一二岁的样子。”观月音认为十八岁的自己喊对方一句小朋友挺正常的。
他心想,难道是到了这个年龄就不希望被当作小孩子看待吗?无论是菜菜子、美美子还是伏黑惠,他们好像都有这个迹象。
结果中原中也挤出一句意料之外的话。
“……我十五岁。”
“诶?”
禅院直哉嗤笑一声:“果然是个小……”
观月音眼疾手快地抬起手,赶在说出完整的“小矮子”之前,他捂住了禅院直哉那张不老实的嘴:“既然误会消除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禅院直哉:“唔唔唔——!”
消除个屁啊!那个小矮子还没跪下来给他道歉!
观月音才不管那么多,他像绑架犯似的拖着不停挣扎的禅院直哉,告别了目瞪口呆的中原中也。
走了几米远,观月音才松开了手,他无视禅院直哉阴冷的视线,一脸嫌弃地把掌心往对方的衣服上擦了擦,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
靠。
禅院直哉觉得自己不是来回收咒物的。
他是来渡劫的。
他无能狂怒地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什么?你下定决心要对我下跪磕头了?”
“怎么可能!?”禅院直哉气恼地吼道。
他对上那双犹如小溪般清澈见底的绯红色眼眸,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你是故意的吧?”
“哈哈哈,你觉得呢?”
“……”
禅院直哉不想搭理这个神经病了。
& nbsp;到头来生气的只有他自己。
“残秽突然中断,连渐渐变淡的过程都没有,说不定真的和那件事有关。”观月音一边总结此行的结论,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地翻着通讯录,“去港口Mafia吧。”
“那件事是什么?”
“你忘了刚才我是怎么说的吗?”观月音微笑着提醒道歉一事。
禅院直哉立刻闭上了嘴,不再多问。
观月音也没有一直刁难对方的意思,好心地给出了一点点情报:“到了港口Mafia你就知道了。”
禅院直哉冷哼一声,将自己对情报的不屑一顾表演得淋漓尽致。
观月音正想“善意”地提醒对方演技太刻意了,迎面而来的二人组让他把话语咽了下去,他漫不经心地看向那对一老一少的奇怪组合,血红色的眼眸恰好和其中一人对上了视线。
明明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双方就立刻擦肩而过,却像是一幅被定格的电影画面。
和他对上视线的是一个年龄相仿的黑发少年。
乱蓬蓬的微卷发,缠绕的白色绷带,略大的黑色风衣。
以及,那个讨厌的眼神。
像是在照不到光的角落里看不到尽头与深度的泥沼,咕噜咕噜地冒着黑色的泡泡。
让他稍稍有些不舒服。
“那两人怎么了?”
禅院直哉敏锐地留意到观月音的小动作和微微皱起的眉头,他转过脑袋,看向走远了的二人组的背影,除了显而易见的是来自里世界的人以外,他没看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莫非特级的眼界与他不一样?
“没什么。”观月音笑眯眯地说,“只是觉得爷爷带孙子来擂钵街散步有些奇怪。”
禅院直哉一键删除了高估观月音的想法:“你脑子没问题吧?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祖孙吧?”
“我说是就是。”
“……”
禅院直哉决定不和观月音一般见识。
禅院直哉跟着负责在前方带路的金发少年,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仿佛自己是跟着仆人微服私访的小皇帝,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正在和港口Mafia负责人通电话的观月音不冷不热地瞥了一眼采取精神胜利法的禅院直哉,没说什么,他还没有霸道到阻止别人傻乐的程度。
这份傻乐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两人到了港口Mafia本部大楼附近。
观月音突然开口道:“等下你负责去和那位新首领说明情况。”
“为什么是我!?”禅院直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满脸写着拒绝,“我不要!我不去!”
这种杂活不是没什么实力的废物跑腿或者辅助监督去做的吗?居然让他堂堂下任禅院家主去做!?
想得美!他才不干!
