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铎临走, 留了两个侍卫伫立黛玉的门外。
雪雁对侍卫已经?习以为常,虽说从未有人站在黛玉门?前这样守着你但如今府里非常时期,大爷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因而?并没有作何反应, 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便带了那位刘夫人进来。
刘夫人心中揣度:这林姑娘竟然被侍卫看管着?
心中的说辞又多?了好几句出来。
因而?一绕过屏风, 见到榻上半偏着身子的黛玉, 便急切的奔了两步, 悲声道:“好孩子!我总算见到你了!”
黛玉泪眼朦胧,好像茫然无措的抱过一个软枕。
因而?恰恰挡住了刘夫人的拥抱。
“夫人请坐。”黛玉哽咽道。
刘夫人扑了个空,只好坐在对面,想拉黛玉的手, 但黛玉正?抓着软枕呢,手里还有一方?帕子。
她只能?声音悲切:“好孩子,你兴许不认得我,但我却是知道你, 我同你母亲, 也?是自小一处玩耍的。”
黛玉想, 若不是她在荣国公府住了两年,都不见家里的姐妹们见外人, 她兴许还能?信上两分。
可见外祖母的行事如此,自己的母亲如何能?同外人整日玩耍?能?与史家姑娘,王家姑娘亲近些?便已经?不错了的。
黛玉因而?只哭:“我父亲初丧, 我满心都是怀念父亲,悲伤之深,竟一时顾不上母亲了, 是我不孝,夫人提醒教训的是。”
刘夫人??!!
我不是!我没有啊!
这这这这!
这怎么就成了这个意思了?!
可不能?让她误会!
刘夫人赶紧解释:“你这孩子!怎么如今这样小心翼翼, 我不过是想同你说,你我之间,亲近的很,怎么你就怕了的?”
“你外祖母可是说,你在国公府里,可是肆意的很呢!姐们们里头,你是头一份儿的口齿利落!怎么这才几日…”
“我可怜的孩子啊!”
她还没哭出来,黛玉却眼泪顿时更凶了,“夫人这是从何处听来的?外祖母怎么会如此说我?我在荣国公府,是一步也?不敢错,一句也?不敢多t??说,唯恐旁人笑话了去?,怎么就肆意妄为了?难道我定要造个笼子将自己塞进去?才算不碍事的么?”
“若论?口齿利落!那?谁及的上凤姐姐的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可她管家劳心劳力?还有人嚼舌根的…如此说来,我一个客居的女儿家,指不定让人怎么编排了呢…”
黛玉摇了摇头,帕子遮住半张脸:“若不是夫人告知,我怎么知道…外祖母是嫌我了么…那?我来日,必然去?赔罪的,三节两寿只送礼变心意便是了,定不去?叨扰的!”
刘夫人??!!
我不是!我没有啊!
这这这这!怎么就成这样了!
刘夫人的节奏乱了,她整了整呼吸,只当黛玉敏感?多?思,这点儿老太君也?提过的,但到底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孩儿。
哄一哄就是了。
于是又温声道:“你这孩子,你外祖母如何疼你,你自己难道不知?她心尖上的头一位就是她家的哥儿宝玉,但自从你去?了,心尖尖上的可不就是你了?吃的用的,住的,哪个比宝玉差?府里那?些?姑娘先不说,同你一样客居的宝姑娘,可曾有这份疼爱?”
“可不能?这样误会你外祖母,她老人家心心念念着你,姑娘忍心让她伤心的?”
“我可听说,老太君竟想你想的病了,梦里都唤玉儿呢!那?宝玉都哄不好的!府里都说,给你来个信儿,让你知道老太君的思念,不说旁的,就厨房里你爱的那?道殷香豆腐,老太君日日都让人做,就怕你回来时,不能?立刻吃到!”
黛玉!!
能?别提豆腐么?
荣国公府重油重味,她吃不大习惯,只有那?个豆腐,清爽可口,但现在有满桌子的符合她口味的菜,顿顿不重样,她怎么可能?还会怀念吃的快吐了的一道豆腐?
但现在,豆腐还是次要的。
黛玉继续哭腔,声音弱弱的:“让夫人笑话了,我空着手进的荣国公府,纵拿了笔墨纸砚,新书画册,也?不值什么,只是我的小小心意,然而?旁的只能?用荣国公府供应,不比宝姐姐,吃穿用度都是自己的,一应不走荣国公府里去?,还给那?府里下?人两份工钱。两相比较,我倒是小气了。”
“本想同父亲提及,总要答谢补偿外祖母,但回来父亲病重,我岂能?给父亲添乱?如今夫人提起,我正?好拜托夫人,这里有我的一点子谢礼,劳夫人代为转交外祖母。”
黛玉亲自起来,拿了一个首饰盒,推了过去?。
刘夫人再次愣住!
她想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是要拿首饰抵债?
啊呸!什么债?!
怎么就成了债了!
“我的小姑奶奶哎!你这个傻孩子!你外祖母还能?缺你这点东西!她可是放了话的,她的东西,半数是你的!”
我听着都眼红呢!贾老太君可是半生富贵!
