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萧芷妍和两个孩子坐在马车里,许宗业亲自驾车。
不过他看马车里宽敞,没一会儿就把驾车的任务交给了管家。
自从听了萧芷妍的假设,他的胸口一直堵着。
按理皇上不可能无缘无故要杀萧芷妍。
毕竟他登上皇位都快七年了。
就算萧敬衍忽然出现,但两个人并无勾结。
今天萧芷妍还险些被萧敬衍杀死。
皇上应该相信萧芷妍。
可世事难料,谁又能预料到将来的事。
萧芷妍也心不在焉的。
萧慕白软软的靠着她,没有一点精神。
刚才受到了惊吓,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到底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精力耗尽,好像大病了一场般。
萧慕瑶竟然比萧慕白还有精神。
此刻她端端正正的坐在萧芷妍身边,瞪着乌黑的大眼睛充满警惕的盯着许宗业。
气呼呼的小模样,像只全身都充满戒备的幼兽。
又像浑身都长满刺的小刺猬。
许宗业喜欢了萧芷妍18年,但和两个孩子相处还不到八个月。
他早就习惯了全部注意力都在萧芷妍身上。
一刻看不到都充满了思念。
虽然六年没见,可这种习惯是深刻进骨髓里的。
目光无时无刻不追着她,心思也全都在她身上。
哪里分得出一星半点。
所以自从见到萧芷妍,他的注意力就全在她身上。
至于两个孩子,他只检查了一下,确认他们没事就放任不管了。
“妍儿,”许宗业钻进马车里,想要靠着萧芷妍坐过去。
可惜隔着两个孩子,他伸长了手臂还够不到她。
看着喜欢的女人虚弱不堪的靠着硬邦邦的马车,而他的怀里空荡荡的,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你坐过来一些,把小白放下。”
许宗业什么心思,萧芷妍再清楚不过了。
她也想靠进他的怀里。
可不行啊,两个孩子也要人安抚。
尤其萧慕瑶,还在气鼓鼓,许宗业怕是要费一番心思了。
她用下巴点了点女儿,用眼神示意道:不要女儿了?
人家刚才可是一边跑一边抱怨,不想要爹爹了呢。
许宗业一怔,视线落在萧慕瑶气鼓鼓的小脸上“……瑶瑶?”
萧慕瑶已经气了半天了。
被人追杀,连小卫子叔叔都受伤了,险些没了命。
好不容易把爹爹盼来了。
危机倒是解除了,可爹爹竟然都没抱抱她。
这还是爹爹吗!
果然像娘说的,爹爹不喜欢他们两个呢。
“哼!”萧慕瑶抱着小胳膊,小脸扭向了一旁。
许宗业:“……”
好吧,是他忽略了女儿。
“瑶瑶,”许宗业伸手扯住萧慕瑶,一使劲便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家伙虽然别别扭扭的,但还是顺着他的力道过来了。
“是爹爹不好,爹爹来晚了。”许宗业真心道歉。
萧慕瑶气消的快,被爹爹抱住,已经消了一大半。
又听爹爹给她道歉,那一小半的气也没了。
想到刚才爹爹伸手利落的杀死坏人,救了娘和小白,想到爹爹英武帅气的模样,那种与有荣焉的骄傲从心底蔓延,很快小脸就染上了笑意。
“既然爹爹道歉,瑶瑶就不计较了。”
许宗业想起他去山西剿匪回来那天。
萧慕瑶被门子欺负,发誓和他势不两立气鼓鼓的小模样,和小时候的萧芷妍简直一模一样。
没想到有一天,他许宗业竟然和萧芷妍有这么一双可爱的儿女。
攻破北疆,带大军攻入京城他都没有如此骄傲。
可看到这一双儿女,他却觉得这辈子最成功的事也不过如此。
是他和萧芷妍的女儿呢!
萧慕瑶一口气发泄出去,逃了一天,又险些被人杀死,惊恐蔓延进骨髓,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受到的影戏却不是轻易消除的。
她软软的倒进许宗业的怀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许宗业抱着她坐到了萧芷妍身边。
伸手将萧芷妍拢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如此,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萧芷妍浑浑噩噩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了。
“宗业,怎么好长时间没见到小侯爷了?”
田牧川查到了一些有关盛阳公主的线索,出城半个多月了。
这事许宗业知道。
“出城了。”
“说是打听到了盛阳乳娘的家人。”
“乳娘临死前好像往家里捎过东西。”
萧芷妍哦了一声,精神越来越不济,她含含糊糊的问了一句:“会和我有关吗?”
便睡了过去。
许宗业搂着萧芷妍,手掌一直握着她的手臂。
刚开始还是正常的体温,却不想越来越热,到最后烫的他心口都慌了。
还记得萧慕瑶险些被人抢走那天,她也烧成这个样子。
神志不清,胡言乱语,醒来之后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记得。
“妍儿——”
“妍儿——”
许宗业想要把人喊醒,可萧芷妍陷入昏迷之中,怎么都叫不过来。
许宗业急了,催促管家:“快点。”
“直接去孙楚筠的草堂。”
马车一路颠簸,许宗业抱着萧芷妍,心急如焚。
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带着人飞到京城去。
马车狂奔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草堂。
许宗业担心了一路。
他让许宗禾把两个孩子送回将军府,自己则抱着萧芷妍进了屋。
“三师兄,你快点给妍儿看看,她烧的很厉害。”
孙楚筠听说了几个人遇袭的事。
深感自责。
要不是他拜托萧芷妍帮他采药,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让我看看,”他急急忙忙的抓起萧芷妍的手腕,摸到了她的脉搏。
所幸只是惊吓过度。
身体虚弱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这就让人熬药,应该没什么事。”
孙楚筠的医术,许宗业还是相信的。
可萧芷妍发烧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仍然免不了担心:“真没事吗?”
“之前也有一次,莫名其妙的烧起来,又莫名其妙的退了。”
“现在又是这样。”
孙楚筠反问道:“我的医术你还不信?”
“放心吧,就是受了惊吓,很快会好的。”
“不过以后尽量别刺激她。”
“看她的底子,生两个孩子的时候没养好,落下了病根,以后年纪大了,很容易反复。”
许宗业揪心道:“没什么好办法吗?”
孙楚筠:“病症已经形成了,你见过河水倒流的吗?”
“只能以后注意。”
许宗业心里难过,眼里充满了担忧。
默默的注视着萧芷妍。
床上的女子脸白如纸,仿佛被风雨摧残过的一朵芙蓉。
他的妍儿,从小多灾多难。
他愿意用十年的寿命,换她以后健健康康,平安喜乐。
萧芷妍这烧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副药下去,没用一刻钟,体温就恢复如常了。
不过人始终没醒,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
许宗业始终守在她身边。
本想进宫面圣,可萧芷妍没醒,他实在放心不下。
昨天没能赶去山里和她会合。
原因很简单,被皇上困在宫里了。
一直到今天下午,他才想办法脱了身。
又遇到大雨耽误了行程,这才导致萧芷妍陷入险境。
救了萧芷妍后,他已经派人去寻萧敬衍的行踪了。
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如果这次不能斩草除根,那些怀有二心,一直观望的人就永远不会死心。
后半夜萧芷妍呼吸平稳,人看着没什么事了。
他嘱咐好从府里过来伺候萧芷妍的嬷嬷。
整理衣冠,准备进宫。
许宗业一夜没睡,皇上也一夜没睡。
听说萧敬衍出现在大山里,他哪里还睡得着。
当年父皇过世,只有11岁的他被人赶去北疆,一路经历所少艰难险阻就不说了。
期间高宗和萧敬衍不知道派了多少杀手,想要他悄无声息的死在北疆。
在北疆的16年,他何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天活得小心翼翼,不是担心饭菜被人下毒,就是谨防身边小人出没。
就连走在自己的寝宫里,都会忽然冒出个杀手。
那种心惊胆颤,谨小慎微的日子,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如果不是他命大,哪里还能见到京城的天空。
他的第一个小公主,就死在出生那天晚上。
皇后临产那天晚上,他守在皇后身边,不想有刺客忽然闯入,惊了皇后。
导致皇后难产,只能保下一个。
万般心痛之下,他舍弃了自己的和皇后唯一的女儿。
那是他和皇后的女儿啊!
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
……
每次想起这些,他都恨不得将高宗拉出来鞭尸,挫骨扬灰。
把萧敬衍千刀万剐,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萧芷妍受的那点苦算什么!
和他比起来,没有十之一二。
皇上想到萧敬衍,恨得咬牙启齿。
可转到萧芷妍身上,莫名的又想起三天前萧芷妍对他的那片控诉。
如果萧芷妍真是他亲妹妹,他报复萧敬衍的一切不都加注在自己妹妹身上了?
不,不可能。
皇上心绪烦乱的攥紧杯子,好像这只杯子就是萧敬衍一般。
直到太监进来禀报:“许首辅求见,”他的手指才慢慢松开。
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快解决萧敬衍。
“快传。”
第92章
君臣两个见了面,许宗业行了大礼。
皇上明明一夜没睡,却故作平静的问道:“这么早见朕,什么事啊?”
皇上脸色不好,许宗业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人多半一宿没怎么合眼。
此刻却还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他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向来喜欢直来直去:“皇上,您现在相信萧芷妍了吧?”
皇上想听的可是萧敬衍的事。
许宗业开口就是萧芷妍。
心里难免不舒服:“爱卿为何这么说?”
许宗业:“昨天萧敬衍抓了萧芷妍的事,想必您都听说了吧?”
皇上:“那不是又放了吗?”
许宗业:“那是萧芷妍骗了他才逃出来的,没多久萧敬衍就反应过来了,派人追杀萧芷妍。”
“要不是微臣去的及时,只怕……”
“您永远都找不到盛阳公主了。”
皇上:“……”
其实经过这两天的沉思,他已经快要相信萧芷妍就是他的亲妹妹了。
不都说母女连心,太后看见萧芷妍第一眼就觉得她像自己的女儿。
这种感觉不是凭空而来的。
而且薛淑妃的女儿,曾经被太医断言过,活不过三岁。
而他的妹妹和薛淑妃的女儿不过差了一个月。
刚刚一周岁的小孩子,只要功夫做得好,确实可以瞒住很多人。
再者,哪有父皇健在,而小公主却被送出宫抚养的。
种种迹象表明,萧芷妍都有可能是他的亲妹妹。
只是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毕竟六年前,他可是下了杀令的。
要不是许宗业千里迢迢赶回来,用他的军功和项上人头作保,他已经把萧芷妍杀了。
皇上一想到这事就觉得心惊肉跳。
他的亲妹妹险些被他杀死,还被他赶去北疆那种苦寒之地生活了六年。
甚至,他还亲自削了她的爵位。
如果萧芷妍真是他的亲妹妹,他以后要如何自处!
皇上不说话,许宗业也不说话。
这个时候说多错多,他没有证据,只能让皇上平心而论。
谁知道皇上会做出怎么样的判断。
“她呢?”
大殿里沉默了许久,皇上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
许宗业怔了一下,莫名的紧张道:“在孙大夫的草堂。”
皇上皱眉:“为什么?”
许宗业:“高烧不退,孙大夫说是惊吓过度。”
皇上:“……”
“很严重?”
许宗业:“当年生产的时候伤了身体,底子不好,刚回京城的时候,瑶瑶险些被人偷走,她也烧了一回。”
皇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茶还是昨晚的,早已经凉透了。
他皱着眉头将茶碗放到了一旁。
太监注意到皇上口渴,上前换了一杯热的。
皇上心不在焉的端起茶杯,又莫名其妙的放了下去。
他背着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朕这两天胃疾犯了。”
“说起来,这宫里的御医没有一个顺眼的。”
“还是孙太医最了解朕的身体。”
“爱卿你陪朕去一趟。”
许宗业:“……”
皇上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要出宫看一个被赶出了太医院的太医?
身体真出了什么毛病,不能把孙楚筠召宫里来吗?
许宗业有一颗玲珑心。
很快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这不是去看大夫,多半是想看看萧芷妍。
难道是听说她高烧不退,担心她?
这是承认了她这个妹妹?
许宗业真心为萧芷妍感到高兴。
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皇上这个哥哥,她可能不怎么在意。
但能和母后相认,她肯定很高兴。
而且,他们再也不用这样偷偷摸摸了。
只要皇上昭告天下,萧芷妍是盛阳公主,他们成亲就再也不会被人利用。
如此,他们两个也能修成正果了。
一家人再也不用分开。
一路上皇上都没怎么说话。
许宗业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萧敬衍的事不得不尽早处理,他心里已经有了成熟的计划。
萧敬衍的行踪已经暴露,只要给他一支精兵,一定会将萧敬衍极其党羽斩草除根。
“皇上,”许宗业趁着去草堂的时候,在路上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我已经派人去找萧敬衍的行踪了,这几天肯定有结果。”
“到时候,皇上给我一支骑兵,我亲自把他抓回来。”
皇上沉吟不语,半晌后,道:“好,不过朕不要活的。”
许宗业一怔:“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看着他这个年轻的首辅大人,有些忍俊不禁。
“你说说你,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在人情世故上,就这么不通呢?”
许宗业确实想不明白。
萧芷妍聪明伶俐,如果她在这里,肯定已经猜透皇上的心思了。
不过就算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也不影响他处理政务。
“请皇上示下。”
如果是别人,皇上断然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可许宗业是他最信任的人。
自然不会瞒着。
当然了,如果许宗业能自己想明白就好了。
“说起来呢,我们怎么也是亲兄弟。”
“朕这双手不想沾上他的血。”
“这事啊,还是你帮朕处理干净。”
皇上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许宗业的肩膀,又摇了摇头:“算了,这事交给你做也不好。”
“到时候,朕给你派个人,有比你更合适动手的人。”
许宗业不想猜测皇上的心思。
既然皇上已有打算,他照做就是了。
“微臣听命。”
皇上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萧敬衍毕竟当了三年皇帝,全国不知道有多少人明着暗中效忠他呢。
在那些人眼里,萧敬衍不光是他们的主子,还是能给他们荣华富贵的人。
谁杀了萧敬衍,就是绝了他们的路。
皇上不想自己最信赖的大臣被人盯上。
当然了,如果萧芷妍真是他妹妹,他也不想萧芷妍陷入险境。
这事最适合交给田牧川了。
反正他已经背叛过一次萧敬衍,不在乎再背叛一次。
大不了,到时候,他把宣平公主赐给他。
也算是弥补了他心里的愧疚。
许宗业不明白他的心意。
最好永远都不明白才好。
就让他的首辅大臣永远干净、纯粹下去吧。
皇上来到草堂,莫名的又不太想进了。
他见到萧芷妍说什么?
凭感觉认妹妹可不行。
许宗业眼见着皇上不走了,疑惑道:“皇上不见吗?”
皇上咳了两声:“总觉得朕这胃病又好了,就……不进去了吧。”
许宗业:“……这调养身体可不在一时半刻,您不也嫌弃太医院的太医医术不精吗,不如让孙大夫给您看看。”
“爱卿说的有理,”皇上拧拧巴巴的进了草堂。
昨晚许宗禾走之前将药材交给了孙楚筠。
此刻孙楚筠刚看过萧芷妍,见她没事便出来研究药材的用法了。
只有这一次机会,否则就得等明年了。
再者萧芷妍为了这药险些赔上性命,他说什么都不能浪费了。
沉思间看见许宗业带着皇上以及十几名侍卫进了院子。
他怔了下,滑着四轮车快速来到皇上面前。
“草民见过皇上。”
他双腿不便,只能坐在四轮车上行了礼。
皇上也不介意,摆了摆手道:“孙太医不必拘礼。”
皇上竟然还称呼他为太医,孙楚筠不敢当:“皇上,草民已经不是太医了。”
皇上哦了一声:“朕倒是忘了,你已经不在太医院了。”
“对了,当年朕还要提拔你做太医院院判,后来怎么就听说你治死了一名产妇,到底怎么回事?”
没想到皇上还记着这事,孙楚筠有些感动。
“多谢皇上记着这事。”
“草民当年被人诬陷,一尸两命,时至今日也没能查出真相。”
皇上皱眉:“既然有这事,怎么没告诉朕?”
孙楚筠充满伤悲的看了眼自己的双腿:“草民……”
皇上注意到他的双腿,心里充满了疑惑。
“对了,朕记得孙太医可是位风流倜傥的少年天才,朕还记得你文武全才,武功应该不在许爱卿之下,这腿是……”
提到双腿,孙楚筠悲从中来。
如实回道:“是被人下了剧毒。”
皇上:“何人?”
孙楚筠:“是……”
他看向许宗业,心有难言之隐,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许宗业点了点头。
既然能见到皇上,当然是要当面陈情了。
皇上注意到孙楚筠看向许宗业,有些不悦:“朕问你话呢,你看他干什么?”
孙楚筠如实道:“是一名小宫女。”
“小宫女?”皇上纳闷了,“小宫女怎么会给你下毒?”
孙楚筠:“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一名叫秋香的宫女。”
宫里那么多宫女,皇上那里记得。
“朕认识?”
孙楚筠迟疑道:“是杨贵妃身边的一名小宫女。”
“你说秋香啊,”皇上想起来了,“挺伶俐的一名小宫女,不过朕听说她老家出事了,杨贵妃给了恩典放出去了。”
孙楚筠:“哪里是出去了,分明是落井而死。”
皇上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到底怎么回事?”