观月音可由不得禅院直哉拒绝,他眉头一挑,摆出远比对方更趾高气扬的姿态:“你不去,难道我去?坐到那个位置都是老奸巨猾的类型,我不想和那种人打交道,肯定是在禅院家长大的你更擅长。好歹派上用场吧,直哉。”
禅院直哉试图反抗:“我不……”
“快去,不然我把你丢进首领办公室。”观月音指了指仰头才能勉强看到的建筑物顶层,弯起一个灿烂的微笑,“就从这里丢,从外面撞碎玻璃的那种。”
看着撩起袖子向自己走来的金发少年,禅院直哉的额头缓缓流下一滴冷汗。
喂?不是吧?这家伙来真的啊?
“啧……烦死了!我去就是了!”
第49章
观月音指使禅院直哉和港口Mafia的新首领说明情况, 除了自己不想和身居高位的人精打交道以外,他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让禅院直哉从他人之口得知那条最近出现在擂钵街的传闻。
毕竟他说了不道歉就不告诉人家, 不能食言。
但让后辈对此次的任务一知半解, 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前辈。
那就让禅院直哉自己去摸索吧。
既然咒物的残秽出现在擂钵街, 咒术师还亲自找上门, 只要那位新首领的脑子不像先代那样出毛病了,那么他必然会把特级咒物和那则传闻联系在一起,然后把传闻告诉对此一无所知的禅院直哉。
绕一个个圈子告诉禅院直哉,这是观月音能做到的最大的退让。
从这件事的处理上来看, 他确实比五条悟靠谱一点, 难怪禅院家敢放心地把禅院直哉打包带给自己。
至于总监部, 他们估计没安什么好心,他们大概觉得反正是禅院直哉遭罪,和他们没关系。
所以啊, 人果然不能太靠谱。
说回那条传闻。
与其说是传闻,不如说是灵异事件了,听说港口Mafia前任首领在擂钵街附近出现了,如果这种死而复生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那很大可能是和咒灵扯上了关系。
当然,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像是操控尸体、召唤死者、制造幻术这些能力也是存在的。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这件事都是无法忽略不计的线索, 侦测到咒物和先代出现的时间相仿, 而突兀断掉的咒力残秽也符合先代来无影去无踪的情况。
就看港口Mafia那边有没有掌握别的线索了。
死去的前代首领突然冒出来, 观月音就不信那个叫森鸥外的新首领不会有危机感。
最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想方设法地丢给港口Mafia, 如果顺利的话,他只要等着最后去捡手指头就好了。
鉴于他们已经提前以咒术师的身份和港口Mafia取得联络,他们非常顺利地进入了本部大楼,但最后只有禅院直哉一人跟着身穿黑西装的组织成员们坐上了直达顶部的电梯,而观月音被另一波人领去了休息室。
观月音连和新首领见一面都懒得见,说不定要假惺惺地寒暄半天,想想就头大。
这份麻烦就让禅院直哉独自承受吧。
后辈要学会独当一面,为摆烂的前辈遮风挡雨。
到了休息室,观月音往昂贵的真皮沙发上一坐,他拿出手机,点开前段时间改名为「新手爸妈交流群」的四人群聊,噼里啪啦地打字的手指都快出现残影了。
【赛博仿生人出差版:累了,我到了横滨才知道这次任务还要带上禅院家的蠢货。】
【最强天花板:禅院直哉?】
【赛博仿生人出差版:好厉害!你是怎么从“蠢货”这个词就能猜出来是他的?】
【咒可梦训练家:可能是同辈里唯一一个悟能叫得上名字的禅院吧。】
【最强天花板:确实,但一说蠢不就解码了吗?除了他还能有谁?】
看来禅院直哉的蠢是深入人心的。
观月音把刚才发生的事和朋友们吐槽了一遍,包括禅院直哉说的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也包括自己的回击和卖队友的二五仔行为。
本以为他们会加入吐槽的行列,或者赞美他出色的语言表达,结果他们的重点全都集中在了前者,反应也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咒可梦训练家:他居然这么说你?】
【最强天花板:欺负到你头上了?这还不打一顿?】
【学医救不了咒术界:支持。】
观月音试图解释自己没被欺负,但效果微乎其微。
【咒可梦训练家:对待人渣不用那么客气。】
【最强天花板:你不会不敢打吧?】
【学医救不了咒术界:需要我们帮忙吗?】
观月音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亲友团。
虽然大家平时拌嘴斗舌,还经常发展成动手动脚的小打小闹,但到了关键时刻就一致对外了,大有一种“动我姐妹翅膀,我必毁你天堂”(?)的气势。
观月音觉得他们夸张了。
如果真要有人欺负他,那也只可能是五条悟和夏油杰!