那?私库!想想就知道了!
刘夫人自以为见过世面,但侯府到底比不了战功赫赫的国公府,贾老太君送的礼,可重的很。
不过,刘夫人也?不傻,她当然知道这话就是诓人的,就算不是,用半个私库,换林家所有家财,也?划算极了,更何况——
刘夫人不露声色的打量黛玉,老太君,未尝没有旁的意思,这家产,总归都不会落了外头去?。
黛玉一听这话,赶紧摇头:“夫人莫要吓我!父亲在上!我断没有承受这样念头的!”
“你这——”
“夫人当知道,外祖母疼人,那?是从骨子里疼,不然也?不会我二舅舅居正?堂,只是,大舅舅二舅舅到底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嫡亲兄弟,彼此不计较也?就过了,京城也?没人敢说三道四的。”
“但我一个外姓外孙女,断没有越过府里正?经?小姐们,去?要外祖母私库的道理!那?岂不是会被戳着脊梁骨骂?府里的人儿还有哪个肯见我?”
“外祖母能?同夫人说这样的话,想必是同外祖母十分亲厚,还请夫人劝劝外祖母,莫要给我平添罪名了!”
“这话一出,覆水难收!我竟再无法入那?府里去?了!”
刘夫人惊的都要麻木了。
这姑娘思维清奇,但偏偏又好像很有道理?
让人无从反驳。
她若是贾老太君,都该羞愧了!
现在看来,再说下?去?,老太君的目的达不到,人就得罪的透透的了。
她咬了咬牙,最后挣扎:“这话老太君自然是偷偷说的,旁人一概不知。”
“还有一事,也?是老太君偷偷说的,信里恐说不清楚,故而?让我定要当面说与你:那?薛家,已经?搬出去?了,原因无它,老太君等着你回去?呢!再没有什么人能?在宝玉心里头比姑娘你更重要的!”
黛玉心中顿时灰冷。
老太太竟然说出这话给外人去?,这是要毁她清白?么?
宝玉心里头如何与她何干?
她知道老太太是怕写了信给她被林铎拦住撕毁,所以才让人当面传达。
但传这话来,想拿捏她,让她为了宝玉回去?!
这简直!
她实在难以相信,老太太会这样做!
不可能?的!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她狠狠拔下?了头上唯一一根玉簪,抵在脖颈之上,“夫人这话一出,我竟然只有一死了之了!”
刘夫人吓住了,她不敢去?拦,只能?哭叫:“姑娘!你这是!万万不可啊!”
“若是旁人说这话,我只当她们无中生有,以讹传讹,自有报应,但夫人既然说是老太太,我如何能?诅咒自己的外祖母?”
“还望夫人转告外祖母,我年幼无知,得她教导,可竟让人出了误会,我实在不知是哪里做错了的?只能?以死明志!”
黛玉瞧着伤心至极,有些?拿不稳玉簪了,刘夫人瞅着,赶紧夺了去?。
方?大大的喘了口气。
“姑娘,万不可如此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姑娘岂能?这样不珍惜?”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黛玉凄然一笑。
“我父母不在,所以只能?任人□□。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夫人今日能?拦住我,明儿却也?未必。我自当效仿先贤,留下?自白?书,若能?感?动苍天,兴许可达天听!为我正?名!”
“那?我这条命也?死得其所了!”
刘夫人懵了!达天听!那?不就是告御状么!
她是来劝人的!
怎么道逼死了她!
她正?要再劝,只听门?轰然开了,一道人影闯了进来,来人持剑而?来:“何人要伤我阿姊?!”
正?是林铎。
刘夫人被长剑晃了眼,差点晕过去?。
一个玉簪是要自尽也?就罢了,这又来了个长剑!可不像是自伤用的,倒像是要杀人!
刘夫人往里使劲缩了缩:“这个哥儿,有话好好说…”
林铎横剑护住黛玉,冷声道:“阿姊莫怕,我虽还小,但也?不会任由旁人欺负我们两个孤儿!我带阿姊上京,去?敲登闻鼓!去?告御状!”
“凭什么要我阿姊抵命?咱们去?宫里辨别就是!”
“可怜林家世代忠骨,如今尸骨未寒,就要被逼死嫡亲血脉!太上皇同圣上父子情?深!定然见不得这样的事!阿姊放心,咱们有万民伞!无人敢拦着咱们进京!”
林海去?了,竟有百姓送了万民伞!
刘夫人顿觉大事不妙,这已经?不是谁死谁不死的事儿了。
若是这对姐弟真的进了京城,敲响了登闻鼓,一切就都瞒不住了。
还会牵连她的夫君,甚至她的娘家!
那?才是得不偿失!损失大了!
她何苦给别人背锅!
更何况她夫君叮嘱过,不可同这个林铎硬碰硬,这个小孩儿手里有萧逸给的侍卫!厉害的紧!
于是她赶紧道:“林姑娘,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瞒着你了!我先给你赔个不是!”
“怎么?这话是你胡编乱造的?!”林铎冷哼,长剑比划了两下?!