孙楚筠忽然扶着椅子起来跪到了地上:“草民求皇上做主。”
皇上看了眼许宗业:“扶他起来。”
许宗业将孙楚筠扶到椅子上,“三师兄,你还是坐着说吧。”
孙楚筠拱手谢了皇上,将当年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
“秋香是杨贵妃身边的一名宫女,和刘太医早有勾结。”
“当年为了太医院院判一职,草民被刘太医先诬陷,后下药,导致草民双腿残废,直至今日,还不能下地行走。”
皇上没想到孙太医离开太医院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奇冤。
“可有证据?”
孙楚筠:“草民离开太医院,无法查询证据。”
“不过皇上可以问问宫里的老人,秋香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如果她确实出宫了,自然能证明草民所言有假。”
“可如果她真是被人推下井的,那就说明,草民的指证不是无的放矢。”
第93章
皇上背着手,踱着步子。
眉心皱起老大个疙瘩。
孙楚筠的话也太过匪夷所思了点。
虽然句句指的都是秋香。
可秋香是杨贵妃的贴身宫女。
如果她和刘太医勾结陷害孙太医,会是她自作主张,还是有人指使?
这些年,他对杨贵妃可以说比皇后都好。
她指使个丫鬟给太医下毒做什么?
萧敬衍忽然出现,又冒出个贵妃的婢女和太医勾结案,真可谓是内忧外患都赶一起了。
皇上心烦意乱,看了一眼许宗业:“许爱卿,你怎么看?”
许宗业把孙楚筠从大山里抓回来,却一直没和皇上提这事,不是他不想管。
而是没法管。
这关系到皇上的后宫。
杨贵妃怎么说也是二皇子的母亲。
皇上不一定能下决心处理这事。
万一皇上有立二皇子的心思,那杨贵妃所犯之事,不用别人说,皇上就都会为他抹平。
到时候这世上不过是多一个枉死之人罢了。
天家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一切都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如今皇上问他,他也不想过多参与,免得皇上觉得他心有偏颇,从而加大了这件事情的复杂性。
“皇上,微臣不擅长平冤断狱,这事还是交给大理寺卿吧。”
交给大理寺卿?
皇上皱了皱眉。
如果交给大理寺卿,这事势必要查出个结果来。
如果孙楚筠所言非虚,杨贵妃只怕……
皇上一时间难以决断。
怎么说也是他宠了六七年的爱妃。
又为他生过一儿一女。
万一这事真有牵连……
“这事容朕想想,”皇上看向孙楚筠,见他平静无波的眸子敛起一股戾气。
安抚道:“朕一直看好你,你放心,这事朕既然知道了,肯定会给你个交代。”
“只不过现在局势紧张,朕分\\.身乏术,过一段时间吧。”
皇上虽然没处理此事,不过还想着安抚他一介草民,孙楚筠知道皇上一时难以决断,也是正常表现。
只不过他这双腿,定然要讨个说法的。
许宗业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
他什么都没说。
皇上一直观察着许宗业。
万一许宗业坚持查下去,他还真不好办。
好在许宗业没有紧追不舍。
他就喜欢许宗业这点,不该管的事,一点都不逾越,很有分寸感。
但是该坚持的事情,又寸步不让。
所以他才在许宗业班师回朝之后,封了他首辅大臣之职。
不过,他也知道,许宗业虽然没有明着穷追不舍,但他也有自己的行事步骤。
否则他也不会将孙楚筠带到自己面前来。
这事早晚是要解决的。
皇上此行也没什么目的,说是看病,他哪有什么病。
就算有,也是心病。
萧芷妍没见到,倒是莫名其妙的听了这么一桩案子。
没来由的气恼。
反正这一天天的,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
皇上打算回宫了。
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穿紫衣的女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皇上呼吸一滞,目光将人紧紧锁住。
他找了22年的妹妹,会是眼前这个吗?
萧芷妍早就醒了,梳洗之后准备吃点东西,就听见外边有人说话。
知道许宗业回来了,她下意识的就要出来。
可她恍惚听见了皇上的声音,又停住了脚步。
如非必要,她一次都不想看见这人。
不过关系到三师兄的冤案,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帮一把。
萧芷妍这才出了屋。
“宗业,你回来了?”萧芷妍睡了一觉,身体好多了。
她步履轻盈的走到许宗业身边,满眼含笑的望着他,“你那么早出门,吃过了吗?”
“刚才嬷嬷做了好吃的,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许宗业看见萧芷妍没事了,能说能笑,心里踏实了许多。
“我不饿,妍儿你没事了吧?”
他伸手摸了摸萧芷妍的额头,肌肤微凉,和他的一样,笑道:“看起来没事了,不过还是要多休息休息。”
“昨天晚上把两个孩子送回了府里,一会儿你也回去吧,我怕他们两个找你。”
萧芷妍:“嗯,我吃过了饭就去。”
她说完这话,瞄了一眼皇上,又飞快的收回了目光。
“宗业,你有没有听见我昨晚说梦话?”
许宗业皱了皱眉,“没有啊,怎么了?”
萧芷妍第一次高烧,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脖子,说什么堵不住了话,当时他还以为萧芷妍喜欢的男人是被人割喉而死的。
可他后来打听过,没听说过这样的人。
可能是她烧糊涂了。
这次看她发烧,他特意观察过,确定自己没有听见她说胡话。
萧芷妍按了按额头,纳闷道:“说起来也奇怪,昨晚做梦丢了一只鸡。”
许宗业:“……”
萧芷妍:“我好不容易从小养大的鸡呢,被你的小妾偷吃了。”
许宗业:“……”
他光杆一个,哪来的小妾。
萧芷妍一娇一嗔间,满是愤怒:“我气不过嘛,又不能把她怎么着,就找你去评理,可谁知道你竟然不帮我,还说什么都是一家人,一只鸡而已。”
“一只鸡怎么了,一只鸡就不是生命了?”
“就不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
“就不是我大萧治下的生灵了?”
“你就是护着你的小妾。”
“舍不得你的小妾。”
“觉得小妾比我重要。”
“许宗业,你就是宠妾灭妻,天打雷劈,欺负我娘家没人!”
许宗业:“……”
萧芷妍这一顿生动形象的指桑骂槐,倒把孙楚筠逗笑了。
皇上可是气的够呛。
他就不该过来。
没见一个好脸色,还惹那么大一个麻烦。
什么被人吃了一只鸡,又是大萧的生灵了。
什么宠妾灭妻天打雷劈。
这哪是骂许宗业。
许宗业有个屁的小妾,他光杆一个人,前些天还交了单身罚银。
这骂的分明是他。
皇上凉飕飕的扫了一眼萧芷妍,希望她适可而止。
这还没确定身份呢,就敢这么指桑骂槐了。
他可是皇上。
萧芷妍骂的就是皇上:“咳咳,我们家宗业,昨天和人恶战了一场,到现在还没休息过,饭也没吃,皇上是不是应该体恤一下大臣?”
皇上心说我就吃过吗?
“咳咳,”他不好和萧芷妍争执,只对许宗业说,“朕这胃疼的毛病又犯了,往常耽误了饭点也是这个疼法。”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痛苦之状。
手掌也同时按在了腹部上。
萧芷妍注意到他手掌按的部位,凉飕飕的纠正道:“那是肚子,再往上才是胃呢。”
连她女儿都知道的事。
还好意思装。
皇上:“……”
索性也不装了,“既然许爱卿还没吃早饭,不如一起用膳吧。”
萧芷妍不知道皇上抽了什么疯。
既如此说,她也只好去吩咐嬷嬷们准备早饭。
许宗业拱手道:“皇上,请。”
皇上走了两步,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孙楚筠:“孙太医,你也过来吧。”
萧芷妍胃口不佳,对面又坐着皇上,这能吃得下才怪了。
许宗业知道她最喜欢娘做的樱桃肉,先给她夹了一些。
“嬷嬷说,娘特意给你做的,尝尝。”
萧芷妍感激许老夫人,只好吃了一些。
皇上也没什么胃口。
对面两个人还不停的喂狗粮,他哪里吃的下。
“咳咳咳,”他吩咐旁边的嬷嬷,“既然是老夫人亲手做的樱桃肉,给朕也来一些。”
他自己要吃,还不忘招呼同样没有胃口的孙楚筠。
“孙太医,你也尝尝,老夫人的手艺很好。”
萧芷妍和许宗业对视了一眼,目光里都流露出来几分无奈。
皇上知道萧芷妍不待见他。
他也懒得搭理这个犹如泼妇一般的女人。
许宗业的殷勤样,他根本没脸看。
真给他们男人丢脸。
只和孙楚筠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朕如果没记错,你好像是神医鬼蜮子的徒弟。”
孙楚筠如实回道:“草民是鬼蜮子的三徒弟。”
皇上感叹道:“当年朕在北疆中了毒箭,还是鬼蜮子帮朕治好的,否则朕可能活不到今天了。”
萧芷妍没听说过这事,心里大为震撼。
没想到皇上在北疆那么凶险。
不由得生起一丝怜悯。
她端了碗汤到皇上面前:“这个刚熬出来的,还热着。”
没想到萧芷妍会主动递给他一碗汤。
皇上怔了下,心里莫名的漾起一股喜悦。
他说了句,“朕不怎么喝汤,”却还是端起碗喝了一口。
味道还可以,他干脆放下筷子,将一碗汤都喝了下去。
看得许宗业目瞪口呆。
这就是典型的嘴上不好,身体倒很诚实。
皇上清了清嗓子,也没搭理萧芷妍。
继续和孙楚筠聊天:“对了,朕在北疆十几年,怎么没见过你?”
孙楚筠:“草民从小和师父学习,正好那些年家里出了些变故,草民回去处理。”
“后来就来了京城,想来是错过了。”
皇上:“那你师父还有别的徒弟吗?”
皇上拐外抹角的就想问萧芷妍。
孙楚筠心明镜似得,自然会如实相告。
“草民之上还有两位师兄,早前就出徒了。”
“在之后,师父收了小师妹,也就是萧芷妍。”
“我们还是在京城相认的。”
皇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难怪太后吃了萧芷妍的蜜饯多年的痼疾都好多了。
原来拜了鬼域子为师。
第94章
一顿早饭吃的也算融洽。
皇上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
“回宫。”他漱完口,洗了手,说话的对象是许宗业,眼睛瞄的却是萧芷妍。
萧芷妍昨天受到了惊吓,今天恍恍惚惚的,也懒得细究皇上的心思。
不过被人注视着,总要给个反应。
“民女送皇上。”
免得又挑她不懂礼数。
皇上咳了一声,道:“没事的时候,多进宫陪陪太后。”
萧芷妍蓦得来了精神:“可以吗?”
她不喜欢皇上这个哥哥,可她喜欢太后啊。
那种母子连心,想要靠近的感情,是无法控制的。
看萧芷妍愿意进宫,皇上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太后年纪大了,经常出宫不方便,你多去看看她。”
“是,”萧芷妍高兴道,“民女记下了。”
有了皇上的话,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宫了。
萧芷妍心里能不高兴么。
五岁的时候,薛淑妃过世,她就被送去了薛国公府。
从有记忆起,她就不知道和母亲在一起什么感受。
看见别的孩子亲亲热热的拉着母亲说话,在母亲怀里撒娇,受了委屈可以找母亲哭诉,她心里充满了羡慕。
如今能时常进宫看望太后,也算是慰藉了小时候的遗憾。
看见萧芷妍如月一般的脸上充满喜色,皇上也莫名其妙的弯起了唇角。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萧芷妍的笑看起来很顺眼。
萧芷妍也难得看他顺眼了一些。
“皇上慢走。”
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终于缓和了一些。
本以为这是个好的开始。
可是没想到,这竟然是两个人关系的巅峰。
“皇上,太后不好了。”
一名骑马而来的太监,一路风驰电掣般的赶来,到皇上面前翻身下马,一边往地上跪一边急喊。
“太后不好了。”
“太后不好了。”
皇上笑容僵在脸上,厉声呵斥道:“休得胡说,太后好好的,怎么会不好了?”
太监擦了把头上的汗,哭道:“太后吃过早饭去花园里喂鱼,谁知道忽然晕倒在了路上。”
“已经叫了太医,奴才不敢耽搁,皇上您快回去看看。”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皇上按住额头,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快扶朕上马。”
听说太后晕倒了,萧芷妍比谁都急,她手足无措的看着皇上,“民女,民女也一起去。”
皇上翻身上马,一甩缰绳,那马便冲出了院子。
皇上一边催动马匹,一边喊道:“还要朕专门给你下一道圣旨!”
“驾——”
皇上着急,一个人先走了,许宗业担心皇上出事,赶紧牵过自己的宝马。
幸好他昨天骑去大山的白马没有送回许家。
眼见着萧芷妍着急,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长臂一身便把她拉到了马背上。
“别急,我们跟过去看看。”
萧芷妍哪能不急,“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晕倒了。”
许宗业安抚道:“太后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不过你也别急,经常有太医检查,肯定不会出什么事。”
许宗业的宝马腿快,没一会儿就追上了皇上。
皇上看见许宗业带着萧芷妍一起,什么都没说。
萧芷妍毕竟是大夫,跟过去看看总没有坏处。
皇上心急如焚,催动快马,一路赶回了寿康宫。
“母后怎么样了?”皇上跳下马背,一边步履匆匆的往宫里走,一边询问身边的宫女。
宫女面色如土,各个小心翼翼,屏气敛声,没有一个出声回答皇上的。
一看太后病的就不轻。
皇上心里更急了。
此刻太后躺在床上,面色暗沉,看不出什么情况,只是昏迷不醒。
而刘太医带了一众太医院的御医,站在屋里,一个个的全都低着头,拿不出办法。
秀娥眼见着皇上回来,急忙跑了过来:“皇上,您快点想想办法,太后刚才吐了口血就晕倒了,到现在也不醒。”
皇后一直守在太后身边,除了干着急也没什么办法。
杨贵妃站在皇后身边,一直没做声。
注意到萧芷妍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到底怎么回事?”皇上怒视着刘太医,“连什么病都看不出来吗?”
萧芷妍和许宗业一路跟着皇上进了寿康宫。
萧芷妍担心太后,眼见着这些太医都没办法,她自告奋勇道:“让民女看看。”
她不等皇上同意,便跑向太后的床榻。
却不想被刘太医给拦住了去路。
“九小姐,留步。”
刘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萧芷妍不认识。
但听皇上询问他的口气,猜测着他便是刘太医。
“你这是做什么?”
“干嘛拦住我?”
刘太医先看了一眼许宗业,莫名的缩了一下肩膀。
但很快又重新鼓足了底气,对皇上拱手道:“这里谁都可以靠近太后,唯独九小姐不行。”
皇上心烦意乱,也没什么好态度:“为什么?”
刘太医:“太后的病症,这里的太医全都知道,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皇上一惊:“你什么意思?”
刘太医:“太后是中了慢性毒药。”
皇上:“什么毒?”
“这又和萧芷妍什么关系?”
刘太医:“这就要问九小姐了。”
萧芷妍担心太后,她一心要给太后看诊,却不想被个刘太医拦住。
如今又说太后中了毒。
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太后的面容,确实像中毒的样子。
听刘太医的口吻,分明是在指责那个下毒的黑手就是她。
如今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既然已经查出来太后中了什么毒,那你们倒是快点给太后解毒啊!”
皇上被刘太医牵着走,这会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快点给太后解毒,还耽误什么!”
刘太医忽然跪了下去,神情格外悲痛:“此毒……无解。”
皇上一个五雷轰顶,险些晕过去。
幸好被杨贵妃扶住。
“皇上,皇上你没事吧?”
萧芷妍听说无解,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软绵绵直往地上栽。
许宗业眼疾手快,下意识的扶住了她。
“妍儿——”
“什么毒,怎么会无解?”萧芷妍强作挣扎,她盯着刘太医质问,“到底什么毒?”
皇上推开杨贵妃,怒视着刘太医:“怎么会无解,是不是你自己能力不够?”
“萧芷妍,你快点过去看看。”
“是,”萧芷妍绕开刘太医,亲自给太后检查了一遍。
越查越心凉,确实如刘太医所说,太后中了毒。
一种很奇怪,她甚至连见都没见过的剧毒。
倒是和三师兄孙楚筠中的毒有几分相似。
“怎么样?”许宗业跟在萧芷妍身边,看她脸色不好,担心道。
萧芷妍心慌意乱,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我查不多出来什么毒。”
“宗业,我查不出来。”
“宗业……”
她才刚找到母亲,还没相认,怎么就中毒了呢。
亏她还是神医的徒弟,竟然束手无策。
萧芷妍越想越绝望。
太后年纪那么大了,就算找到解药,又怎么经得起。
“妍儿。”许宗业把人抱进怀里,安抚道,“我们慢慢想办法。”
“你查不出来,不还有三师兄呢吗。”
萧芷妍慌乱之下,险些把三师兄忘了,他推开许宗业,急忙和皇上说道:“皇上,快点把孙楚筠请来。”
皇上知道孙楚筠的本事,立刻吩咐大太监:“快去把孙楚筠请来。”
“不行。”刘太医又站出来阻止道。
皇上冷着脸呵斥道:“你自己又看不了,难道还要阻止母后解毒吗?”
刘太医悲痛欲绝的说道:“请谁都不能请孙楚筠。”
皇上:“为什么?”