总之,观月音婉拒了亲友团的好意。
他放下手机,偏头看向窗外。
就在刚才,他隐隐感受到从远处传来一股咒力,和他在擂钵街侦查的咒力残秽有些相似。
但距离太远了,他只能捕捉到微弱的咒力反应,就像隔着两条街飘过来的火锅香味那样若有若无,稍不谨慎就会被当作自己太想吃火锅而产生的幻觉。
观月音走到窗户边,可惜位置不是很好,大部分视野都被高楼大厦挡住了,他什么也看不到。
唯一能判断出的只有咒力应该来自擂钵街的方向。
要去看看吗?
……肯定要去的吧。
真是的,他刚从擂钵街离开啊。
观月音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时候就格外想念夏油杰的咒灵坐骑和会飞的五条悟了,都比他靠两条腿跋山涉水来得轻松便利。
他推开窗户,刚准备走捷径离开——从几十米高的地方跳下去,休息室的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重重地砸在墙壁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来者是禅院直哉。
观月音别过脑袋,轻快的语气仿佛两人毫无隔阂:“回来啦。”
禅院直哉冷哼一声,大步走到真皮沙发旁一坐,丝毫没有搭理对方的架势,满腔怨念呼之欲出,甚至比分别前还要重上了一点。
观月音猜不出禅院直哉究竟是因为被指使而生气,还是因为和新首领的交谈不太愉快。
答案是哪一个都无所谓,他不是很关心。
观月音朝着擂钵街的方向看了一眼,此刻,咒力的反应毫无征兆地消失了,非常符合刚才所见的突兀断开的残秽痕迹。
赶过去估计也和刚才没什么差别,注定会扑一个空。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那么急了。
“港口Mafia怎么说?”观月音问。
“哦,你想知道啊?”禅院直哉往后一靠,胳膊搭在一旁的扶手上,恶意快要从微微眯起的眼睛溢出来了,得意的笑容一看就是没长记性,“求我,我就告诉你。”
他铁了心要找回场子。
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观月音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嚣张跋扈的禅院大少爷,猩红色的眼睛非但没有半点被挑衅的怒意,反而如午后的阳光般惬意。
他没有接话,仅仅是把脑袋从敞开的窗户稍稍向外探出一些,不知道低头在看些什么。
禅院直哉的表情一僵,被光明正大地无视的感觉让他难堪,他咬了咬牙,假装不在意地继续说了下去:“不求我也可以,就按照你刚才说的来。”
“我刚才说的?”观月音漫不经心地俯视着地面。
“没错。”禅院直哉扬起下巴,“和我道歉就告诉你。”
观月音转过脑袋,他以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盯着禅院直哉看了几秒,然后朝对方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
禅院直哉警钟大作:“干什么?你要动手?”
“不打你。”
“那你要干什么?”
观月音坦然以对:“你不是要我道歉吗?”
“!?”
禅院直哉惊呆了。
虽然他大言不惭地说出了如此豪言壮语,但他预想中的结局没有一个是观月音爽快地答应道歉,在他看来,这件事的可能性和「五条悟是禅院直毘人的私生子」是不相上下的。
绝对有诈!
禅院直哉更加警惕了:“道歉需要我过去?你站在那里说话,我又不是听不见。”
“道歉当然要面对面才有诚意啊。”观月音顿了顿,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不是吧?你居然那么怕我啊?”
禅院直哉瞬间炸毛:“谁怕你啊!?”