“不不不!”刘夫人下?意识护住了脸。
“这话岂能?是我编的!我只是传话来的!只是旁的话的确是老太太的话!最后一个,是荣国公府二太太的话!”
黛玉心中冷凝,果然是。
外祖母再怎么样急切,也?不会拿这话刺她。
把宝玉同她亲近,挂在嘴边记在心里的只有那?位二太太。
可她从前都是提点自己同宝玉远些?,如今这是为了林家家产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也?不知她心里可是还委屈呢!
黛玉顿觉恶心的很。
林铎来了,她不必再开口,只哭。
“你攀扯老太太不成,还攀扯二太太?过一会儿岂不是还有旁的?!”林铎冷声呵斥,显然不信。
“并没有旁人了!真的是二太太,不然我也?不会得知这个的!”
“且我还有宝玉一物,是二太太让我交给姑娘的!”
黛t?玉听了,恨恨的别过头去?。
刘夫人还未取出来,林铎的长剑就猛的刺进了旁边的软枕。
“啊!”刘夫人顿时吓得大叫!
第 62 章
“你也是官眷, 岂能不知律法一二,你这?污蔑之罪,若荣国公府告你, 那可是不轻的?!人家府里可是比你有体面?!”林铎冷冷的?看着她。
刘夫人惊慌的?趴在炕桌上,连连摇头:“我并未污蔑!”
“证据呢!可不要拿出孩子的东西来糊弄我们?!且衙门对证, 也是需要证词画押的?!你这?空口白牙!莫不是诓我们姐弟年幼无知?!”
“证词…证词…我有…有, 我还有她家送的?珊瑚盆栽, 还有两座金碧玲珑灯!对…我有那两座灯!那是有数的东西…”
刘夫人有些无与伦次,几乎快只剩了本能的?求生欲望。
她已经?顾不得?想,林铎是不是敢杀她了,那明晃晃的?长剑, 已经?刺在了她的?心头。
“既如此,就有劳夫人把证词写下,也好还夫人清白。”黛玉温声道。
“雪雁,笔墨纸砚。再端一碗参汤给夫人压压惊。”
黛玉又看向林铎:“我也就罢了, 见惯了你这?些, 可夫人家里是文臣, 哪里经?得?住这?些?你把东西且收一收可好?”
林铎看也不看:“刀剑无眼,阿姊莫要说?了。”
黛玉只好垂眸不语了。
刘夫人鼻涕眼泪的?冒了出?来, 眼见着黛玉求情无果,但好在林铎也没有再挥舞的?意思,她小心抽出?帕子擦了擦脸, 还没细想什么,就见雪雁端了参汤来:“夫人请用。”
刘夫人犹豫,林铎的?剑动了动, 她立刻端起碗喝了下去。
倒是一股热流,浑身?暖了许多。
雪雁立刻奉上了笔墨纸砚。
刘夫人颤颤巍巍:“不知我该…”
“不不, 我知道如何写。”
也许是参汤管了用,刘夫人虽然人战战兢兢,但字迹不见颤抖,她写了一页纸来,递给雪雁。
雪雁呈给黛玉,黛玉看过,又给林铎。
林铎皱眉:“写成这?样…”
“不瞒哥儿,我读书?不多…只勉强认得?几个字罢了。”刘夫人赶紧哭道。
黛玉又小心开口:“阿铎,条理已经?清楚,再加上刘夫人家的?东西,也当清白了。”
林铎冷哼一声。
“画押吧。”
雪雁立刻上前打开了印泥盒子,刘夫人自己按了手印上去。
然后瑟缩着看向黛玉:“姑娘,我身?子不适,可否先行离去?”
黛玉点头:“夫人辛苦。”
刘夫人不敢看林铎,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就往外走,林铎却在后,冷冷来了句:“你家大人还在后院,夫人不去看看?”
刘夫人身?影顿了顿:“男人自有男人的?大事,我一介妇人不敢惊扰。”
说?罢,又急急往外走。
林铎也抬腿出?去,同侍卫吩咐了一句。
然后方回来,也不坐,拉着黛玉往书?房去:“让人把东西都换了罢,那炕桌直接扔了就是。”
“嗯。”黛玉朝雪雁颔首。
雪雁出?去吩咐了婆子忙活,自己端了水,给黛玉重新梳洗更衣。
窗外侍卫扣了两下窗,林铎道:“去吧。”
黛玉刚好回来,瞧着外头人影不见:“你让人去拿东西了。”
“嗯,不过这?个是去拿那所谓的?宝玉之物。”
黛玉听了,一阵心闷。
“无耻之人必然行事无耻,今儿算知道了。”林铎道。
“哦还有一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位刘夫人我还以为会不会是个烈性女子,好歹拼死一搏,闹一闹也好,结果…呵。”
“阿姊,你说?她方才?可有…要不把榻也给你换一张的??”
“还是换了罢!”
“闭嘴!”黛玉被他的?话?弄的?也顾不得?心闷神伤了,“你这?话?一出?,不换我怎么过?”