刘太医:“太后为什么中了这个毒,您还是问问九小姐吧。”
皇上心烦意乱,全无章法:“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刘太医:“这事也简单,只要问问太后的贴身宫女,太后最近经常吃什么东西,就知道太后中什么毒了。”
皇上冷冷的看向秀娥。
秀娥惊吓不止,慌慌张张的跪到地上。
“太后的膳食,平时都有人专门处理,每次进食前,也都有人检查,不可能出问题,除非……”
“除非是……”
秀娥忽然想起蜜饯的事,她看向萧芷妍,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皇上怒道:“到底什么,快点说出来。”
秀娥只能如实说道:“除非是蜜饯。”
“最近太后每天都要服用。”
“蜜饯?”皇上皱眉道。
秀娥不敢看周围人,低着头小声道:“是九小姐送来的。”
“秀娥,不准胡说!”这话分明是在指责萧芷妍谋害太后,许宗业急了,当众呵斥道。
秀娥不敢看许宗业,她也是据实汇报。
“皇上,奴婢不敢有半句假话。”
“太后的每样膳食都是检查过的。”
“只有九小姐送来的蜜饯,没人检查。”
许宗业:“你胡说,萧芷妍给太后送的蜜饯,我也曾服用,怎么没中毒?”
秀娥:“这……奴婢不知道。”
许宗业还想辩解,皇上却忽然出声制止了:“够了!”
“萧芷妍,你给朕说说怎么回事?”
萧芷妍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她现在一脑子浆糊,只知道太后中毒了。
和三师兄中的毒差不多。
三师兄年轻力壮,又有武功还废了一双腿。
太后身体向来不好,年纪又大了,怎么熬得过去。
想及此,萧芷妍肝肠摧断,恨不得代替太后受这个罪。
杨贵妃一直站在皇上身边冷眼看着屋里的一切。
这会儿倒是走了出来。
“皇上,这还用说吗?”
“萧芷妍是高宗的女儿,萧敬衍的亲妹妹。”
“这之前太后一直好好的,昨个萧芷妍和萧敬衍见了面,这太后就病倒了。”
“说起来,怎么那么巧?”
“肯定是两个人串谋好的。”
“一个在外边起事,一个在宫里做内应,先杀了太后,就可以让皇上方寸大论,然后趁机带兵入城。”
“皇上啊,不是臣妾杞人忧天,现在是不是该命人加防城门,万一有人里应外合……”
她看向许宗业,眼里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本来想一口气说完的,可惜对面是许宗业。
她不知道皇上的态度,有些话就不敢说了。
可这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正好。
就看皇上怎么想了。
杨贵妃说的句句在理。
皇上本来就疑心萧芷妍,现在听了杨贵妃的话,可以说处处都印证了他的怀疑。
萧芷妍是萧敬衍的亲妹妹。
现在想害死他的母后,和萧敬衍两个人里应外合,谋取他的江山。
亏他今天竟然还去了草堂。
甚至放她入宫,随时看望母后。
引狼入室的竟然是他自己。
“来人啊,”皇上一声令下,“把萧芷妍给朕拿下。”
“皇上!”许宗业眼见着事态越发的不可控制,他急忙来到皇上面前,希望自己的话能让皇上醒悟。
“萧芷妍她是盛阳公主,怎么可能谋害自己的母后。”
皇上眼里猩红,他比谁都生气。
怒视着许宗业,恨不得一副吃了他的架势:“许宗业,你别被这个妖女迷了心智。”
许宗业知道皇上因为太后中毒失去了分寸,可萧芷妍也是无辜的。
“皇上,您能不能冷静一点,现在应该想办法给太后解毒,而不是追究责任。”
皇上犹如长了一身刺的刺猬,刀枪不入,水火不容,“你能解毒?”
许宗业苦口婆心道:“孙楚筠的医术您也知道,没准就有办法。”
“他有办法?”皇上冷笑道,“他有办法,自己怎么会坐在四轮车上?”
“再说他可是萧芷妍的师兄,他真的会为太后解毒?”
杨贵妃适时说道:“就是啊,他不来没准母后还有救,他一来……”
许宗业一个凉飕飕的眼睛扫过去,杨贵妃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心知自己已经得罪了许宗业。
不一次性搬倒,自己绝没有好日子。
“要我说,萧芷妍下毒,某些人不知道起了什么作用。”
“说是尝过蜜饯,可他就不能提前服了解药吗?”
杨贵妃说到这里,越来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皇上,要我说,先把将军府围起来,万一有些人起了什么心思,也好有个制约不是。”
杨贵妃说的似乎句句在理。
皇上一时间难以决断。
皇后听不下去了。
她向来温柔,与世无争。
可也不想眼看着皇上把将军府逼上绝路。
“皇上,”皇后走到皇上身边,她嗓音温柔,蕙质兰心,“萧芷妍的身份不明,臣妾想着,也不用轻易下结论,不如先把她关到后宫去,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做论断。”
许宗业一直护在萧芷妍身边,眼里充满了杀气。
皇上知道,今天真把萧芷妍杀了,许宗业就算不反,也不会再为他所用了。
失去了许宗业,犹如失去了一只臂膀。
皇上就算再气,也不会没了这点理智。
皇后眼见着皇上逐渐恢复理智,又道:“许老将军历经四朝,是我们大萧朝的一座靠山。”
“许宗业当年远征北疆,又为我们大萧朝立下汗马功劳。”
“这天底下谁会谋反,许家都不会反。”
“还请皇上三思。”
皇后句句在理,皇上怒火消了几分。
可母后还躺在床上,他怎么可能凭着皇后几句话就放人。
“放肆!”
皇上喝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给朕退下。”
皇后被皇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无边的委屈从心底蔓延上来。
杨贵妃说什么都行,她说什么都不行。
在皇上心里,果然还是有偏颇的。
皇后虽然委屈,可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皇上,臣妾还望皇上三思。”
“三思?”皇上怒道,“朕四思五思都思过了,太后被人下毒是真,那你给朕找出下毒之人来?”
“找不到下毒的人,那你给朕把毒解了也行!”
皇后:“……”
皇上:“来人,先把萧芷妍打入死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萧芷妍本以为重生之后,她躲到北疆那种苦寒之地,和皇上不再有瓜葛,便可以躲过上一世被皇上射杀的结局。
可惜重来一次,她并没有什么长进。
如今还是和皇上走到了对立面。
萧芷妍倒不在乎自己这一条命。
可她还有两个孩子,也还有许宗业。
更何况太后还躺在床上,生死难料。
“皇上,”萧芷妍忍着悲痛走到皇上面前,她形容枯槁,神情悲寂,先行了礼,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道:“民女绝对没有毒害太后。”
“肯定有人陷害。”
“如果民女真的是萧敬衍的亲妹妹,为什么要毒害太后,而不选择直接毒害皇上?”
“毕竟今早皇上还和民女一同进过食。”
萧芷妍言尽于此,其余的就只能靠皇上自己醒悟了。
她又看向了许宗业,嘴角牵起一抹笑来,“宗业哥哥,这是我命里该有此节。”
“想来我一向命好,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也一定能熬过去。”
“现在不是为我难过的时候。”
“太后还躺在床上,你去找三师兄,务必让他来一次寿康宫。”
“如果不行……”
萧芷妍只想尽量安抚住许宗业,让他别做傻事,“就去找我师父。”
“他肯定有办法解毒。”
“宗业哥哥,太后就全靠你了。”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分开,许宗业五内俱焚,她拉着萧芷妍不肯松手。
“妍儿,这些事情可以让别人去做,我不能和你分开。”
“不就是死牢吗,我和你一起去。”
萧芷妍闭了下眼睛,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难道我说的话你没听明白吗?”
“现在找师父救太后才是重点。”
“宗业哥哥,我还不想死,你一定要找到师父,知道吗?”
许宗业:“……”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艰涩,他望着萧芷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芷妍透过泪水,望着眼前的人:“我就这么点请求,你都不肯答应我吗?”
许宗业:“……好,我答应你,这就去找师父。”
有了许宗业的应允,萧芷妍转身看向皇上:“好了,可以走了。”
现在的的皇上,看萧芷妍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见不得她这虚情假意的样子,当下说道:“快点带走。”
“妍儿——”许宗业往前追了两步,心知这一切的源头都在皇上身上。
又停住了脚步。
“皇上,”许宗业给皇上跪下,苦求道,“妍儿她身体不好,昨晚才发过烧,这死牢一去,她还有命吗?”
“万一她真是您亲妹妹呢?”
皇上冷眼睨着许宗业:“难不成你还真想反?”
许宗业:“皇上——”
皇后眼见着萧芷妍要被带走了,急道:“皇上,死牢哪是一个女孩子家去的,万一……臣妾说万一,到时候皇上怎么办?”
“不如……”
“不如去悦安宫吧,臣妾旁边的悦安宫一直空着,和死牢也没什么区别,皇上,三思啊。”
皇上不为所动,注意到跪在面前的许宗业,这个年纪轻轻的首辅大臣七魂已经失了六魄,他到底还是有一丝心软了。
“就把萧芷妍打入悦安宫,任何人不准探视。”
悦安宫虽然荒凉,很久没人住了,但总比死牢要好多了。
皇后放了些心。
安抚许宗业道:“许爱卿放心,九小姐不会有事的。”
萧芷妍被带走之后,杨贵妃借口寻找良医也离开了。
皇上又谴走了皇后,闹闹哄哄的寿康宫终于安静下来。
鬼域子这种神医,向来神出鬼没,踪迹难寻。
许宗业除了多派些人,怎么可能亲自去找。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单独向皇上进言道:“皇上,微臣有一事想说,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听。”
皇上哪有心思,颇有几分不耐道:“不是答应了萧芷妍去找鬼域子,难道是哄她的?”
许宗业为难道:“您也知道,鬼域子的行事,微臣行军打仗可以,找人哪有那些大内侍卫厉害。”
皇上:“算了,朕已经派人去了。”
他是皇上,最了解许宗业的优势。
知道他擅长什么,什么地方薄弱。
“有什么事,直说吧。”
许宗业:“如果皇上不在乎江山社稷,微臣说了也没用,如果皇上真在乎江山社稷,那微臣才能说出来。”
皇上不悦道:“别卖关子,快说。”
许宗业:“太后中毒的事太过蹊跷。”
“微臣愿意以性命作保,萧芷妍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皇上冷笑道:“你生下来就是给她作保的吗?”
许宗业:“……”
皇上看不得他那不争气的样子,六年前这样,六年后还这个德行,不耐道:“想说什么快说,朕没那么多时间。”
许宗业:“皇上,您就没觉得,这每一步似乎都被人提前设计好了?”
第95章
孙楚筠听说太后中毒,自然也想跟进宫看看。
毕竟他在太医院任职期间,太后对他多有肯定。
否则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险些坐上太医院院判。
可他腿脚不利索,跟不上众人。
等他赶到到宫门口,人都已经进去了,他没有令牌,只能远远的观望一下。
不知道宫里情形如何。
想来太后不会无缘无故的生病。
万一有人趁机作怪……
萧芷妍一直多灾多难,希望这次的事情别把她牵连上。
萧芷妍好不容易进山挖来的药材,孙楚筠不能浪费,在宫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没听到什么消息便回了草堂。
这药材得来不易,用起来也不易。
孙楚筠需要萧芷妍的帮忙。
可太后病了,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孙楚筠心里七上八下的,进了草堂,莫名的闻到一股熟悉的药材味。
难不成有人动了他的药材?
孙楚筠大惊失色,担心药材被人弄坏了,赶紧滑着四轮车进屋。
“什么人,敢动我的药材!”
他说完这话,注意到屋里坐着一位白须老翁,手里拿了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孙楚筠不由得湿了眼眶。
“师父?”
鬼域子坐在矮脚凳上,穿一身粗布白衣,翘着腿,乐呵呵的看着门口。
阳光透过窗棱,照在他满是白色的胡须上,有股仙风道骨的感觉,令这平平无奇的草堂都亮堂了起来。
听到孙楚筠喊他,有些嫌弃的骂道:“瞧瞧你这德性。”
“还以为这么多年你怎么也闯出一片名堂来了,为师好跟着享享福,得了,还得给你擦屁股。”
孙楚筠汗颜。
万分难过的说道:“是徒弟不中用,让师父蒙羞了。”
鬼域子扇了扇扇子,无语道:“知道就行,你们师兄弟三个,师父最看好的就是你,没想到这个结果。”
这师兄弟三个的话一出口,孙楚筠有些怔愣。
“师父不是又收了个小师妹吗?”
鬼域子更嫌弃了:“你见到那丫头了?”
孙楚筠:“是啊,不光见到了,我们还开了一家医馆呢。”
鬼域子不悦道:“那丫头资质倒还行,人太懒,师父不喜欢她。”
“要是能留在师父身边,师父勉强指点指点也就罢了,说什么回京城找娃他爹去了。”
“傻丫头,人家要是记得她,这么多年能不去找她?”
说到这里,他走到孙楚筠面前个,一边给孙楚筠扇着风,一边问:“对了,那丫头有个儿子,小白你知道吧?”
“那孩子还行,师父喜欢他。”
“师父这次来就是想把小白收到门下。”
“给你做个师弟,你觉得怎么样?”
鬼域子不说话的时候,白发须眉,确实有股仙风道骨的感觉。
可一开口,人就透着几分不正经。
孙楚筠:“……”
还以为师父是来找他的。
原来是给他找师弟的。
心里难免有些酸涩。
意识到自己竟然吃徒弟的醋了,不觉又骄傲起来。
“师父,小白你就别想了。”
鬼域子一怔:“怎么了?”
“被他爹抢走了,不归那丫头管了?”
孙楚筠如实说道:“小白已经拜了徒弟为师。”
鬼域子:“……”
“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
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早知道他应该在北疆就定下师徒名分。
这可怎么好?
他不远万里从北疆一路巡游转到京城,就是为了收个徒弟。
可徒弟竟然没了。
“楚筠啊,你看看你现在也没混出个名堂,腿脚还不好,不如把这个徒弟让给我……”
孙楚筠见到师父的喜色尽数收回。
这到底是什么可亲可敬的师父?
鬼域子注意到他的神色,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赶紧改了口:“咳咳,为师也就随口开个玩笑,哪能真给你抢徒弟。”
为了掩饰尴尬,他起身寻视了一圈:“你不说芷妍那丫头和你一起开了医馆吗,怎么没见人?”
不抢徒弟还是好师徒。
孙楚筠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进宫了,说是太后病了。”
“太后病了?”鬼域子直觉不好,“太后身体一直不好,给皇家人看病最麻烦了,这事啊,你躲远点,师父也躲远点。”
“好不容易清净几天,没必要惹那麻烦。”
“那个,既然你收了小白,就别浪费了那么好的苗子,师父这就走了。”
鬼域子行踪诡秘,飘忽不定。
来的突然,走的也莫名。
说了个走,眨眼就从屋里消失了。
孙楚筠无语的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草药味还没散去。
是师父刚刚用他的药材调好的药。
知道是师父特意为他准备的。
心里有股暖流滑过。
可很快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一个人不行啊,还得需要内力极强的人帮忙辅助。
“师父——”
“师父——”
整个草堂都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鬼域子的影子。
孙楚筠失望的叹了口气,看来他得找许宗业帮忙才行。
“对了,”鬼域子去而复返,忽然出现在孙楚筠面前,吓了孙楚筠一跳,“反正师父现在没事,不如帮你把腿治好。”
“传出去我鬼域子有个残废徒弟,人家还不得嘲笑我医术不行。”
孙楚筠:“……”
鬼域子命人打了一大桶热水,将一应所需的药材全都扔了进去。
又给孙楚筠服了一副他进门时准备好的汤药。
接下来,将孙楚筠剥了个精光,把他的奇经八脉打开,然后就像扔泥鳅似得把人扔进了大木桶里。
孙楚筠从小跟着师父学医,对他的脾性早已经习惯了。
虽然鬼域子的动作很粗鲁,他却没什么不适。
只是水有些烫,让他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烫!”
鬼域子不耐烦道:“忍着。”
“煮不熟你!”
孙楚筠:“……”
太后中毒的事只有宫里那些在场的人知道。
担心引起动乱,皇上特意下令,谁都不许说出去。
可这事瞒得再严,也瞒不住许家。
一来许宗业在场。
再者萧芷妍被抓。
最重要的是,许宗业得派人出去寻找鬼域子。
提到鬼域子,虽然大家还没想到太后中了剧毒,可也能猜出来,太后病的不轻。
许宗禾帮不上忙,想着找找人也算是她尽了一份心。
怎么说,太后对他们许家一直很照顾。
而太后又是萧芷妍的亲生母亲,不管是为了九姐姐还是为了三哥哥,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许宗禾像个没头苍蝇似得离开了家。
两个小家伙昨天又累又吓,今天都没什么精神。
萧慕瑶还病了,吃了药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
口里不断的喊着要娘。
许老夫人心疼的受不了,一直守在身边。
无处可去的许宗禾,只能先来草堂打听一下。
毕竟鬼域子是孙楚筠的师父。
没准能从孙楚筠身上查到什么线索。
许宗禾一心要打听鬼域子的消息,什么也没想就进了草堂。
注意到屋里有人,她像往常一样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孙大夫——”
“孙大夫——”
“啊——”
“孙楚筠,你你你你你……”
“大白天的你在干什么?”
许宗禾一进屋就见个赤身裹体的男人靠在浴桶里。
惊慌之下,她目光落在男人身上,险些忘了收回去。
幸好她还有点理智,武功又高,反应也算迅速,这才在把人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又被人用咳嗽声提醒了之后捂上了自己的双眼。
此刻她面红耳赤,心跳如鼓,眼前一大片挥之不去的白条条。
这人怎么能那么白,肌肤在水汽的氤氲下,好的不像话。
而且看起来并不病弱,好像很有力量的样子。
对了,听哥哥说他也是武功高手,那确实很有力量感才对。
如果不是常年坐在四轮车上的缘故,只怕身材要比现在还好。
许宗禾想到这里,不由得咽了口吐沫。
转而又气馁下去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都在想什么啊。
父母已经给她说了一门亲事,过几天就下聘礼了。
据说是老亲王刚找回来的孙子,人品样貌都很出众。
老亲王已经上奏,为这孙子请了世子。
她一进门就是世子妃,将来的小王妃。
父母特别满意。
她倒没什么感觉。
反正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做主,她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对方什么样也就懒得关心了。
怎么还不是一辈子。
可此刻面对孙楚筠,心里莫名的升起许多旖旎来。
如果她有九姐姐一半的勇气和坚强,她未来的路都可能是另一个样子。
“没闻到药味?”孙楚筠极力克制着自己,冷冷淡淡的说道,“跟两个孩子学了这么久,这点意识没有?”