“那你过来呗。”
禅院直哉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来就来!”
话虽如此,他站起来后迟迟没有动作,就像被打桩机固定在了原地,半天没有迈开下一步。
观月音哄诱道:“来嘛,咒术师不骗咒术师。”
禅院直哉瞪了观月音一眼,对方清爽的笑容看不出丝毫想要谋害(?)他的意味。
思索再三后,他如同莅临的上位者般高高在上地向窗边走去,羽织随着他的动作稍稍飘起一角,昂贵的衣料像是被膨胀过头的自信吹了起来。
然后,他就被观月音从窗口丢了出去。
禅院直哉:“!?”
与其说禅院直哉是被丢了出去,不如说他是被砸向了地面,他几乎以垂直的角度狠狠俯冲而下,过程之快让他连在空中调整姿势的余地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扑入了水泥地的怀抱。
他面朝地地嵌在港口Mafia本部的楼底下,掀起了大片的烟尘。
——这个骗子!
禅院直哉一边龇牙咧嘴地在心中把观月音翻来覆去地咒骂了千百遍,一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他刚双手撑地,噩梦般的金发少年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他的背上,把他再次压了回去。
尽管观月音一跃而下的姿态如猫般轻盈,但他的重量和重力加速度都是实打实的。
禅院直哉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Sorry,踩到你了。”观月音双手插兜,欢快地从禅院直哉的背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面。
他低下脑袋,弯起一个挂着招牌式的元气笑脸:“我道歉了哦,这下可以告诉我了吗?”
禅院直哉:“……”
这算哪门子的道歉啊!?
观月音微微弯腰,虚情假意地伸出了手:“需要我拉你一把吗,直哉?”
“……滚。”
第50章
禅院直哉再次屈服于强权, 一五一十地把谈话的结果转述给观月音。
不是他不想阳奉阴违,故意传达一些虚假信息,好让观月音出糗或者遇险——后者似乎不太可能, 反正能添乱就行了, 但观月音就像一台人型测谎仪,哪怕他自认为毫无破绽地说出和事实不符的情报,那双赤红色的眼睛就像察觉到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扫过来。
“你是不是在骗我?”
禅院直哉:“!”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禅院直哉故作镇定:“怎么会呢?”
观月音反而更加确定了, 两根一长一短的反重力呆毛轻快地晃了晃,和他的语气一样充满活力:“你确定要骗我吗?”
他的直觉向来准确, 再加上和谎话连篇的灰崎祥吾接触多了, 本就不错的洞察力被磨练得升了好几级,所以判断别人有没有说谎大概有百分之□□十的准确度。
禅院直哉举棋不定, 他都快怀疑观月音是不是偷听了, 不然为什么会那么笃定?
观月音继续说:“你知道骗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禅院直哉咽了咽:“是什么?”
“把你扒光了倒吊在横滨中华街,再用红色马克笔在你的身上写下——「对不起, 我欺骗了观月前辈!」”观月音若无其事地说出了非常恐怖的台词, “你的事迹就不止在国内传播了,有机会走出国门了呢, 赛博出国挺不错的吧?”
禅院直哉:“……”
虽然他听不懂什么叫“赛博出国”,但前面那些荒唐得不像人话的人话他都能听懂, 光是脑补一下就足以让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没有想说的了吗?”观月音耸肩, “好吧, 我就当你没骗我,到时候……”
“等等!”