林铎赶紧哄了哄,又让侍卫去抬新的?榻去。
黛玉歇了会儿,同他饮了点清茶,方道:“你该去处理那头才?是了。”
“不用处理。门我未锁,他们?好了自然想走就走。”
若想说?他家拘禁,也是没理由的?。
“至于那一下穴位,就是仵作?验伤都验不出?来。”
黛玉点头:“你心中有数就是。”
“我这?头无非是让人瞧不出?咱们?姐弟的?深浅,让她们?不会因此生惧,起了更深的?防备之心,只是,你那边这?样轻飘飘的?,上头那位却未必满意。”
借刀杀人。
人还没动着呢。
“我知道的?。”
“已然有了点想法,需得?再琢磨琢磨。总归不能让他们?闹了灵堂。”
“嗯。法子还要不能过于不好——”黛玉暗示。
“我懂。”
“要我不能像只羊,但还不能完全成只狼,最起码吃肉前先给自己遮块布,别溅了血,湿了毛。”林铎冷哼。
黛玉都快习惯他这?样没个正形的?话?了:“话?糙理不糙,你心中有数就是,那便快去忙罢。”
“我也歇歇。”
“嗯。”林铎没有多劝,只看了她一眼,便离去了。
黛玉原处怔了一会儿,才?让雪雁扶她去床上歇着。
“姑娘,还未到午膳时辰,姑娘睡小半个时辰略眯一眯眼,可好?”
“嗯。”黛玉一瞬间?觉得?累极了。
去了床上便睡了过去,雪雁心疼的?看了她两眼,放下帘子,就在旁边掐着时辰守着。
林铎先去灵堂上了香,然后才?回东厢房,令七带着令九等在那里。
“令七要给你——”林铎话?到嘴边停住了。
“不好说?这?些了。”
“总之,令七要坑你。”林铎一脸正义。
令九斜了令七一眼:“谢公子提点。”
令七委委屈屈:“公子…”
“暮鼓晨钟没有是非观,不懂的?什么是信用。”林铎补充。
令七更想哭了:“公子,求放过…”
“绝地逢生才?更强,安逸让人早死。我是为你好。”
令七顿时被打了鸡血:“公子说?的?有理,你们?这?些鳖孙子,放马过来吧!”
令九?!!
还真羡慕这?个傻子啊!
公子提点,是为他好,不进则退。
不过好歹他也入了公子的?眼了。
“你办的?差事很?好,后续的?让别人负责,不过功劳是你的?,你指挥便是,令字辈你挑两个,另外再给你一队人。”林铎这?话?就是对令九了。
令九一喜:“谢公子夸赞!”
“眼下,还有个差事,新上任的?扬州知府,同这?位新上任的?巡盐御史,能不能折腾点不共戴天之仇出?来呢?”
“不共戴天?”令九道。
“对,最好一出?林府这?门,俩人就要见个生死。”
“公子,不共戴天之仇,也不太多…这?要不就是杀人全家,要不就是伤人子孙,再就是侮辱后宅…”令九道。
“那就一事不劳二主?那位还没走远…”令七接口道。
“我去做罢。”令九已经?心领神会。
“停!”林铎摇头。
“你们?这?都些什么馊主意!”
“那些都是官员,朝廷命官,怎么能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令七令九对视一眼,很?是为难。
公子自己要的?不共戴天…
“罢了罢了,小爷今日教你们?什么叫兵不血刃,借刀杀人,两袖清风,人面兽心!”
“教这?么多吗?这?么多招都用他俩身?上?那还不如捅几刀痛快吧?哦!我知道了,公子还想教我们?一个:生不如死!”令七一脸了然。
林铎!!
我先让你生不如死好不好?!
“放屁!我教你们?的?这?些,正是他们?的?为官之道!”
第 63 章
令七令九啊了一声。
“狗官!”
林铎冷声:“为官者大多如?此, 风气已成?,不合群的如?何?混下去?”
“林大人这样的已经极为难得了?,既能成?为上?位者得用的亲信, 又能不被同僚排斥,又对百姓有善念人心, 方方面面周全好, 可见其之心智。”
林铎说完, 忽的想到了什么。
“林大人不知?是否留下手稿?其价值似乎并不输夫子。”
“我去林大人书房。”
“你们——”
“罢了?,你们听我说。”
林铎嘱咐了?一顿,又去问黛玉醒了?没有,黛玉刚好被雪雁叫起了?, 没什么精神,甚至道午膳不必准备了?,一碗汤就够。
雪雁正劝呢,听林铎来了?, 一喜, “姑娘, 您当陪大爷用一些。”
“怎么?饭都?不用了??”
“伤人先伤己?”