许宗禾背过身去,有些挫败的说道:“谁知道你在干什么,门牌上又没写着。”
顿了下,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问道:“你是在医腿?”
白花花的肉条子再一次闯入眼帘,许宗禾下意识的转过身,捂住了双眼。
“是用九姐姐给你挖的药吗?”
孙楚筠自认为自己的定力一向很好。
可全身一司不挂,对面又站着一位极美的女子。
他是个成年男人,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咳咳咳……”
里屋忽然传来几声咳嗽,孙楚筠知道师父在提醒他,赶紧拉回神思。
他这双腿正是关键时刻,如此这次失败了,怕是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是,你先出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许宗禾:“……”
人家都赶人了,她也不能没脸没皮的留在里边。
“那我在外边等你,有什么需要叫我。”
孙楚筠:“至少要三个时辰,怕没时间招待你,许姑娘自便吧。”
许宗禾:“……”
人家在医腿,她这个时候询问人家师父的下落,好像有点不近人情。
许宗禾心里着急,可也没有办法。
只能等在外边。
不过她刚才好像听到了几声咳嗽。
不像是他家里的药童,倒像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孙楚筠从来没提过他家里的情况,许宗禾也不清楚他家里都有什么人。
朋友?
老爹?
总不会是他师父吧?
许宗禾觉得自己想多了,鬼域子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怎么可能这么巧,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悦安宫以前是薛淑妃的寝宫。
自从薛淑妃过世,悦安宫就再也没住过嫔妃。
算起来已经有17年没住过人了。
里边的荒凉可想而知。
萧芷妍胆子小,最怕黑了,被人扔进去,胆子都快吓破了。
转念一想,她小时候还在这里生活过呢,有什么可怕的。
如此又鼓起了胆气。
萧芷妍找了一间最靠外的房间,想着大略的清扫了一下。
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肯定得弄干净一些。
萧芷妍不太记得五岁之前的事了。
印象里,她和薛淑妃住一起,可具体住的哪间房,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萧芷妍忙忙乎乎的将房间清理出来。
没有清扫的工具,她到院子里找了一些柳条,花藤绑在一起,弄成扫帚的样子,竟然也能将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多年未住的屋子,里面落满了灰尘。
二十多年的床被,不堪时间的磋磨,轻轻一碰都成了碎片。
灰尘太大,萧芷妍捏着鼻把这一切都清理干净。
打算找些水,再擦拭一遍,像她这种一路从北京回到京城,走了几千里地什么都经历过的人,倒没什么不适。
想来两个孩子不在。
否则和她一起打扫肯定会乐此不彼。
不过还是算了,她这是冷宫,怎么幻想着两个孩子进来陪她。
院子里有一口大井。
吊绳,水桶一应设备都在。
她试着摇了摇辘轳,竟然还真听见了水声。
如许宗业所说,萧芷妍像棵野草,落地就能生根。
她来到悦安宫,首先想得到的就是怎么活下去。
两个孩子需要她照顾。
许宗业也在等她,她才不会认命。
有了水,萧芷妍先洗了把脸,然后才将屋子都擦拭了一遍。
等忙完了这一切,萧芷妍坐在门口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时,忽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饿了。
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来看她,不会忘了给她送吃的吧?
萧芷妍寻视了一圈,倒是看见北边院子有两棵苹果树。
果然老天爷眷顾她,能不能吃饱不一定,肯定是饿不死了。
萧芷妍抿了下嘴,不知道许宗业在干什么。
两个孩子一天都没见她,会不会想她了?
两个孩子在北疆的时候三天两头的生病,当时她还怕两个孩子回京城会水土不服。
可说来奇怪,他们回来之后竟然一次都没生过病。
不过昨天上山,那么大的雨淋到身上,又遇到了萧敬衍,又惊又怕的……
萧芷妍忍不住担心。
好在有许老夫人,肯定能照顾好他们。
萧芷妍摘了几个苹果,还真等来了给她送饭的人。
她刚吃了一口苹果,甜甜脆脆的比外边买的还好吃,正准备吃第二口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口有人大声嚷嚷什么。
待她仔细听去,忍不住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杨贵妃能安什么好心。
她还怕有毒呢。
杨贵妃阵仗极大,带了几十名丫鬟婢女,和一个大食笼。
里边不知道装了什么饭食,萧芷妍想着多半随便装点,目的也不是给她吃。
就是不知道是想看她热闹,还是想借机羞辱她一番。
“你们知不知道这位是谁?”
守卫不让她进,杨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怒视着对方,比主子还严厉的喝道:“敢挡贵妃的驾,你们不想活了?”
守卫不为所动。
杨贵妃翻着细长的手指,轻飘飘的睨着几名守卫:“我看啊,还是本宫平时对人太过宽和了,这才导致人家不买账呢。”
“算了,我们回去找陛下去。”
大宫女气冲冲的对着侍卫哼了一声:“不让进就不进,等一会儿我们再回来,可别怪娘娘没有提前提醒你们。”
为首的侍卫长看见杨贵妃来了,连忙过来行礼。
“属下见过杨贵妃。”
随即站起来,命令手下道:“让开。”
见了一个懂事的,杨贵妃笑了:“这就不怕皇上责怪了?”
侍卫长陪着笑道:“规矩是给那些个不懂事的人定的,您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属下怎么敢拦您的驾。”
就这么杨贵妃带人乌泱泱的进了悦安宫。
悦安宫灰尘大,她满脸嫌弃的扇了扇。
“果然不是人住的地方,本宫竟然不知道这宫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好去处,啧啧啧,九小姐果然矜贵,有幸住进来,可让本宫长了眼界。”
萧芷妍弯腰行了礼,懒得和她计较,只淡淡的说了声:“见过贵妃娘娘。”
杨贵妃很不满意,萧芷妍竟然不肯行大礼,不悦的翻了个白眼,“怎么,九小姐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见了本宫该行什么礼?”
萧芷妍还记得第一次见宣平公主的时候,也是让她行大礼,还不肯让她起来。
最后还不是把她当成亲姐妹似得。
如今这个杨贵妃又过来闹事,也不知道她想得个什么结果。
杨贵妃没发作呢,她身边的宫女气势比主子还大:“大胆,萧芷妍,见了贵妃娘娘,竟然敢不行大礼。”
萧芷妍扮做一副十分惊恐的样子,说道:“贵妃娘娘,不是民女不想行大礼,实在是行不了。”
大宫女:“怎么讲?”
“别想糊弄我们家娘娘,我们什么没见过。”
萧芷妍惊恐万分的往后退了一步:“真不是民女不肯行礼。”
“在北疆有这样一种传说,不知道贵妃娘娘敢不敢听?”
杨贵妃知道萧芷妍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来,但她又控制不住好奇心。
好奇萧芷妍到底能说出什么鬼话来。
“你说,本宫有什么不敢的。”
萧芷妍先悲悲戚戚的摇了摇头,这才开口。
“我们那里啊,有个说法。”
“说是人犯了死罪之后,都要找个福气大的人求个恩典。”
“死后投胎啊,能去个富贵人家。”
“只是这种办法太过损阴德,一般亲近的关系呢,死刑犯都不愿意那么做。”
杨贵妃皱了皱眉:“为什么?”
萧芷妍:“因为两个人死后的运势会互换呢,就是这死刑犯本应该投胎到那不好的人家去,而那福气大的人肯定要投胎那富贵的人家。”
“这两个人的运势一换,那富贵的人就要投胎到不好的人家去了。”
“据说,不是犯了杀头罪,就是会被卖到烟花柳巷之地。”
萧芷妍说到这里,充满担忧的看着杨贵妃:“民女再坏,可也不能连累了贵妃娘娘的运势,对吧?”
杨贵妃明知道她胡说八道,偏生不能把她怎么样。
萧芷妍就知道杨贵妃害怕,笑着问道:“要不民女给您行个大礼?”
杨贵妃:“算了,本宫又不是那些注重礼节的人,免了吧。”
她可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怎么能跟萧芷妍这种土包子互换运势。
萧芷妍就知道杨贵妃是个纸老虎,果然一吓就唬住了。
杨贵妃好糊弄,可她身边大宫女是个聪明伶俐的:“萧芷妍,你少胡言乱语,吓唬娘娘,来人,给她长嘴。”
恶奴欺主。
萧芷妍冷笑道:“你动我一下试试,就算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别忘了还有许大人呢。”
“他不能把娘娘怎么样,难不成还治不你个狗奴才!”
大宫女仗着主子横行霸道惯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被人骂。
气的火冒三丈:“娘娘,您看她!”
杨贵妃本来想搬倒许家算了,可刚才见了皇上的态度,她又改了主意。
大方的摆了摆手,拧着腰肢往前走了两步,笑道:“萧芷妍,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
“今天我来呢,也不是找你麻烦的。”
“你这颗脑袋,反正也保不住了,可你的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总要有人照顾不是?”
萧芷妍特别好笑的看着她:“娘娘是要发什么善心?”
杨贵妃:“我知道你和许首辅感情好,两个人青梅竹马,又有了一双儿女。”
“可男人么,还不是那么回事。”
“你能保证你前脚走,他后脚就不会娶别的女人吗?”
萧芷妍好笑道:“您到底想说什么?”
杨贵妃语重心长道:“说起来,你毒害太后,反正也是死路一条,但怎么也不能连累了许家和一双儿女不是?”
萧芷妍:“所以,您有好办法?”
杨贵妃:“你也知道皇上对本宫的宠爱程度,二皇子呢又聪明伶俐,一向得皇上喜爱。”
萧芷妍:“……”
杨贵妃:“说句不该说的话,以后大势所趋你也该懂得。”
“本宫今天过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说,本宫有一表美,性子极好,人长得漂亮,还温柔,关键是够善良,肯定会将你的一双儿女视为己出。”
原来是打了许宗业的主意。
萧芷妍气极反笑:“所以呢?”
杨贵妃:“所以只需要你稍微做出一点牺牲,劝劝许首辅,成了这门亲事,许首辅既有了家室,你的儿女也有了托付,不是一举两得?”
第96章
杨贵妃嚣张跋扈,做事不计后果,又不长脑子。
萧芷妍一个人势单力孤,不想吃亏,自然不会和她硬碰硬。
所以她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委委屈屈的说道:“这事,娘娘你得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杨贵妃虽然对萧芷妍的话极不满意,但她没更好的办法,也只能由着她。
不过还是催促道:“那你快点想,本宫的耐性可是有限的。”
萧芷妍认真道:“娘娘放心,这民女的命是保不住了,可得为两个孩子的将来考虑好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娘娘能靠得住,以后许家还求娘娘多多照顾。”
见萧芷妍如此懂事,杨贵妃高兴了。
她把食盒放下,道:“好了,本宫先走了,你快点考虑。”
杨贵妃大张旗鼓的来,又大张旗鼓的走了。
萧芷妍无语的看着她留下来的食盒,心里腹诽道:“皇上怎么会宠这么一个不长脑子的女人!”
杨贵妃前脚刚走,皇后随后就到了。
她照例被侍卫拦在了门口。
侍卫长这次没有像放杨贵妃那般好脾气,态度很强硬:“皇上有命,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人都知道皇后好性,又不受宠,空有个皇后的名头。
这些个侍卫也是狗眼看人低,只攀那些高枝。
愣是拦着皇后不让进。
皇后往常确实好性,可今天她心里恼火,也没好了脾气。
说起来,自从皇上让她去医馆看病之后,她和皇上的关系好了一段日子。
皇上对她温存小意,体贴有加,她也喜欢皇上时时陪在身边。
可这两天,皇上对她又冷了起来。
她心里能好受么。
被人拦在门口,她冷声道:“是么?”
“没有例外?”
侍卫一口咬定:“确实如此。”
皇后跟前的桃红也是个伶俐的,听了主子的口吻,立刻端足了架势。
“放肆,刚才明明有人举报,你放了杨贵妃进去,怎么,当着主子的面糊弄皇后?”
“别忘了皇后可是六宫之主,这整个后宫都归皇后管理。”
侍卫吓得面如土色。
一个字都不敢坑。
桃红继续呵斥道:“没有心虚,倒是放我们进去查一下,到底有没有放人进去,一看便知。”
侍卫听说桃红要进去查看,反倒松了一口气。
杨贵妃刚走,放他们进去也查不出什么。
反倒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想及此,他让开了路:“请皇后检查。”
皇后凉凉的扫了他一眼,进了悦安宫。
刚走了杨贵妃,又来了皇后。
萧芷妍觉得,这悦安宫是安静不下来了。
皇后比杨贵妃好说话,萧芷妍还是比较喜欢的。
所以她的态度也判若两人。
对着极为客气。
“民女给皇后请安。”
皇后快步走到萧芷妍面前,把人扶了起来:“皇妹快起,咱们之间哪用那么客气。”
萧芷妍哪能不客气:“自古以来君臣有别,长幼有序,尊卑早有定数,民女给皇后请安是应该的。”
皇后笑道:“那是在外边,现在就我们两个,我拿你当姐妹,你可不能把我当外人。”
如此说的话,萧芷妍也不是那些绕心思的人,感激道:“刚才在寿康宫,多谢皇后照顾。”
“皇妹你又客气了,”皇后解释道,“太后生病,皇上不过是一时急坏了,等他反应过来,一定会放你出去的。”
萧芷妍可没报那么大幻想。
就皇上那智商反应过来,她坟头草还不得两米高。
虽然气恼皇上,可又担心太后的病情。
她本来没想着很快能出去。
可见到了皇后,她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她一进来,许宗业六神无主,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如果真听她的去找师父还好,怕的是他去找萧敬衍。
当然了,抓捕萧敬衍他这个过去的大将军,现在的首辅大臣责无旁贷。
可他现在不在状态,万一中了萧敬衍的诡计后果不堪设想。
萧芷妍觉得,她还是先想办法出去。
“皇后娘娘,”萧芷妍没接皇后的话茬,而是情真意切的说道:“民女有两件事请皇后娘娘帮忙。”
皇后:“你说。”
萧芷妍:“第一件事是先找到我三师兄孙楚筠。”
皇后去过几次医馆,是见过孙楚筠的,知道两个人的关系。
“他是我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没准有救太后的办法。”
皇后:“我记下了。”
第一件事好说,第二件事就难了。
萧芷妍有些难以启齿:“我还想见个人。”
皇后笑道:“想见许首辅可能有点难。”
萧芷妍:“我不见他。”
皇后:“那你要见谁?”
萧芷妍:“武安侯田牧川。”
皇后一惊:“为什么?”
萧芷妍为难道:“这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民女想见武安侯一面,只有他有办法救民女出去。”
既然能救萧芷妍出去,皇后自然会帮忙。
可田牧川一个外臣,实在无法进入后宫。
而且他又不像许宗业经常出入宫闱,和皇上关系那么近。
皇后着实为难。
萧芷妍也看出来了。
皇后和田牧川没有亲戚,根本找不到借口让他进后宫。
“算了,也不是非见他不可。”
“皇后帮我传句话就可以了。”
皇后松了口气:“这倒是简单。”
萧芷妍走近皇后,等皇后附耳过来,轻声道:“请皇后帮我转告他,让他把六年前我给他写过的那封信交给皇上。”
皇后不解萧芷妍到底要做什么,但萧芷妍没解释,她也就没多问。
反正,她相信许宗业的眼光,也相信萧芷妍的为人。
“好,这事包在本宫身上。”
皇后也带了一个食盒,全都是后厨精心做出的小食品。
给萧芷妍留下了。
临走前,皇后担心侍卫慢待萧芷妍,提醒道:“明个本宫还要过来查看的,如果九小姐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一个个的小心自己的脑袋。”
皇后往常性子好,今天像换了个人。
皇后走后,侍卫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今天也算是涨了见识。
这后宫就没一个好惹的主,他一个都惹不起,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好本职工作吧。
皇上和许宗业都已经派人去找老神医了。
皇后心知神医没那么好找,倒是能请孙楚筠想想办法。
还有萧芷妍的委托的事情,她也要尽快想办法。
派别人她不放心,思来想去,不如趁着个时候锻炼一下皇儿。
就打着为太后寻找神医的名义,谁也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想及此,皇后将儿子唤到了身旁,将两件事都告诉了他。
让他先去找武安侯,转达了萧芷妍的话,再去找孙楚筠。
万一被人问起,就说找错了地方。
皇子出宫是大事,皇后担心儿子的安危,特意给他换了身普通小孩子的衣服。
又派了一名机灵的小太监跟着。
如此还是不放心,特意叮嘱他,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去许家找人帮忙。
大皇子是去过许家的,知道去许家的路。
一再保证可以做好这两件事,皇后才把人放了出去。
这边大皇子一走,那边杨贵妃就得到了消息。
心里直骂皇后为了争夺皇位连命都不要了。
太后中毒,当然是谁找到神医谁能得到皇上的喜欢了。
皇上一高兴没准就立为太子了。
她不知道萧芷妍拜托皇后给武安侯捎话的事,只以为皇后是让大皇子找神医去了。
心里嫉妒死了。
可让她放二皇子出去,她又不放心,琢磨来琢磨去,只能去皇上那告一状。
许宗业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皇上。
皇上不是没有怀疑。
可他现在只担心母后的安危,至于别的事情,都可以放在后边。
所以许宗业说完了,他什么态都没表。
许宗业心知这事急不来。
打算先离开皇宫,想办法看看萧芷妍,确定她安然无恙再出去找神医。
可谁知道皇上像早有预料一般,在他出宫的时候,特意提醒道:“许宗业,朕知道你肯定会去找萧芷妍,别怪朕没有提醒你。”
“要被朕抓到把柄,可就别怪朕把她关到别的地方。”
许宗业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的出了宫。
打算天黑之后再去。
想到老神医,除了孙楚筠还有谁能知道他的行踪。
许宗业出了宫,直奔孙楚筠的草堂。
没见到孙楚筠,反倒看见妹妹坐在院里的石台上。
心里有几分不悦:“你怎么在这?”