禅院直哉冷汗直冒地打断道。
在观月音似笑非笑的眼神下, 禅院直哉一改说辞, 硬着头皮全招了。
他在观月音这里讨不到好处, 只好把怨气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转述交谈内容显得尤为不耐烦,夹杂着强烈的个人情绪。
“那个老东西从坟里爬出来三次,这次是第四次,都在擂钵街附近。港口Mafia这边也不知道原委,但新首领称他们已经派出优秀的人才去调查了。我问是不是我们在擂钵街见到的老头子和臭小鬼,他居然说是的,这几天还会邀请得力帮手加入,有新进展和我们汇报。啧,和小矮子说的一样,港口Mafia真缺人,能派出去的只有老弱病残。”
“这样啊。”
观月音站在荒芜的街道上,周围的建筑物和树木全都被卷在远处,这里便是刚才咒力出现反应的地点。
又是出现一下就消失了。
“只在擂钵街出现过?”观月音问。
“还有港口Mafia的总部金库。”禅院直哉咂巴一声,“但那个变态医生说这是机密,死活问不出别的情报。”
“你好没用。”
“……”禅院直哉愤愤地瞪了一眼。
“走了。”观月音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反正我看不出别的线索了,就这样吧。”
“庶民住的破烂地方也来了,港口Mafia也去了。”禅院直哉跟上脚步,“下一步做什么,观月前·辈·?”
加重的称呼在京都腔下显得更加阴阳怪气。
观月音不假思索地说:“吃饭,睡觉。”
禅院直哉一噎:“然后呢?”
“坐享其成呗,港口Mafia不是派人去调查了吗?”
禅院直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不然呢?有免费的劳动力,干什么还要自找麻烦?”
观月音太懂该怎么合理摸鱼了,出差这几天偷个懒就不用做其他任务了,四舍五入就是在横滨度假了。
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他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本来咒力反应只出现在擂钵街,我以为和地缚灵之类的有关系,但既然还出现在港口Mafia的金库,说明地点不是固定的。偏偏没有去找新首领的麻烦,以此可见,先代只是一个幌子,真实目的可能是引出其他人。”
禅院直哉皱起眉头:“引出我们?”
观月音委婉道:“多喝点六个核桃吧。”
“那是什么?”
“饮料,对身体好。”
禅院直哉怀疑观月音在拐弯抹角地骂他。
观月音继续分析:“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也没有主动攻击人类,一看就是被操控了。现场没有其他人的咒力残秽,说明操控者不是咒术师,而是异能力者。”
况且,和港口Mafia这种异能组织扯上关系,绝对是异能力者内部的破事,怎么可能是引出他们?
他心想,禅院直哉果然脑子不太灵光。
“总之,等港口Mafia的消息吧,任务基本完成了。”
禅院直哉:“?”
这不是才刚开始吗?
……
在大部分情况下,观月音是言行一致的。
比如他说不管就真的不管了。
他订了一间宾馆,吃喝玩乐不亦乐乎,社交软件上全是他发出来的各种美食和景点,如果不是知道他在出差,还以为特级的尽头是九十九由基。
至于禅院直哉,他斩钉截铁地表示不会和观月音一起住宾馆的,留下联络用的手机号码就扬长而去了。
在此期间,港口Mafia如约传达了一些情报,但听起来都很玄乎,说擂钵街的爆炸是愤怒之神「荒霸吐」导致的,祂因愤怒将先代召唤回人世,期望他靠复仇播撒愤怒。
观月音的第一反应——
你也是Avenger?
圣杯战争要从冬木搬到横滨了?
说认真的,他觉得黑手党有病。
这种比咒术界还要封建迷信的话怎么能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啊!?他来回收个特级咒物也要触犯神怒了是吧?
观月音听到这类词都快PTSD了,差点条件反射地打电话给夏油杰去关心对方的心理健康。
不是没考虑过假想咒灵的情况,但从现场的爆炸痕迹和残秽判断不可能低于一级,而他对高专登记的一级和特级的假想咒灵了如指掌,他还特地让北村先生去查了一下,确实没有「荒霸吐」这一号诅咒。
不过,港口Mafia带来的情报还是有用的,证实了他的猜想,操纵者的真实目的应该是引出「荒霸吐」。
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和特级咒物扯上关系。
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巧合……
——港口Mafia、先代的操控者、咒术师。
和咒物有关系的只有代表咒术师这一方的禅院直哉和他自己。
莫非存在第四方?
他无法确定答案,索性就随它去了,不管其中牵扯到几方势力,只要别妨碍他带走特级咒物就够了。
直到一天下午,观月音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喂,请问是特级咒术师观月音吗?”