“那我岂不是要?绝食个两日??”林铎一连串的话来。
黛玉不想同他?辩,只问:“看得出是想出好法子了?。”
“不止如?此, 是忽的想到了?,咱们该自己去整理一下林大人的书房。”
“管家?这几日?在往箱子里头装书,想必还没有尽弄完的。”
本来府里东西就不是t?七日?能弄完的, 故而林铎的打算是重要?东西先收了?,比如?黛玉的东西——林铎的倒都?是带来的,并没有尽数打开, 直接再带走就是。
再就是林海的书房,要?尽数带走, 包括家?具。
旁的东西就等?着林庚带人收拾妥当直接送上?船去,自有人在京城接。
他?们也算是轻装简行了?。
“好。”黛玉点头,直接应了?。
前几日?是顾不上?,眼下既然林铎想到了?,那定要?去的。
她亲手收拾,也是对父亲的一份尊重。
时至今日?,她方真切的觉到,父亲已经彻底离去,也真切的从悲伤中抽出来,想用另一种方式怀念父亲。
“哭,是无济于事的。”她自己道。
能做的事很多,哪有空去哭呢?
“偶尔也是要?哭一哭的,夫子总说,头里的水太多,才会笨,哭一哭,就会流出来一些…这话太荒唐,但阿姊常哭,又如?此聪慧,可见也是有道理的。”
黛玉斜了?他?一眼:“你定要?一边骂我一边夸我?”
要?看着黛玉来了?精神,林铎立刻住嘴了?,转而要?雪雁去拿菜。
“做了?什么就拿什么,四样就够,阿姊半碗饭,我要?一碗半。”
雪雁去了?,黛玉还是懒懒的窝着,林铎怕她再睡,要?同她讲自己的法子。
“不太想听,不过?你定要?说,我也不能不听。”
林铎无奈:“您权当听个热闹。”
“嗯。”黛玉倨傲的抬了?抬下巴。
“也没什么复杂的法子,就是打算让人去扬州府衙告状。”
“浩浩荡荡的告。”
“告那新任巡盐御史?,丧尽天良,欺负孤儿。”
“这个状子,那扬州知?府,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且他?怎么做都?是个错。”
“到时候再挑拨几句,让他?们狗咬狗去,若没有挑拨到,他?们明着官官相护,那咱们就去告御状,万民伞撑在头顶——”
“说到底,闹的虽大,却也是两个性子刚强走投无路的孤儿能想到的最?好的路了?。”
这句才是重点。
他?们不能现在就让人觉得他?们慧智近妖,但又不能让人觉得他?们好欺负,其中分寸,才是关键。
黛玉点头:“算是阳谋。”
“我后来细细想过?,刘大人的圣旨里漏洞可是极多的,比如?圣旨并未让他?立刻上?门,只说林府日?后归他?—— 这都?是圣上?给他?留下的套子,就等?着他?去钻呢。”黛玉又道。
“嗯。他?有他?的,咱们做咱们的,也表表忠心不是?”林铎嘲讽道。
黛玉心疼的看了?他?一眼。
有些结,林铎需要?终其一生去解,且只能靠他?自己。
她也有一个结。
荣国公?府。
“阿姊?”林铎的手作死的在黛玉眼前晃了?晃,差点戳着她的脸颊。
“我以为你坐着睡了?。”又立刻无辜坐好。
黛玉看他?的模样,忍不住伸过?手去掐了?掐:“活的。”
“嗯恩。活的。”林铎附和。
黛玉顿时觉得,荣国公?府的伤害,又轻了?一分。
“快用饭罢。”
“且有的忙呢。”
“好。”
两人洗了?手,安静的用饭,黛玉本以为吃不下,竟也都?吃尽了?碗里的,待放下筷子,也不知?林铎给她挑了?多少?菜进去。
“我们走着去吧?”林铎道。
“嗯。”
出去自然先去正堂上?香,然后方出了?院子。
林海的书房不在起居的正院,而是在前院,三大间,他?们过?去的时候,林庚还在收拾。
“大爷,姑娘来了?。”
林铎四下看了?看,书都?收了?起来了?,最?重要?的书桌和后头的一个小柜子,还没有动。
便让人抬了?三个箱子放过?去,同黛玉收拾了?起来。
“林大人竟然也写草书?”林铎意外的很。
“父亲会多种书体,但草书只见于他?自己的画作,其实画作也不甚多,父亲太忙…”黛玉道。
“便是我也会一些草书的。”
“那改日?请阿姊给我的画提字才好,就用草书!”
“不。”黛玉干脆的拒绝。
“你的画,太丑。”
唔,真是毫不留情。
林铎长叹一口气,“那你惨了?阿姊,我的画不好,还有人比我更差。”
黛玉敏感的分辨出,那个有人,是萧逸。
“他?画的行军图…罢了?,可能当上?将军的好处就是不用亲自画图罢?”