许宗禾处于失神中,忽然听到声音,被惊了一下,看到自己的哥哥还有些恍惚:“哥,你怎么来了?”
许宗业拉着脸色,训斥道:“你不在家里照顾,跑这来干什么。”
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家,跑到一个单身的男人家里,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
“父母不是给你提了一门亲事,都准备好了?”
许宗禾无缘无故被人骂了一顿,也不敢顶嘴。
只道:“不是听说太后病了,我想过来打听打听老神医的下落。”
许宗业还以为许宗禾是单纯为了孙楚筠来的。
如此脸色才好了些。
“孙大夫呢?”
许宗禾看了眼屋里:“疗伤呢。”
“我进去看看。”许宗业说着就要进门,却被许宗禾拦住了去路。
“三哥哥,”许宗禾说道,“刚才传出话来了,说是到了要紧关头,不能打扰呢。”
许宗业:“……”
孙楚筠的腿也是大事,作为他的朋友,当然希望他早点治好了。
算了,他还是在外边等等吧。
“忙了一天还没吃饭,你去给我弄些吃的。”
许宗业满身疲惫,靠着棵树坐下来,吩咐道。
许宗禾听说三哥还没吃饭,赶紧去厨房弄了些吃的。
“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忙成这样?”
“对了,九姐姐呢?”
许宗禾只见到许宗业一个人,奇怪道,“留在宫里照顾太后呢吗?”
“九姐姐身体不好,昨晚还发了高烧,要不我去替九姐姐回来?”
许宗业端着饭碗,一口饭都吃不下。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好有个心里准备。”
“万一出点什么事,你照顾好父母。”
“大哥和二哥都离得远,以后许家就靠你了。”
这话说的不好听,许宗禾心里不舒服:“你胡说八道的什么,九姐姐到底怎么了?”
许宗业想起晚上还要去看萧芷妍,扒了口饭道,“两个孩子你也好好照顾着……”
总觉得许宗业像嘱托后事一般,许宗禾莫名的心慌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吓唬我啊。”
许宗业垂了下眼睑,又使劲扒了两口饭。
“太后不是生病,是被人下毒了。”
“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你九姐姐被关进了冷宫。”
许宗禾:“……怎么会这样?”
许宗业:“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先别告诉父母。”
“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许宗禾被许宗业的话吓到了:“三哥!”
……
两兄妹说的话题太过沉重,心绪都不怎么好,一时没注意到他们的话都被人听了去。
鬼域子看见许宗业,知道他就是萧芷妍要找的人。
可他们嘴里的九姐姐是谁,他一时间却没听出来。
好像还有两个孩子,难不成被关进冷宫冷宫的是萧芷妍?
她好像确实排行老九来着……
“喂,你们口里的九姐姐,是不是萧芷妍那丫头?”
鬼域子神出鬼没,忽然从许宗业身后冒出来,吓了许宗禾一跳。
许宗业倒还算镇静,只是看见鬼域子有几分眼熟。
两个人都呆呆愣愣的样子,让鬼域子十分不满:“喂,问你们话呢,怎么没人回答我啊?”
看见个白胡须的老爷爷,许宗禾松了口气。
这么冒出来吓人,有些不悦,“喂,你干什么不吭声忽然冒出来?”
“再说偷听人家说话不礼貌知道吗?”
鬼域子斜着眼睛把许宗禾打量了一遍:“你这丫头不好,不乖,对人太凶,以后谁娶了你,肯定被欺负,我得告诉我那傻徒弟一声,千万不能喜欢你。”
许宗禾被人嫌弃了,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会心情更不好了。
她冷着脸骂道:“谁要你个老不修的徒弟喜欢,就你这样没正形,徒弟肯定也好不了,求我看一眼都不一定喜欢。”
……
许宗禾骂人的时候,许宗业一直在打量着鬼域子。
六年前他去北疆,为了救皇上,身上中了三箭。
当时以为命不久矣,谁知道出现个老神医,把他救了。
那个时候,他昏昏沉沉的,不记得老神医的相貌了。
今天看到鬼域子,倒是和那时救他的人有几分相似。
老神医救完他就走了,没要诊金,他连个谢字都没来得及说。
如今想来,有那么高明手段救他的人,多半就是萧芷妍的师父,鬼域子。
“你是……鬼域子?”许宗业端着饭碗,不确定的问道。
鬼域子不耐烦的摆摆手:“许大将军贵人多忘事,以前的事也不用谢,你就告诉我,萧芷妍那丫头是不是被打入冷宫了?”
许宗业确定眼前的人就是鬼域子。
他放下碗,慌忙跪到地上磕头:“宗业感谢老神医救命之恩。”
许宗业忽然下跪,惊得许宗禾愣住了。
什么鬼神医?
如果他是鬼域子,那不就是孙楚筠的师父了?
她还想求人救命呢,却不小心骂了人家。
完了,完了,许宗禾懊恼的咬住手指头,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鬼域子哪里顾得上她。
只嫌弃许宗业不够机灵。
人又蠢又笨,十分怀疑,他怎么能生出萧慕瑶和萧慕白那么可爱的小娃娃。
“快起来,快起来,你再磕下去,我还得给你还回去。”
许宗业喜极而泣:“老神医,求求你再救救芷妍,太后中毒,她成了疑凶,已经被皇上关到了悦安宫,那里都十几年没住过人了,她一个人……”
“悦安宫?”鬼域子别的没听见,只注意到了这几个字。
许宗业嗯了一声,“还求……”
他一句话没说完,鬼域子一个纵身忽然从房上飞走了。
许宗业:“……”
“帮屋里那个残废护法,”远远的传来鬼域子的声音,再之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许宗禾怔怔愣愣的站在旁边,她看着鬼域子飞走的方向,惊得目瞪口呆。
所以,她刚才骂的人是鬼域子,是孙楚筠的师父,是她一直要找的人对吗?
“嗯——”
屋里忽然传来一道极其痛苦的申吟声,许宗业赶紧回屋查看。
是孙楚筠吐了一口黑血。
人倒在浴桶里,昏昏沉沉的好像昏过去了。
鬼域子让他护法,想来是让他用内力护住孙楚筠的心脉。
许宗业不敢耽搁,收回神思,将自己的内力注入进孙楚筠的体内。
许宗禾跟进屋的时候,注意到孙楚筠昏过去,心慌意乱,还顾得什么男女大防,也赶紧帮助哥哥一起将内力输给他。
第97章
萧芷妍没想到师父会忽然出现。
她还以为得找上一阵子呢。
忽然见到师父,又惊又喜,赶紧给师父磕头:“师父,徒儿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鬼域子来的时候,萧芷妍正对着皇后送来的一食盒吃的发呆。
虽然一天都没吃饭了,可她哪有什么胃口。
勉强劝着自己吃一块糕点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今晚她要一个人在这个荒凉无比地方过夜,一想到这件事,她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汗毛倒竖。
就在这时,她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鬼鬼祟祟的翻墙而来。
萧芷妍先是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师父充满嫌弃的瞪了她一眼,她才确定,是师父无疑了。
“起来吧,起来吧,”鬼域子刚去看了眼太后,过来的路上去御膳房顺了只鸡揣在了怀里,担心被人发现,他一直很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看见萧芷妍跪在地上,极其不满的说道:“难不成还让我个老人家去扶你。”
都是熟悉的相处模式,萧芷妍按了按湿润的眼角站了起来。
一晃快一年没见了,萧芷妍关心师父,把人打量了一遍,没见有什么变化,笑道:“师父你老身体挺好吧?”
“这一年一个人在北疆,是不是要闷坏了?”
鬼域子把鸡拿出来,先撕了个鸡腿,果然是御膳房的鸡,闻着味道都和别处的不一样。
“好鸡,师父这几天就惦记着御膳房的鸡。”
“前些年来过一次,那味道让师父惦记到现在。”
“现在换了天子,不知道味道还对不对,先让师父尝尝。”
萧芷妍听说过这事,十几年前,鬼域子来京城待过一段时间,每天进皇宫偷东西吃。
可惜那个时候,她不住皇宫。
否则,没准能早认识几年。
“还行,换了厨师也没换了味道。”
“对了,你说我要闷坏了?”
“闷个屁,你那什么小前夫前一段时间派人去抓人,弄得北疆鸡飞狗跳,老朽逃还来不及呢。”
萧芷妍一惊:“什么小前夫,抓什么人?”
鬼域子握着鸡腿点着萧芷妍:“看看,我这傻徒弟,什么都不知道啊?”
萧芷妍:“……到底怎么回事?”
鬼域子:“几个月前,就你那娃他爹去北疆把北疆所有的大夫都抓走了。”
萧芷妍还真没听过这事:“他抓大夫干什么?”
鬼域子听说有人抓大夫就拍了,哪里知道后边的事。
“这我哪知道,你自己问他啊。”
“对了,他不会是看你不讨皇上喜欢,就不要你了吧?”
萧芷妍:“……”
“怎么会。”
鬼域子:“我觉得也不会。”
“对了,那两个小娃娃呢,”鬼域子往屋里看了一眼,“没在这啊?”
“没有这两个小娃娃,确实闷的很。”
“瑶瑶就算了,太闹了,小白你能不能借师父一段日子?”
萧芷妍有些晕了:“师父您这话什么意思?”
鬼域子:“师父想着一个人出去玩没意思,不如你把小白借给我,让我带他玩两年。”
如果有老神医带着游历两年,对于小白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造化。
可小白才四五岁,也太小了点。
不过师父年纪大了,身边也确实应该跟个人。
鬼域子眼见着萧芷妍迟疑,保证道:“你放心,等他入学时,师父肯定给你送回来。”
萧芷妍还是不放心,“这事……”
鬼域子有些生气了:“不会是认祖归宗,你说的不算了吧?”
萧芷妍:“……”
鬼域子不高兴了:“看看,就这么点小事你师父都求不动你了。”
提到小白的事,萧芷妍确实不好擅作主张,主要得看小白的意思。
如果小白愿意,她做娘的自然支持。
可如果小白不愿意,她也不好勉强。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想到太后,萧芷妍悲从中来,又给鬼域子跪了下去。
“师父,这事以后再说,如今徒儿有件要紧的事求您。”
鬼域子才吃了一个鸡腿,看见萧芷妍跪下,烦心道:“你能不能让师父吃完再说?”
萧芷妍只好爬起来,“那师父您先吃饭。”
鬼域子一边扯着鸡腿,一边道:“师父知道你要干什么。”
“不是师父不肯帮你,只是太后中毒太深,师父年纪大了,怕也无能为力了。”
“不过你们为什么老想着找师父解毒,师父又不是万能的。”
“万一师父不来京城,你以为皇上派出那些人就能把我找来吗?”
萧芷妍心里一团乱:“师父教训的对,可那还有什么办法?”
想到太后中的毒,又想到师父也无能为力,萧芷妍心里难过,眼泪不自觉的来到了眼眶。
“还求师父指点。”
鬼域子无奈道:“你啊,以前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如今……”
“算了,算了,师父就跟你说实话吧,这既然有人下毒,自然就有人有解药了。”
萧芷妍眼睛一亮:“师父……”
鬼域子:“看你的反应就知道,你们都钻了牛角尖了吧。”
萧芷妍:“可是我们不知道谁下的毒,又怎么知道谁有解药?”
鬼域子:“这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人家下毒肯定得有目的吧,谁有毛病冒那么大的风险毒害太后。”
一语点醒梦中人。
萧芷妍只顾着想办法找神医救太后,却忽略了下毒之人肯定会有解药这事。
找到了解药,不是一切问题都解了吗?
“师父,还是您老人家聪明,”萧芷妍心里亮堂了一些,终于有了希望,她一边给鬼域子垂着后背,一边道:“师父,以后您干脆留在京城好了,徒弟一定好好的孝敬您。”
鬼域子嫌弃道:“来之前吧,我还真想过。”
“你和老三两个,怎么也能有个出息的,师父我也跟着享享福。”
“可你看,老三自己都残废了,能不能站起来还难说,你呢……”
他四处扫了一眼,“关在这乱七八糟的地方,难不成让师父留在这里跟你享福?”
萧芷妍笑道:“这不是暂时的吗。”
“您放心,只要等太后醒了,您想要什么有什么。”
“怎么说,我也是太后的女儿。”
说到太后的女儿,有什么东西从鬼域子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可闪过去的是什么,鬼域子也没抓住。
他吃了两个鸡腿,饱了,笑眯眯的看着萧芷妍:“哦,那你好尊贵的身份,师父倒有福了。”
萧芷妍:“所以啊,师父您留在京城,保证有利无害。”
鬼域子:“少胡说,我还不知道你打了什么鬼主意。”
“就是想让我留下来,不光能教小白,还不用带他走了。”
顿了下,“不过你要让我带走小白,师父这就去帮你给太后解毒。”
萧芷妍做不了这个主。
“师父年纪大了,徒弟还是觉得找到解药更合适。”
如果是平平常常的小病,师父医者仁心,既然看过了太后肯定顺手治了。
可师父没有治,说明这毒非常难解,没准还会有什么危险。
太后的命是命,师父的命也是命。
如今想到解药,萧芷妍还是决定先试试这个办法。
骤然得知太后中毒,大家都乱了分寸。
竟然没人想起还有解药这回事。
如今想到解药,萧芷妍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下毒之人很容易想到,不是杨贵妃就是刘太医。
太后所中之毒和孙楚筠非常相似,多半是同一人所下。
就算不是同一人下毒,那这毒也出自同一人之手。
杨贵妃没脑子,又不懂毒药,肯定研制不出这么厉害的毒。
说起来,只有精通医术的刘太医了。
怎么说杨贵妃也是皇上的妃子,又有二皇子。
如果太后病重,萧敬衍趁机作乱,对杨贵妃来说,绝对没有什么好处。
而刘太医……
萧芷妍想不清楚他毒害太后的目的。
毒害孙楚筠,是为了太医院院判,可毒害太后冒这么大的危险,是为了什么?
说起来,太后中毒,她受牵连最大。
难不成……
萧芷妍被萧敬衍识破,这人心狠手辣,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对付她。
而且她也早料到萧敬衍会借刀杀人。
如果刘太医和萧敬衍早有勾结,那这一切就都说的过去了。
想到刘太医和萧敬衍勾结,萧芷妍惊出一身冷汗。
万一下毒的对象是皇上,怕不是要天下大乱。
……
如果再利用她逼反了许宗业,没个三年五载,这场战乱都不可能停止。
到时候苦的还是天下百姓。
萧芷妍只觉得自己肩上任务繁重,她必须阻止这场阴谋。
萧芷妍预料的没错。
这次太后中毒,确实是萧敬衍指使刘太医做的。
为的就是借皇上之手杀了萧芷妍。
一来报他被骗之仇。
二来,逼反了许宗业,他大势可得。
就算不能逼反许宗业,只要皇上下手查抄将军府,那他也可以利用这件事是去找远在边关的许大将军和许二将军。
许大将军手握十万大军,刚刚平定了南疆,不日就可以班师回朝。
而许二将军手里也有五万精兵。
这两处兵马合二为一,就算不能攻入京城,足可以划江而治。
而且许宗业旧部众多,只要反了许大和许二,到时候不知道有多人迎风而倒。
更兼有他这个当过三年的皇帝,一呼百应,还愁天下不可得吗!
萧敬衍算盘打得精明。
还以为萧敬祁一怒之下会杀了萧芷妍。
他正准备一路南下。
可萧敬祁只把萧芷妍打入了冷宫。
这轻飘飘的处置,对他来说没任何用处。
许家一直忠于萧敬祁,怎么可能因为萧芷妍打入冷宫就反了。
况且打入冷宫不还是一句话的事,今天进去明天就出来了。
萧敬衍觉得,萧芷妍必须死。
既然萧敬祁不肯下令,他干脆帮他一把好了。
反正只要萧芷妍死在冷宫,这笔账,许宗业势必会和萧敬祁讨回来。
到时候他再打着为亲妹报仇的旗帜站出来,许宗业能不站在他这边吗?