耳边响起一个清澈的少年音,平静又低沉的语调明显能感受到声音的主人兴致缺缺,像是例行公事般没有丝毫活力。
“嗯,是我。”观月音双手拿着游戏手柄,手机夹在脑袋和肩膀之间,“港口Mafia?”
“是的。”
“不仅换联络人了,连号码都换了吗?”观月音漫不经心地问着,视线一刻不离游戏画面。
“没有换联络人哦,只是我越过那层麻烦的关系直接来找你。”少年的声音如水般淡淡的,“在正式调查这件事前,森先生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了我,他说你会提供帮助的。”
“原来如此。”观月音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天碰巧遇到的一老一少组合,迅速把声音和外貌对上了号,是那个缠绷带的黑发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太宰治。”
“需要我做什么?”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宣布:“来帮我们布置宴会吧,观月君。”
观月音沉默了片刻:“宴会?”
这是里世界的黑话吗?
他怎么听不懂?
“没错!一个充满祝福与关怀的盛大宴会!”太宰治的语气多了几分愉快,“音乐、点心、饮料、装饰、灯光、陷阱,所有能想到的我都准备好了!就差人手了!”
“……”
观月音想挂电话了。
谁家的宴会设有「陷阱」啊?还是说,这也是他听不懂的黑话?
电话那头的少年似乎是察觉到了观月音的想法,他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丢出重磅消息:“我找到操控者了哦。”
不给观月音提问的余地,太宰治迅速报出了一串地址,然后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嘟——嘟——”
观月音放下游戏手柄,沉默地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心里除了“谜语人滚出横滨”以外别无想法。
他从通讯录里找出下一位受害者的名字,拨了过去。
“喂,直哉,来帮港口Mafia布置宴会。”观月音重复了一遍地址。
禅院直哉:“?你……”
观月音有样学样地挂断了电话。
这回再看显示通话结束的屏幕,他的心情舒服多了。
这波叫痛苦转移。
……
太宰治给的地址是一个无人管理的造船厂。
夕阳余晖下,几乎是同时赶到的观月音和禅院直哉站在造船厂外,两人齐齐仰着脑袋,姿势是难得的同步。
“我还以为你又在耍我……”禅院直哉嘟囔道。
观月音袒露心声:“我倒是想耍你,但现实不给我这个机会。”
禅院直哉:“……”
他就不该多嘴。
观月音双手抱臂,赤红色的眼眸倒映着眼前的景象。
基本可以确定太宰治说的话是真的。
操纵者就在里面。
深红色的光笼罩着庞大的造船厂,异能形成的亚空间将两人隔绝在外,哪怕从外部攻击也无法突破,更无法感知到内部有几个人,以及是否有咒力反应。
“怎么办?”禅院直哉果断将希望寄托于观月音的身上,“快点想办法,你不是特级吗?这种东西难不住你吧?”
“但这是我的知识盲区啊,异能力创造的空间和咒术师的领域展开是一回事吗?”观月音放弃了思考,“算了,试试吧,应该问题不大。”
禅院直哉死死盯着慢悠悠地掏出手机的金发少年,明明准备领域展开的是观月音,他却比当事人还要紧张,仿佛需要亲自上阵的是他本人。
他从来没有见过咒术师的领域展开。
虽然他非常讨厌观月音,短短几天的相处已经登上了他心中最讨厌的人TOP3,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些好奇这家伙的领域是什么样的。
如果效果很普通,不能对亚空间起作用,他还能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嘲笑特级掺水了。
遗憾的是,他的期望落空了。
就在观月音抬起手的那一刻,亚空间消失了,造船厂内部的真实景象暴露在视野中。
戴着耳罩的长发青年倒在血泊中,他的身边站着两个伤痕累累的熟悉面孔,一位是那天在擂钵街遇到的橙发少年,另一位则是把观月音喊过来的太宰治——果然是那天擦肩而过的黑发少年。
以及……
以港口Mafia前任首领崩裂的身体为原型,在三人身后迅速膨胀并异变成型的怪物。
即,吞噬了两面宿傩的手指的特级咒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