果?然。
黛玉不说话了?。
林铎也不提了?,就这么带过?去了?。
两人一人守着一个箱子,占着一个位置,各自翻看收拾着。
这一起便是一个时辰,期间林铎让黛玉歇了?歇,他?自己却一刻不停的,便是茶水,也只渴了?一饮而尽。
“今日?便这样吧。阿姊先回去,我自己便能收完。”
“这些柜子,乃至花瓶,都?会带走,到时,咱们再亲手一点点规整复原。”
黛玉点头,最?后看了?眼这书房。
“父亲的库房里可是有一张小桌子?同这张大的是一套的花色。”她问道。
林铎立刻明白了?,定然是黛玉幼时用过?的,林大人果?真将她充做男儿养的,不然也不会有这等?见识。
“我让人去寻。”他?道。
黛玉又看了?一眼,才缓缓离去。
第 64 章
扬州城近日两件大事。
一件是巡盐御史林大人病逝了?, 临去前密奏圣上抓了两个贩卖私盐,害死?河工的两大家族,百姓感恩戴德, 献了?万民伞。
另一件则是,扬州知府秉公办理了新任的巡盐御史。
因新任巡盐御史在林大人为过头七, 就上?门逼迫林家两个孤儿搬家。
两个孩子也是懂规矩, 有礼仪的好孩子, 不?吵不?闹,按圣旨收拾搬家。
但那位刘大人犹嫌太慢,居然火烧林家一处院子。
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林家幼子一纸诉状, 将?那位刘大人告上?了?衙门。
民告官不?易,但林家还算官家,且圣上?已经?加封大学士,因而扬州知府只能受理。
由?于林家告状声?势浩大, 所以百姓都?偷偷围观打听, 原以为, 林家眼瞅着要衰败几年——林家幼子长大还需个几年。那扬州知府会官官相护。
但没想到他居然不?偏不?倚,且速度奇快的, 当日就判了?刘大人一个藐视圣恩的大罪——林大人劳苦功高,圣上?虽说林府属于巡盐御史宅邸,但并?未说让新任巡盐御史在人家头七未过就急哄哄的上?门, 这不?是让老臣寒心嘛!满朝文武都?看着呢!
扬州知府到底也没敢把人下大狱,只将?人看管在衙门院中,让人八百里加急进宫去送信了?, 最后的定论,只等圣上?裁决。
扬州知府这么一弄, 居然还得了?那么一点民心。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百姓茶余饭后,也能讨论许多时?日了?。
再有一样,议论颇多的就是,那刘大人还请了?一个人证,这人证的身份十分有意思,正是林家正经?姻亲,京城荣国公府长房嫡孙的贾二?爷。
这贾二?爷来拜祭姑父,偏偏碰上?了?刘大人,没有为两个表弟表妹主持公道也就罢了?,居然为刘大人作证,没有烧屋子。
亏的他也在屋子里被烧的灰头土脸的,差点丢了?命去!
不?过这事毕竟是京城人家的,再就是不?想伤了?林家的体面,故而扬州人自己议论不?算多,只通过过往船只,传去了?金陵,姑苏和京城那边去了?。
怕是林铎跟黛玉还没进京,就有人知道这段事儿了?。
而此刻当事人之一的贾琏已经?无颜再住在林府,租了?一个小院儿,正急着团团转呢!
“那个狗贼!如此不?讲信用!他居然一边应承了?甄家,一边转头就卖了?我?们!”
骂的正是那扬州知府。
“还有那个蠢货!我?以为多大的能耐呢?永昌侯府的上?门女婿而已!居然就这么让人押了?!我?就不?该给?他作证!我?也是昏了?头了?!只顾着听信甄家人!”
这是骂的那个倒霉的刘大人。
昭儿陪着——如今贾琏除了?寻欢作乐,只爱这个陪了?,另有一个兴儿专门跑外头的事去。
昭儿也是刚从京城回?来不?久,他亲手带了?家里的吩咐来的,所以对?贾琏的打算知道不?少。
如今,一样没办成,还落得一身腥。
赔进去的可是贾家跟林家的情分!
日后就更难了?!
“爷!你?刚说了?甄家,但奴出去转了?一圈,人家哪有骂甄家的?骂的都?是…都?是…刘大人那家…还有…咱们…”
贾琏更生气了?:“甄家果然没安好心!自己在幕后!成了?他们得益,不?成,咱们t?赔了?大头!”
“待我?回?去,家里几位老爷还不?撕扯了?我?!”
“甄家还有一位太妃!咱们又不?能得罪!”
贾琏只能自己转圈,拼命的想怎么好歹捞点好处,哪怕捞甄家一笔,也能回?去抵点罪过不?是?!
“林府手里,是不?好办了?。”他低声?道。
“现在众目睽睽,两个小孩儿一点不?顾声?誉体面,一个不?合就去告状!”
昭儿道:“这法子够恶心人的,但确实又管用。哎。小孩子竟也这么难缠。不?过大爷好歹从他手里抠出了?那些产业,也是够用得了?。”
“只是那些产业,大爷得赶紧还上?钱才是…不?然他们会不?会去了?京城…也告您一状?”昭儿提醒道。
林家要去京城,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毕竟船都?出发好几趟了?。
贾琏不?可思议的瞪了?瞪眼:“狗屁!”
“不?对?!没准他真敢!”
“这小子从不?按套路来!”
“家里给?的银子并?不?够,远远不?够!家里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懂?!现在根本没法子!林府我?都?进不?去了?!”
“先拖着罢。他们要守孝,也不?能立时?催债!待一年,我?收了?这些铺子田庄的收成,也能够一二?。”
“再者,林表妹年纪小,又离了?老太太,等进京,见着了?,兴许就哄住了?…”
“爷,这林家已经?没有爵位,也没有官身,无人庇护,去京城那就是去被吞的!那林家小大爷,迟早会认清,荣国公府怎么也是正经?亲戚。您忘了?,荆州知府同镇国公府,那闹的误会更大了?,人尽皆知,如今不?也是亲如一家?”昭儿灵机一动劝道。
贾琏一听,一击掌:“对?啊!”