既然想好了计谋,他立刻派人实施。
刺杀萧芷妍必须一击即中,否则被人识破,只会让他们抱成一团,到时候他可就再没机会了。
为了万无一失,他派了武功最好的魏忠瑜。
只有魏忠瑜有这个能力,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出入自由。
再加上刘太医做内应,保证万无一失。
“主公,您放心好了,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魏忠瑜当了二十多年的太监,对萧敬衍忠心耿耿,对自己又充满了自信。
“您就等着联系许宗业起事吧。”
萧芷妍捋清了头绪之后,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全。
开始想着,只要皇上不杀她,总有逃出升天的可能。
如今倒是觉得萧敬衍才是最大的隐患。
下毒,暗杀不管哪种,她似乎都没有应付的能力。
拜托皇后给田牧川捎信也不知道捎过去了没有。
听说田牧川出京了,更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
就算人在京城,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皇上。
更何况皇上守着太后,不一定召见大臣。
她现在身边只有师父。
师父倒是武功高强,可对方一直躲在暗中,也不能保证师父就一定能对付得了。
而且师父怎么可能一直留在她身边。
萧芷妍心里充满了忧虑,尤其天色黑下来之后,她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的惶恐之中。
想到两个孩子,想到生死不明的母后,想到前世殉情的许宗业。
每一个都是她焦虑的对象。
每一个她都放心不下。
她就像一把被人放在明处的靶子,四面八方随时都有可能射来一支冷箭,刺穿她的胸口。
鬼域子注意到萧芷妍的焦虑,故意道:“我看你在这里生活的也不好,要不跟我回北疆。”
“我现在就带你出宫,再把那两个小鬼偷出来,我们一起回去。”
萧芷妍苦笑道:“师父,您就别逗我了,您看我有心情吗?”
鬼域子的耳力比常人好,注意到有人来了,他把皇后送来的食盒一推,道:“你不想走,师父还懒得带你呢。”
萧芷妍心里紧张,下意识的喊道:“师父你不管我的死活了?”
鬼域子笑道:“你的小郎君来了,我还在这干什么。”
语毕,他像只飞鸟,起身一纵,人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什么小郎君来了?
萧芷妍心里纳闷,别是萧敬衍派人来杀她了。
正慌神呢,一道黑影落在了她面前。
萧芷妍大惊失色,转身要跑,却不想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妍儿,是我。”
萧芷妍:“……”
“宗业?”
许宗业是穿着夜行衣来的,他摘掉面罩,熟悉的面孔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萧芷妍紧绷着神经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
许宗业眼见着萧芷妍无恙,也松了口气,道:“白天就想过来,一直没找到机会,你怎么样?”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充满警惕的查看了一下四周,这悦安宫荒凉的和乱坟岗似得,哪是人住的地方。
萧芷妍又惊又惧,不光要担心宫里的太后,还要担心外边的亲人。
一颗心早就煎熬碎了。
如今见到许宗业,无尽的委屈蔓延上来,她忍不住扑进男人的怀里。
“你说我怎么样。”
“这里什么都没有,又脏又乱,不是老鼠就是蟑螂,晚上风一吼,能吓死人。”
“不怕,不怕,”许宗业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我们这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离开?”萧芷妍推开他,不敢置信的问道,“怎么离开?”
“皇上能同意吗?”
许宗业:“管他同不同意,我们先走再说。”
萧芷妍迟疑不定:“万一他追究你的责任怎么办?”
许宗业:“到时候我还找他要人呢。”
萧芷妍早就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了。
更何况,要杀她的人没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
顿了下,“可我怎么走?”
许宗业来时还带了一个小包袱,萧芷妍一直没注意到。
此刻将包袱打开,从里边拿出两套小太监的服饰。
“先换上这个。”
许宗业和萧芷妍一人换上一套。
之前两个人一起穿过夜行衣,今天两个人都换上了太监服,
萧芷妍看着许宗业,忽然笑了起来:“我们这也算是情侣服了。”
萧芷妍长得极美,就算穿上普通的太监服都一样的明艳动人。
许宗业的目光落上去就收不回来,“等事情过去了,我让府里的绣娘给我们专门做两套。”
和许宗业在一起,就算天塌下来都不怕。
萧芷妍抿嘴笑了,拉起他的手道:“我们走吧。”
离开悦安宫时,萧芷妍看了眼自己收拾了一中午的屋子,有些后悔。
早知道今晚就能离开,她就不费那么大的劲收拾了。
悦安宫门口有守卫,许宗业带着萧芷妍从后院跳墙而走,神不住鬼不觉。
出了悦安宫,两个人便大大方方的像宫里办事太监那般,行动自如了。
如今萧芷妍的安全至关重要。
许宗业一直不明白,萧芷妍为什么不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当初两个人和好,她对他仍然有所保留。
他心里怨过,恼过,不悦过。
可到底,他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今天,他终于明白萧芷妍不肯说出来的事情是什么了。
下午他帮孙楚筠护法完,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遇见大皇子过去。
细问之下才知道,大皇子出宫办了两件事。
一是寻找神医鬼蜮子,到孙楚筠那里打听消息。
二是去了一趟武安侯府。
可惜武安侯当时还没回来,大皇子正好错过了。
大皇子不能在宫外久留,便把捎给武安侯的话委托给了许宗业。
反正许宗业是最可信任的人。
他这么做肯定没错。
许宗业第一次听说信的事情。
这么关键的时候,萧芷妍都没想着让皇后给他通个消息,却偏偏找了田牧川。
肯定事关生死。
所以他立刻找到了田牧川。
如果是以前,田牧川肯定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一来对方是许宗业。
二者,听说太后中毒,萧芷妍进了冷宫。
那封信成了至关重要。
田牧川将信交给了许宗业。
许宗业看完之后,又将信还给了田牧川。
两个人分开行动。
许宗业来接萧芷妍出宫。
田牧川去找皇上,澄清当年的真相。
第98章
萧芷妍和许宗业出了悦安宫。
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拿到解药。
两个人心有灵犀,对视一眼便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太后的毒肯定是刘太医所为。
萧芷妍给太后做的蜜饯,别说许宗业吃过,两个孩子每天当成零食,时不时的就会吃一颗。
如果有毒,两个孩子能完好无损的活到现在么。
刘太医经常给太后请安,肯定有接触到蜜饯的机会。
他有动机,有时间,也有能力。
萧芷妍心里认定了他,出了悦安宫,自然要先去一趟太医院了。
当然,毒害太后,满门抄斩,萧芷妍相信,直接逼问刘太医,不但拿不到解药,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她打算先找刘太医最得意的徒弟试探一下。
“哪个是刘太医最得意的徒弟?”
萧芷妍和许宗业躲在太医院后门,萧芷妍望着太医院里边几名身穿太医服饰的人员问道。
因为太后重病,往常这个时间只有几名太医留守。
今天晚上太医院灯火通明,谁都没有回家。
许宗业指着门口一名忙着熬药的太医道:“就那个。”
“都说他和刘太医亲如父子。”
“刘太医熬制毒药,肯定瞒不过他。”
萧芷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他了。”
太医院里人员众多,不能惊动别人。
萧芷妍又犯起了愁:“怎么才能把他喊出来呢?”
许宗业经常出入宫闱,满太医院的人都认识他。
自然不方便出面。
萧芷妍想了想,道:“你在这边等着,我有办法了。”
许宗业叮嘱道:“那你小心一点。”
萧芷妍眨了下眼睛:“放心吧。”
语毕,她整理了一下服饰,大大方方的进了太医院,直到刘太医大徒弟身边。
先寻视了一圈,没见有人注意到她这边,才弯腰凑近李太医身边,道:“李太医,杨贵妃忽然犯了心悸病,劳烦你过去一趟。”
李太医怔了一下。
往常杨贵妃生病都是师父亲自看诊的。
这次怎么找到他了?
他抬头看见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有些疑虑:“怎么没见过你?”
萧芷妍绷着脸道:“你也知道我们娘娘的身份,多少人想巴结还来不及呢,你要不想去,就算了。”
“我看刘太医太忙,这才把这个好处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萧芷妍做出要去找别的大夫的模样。
李大夫果然急了。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去,我去。”
萧芷妍笑道:“这才对嘛,好处少不了你的。”
就这么李大夫背上药匣子跟着萧芷妍出了太医院。
萧芷妍自然不会把人带去贵妃宫,她越走越偏,李大夫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萧芷妍吓得慌忙跪了下去:“求李大夫噤声。”
萧芷妍尽可能把自己软弱的一面表现出来。
李大夫觉得她不像坏人。
态度缓和了一些:“你把我带到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萧芷妍站起身,查看了一眼四周,小心翼翼的说道:“李大夫,小人有事求你。”
李大夫皱了皱眉:“什么事?”
萧芷妍:“我就直说了吧,小人家里过的苦,从小就被父母卖了。”
“这皇宫你也知道,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好几次做错了事,险些被人打死。”
“这不巧了,正好遇到太后,救了小的一命。”
“如今太后病了,小的就想着,李太医那么厉害,您是他最得意的徒弟,医术精湛,又有菩萨心肠,有没有什么办法,给小人一个表现的机会。”
“只要能救太后的命,小的愿意用自己的这条命去换。”
原来是个知恩图报的小太监。
李太医还真被她这一番充满诚意的话,感动了。
“亏你这番心思,不枉太后照顾你一回。”
萧芷妍担心太后是真,眼泪来到眼眶,她用袖子擦了擦。
“小的也是这么想着,可是如今太后病了,小的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萧芷妍说着从怀里摸出一百两银票来。
“这个给李大人喝茶。”
李太医谨慎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萧芷妍:“从进了宫开始攒到现在。”
“以前想着留给父母,可又想着他们都不要我了,我还给他们干什么。”
“如今只求李大人行行好,太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小的也活不下去了。”
李太医沉吟道:“这个……还真不好弄。”
萧芷妍凑近李太医,压低声音道:“我听人说太后中了毒,可是真的?”
李太医:“……”
萧芷妍:“我也不想知道毒是谁下的,只知道您是李太医最得意的徒弟,医术高明,你是不是有解毒的办法?”
李太医知道这个小太监不简单,他本来什么都不想说。
可看着萧芷妍这张清水芙蓉般的脸,又看了看手里的银票,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
“解药我自然做不出来,不过我师父肯定行。”
萧芷妍:“那你能弄来解药吗?”
李太医:“这可难为我了,那东西怎么可能谁都能拿到。”
萧芷妍:“可你不是他最得意的徒弟吗?”
李太医:“那师父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本事都教给徒弟。”
萧芷妍心说,她师父可是倾囊相授,可惜他们都没有师父的慧根,连师傅十之一二都没学到。
听李太医的说法不像骗人的。
萧芷妍心知再说下去,怕是要引起怀疑了,她见好就收:“小的谢谢李大夫,小的再想想别的办法。”
“实在不行,小的也只能去给太后多磕几个头了。”
萧芷妍说完这话就走了。
只留给李大夫一个肝肠寸断的背影。
等萧芷妍走远了,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他怎么能承认师父能做出解药呢。
太后的毒很奇怪,谁有解药,谁就是下毒的疑凶。
就算不是疑凶,那有解药不拿出来,也是大逆不道。
不过幸好周围没人,只要他不承认,谁能把他怎么着。
萧芷妍确信李太医没有解药。
所以她不过是试探了一下就走了。
总不能让李太医去自己师父那里把解药偷出来。
为今之计,要么自己去刘太医那里把药偷出来,要么想办法让刘太医自己把解药拿出来。
去偷的话,总得知道解药放在哪才行。
容易打草惊蛇,万一刘太医毁了解药,可就麻烦了。
萧芷妍头脑灵活,没一会儿就想到了办法。
许宗业看她先忧后喜,问道:“想到了什么?”
萧芷妍:“先去找三师兄。”
顿了下,“三师兄的腿怎么样了?”
许宗业如实回道:“不好说,用过药之后,人昏昏沉沉的,下午还吐过黑血,这会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清醒着。”
萧芷妍叹了口气,转念想着师父就在京城,应该不会看着徒弟出事。
“如果有事,师父肯定会管的。”
“我们先去草堂。”
两个人到了草堂,孙楚筠果然睡着。
许宗禾一直留在草堂里。
此刻她单手托腮,坐在床边,静静的望着床上躺着的人。
眼里充满了怜惜。
时不时的用手背附在病人的额头上,探一探体温。
动作格外轻盈,小心。
一举一动都透着无尽的爱怜和倾慕。
萧芷妍心口紧了一下。
许宗禾的样子,像极了爱一个人却无法在一起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曾经的她也是一样。
许宗业却没有一点感动,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底升腾,他下意识的就要过去抓人。
萧芷妍反应快一步,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大手。
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许宗业拗不过萧芷妍,只能这么放过了自己的妹妹。
萧芷妍拉着许宗业来到了放草药的大库房。
她一边寻找想要的药材,一边轻声说道:“小禾的事,你就不能少管一些。”
许宗业:“我是她哥哥。”
萧芷妍:“那喜欢一个人还有错了?”
许宗业不赞同萧芷妍的话:“她喜欢谁不行,为什么是孙楚筠?”
萧芷妍反问道:“孙楚筠为什么不行?”
许宗业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行,“反正就是不行。”
“至少……怎么也该找个和同龄的人吧。”
许宗业那么生气,萧芷妍不想这个时候因为这件事和他争执,很快便找全了药材,“你帮我把这个捣好。”
许宗业气鼓鼓的,正好有力气没处使,捣起药材像发泄似得,格外用力。
没一会儿就捣好了。
萧芷妍无语道:“还缺两种药材,医馆里有,等天亮再过去吧,我有点困了。”
已经四更天了。
萧芷妍自从上山以来就没休息好。
下山发了一宿烧,烧刚退了,太后就出事了。
一直熬到现在,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呢。
许宗业心疼萧芷妍,把人拉进怀里:“好,先睡一会儿再说。”
两个人随便找了间屋子,萧芷妍累及了不挑地方,很快便在许宗业怀里睡了过去。
许宗业这几天也不怎么好过。
先是被皇上困在宫里一夜没睡,逃出宫就赶去大山救人。
返回京城,连夜进宫,到现在都没怎么合过眼。
萧芷妍睡着之后,他也很快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亮了。
许宗业估摸着至少五更了。
他既不放心把萧芷妍一个人留下来,又舍不得这么早把人叫起来,将被子给她盖好,一个人出了屋。
打发了孙楚筠的一个药童去医馆把所需的另外两种药材取来。
又让人准备了些吃的。
这才转到了孙楚筠的卧室。
许宗禾趴在孙楚筠的床边睡着了。
许宗业冷着脸色扫了她一眼,伸手就要把人推醒。
可手掌落到她的头上时,又生生停住了。
默了片刻,到底转到了孙楚筠的手腕上。
他虽然不懂医术,但一个人的脉搏有没有有力,他还是能摸得出来。
好像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许宗业觉得孙楚筠的情况应该在好转。
也没过多的打扰,又出了卧房。
许宗禾被人惊醒,看到哥哥的身影出现在这里,后脊梁出了一层冷汗。
连大气都不敢出。
许宗业回头扫了她一眼:“既然醒了就给我出来。”
“哦,”许宗禾提着小心出了屋,自小害怕这个三哥,低着头,也不敢看他的脸色。
小心翼翼的准备迎接他的怒火。
许宗业恼她不争气,骂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竟然在一个男人家里留宿,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许宗禾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的低着头。
许宗业气道:“这就给我回去。”
许宗禾不放心孙楚筠,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哥哥:“等他醒了再走。”
妹妹眼里蓄满了泪水,许宗业心口堵了口气。
“我在这里,你到底担心什么?”
许宗禾带了几分哀求的意味道:“等他醒了我就走,保证以后再也不来了。”
许宗业:“……”
他也是心有所属的人,知道爱而不得的滋味。
到底心软了:“就这一次。”
许宗禾连连点头,感激道:“我知道了。”
得到哥哥的许可,许宗禾高高兴兴的跑进了屋。
许宗业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过他并不觉得妹妹对孙楚筠的感情有多深,多半还是小孩子间过家家的感觉。
等她成了亲,自然会把这些过去忘的干干净净。
萧芷妍比许宗业多睡了半个时辰,记挂着太后的事,忍着不适爬了起来。
两种药材都拿过来了,饭菜也准备好了,萧芷妍先吃了口饭,这样才有力气继续准备“毒药”。
听闻刘太医无儿无女,把刘洋林这个侄子当成亲生儿子养。
这还是萧芷妍听小卫子闲话家常的时候说起来的。
没想到今天竟然用上了。
萧芷妍担心自己的毒药糊弄不了刘洋林,特意等孙楚筠醒了,让他确认一下。
孙楚筠比萧芷妍醒的晚一会儿。
睁开眼便看见守在旁边,眼睑有些浮肿的许宗禾,心口被深深的触动了一下。
“你没走?”
许宗禾低着头,点了点:“等你醒了就走。”
“哦,”孙楚筠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伸手去拿衣服,“你先出去,我换上衣服。”
昨天晚上孙楚筠受伤严重,一应事务都是许宗禾照顾的。
什么没看见。
许宗禾不高兴的说道:“又不是没见过。”
孙楚筠:“……”
“男女有别。”
许宗禾摔着帘子出去了,孙楚筠慢慢的换上衣服,试了试双腿,虽然有感觉了,但还是使不上力气,又坐回了自己的四轮车上。
萧芷妍刚弄好了毒药,见到孙楚筠出来,忙把毒药送到他面前。
“三师兄,你看我的毒药,和你中的毒一样吧?”
孙楚筠:“……”
无语道:“我刚从鬼门关出来,你又给我送毒药,是怕我命太长?”
萧芷妍好笑道:“你放心,我这个毒药毒不死人。”
孙楚筠接过萧芷妍所谓的毒药闻了闻,又用手指沾着尝了尝,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还差一味药材。”
萧芷妍下意识的问:“还差什么?”