他逐渐沉下心来,“且那甄家,如今也是势单力薄,不?会同咱们真的撕破脸的,总会拿出点说法来的!”
“明儿一早,照常去林府门口守着,他们出灵,咱们总要去送一送!全了?礼数!”
“是,我?会提前叫醒大爷的。”
可贾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他穿戴整齐去了?林府,已经?是人去府空,只剩了?下人们在打包最后的东西,而林庚拿着卖身契准备他们干完活,就发放的。
竟是都?不?带去京城的。
“林管家,这…我?是要来送送林姑父的!”
“贾二?爷,这时?辰是寺里按照我?家大人的生辰八字算的,不?能见日光上?路。”
“您辛苦,怕是起不?得那么早,倒是知府大人,设了?路祭还亲自到场!实在有心啊!”
林庚身后站着四个侍卫,他说话都?挺直起来了?。
说罢看了?贾琏一眼:“贾二?爷,您自便,我?要去忙了?。”
小门砰的被关上?,贾琏彻底傻眼了?。
他看着旁边来拿路祭祭品的乞丐,就知道这事儿又得传出去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他低声?说了?一句,就匆匆走了?,不?肯再骑马,改坐了?轿子。
另一边,黛玉同林铎早已经?上?了?去金陵的船。
林铎陪着黛玉抄完经?书?,依旧在她房里不?走。
两人整理林海的一些手稿还有原先的朝廷邸报,林海居然都?留存着了?,整十三年的。
夫子那里偶尔也有,但有时?候带着林铎山高路远的,便得不?到了?。
“蜜饯要么?”黛玉看了?他一眼。
“我?不?晕船。”林铎无奈。
“不?必不?好意思,我?不?像某些人,惯爱嘲笑人的。”
林铎假装没听到,另起了?话题:“姑苏出过一块祥瑞石头?就在发了?大水的那里?还主太上?皇大喜?”
“呵。怪不?得无人追究难民补贴不?妥当的事儿,如此看来,难民不?止咱们见到的那些,那些是狠角色,敢一路走来,定然还有不?少不?知道被安置在了?哪里!”
黛玉敲了?敲书?页:“你?是想处置那些难民了??”
“嗯。”
“他们昨夜已经?启程,走陆路,随我?们先去姑苏,然后我?们在姑苏停留四十日,到时?候我?会去见见他们。”
“日后,是炮灰还是翻身而起,就看他们自己了?。”
“嗯。”黛玉翻着书?页,没有多言。
第 65 章
船一路去了姑苏, 姑苏竟有两三家,不知道是不是林海的同窗,还设了路祭, 这倒让黛玉觉得人心并非都是冷的。
入了姑苏林家祠堂,并非就要立刻入土安葬, 还是要等?到二十七日, 这也?是寺里算的。
祠堂后?头有一排厢房, 林铎就同黛玉安置了进去,林海的灵棺放在祠堂的东侧房,下人们都遣散了,守灵的就成了侍卫们。
清一色的令字辈, 寻常侍卫还进不得。
平日里都难得一见,这次倒聚集个七七八八了。
也?不能说话的,只眼神都互相?看?了看?,都诚诚恳恳的烧纸守着。
林铎没什么可安置的, 等?着黛玉安置好了, 就过?去同她说话。
阿姊, 听说祠堂都供着家法?,这里也?有吗?”
“我知道家法?是什么。”
“父亲说过?, 是一只玄铁做的重?笔。”黛玉道。
“这倒是非同一般,书香门第的意思了,不过?林家也?是世代列侯, 军功起家的罢?”
“有出过?军侯,不过?一代身子不如一代,便成了文。”
“都道文武难相?通, 看?那几个国公家就知道了,改的不伦不类。”
“林家人口简单, 未尝不是把所有灵气集于一身的缘故。”
黛玉稀奇的看?着他:“你这是身在何?处说何?种话了?”
身在林家祠堂,就一句话夸了林家先辈。
“人心?不古啊,说实话还要被质疑…哎。”林铎叹气,趁机拿了一块点?心?。
“第四块了。这几日怎么开?始没有节制了?”黛玉伸出手来。
林铎先放进去,然后?若无其事的道:“哦,我忘了同你说,大夫大发慈悲,说我好多?了,停了原来的药,换了方子,忌口也?松了许多?…”
黛玉一喜:“那可是好!”
说完就要把点?心?再还给林铎,林铎偏不情?不愿别过?脸,也?不接:“阿姊不让吃的…”
黛玉心?里气笑了,嫌他惯会折腾,又知道他一闹,自己心?中郁结就散一散。
“过?来。”黛玉冷哼。
林铎先偷偷看?了眼,黛玉捏着点?心?,像是要喂他,方肯转过?脸,先吃在了嘴里,才含糊不清的:“是你非要我吃的,我也?是听你的话,哎,谁让我向来惯着你呢。”
黛玉点?头:“是是是,你惯着我。”
林铎见她这态度,得寸进尺:“水。”
黛玉给他放到嘴边,他又往后?仰了仰头:“是不是凉了?”