孙楚筠:“库房最北边的架子上有。”
萧芷妍赶紧去取药材,将最后一味药也调了进去。
万事具备,只差行动了。
这种事情,当然还是交给许宗业了。
时间越久,对太后身体的损伤越大,许宗业赶紧带着萧芷妍出了草堂,直奔刘洋林的医馆。
许宗业和萧芷妍走后,许宗禾亲手给孙楚筠端了一碗粥。
经过昨晚一晚上的思想挣扎,许宗禾还是决定为自己努力一回。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后悔。
“孙大夫,”许宗禾将粥碗递给孙楚筠,站在旁边轻声说道,“等你吃完,我有话想说。”
孙楚筠好像早有预料一般,抿了下薄唇:“有什么事,不如就现在说吧。”
许宗禾心里沉甸甸的,这是她第一次为了自己的感情努力。
结果如何,她实在没有把握。
“额,”许宗禾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孙楚筠的脸色,连一丝细微的表情都不肯放过。
“你……喜不喜欢我?”
孙楚筠呼吸一滞,端着粥碗的手指,不自然的抖了一下。
许宗禾完全豁出去了,“你也知道家里一直在跟给我张罗婚事,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鼓起勇气说这些。”
“如果你喜欢我,以后不管水里火里,我都跟着你。”
她说完这话,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紧紧的盯着孙楚筠。
孙楚筠无声的攥紧了粥碗。
他看了眼自己的双腿,躲避着许宗禾的目光,在她无比期待的注视下,开口道:“多谢许姑娘厚爱,能得到许姑娘的倾慕,是孙某的荣幸。
可我……”
他这双腿到现在还不能站立,以后能不能好也不确定。
哪个姑娘愿意跟个瘫子在一起。
刚刚陷入爱巢的时候,可能会包容。
可长久下去,真能忍得了吗?
不过孙楚筠不是个不能面对自己感情的人。
如果许宗禾愿意,他也愿意试一试。
只是这种决定极其不负责任,他一时半会出不了口。
许宗禾哪有耐心等下去。
今天已经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了。
听了孙楚筠前半句,后边的话不用想也知道,该是怎么拒绝的套路了。
她没有勇气听下去,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够了。”
被人拒绝就拒绝了,不用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许宗禾抹了把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孙楚筠:“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
“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一个要死不活的瘫子,她还不稀罕呢!
进门就是世子妃,未来的小王妃,身份不够尊贵吗!
她干嘛自取其辱!
许宗禾就这么跑出了草堂,孙楚筠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神情落寞了下去。
是他异想天开了。
他一个瘫子,怎么能肖想将军府的四姑娘。
刘洋林也不知道自己夜里撞了什么鬼,一大早起来,不过喝了杯茶,突然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一切反应都像中了剧毒。
来不及细思到底是谁给他下的毒,一门心思都在所中毒药上。
越想越心凉,他怎么会中了伯父秘制的毒药。
中了这种毒的人,重则立即死亡,轻则就像他这样,口吐鲜血,全身瘫痪。
这种毒药只有伯父能解,他不敢耽搁,赶紧命人把他抬去伯父家。
许宗业和萧芷妍一直躲在暗处,看见刘洋林“中毒”之后命人抬着出了医馆,互相对视了一眼,皆确定自己所料不差。
赶紧跟了上去。
萧芷妍特意炮制了一款和毒药很像的药,偷偷的放进了刘洋林的茶水里。
只要能糊弄过刘太医拿出解药,他们就有办法了。
第99章
刘洋林被人抬进了刘府,一路哀嚎不止,不停的喊着:“伯父救我,伯父救我。”
“伯父快点救我。”
刘太医原本留在太医院值班,今早看见大徒弟心神恍惚,一问之下才知道竟然有人找他询问过解药的事情。
刘太医担心被人偷家,这才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一进院就听见刘洋林哀嚎不止,心里纳闷,这又出了什么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伯父救我,伯父救我。”刘洋林刚才听说伯父不在,都快急死了。
现在看见刘太医,喜出望外,一口连声的喊着大伯父。
“伯父我中毒了,快给我解药。”
刘太医的毒药都是自己亲手所练,并没给过任何人。
不对,前一段时间刘洋林的医馆被人砸了,他气不过,曾经在他这里要走了一小包。
刘太医大步流星的走到刘洋林身边,握住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搏,果然和中毒后的症状一模一样。
他自己无儿无女,把个刘洋林当成亲生儿子。
以后还指望他给自己养老送终呢。
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侄子,可也没别的办法。
所以才一再的纵容。
早前也想让刘洋林跟着自己进太医院,可他学业不精,实在提拔不起来,这才让他出去开了家医馆。
没想到这个蠢货,竟然误服了毒药。
“伯父,快点救我,快点救我。”
“我还不想死。”
刘太医心慌意乱之时没来得及细想,急急忙忙的去了书房。
解药被他放在一个小暗格里,只要拿出来用他独门方法化开给侄子服下去就行了。
可他刚打开盒子,就见一道无比迅速的人影闪了过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抢走了暗格里的解药。
不由得怒道:“什么人,如此大胆!”
许宗业拿到解药,心里松了口气。
他神态悠然,嘴角噙着抹淡笑,不屑的看着刘太医:“怎么,刘太医是在怪罪本阁?”
听到许宗业的声音,刘太医惊出一身冷汗。
但他此刻还有一丝理智,兀自强硬道:“首辅大人就可以擅闯私宅,明抢明夺吗?”
许宗业冷笑道:“明抢明夺?”
“来人,给我拿下!”
许宗业一声令下,杨舒卿带人冲入,不由分说就将刘太医围了起来。
刘太医本来还想挣扎一下,可惜他不是许宗业的对手,连一个回合都没过去,被人一掌打在后颈,人就摔在了地上。
随即被杨舒卿像拎小鸡仔子似得提了起来。
心知大事已去,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许宗业还忙着回去给太后服药。
不过他得先确定这药是不是能解太后的毒。
“刘太医,本阁只问你一句,这药到底能不能解太后的毒?”
“别怪本阁没有提醒你,你们刘家满门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刘洋林杀猪般的嚎叫适时传了过来:“伯父,伯父,快点救救侄儿吧,侄儿要不行了。”
刘太医心如死灰,但还是先问了一句:“洋林的毒?”
许宗业:“你放心,他的毒都是假象,只要太后无恙,他自然无恙。”
刘太医认命的舒出口气。
许宗业事事都算计到了,他彻底输了。
“既如此,我这就帮太后解毒。”
能这么顺利拿到解药,都在萧芷妍的意料之中。
听说刘太医愿意为太后解毒,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只要太后能好,她这个做女儿的什么都愿意做。
昨天晚上田牧川和许宗业一分开就来了皇宫,求见皇上。
可他等了一宿,直到今早才等到了皇上的召见。
田牧川心急如焚,一直担心萧芷妍的安危。
可皇上不肯见他,他也无能为力。
怀里一直揣着六年前萧芷妍给他写的那封信。
夜里太长,他眯了一会儿,却始终充满警惕的按着自己的胸口。
就算没有证据证明萧芷妍是盛阳公主,可有了这封信,皇上总该相信萧芷妍的一片丹心。
“查到证据了?”皇上面色不善,昨晚又是一宿没睡。
他极其不悦的盯着田牧川,仿佛能把人盯出个洞来。
田牧川心惊胆战,跪地请罪:“都是微臣办事不力。”
“本来拿到证据了,可谁知道……”
“都是微臣一时大意,证据被人杀了。”
皇上怒不可遏的看着他:“所以你是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田牧川:“……”
他一开始根本没往萧芷妍就是盛阳公主这事上想。
虽然太后提醒他,让他去查薛淑妃,可他还是没觉得萧芷妍和盛阳公主有什么关系。
甚至在许宗业竭力寻找盛阳公主的时候,他还跑去萧芷妍面前告状,说什么许宗业攀龙附凤。
现在想来,当真好笑。
这次出门,他找到了薛淑妃女儿的乳母。
原来薛淑妃的女儿还不到一岁就过世了。
高宗为了安抚薛淑妃,打算给薛淑妃过继一名别的嫔妃的孩子。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偷走了盛阳公主。
这事自然瞒不过众人。
尤其是薛淑妃身边的宫女太监。
可怜这些宫女太监,无一活命。
尤其是小公主的乳母。
更不能留下活口。
可薛淑妃感念她照顾过自己的女儿,不忍心杀了,偷偷的放走了。
这才逃过一命。
田牧川这次找到小公主的乳母,以为找到了证据。
可谁知道,半路在一家客栈留宿的时候,竟然被人悄无声息的杀死了。
田牧川自感受到奇耻大辱,可也没有办法。
“小公主的乳母被杀,都是微臣办事不力。”
“不过微臣说的都是实话,萧芷妍确实是盛阳公主,您的亲妹妹。”
皇上心烦意乱,正巧这时有太监过来汇报:“皇上,不好了,昨晚在宫里发现了魏忠瑜的踪迹。”
皇上:“……”
太监:“听说去了悦安宫。”
悦安宫是萧芷妍住的地方,皇上全部的心思都在太后身上,无暇顾及。
怒视着田牧川,携着无尽的戾气道:“我知道,你和萧芷妍青梅竹马,从小喜欢她。”
“你想为她开脱,朕不怪你,可你再拿这些没有影的事情欺瞒朕,可别怪朕不客气。”
皇上油盐不进,田牧川有理由怀疑,他再坚持,皇上的雷霆之火会波及到自己身上。
可他不能贪生怕死,势必要救出萧芷妍才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跪到了地上。
“敢问皇上,为什么封臣武安侯?”
从萧芷妍的事情一下转到封侯的事情上,皇上有些怔忪,“你到底想说什么?”
田牧川:“可是因为当年微臣放大军入城?”
皇上:“……爱卿让全城百姓免于一场腥风血雨,对我大萧江山有不世之功,封一个候位怎么了?”
“有人说什么?”
田牧川:“那您知道我为什么会偷了父亲的虎符放大军入城吗?”
皇上:“……爱卿一直不肯明言。”
田牧川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他双手举过头顶,高声道:“理由在这。”
皇上看了眼身边的太监:“呈上来。”
太监接过田牧川手里的信转呈给了皇上。
这是七年前,萧芷妍写给田牧川的信。
萧敬祁带大军攻到京城的时候,让他想办法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这么多年,田牧川一直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现在终于明白了。
原来萧芷妍竟然是太宗的女儿,萧敬祁的亲妹妹。
这封信,田牧川几次想烧掉。
原因很简单,这是象征着他耻辱的一封信。
他放大军入城的原因很简单,并不像皇上所说的那般,心怀天下百姓。
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女人。
他喜欢萧芷妍。
萧芷妍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完全没有自己的立场。
当然,因此封侯拜相完全是他没想到的。
就算后来位居高位,他仍然被世人所唾弃。
甚至父亲因此死不瞑目。
今天为了萧芷妍,他不得不把这封信拿出来。
只希望萧芷妍能全身而退。
相信皇上看了这封信,一定会相信萧芷妍是他的亲妹妹。
可谁知道,皇上越看脸色越差,最后竟然携着暴虐直接将信扔给了他。
“田牧川,你这是向朕挑衅吗?”
田牧川:“……”
心里发憷,想不明白皇上看了信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他颤颤巍巍的捡起信,将其打开。
越看心越凉,越看人越绝望。
这怎么可能。
他的信竟然被人换了。
这哪里是萧芷妍写给她的信,分明是将萧芷妍送入鬼门关的催命符。
“……田爱卿,太后已然中毒,九皇妹任务完成,朕今晚就派人接她出宫。
爱卿做好准备,随时起事。
内外夹击,江山可得矣!”
田牧川:“……”
两腿一软,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这不只是萧芷妍的催命符,还是他的断头剑。
萧敬衍竟然把信换了,不光想要萧芷妍的命,顺带还要捎上他的。
“皇上,皇上,这信不是我的。”
“这信不是我的。”
“微臣想给皇上的信是萧芷妍写的。”
“七年前,她让微臣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如此,皇上才能兵不血刃的进了京城。”
“皇上——”
田牧川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大殿门口。
“打入死牢,择日处斩。”
这是皇上当下做的决定。
竟然敢勾结逆贼谋夺他的江山,他岂能容忍这等乱臣贼子!
“对了,”田牧川走后,皇上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询问身边的太监,“你刚才说发现谁的踪迹了?”
太监如实回道:“魏忠瑜。”
皇上:“他去了哪?”
太监:“悦安宫。”
皇上忽然起身:“去悦安宫。”
太监阻拦道:“万一,万一魏忠瑜还没走,皇上的安危要紧。”
皇上怒道:“这是朕的后宫,就不信他能上天入地。”
“把朕的大内侍卫都招过来。”
皇上带着上百名大内侍卫,乌泱泱的包围了悦安宫。
悦安宫的守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皇上脸色不好,吓得战战兢兢。
“皇上……”
皇上大手一挥:“把萧芷妍给朕抓起来。”
几十名大内侍卫鱼贯而入,很快将悦安宫翻了个底朝天。
可惜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皇上,萧芷妍不在悦安宫。”
皇上一声冷笑,“果然被人接走了。”
幸亏他慧眼识人,没有上萧芷妍的当。
否则现在躺在床上的就不是太后,而是他了。
凭萧敬衍残暴的性子,自己如果被他所抓,还不知道要落得个什么下场。
皇上又气又怒,太后被人蒙蔽也就罢了,许宗业和田牧川看起来多聪明的两个人,竟然也被人耍的团团转。
真是该死!
如今铁证如山,他倒是要看看许宗业还怎么护着那个妖女。
“皇上,”太后的宫女一路从寿康宫跑到上央宫,又追到悦安宫,终于找到了皇上,“许大人压着刘太医进了寿康宫,说是找到解药了,还请皇上过去看看。”
听说找到了解药,皇上喜从中来,立刻命人摆驾去了寿康宫。
萧芷妍还不知道田牧川的事情。
不过她是被许宗业从悦安宫偷偷带出来的。
担心这个时候引来什么误解。
本不想跟着许宗业进宫。
可她又想亲眼看着太后醒过来,如此纠结之后,换了身太监服,悄悄的混在了一众宫女太监中。
许宗业虽然找到了解药,可没有皇上许可,他不敢擅自用药,一进宫就派人通知了皇上。
皇上眼看着许宗业绑了刘太医,有些晕了。
“许爱卿,这是……”
许宗业行礼道:“微臣见过皇上,这刘太医伙同萧敬衍谋害太后,被微臣亲手抓到,如今解药已经被微臣拿到了,还请皇上定夺。”
这又是哪跟哪?
刚才萧敬衍直指田牧川和萧芷妍合谋,他刚将田牧川打入死牢。
怎么又冒出刘太医伙同萧敬衍合谋了。
“到底怎么回事?”
许宗业充满同情的看了眼皇上。
心知皇上高高在上,一时不察也是可以理解的。
解释道:“微臣请孙楚筠做了一副和太后所中之毒极其相似的毒药,给刘太医的侄子刘洋林服了下去。”
“这刘洋林口吐鲜血之后,立刻去找刘太医拿解药。”
“微臣就是刘太医取解药救自己侄子的时候拿到的解药。”
“皇上,这就是解药。”
许宗业没提萧芷妍,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是让太后先服了解药是正经。
皇上:“……”
接过小瓶子:“这就是解药?”
他充满疑虑的看了眼许宗业,转而看向刘太医,目光充满了杀气。
“你跟朕说实话,朕不杀你,这到底是不是解药?”
事情败落,李太医心如死灰。
不管他承不承认,皇上都不会饶了他。
还不如这个时候求个恩典。
“皇上,罪臣可以帮太后解毒,只不过皇上能不能留罪臣一条狗命。”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奢望皇上饶恕他了。
不过皇上不杀他,肯定也不会牵连他的家人。
这就够了。
皇上没想到,太后中毒,竟然是刘太医所为,这可气坏了他。
抬脚狠命的往刘太医身上踹去:“竟然敢跟朕讨价还价,朕非将你凌迟不可。”
谁不知道凌迟要在一个人身上剐上三千六百刀,哪是人能受的罪。
刘太医吓的面如土色,不停的求饶:“皇上,罪臣错了,罪臣错了,求皇上饶恕。”
这个时候不是发泄的时候,许宗业拦住皇上:“皇上,太后的安危要紧。”
皇上神情一顿,很快反应过来。
他敛了几分怒气,道:“好,朕答应你,只要你治好了太后,朕就饶了你这条狗命。”
刘太医将解药用自己独门方法化开,给太后服了下去。
没过多久,太后便在众人紧张忧惧中缓缓的醒了过来。
萧芷妍一直躲在人群后边,不住的祈祷着,眼见着太后醒了,悲喜间,大颗的眼泪不住的砸了下来。
太后醒了。
她的母后终于醒了。
第100章
皇上眼见着太后醒了,喜极而泣。
幸而太后所中之毒不深,对身体虽有影响,但调养些日子,应无大碍。
太后刚醒,适合静养。
皇上屏退了所有人,单独留下陪着太后。
“母后,您觉得怎么样?”
秀娥将早已准备好的稀粥喂给太后。
太后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她病恹恹的靠着床头,寻视了一遍卧室,没见到想见的人,有些失望。
皇上眼观鼻鼻观心,注意到太后好像在找什么人,问道:“母后,您找谁?”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病了这么久,怎么没见到芷妍?”
皇上:“……”
太后:“两个孩子也没来看看哀家吗?”
皇上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个,太后生病这事儿子下令不许外传,想来他们都不知道。”
太后失望的叹了口气:“那许首辅呢,许首辅也不知道吗?”
她昏迷了两天刚醒,刚才屋里乱哄哄的,也没注意到都有谁在。
皇上:“倒是知道的,您被人下毒,还是许爱卿找到的解药。”
太后:“那你把他给哀家请过来。”
皇上:“……您刚好,还是多休息。”
太后:“哀家都睡了这么久了,哪里睡得着,你快点把他叫过来。”
太后坚持要见许宗业,皇上无法,只得命人把人传来。
许宗业还没有离开。
他刚听说有人看见魏忠瑜了,还去了悦安宫。
心知他是冲着萧芷妍去的。
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幸好昨天晚上他把人带出来了。
听到皇上传他,不放心萧芷妍,想带她一起过去。
萧芷妍虽然担心太后,可她不想见到皇上。
还是决定等皇上走了,再去看望太后。
“妍儿,跟我一起去。”
萧芷妍笑着握着他的手指,揉捏了一下:“你自己去吧,我等皇上走了再去。”
许宗业不放心她:“魏忠瑜进宫了,不知道躲在哪里。”
萧芷妍穿了一身太监服饰,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笑道:“你放心吧,宫里人多,我又穿成这个样子,皇上都没认出我来呢,他怎么找得到我。”
“况且这里是寿康宫,戒备森严。”
萧芷妍坚持,许宗业只好依着她:“那你就在这里,哪也别去。”
萧芷妍笑着推了他一把:“你快去快回,一会儿我们好商量商量怎么抓到他。”
想要永诀后患,当然是斩草除根了。
许宗业一直在心里琢磨,怎么才能抓到魏忠瑜。
魏忠瑜的功夫不在他之下,对宫里的地形又极其熟悉,想把人抓起来,还真有点困难。
太后刚才还没精打彩的,看到许宗业,眼睛都有了光泽。
“宗业,过来,”太后对许宗业摆了摆手。
许宗业看见太后高兴,急忙走了过去,“微臣给太后请安。”
太后一把拉住了许宗业的手腕,“别那么多虚礼,你告诉哀家,芷妍真不知道哀家生病吗?”
许宗业:“……”
知道太后早就认定了萧芷妍这个女儿。
这么问他的意思,肯定是皇上瞒下了这些天的事。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太后,便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满脸尴尬的躲了一下:“太后问你,你看朕干什么。”
太后瞪了一眼皇上,随即笑着安抚许宗业:“宗业,你别听他的,老老实实告诉哀家,是不是皇上不肯让芷妍过来?”
许宗业当然想如实告诉太后了。
可太后刚好,万一受不住惊吓,着实不是他这个臣子该做的事。
况且萧芷妍肯定也不想让太后忧心。
所以,他决定给皇上个面子,帮忙掩饰一下。
等太后好了,再告诉她实情也不迟。
“太后,微臣刚派人通知芷妍了,想必太后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皇上一直担心许宗业和盘托出,母后肯定会生他的气。
好在许宗业还算懂事。
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后听说马上就能见到萧芷妍,果然高兴了。
“对了,还有那两个小娃娃,哀家想他们了,让她一起带来。”
许宗业:“微臣知道了。”
太后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萧芷妍和两个孩子,心事放下,困意来袭,很快便没了精神。
“好了,你们两个都出去吧,哀家再睡一会儿。”
“对了,皇儿,你派人去接他们过来。”
“哀家想醒来就见到他们。”
皇上:“……好,儿子知道了。”
出了寝宫,皇上凉飕飕的看向许宗业:“是你答应的太后,你把人给太后带来。”
许宗业为难道:“萧芷妍可被您关进悦安宫了,没有您的口谕,我哪能带的出来。”
皇上心里一惊,刚才他带人去抓萧芷妍,悦安宫空空如也,哪里有萧芷妍的影子。
许宗业眼观鼻鼻观心的问道:“皇上不会到现在还觉得是萧芷妍谋害太后吧?”
皇上:“……”
许宗业:“太后可是说了,要一醒来就见到萧芷妍呢。”
皇上充满疑虑的看着许宗业:“萧芷妍不会被你带走了吧?”
许宗业故作惊讶道:“怎么,萧芷妍丢了?”
皇上:“……这怎么可能。”
“朕命人关进的悦安宫,怎么可能丢了。”
许宗业:“既然如此,皇上这么孝顺,想必不会让太后失望了。”
皇上:“……”
人都没了,他去哪里找?
这偌大的皇宫,大小院落上百间,房屋几万间,就算他一天住一间,每天都不重样的,至少要住到70岁才能住完。
藏一个人,哪那么容易找到。
许宗业看出皇上为难,绷住笑,道:“这皇宫里至少有几万间房屋,就算悦安宫也有上百间,如果想让太后一醒来就见到萧芷妍,只怕皇上要多费些心了。”
皇上:“……”
总觉得许宗业在幸灾乐祸。
可他没有证据。
“对了,听说魏忠瑜闯进了皇宫,该不会是他带走了萧芷妍吧?”
许宗业大惊失色:“皇上!”
“她可是您的亲妹妹,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皇上现在还处于混沌不开的状态。
刚知道刘太医谋害太后,具体事情还没问题清楚。
想及此,他冷声道:“容朕先审过了刘太医再说。”
许宗业:“好。”
皇上想到萧芷妍不知所踪,太后醒来肯定会失望。
干脆命令道:“把你那两个宝贝疙瘩送宫里来。”
先哄着太后拖延一段时间再说。
许宗业好笑道:“他们两个可不是您的大臣。”
皇上一怔,随即无奈道:“算朕求你还不行。”
许宗业笑了:“既如此,微臣这就让人去带他们两个过来。”
正好,他也两三天没见到孩子们了。
萧芷妍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知道,她也想两个孩子了。
只是一时半会还没法出宫。
如果能把孩子送过来,倒也缓了她的思念之情。
皇上将刘太医带到了别院。
亲自审问。
刘太医一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后醒了,皇上也该跟他算账了。
只是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他。
毒害太后,这天底下就没有哪一个人能容忍自己的母亲受这种苦。
何况是皇上呢。
“罪臣求皇上恕罪,”刘太医磕头如捣蒜,不停的求皇上原谅。
“罪臣也是没办法,受人逼迫。”
“罪臣并不想杀害太后,所以只下了一点点毒药。”
“如今太后已经醒了,用不了几天就能正常活动。”
皇上冷笑道:“被人逼迫?”
“从实招来。”
刘太医心如死灰,只求皇上给他个干脆,也不在乎以前那些龌龊被人知道了。
一口全都气抖了出来。
“三年前为了太医院院判之职,罪臣陷害了孙太医。”
“瞅准了他一直看病的孕妇,在那孕妇临产之时提前下了毒药。”
“罪臣怕事情泄露,就买通了和她走的很近的一名宫女,给他下了毒……”
“本来想毒死他的,可谁知道宫女下药的时候太紧张了,毒药洒了一半。”
皇上忽然想起孙楚筠说过这事。
问道:“那宫女是谁?”
刘太医:“是杨贵妃的贴身婢女。”
皇上:“……所以这事杨贵妃也参与了?”
刘太医:“那倒没有,不过贵妃事后察觉到了。”
“当时罪臣害怕杨贵妃将这事抖出来,可杨贵妃非但没有抖出来,还帮微臣处理了那名婢女。”
皇上没想到,杨贵妃竟然还有这种手段。
他一直以为杨贵妃跋扈了点,嚣张了点,不过她人没脑子,也兴不起什么大浪来。
没想到她还害人性命。
“逼迫你下毒的人是谁?”
“也是杨贵妃吗?”
刘太医:“那倒不是。”
“杨贵妃毒害太后对她又没什么好处。”
皇上:“到底是谁?”
刘太医:“是萧敬衍。”
皇上一惊:“萧敬衍?”
刘太医磕头如捣蒜:“罪臣以前受过萧敬衍的恩惠,三年前的事又被他知道了,他拿这事威胁罪臣,让罪臣给太后下毒,想借皇上的手杀了萧芷妍。”
皇上一惊:“为什么?”
刘太医:“这罪臣也不清楚,猜想着多半是因为许首辅。”
“大家都知道许首辅喜欢萧芷妍,如果皇上杀了萧芷妍,许首辅……”
他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许宗业,有些话不好出口。
却听皇上不悦的训斥道:“你看他干什么,快说。”
刘太医:“如果皇上杀了萧芷妍,许首辅必反。”
“那时他就可以联络许宗业起事了。”
皇上:“……”
刘太医:“就算许首辅不反,可皇上肯定会猜忌将军府。”
“到时候,萧敬衍也可以联络在外的许大将军和许二将军。”
……
刘太医被打入了死牢。
许宗业从来也没把刘太医放在心上,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魏忠瑜。
这人一直躲在宫里,总是个大患。
拔除这个隐患,他还要去抓萧敬衍。
萧敬衍一天不死,大家就一日不得安宁。
萧芷妍可以不做公主,但不能每天置身于危险中。
这次好不容易抓住了萧敬衍的行踪,绝不能让他逃走。
这魏忠瑜好像阴沟里一只臭虫,连他躲在哪都不知道,哪那么容易抓到。
就像刚才他跟皇上说的,这皇宫上百处院落,房屋几万间,藏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
又何况他武功高强,手中暗器杀人于无形。
万一逼急了,伤了哪个皇子皇妃,可就麻烦了。
许宗业思考怎么抓魏忠瑜的时候,萧芷妍也在琢磨这事。
她比谁都迫切想要抓到他。
这人的存在,就像在她的脖颈上悬了一把利剑,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
可这偌大的皇宫藏一个武功高手,只要他自己不走,哪里那么容易找出来。
太后睡着了,萧芷妍坐在床边一直守着她。
秀娥早就注意到了萧芷妍。
虽然皇上下令将她关进了冷宫。
可秀娥知道,太后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这事她心里猜着,多半是真的。
所以不但没声张,还尽量帮萧芷妍打马虎眼。
萧芷妍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守在床边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竟然睡了过去。
这半梦半醒间,还真让她找到了办法。
刘太医被抓不过半天的事。
想来魏忠瑜一直躲在宫里,不一定听说了这事。
如果没听说,那她就可以以自己为饵,钓这条大鱼出来。
虽然有点危险,只要布置妥当,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可万一他已经听说了呢?
寿康宫闹闹哄哄了一上午,许宗业找到解药救醒了太后的事,早就传遍了皇宫。
萧芷妍觉得,魏忠瑜多半已经听说了。
如果魏忠瑜听说了,那他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计划有变,如果她是魏忠瑜,肯定得尽快离开皇宫,去找萧敬衍汇合。
魏忠瑜不会已经离开皇宫了吧?
“丫头——”
“丫头——”
萧芷妍睡梦中被人拍醒,迷糊间也没看清楚对方是谁,不悦的抖了下身体,“你干什么!”
“你这丫头嫌弃我,”鬼域子不悦的看着她,“既然这样,那师父我就走了。”
萧芷妍没想到师父回来,赶紧说好的:“徒弟怎么可能嫌弃师父,我这不是做噩梦了嘛。”
鬼域子进来半天了,他先给太后把了脉,确定她没什么事,才喊醒了萧芷妍。
听她说做噩梦了,笑道:“跟师父说说,你做什么噩梦了?”
萧芷妍有些不好意思:“正抓魏忠瑜呢,没想到被师父打断了。”
鬼域子嘲笑道:“做梦就能抓到他,那你继续做吧。”
萧芷妍:“我这不是担心嘛。”
“他专程进宫来杀我,你说我能不做噩梦嘛。”
萧芷妍这几天没休息好,又过的担惊受怕,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连眼神都不如往常有光泽。
鬼域子还真有几分心疼了:“既如此,师父给你指条路,他就在悦安宫,还不知道刘太医被抓的事。”
鬼域子提到魏忠瑜,口吻极其嫌弃:“这人胆子也太小了点,我邀他跟我去御膳房吃点东西,他都不敢,非要留在悦安宫里,那里除了老鼠蟑螂还有什么。”
“还说什么,等天黑了再出来。”
“天黑了,黄花菜都凉了。”
萧芷妍惊讶道:“他真在悦安宫?”
鬼域子满脸不悦道:“你这什么表情,师父还能骗你?”
萧芷妍当然相信师父了,不过还想确认一下。
毕竟她太想抓到魏忠瑜了。
既然知道了魏忠瑜的藏身之所,萧芷妍心里有了主意。
她请秀娥派人帮她把许宗业请过来,以太后的名义。
皇上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想。
果然皇上听说太后找许宗业,什么都没问就让他去了。
萧芷妍很快见到了许宗业,将魏忠瑜的藏身之所说了。
直接带大内侍卫过,肯定会引起他的警觉,万一让他逃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萧芷妍决定,只有她和许宗业两个过去。
“魏忠瑜见到我,肯定会出现,到时候你就可以抓住他了。”
“再让大内侍卫埋伏在外边,保证万无一失。”
许宗业不同意:“弄那么麻烦干什么,我直接带人过去,还能走得了他。”
萧芷妍:“万一他不肯现身呢?”
说起来这皇宫皇上住了才不过六年。
算上小时候,也不过再加个11年。
魏忠瑜可是从小在这里长大,住了三十多年。
哪个犄角旮旯能够藏污纳垢,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更何况他武功高强,穿屋越脊,如履平地。
只要他躲着不肯出来,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来。
就算知道他在悦安宫,悦安宫也有上百间屋子,谁知道他躲在哪里。
萧芷妍说的在理,可许宗业还是不同意,“那也不行,我多带些人。”
争论间,许宗禾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娘——”
“娘——”
两个孩子一看到萧芷妍,都高兴的扑了上去。
“娘,你怎么没回家啊,瑶瑶好想你呢。”
“小白也好想你呢。”
萧芷妍看见两个孩子,一颗心被塞得满满的。
一生所求,不过是和许宗业一起,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
“娘也想你们。”
萧慕瑶听说娘也想她,高兴的小脸像开了花。
“娘,瑶瑶想你想的都生病了呢。”
她纯粹淋了雨才生的病,哪里是想娘想娘的。
可萧芷妍喜欢听这话。
不过更多的还是担心女儿的身体。
她把女儿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什么大碍了,才放了心。
“真是娘的好孩子。”
许宗禾在旁边直撇嘴,“九姐姐,你听她哄你,大夫说她是凉着了,又受了惊吓,现在已经没事了。”
萧慕瑶被人揭穿,小脸涨得红扑扑的。
不悦的瞪了许宗禾一眼:“哼,难怪奶奶总念叨着你嫁不出去,小心真没有小姑父要你。”
许宗禾伸手要拧她的脸。
萧慕瑶吓得赶紧躲到萧芷妍身后。
担心娘保护不了她,又躲到了许宗业身后。
“爹爹,你快点教育教育四姑姑,她每天就知道欺负我。”
许宗业:“……”
注意到自己妹妹,心里忽然有了想法。
萧芷妍武功稀松平常,许宗禾的伸手可不低。
只要把人引出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拿下魏忠瑜。
萧芷妍注意到许宗业的目光,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宗业,你要干什么?”
许宗业担心萧芷妍阻止他,严肃道:“你在这里带好两个孩子,我去去就来。”
“小禾你跟我走。”
萧芷妍不同意:“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能带小禾过去。”
许宗业:“小禾是我们许家人,这是我们许家人应该做的事。”
萧芷妍皱眉:“所以我不是你们许家人?”
许宗业:“……暂时还不是。”
萧芷妍生气了,“许宗业,你别太过分了。”
许宗禾眼见着两个人要吵起来,疑惑道:“你们干什么?”
有些话不好当着小孩子的面说,萧芷妍拜托秀娥将两个孩子带走。
“魏忠瑜就躲在悦安宫里,你三哥想让你把人引出来。”
许宗禾对自己的武功一向有信心:“我还当什么事,又不是让我和他拼命,不是还有三哥哥呢吗。”
萧芷妍:“魏忠瑜这人一向狡诈,又擅长暗器,万一……”
许宗禾认真道:“我老祖是开国大将,我父亲一生征战无数,我大哥刚平了南疆,我二哥也在镇守边关,我三哥身先士卒,为了皇上曾经身中七枪三箭。”
“我是许家的姑娘,这个时候绝不退缩。”
许宗禾说起许家人所立之功,铿锵有力,骄傲异常。
那就是一副,这事要是不让她做就是看不起她的架势。
萧芷妍:“……”
和许宗禾比起来,她确实不像许家人。
许宗禾这一片慷慨陈词,让许宗业格外高兴。
“既然你愿意,那就换身衣服,再换个发型。”
“扮成你九姐姐样子。”
“先说好了,任何事都不可能万无一失,不管什么后果,都不能怨天尤人。”
许宗禾两手抱拳高高兴兴的领了命:“小妹知道了。”
看见许宗禾转身去换衣服,那身不输于男子的铮铮铁骨,心里感动的同时,更多的是酸涩。
他的妹妹……
似乎长大了。
萧芷妍不能亲自引魏忠瑜出来,既懊恼又愧疚。
偏偏小时候没好好练武,身子骨又不争气,这些年,也只会摆两下花架子。
连自己的一双儿女都打不过了。
许宗禾换好了衣服,等到太阳一落山,便一个人去了悦安宫。
魏忠瑜刚才见过鬼域子,两个人还过了招。
当然了,鬼域子如果使尽全力,他自问不是对手。
好在鬼域子志不在他,玩玩就跑了。
他担心行踪暴露,鬼域子离开,他也随后离开了。
看样子萧芷妍跑了。
刚才皇上亲自带着大内侍卫过来抓人,应该是他偷走武安侯的信起了作用。
没想到,六年前,武安侯打开城门竟然是因为萧芷妍的一封信。
所以仁宗痛失江山,而他失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全都是因为萧芷妍的一封信。
想起他这些年护着仁宗流离失所,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到处亡命,求人,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萧敬祁的人会突然而至。
他就恨不得将萧芷妍千刀万剐。
连同田牧川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