黛玉收回去喝了一口:“是有点?凉了。”
林铎刚想着急的道,那你怎么还喝,个傻的!
就见黛玉拿了一块点?心?往他嘴里一塞。
林铎果然被噎着了。
黛玉重?新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表情?十分?关心?:“茶凉,你喝不得。”
林铎好容易咽了下去。
指了指外头:“林家祠堂呢!莫闹。”
很好,又倒打一耙。
不过?他也?没在惹黛玉,而是往榻上一歪,“此刻这么想想,也?没什么熬不过?去的。”
用这一刻的温情?,去面对此后?的风风雨雨。
“是啊。”黛玉轻声?道。
有人携手,再难熬,也?会熬过?去的。
“我给阿姊养只猫吧?”
“为何??”
黛玉其实喜欢猫的,只是原来客居,她又常咳嗽,便不好想这些。
如今她咳嗽大好了,也?不再是寄人篱下,想养什么便养什么了。
“养只猫,去欺负令五的狗。叫二二那个。”林铎的理?由总是这么离谱。
仿佛承认养猫为了温暖黛玉,是一件很难启齿的事儿一样。
“再帮我也?养一只。我闲了,就来逗一逗。”
这就更离谱了。
“看?在你总惯着我的份上,依了你也?就是了。”黛玉道。
“可猫,容易得些病,比如那讨厌的虱子,阿姊,你说大夫能不能给猫治病?”
黛玉看?着他:“你尽可以去试试。”
“我不试。我回头找无二,说来奇怪,就是一只老鼠,见了无二都乖乖的。”
“难道老鼠也?觉得无二可怜?”
黛玉方想起了无二这个人来。
“可也?是夫子的门生?”
“不,是大夫的徒弟,但寻常都伴着夫子,因?为夫子有点?脆弱。”
“他是自幼就?”
“不是。”林铎摇头。
“他,见过?这人间的。”
“他身上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还知道自己来自何?处,一个小村子——我还去过?。家庭普通的很,就是都病了,都没了,他瞎了,出来乞讨,t?被夫子捡到了。”
“你听着是不是觉得这样已经很惨了?可我身边那些个,他真的算普通平常,还不敢称一句惨。暮鼓晨钟都比他略胜一筹。”
“这身世,多?少都有不合群。”
“他总笑眯眯的,我就没见过?无二不高兴,或者发脾气。我表哥不高兴了还能把自己关柴房劈柴一整天呢!”
黛玉听的很认真,她甚至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个身影。
空寂,又安然。
“他是个,知足的人。”黛玉道。
“知足?”林铎对这个词儿很新奇。
“知足常乐我是知道的,可从来没有往心?里去,因?为我没见过?,我见到的都是——就是夫子,何?尝不是满腹心?事?罢了,原来无二是这个样子的?”
“那就是了。”
“知足常乐。”
“呵,这个词儿…还真…”林铎自言自语。
黛玉也?陷入了沉思。
知足常乐。
她也?没有做到。
是不知足吗?
好像也?不是。
“便是和尚,也?得想着成佛呢。”林铎又道。
黛玉点?头:“就是这句。这算不知足么?”
“若都无二那样,早就太平盛世了。”林铎摆摆手:“咱们可别陷进去,说咱们心?有不甘也?罢,总是要过?自己的日子,咱们这日子,还没到生无可恋的地步去吧?”
“生无可恋?”黛玉道。
“对,无二这个,跟生无可恋有什么不同。真的!我要跟他说我想死了,他定然不会拦着,没准还能出于情?分?,帮我挖个坑填上土…”
“所以说,不是咱们的问题。”
黛玉想了想:“也?不是他的问题。”
“人本就是不同的。”
林铎击掌:“所言甚是!”
“就像暮鼓晨钟吃肉,也?不能要求所有和尚都吃肉不是?”
黛玉又差点?被气笑,不想再同他说话了,要赶他走。
“走就走,只你不许再偷偷熬夜守着。”
他什么都知道。
但还是纵容了她那几天,只让大夫时刻注意黛玉的身子。
“嗯。”黛玉应了。
“都在心?里。不在这些。”林铎说完便翻身起来走了。
黛玉捂住心?口。
都在心?里。
第 66 章
姑苏的日子十分平静。
林铎跟黛玉也不出门, 就守在祠堂后头。
要看着还有五日就能入土为安,姑苏突然热了两日,灵棺用的冰便不够了, 需得出去买。
冰是稀罕物,这个时候, 能有的就得是盐商富贾之家。
令九带人去买, 却惹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祸事出来?。
事因?很简单, 令九以林家人名义去叩的门,这家人姓金,曾同林家送过礼,故而林铎觉得, 怎么也?能买来?些冰。
可没想到,这金家非旦没卖,反而还大肆嘲笑:“都说林家落魄了!怎么?连林大人用的冰都没有了?真是可悲啊!林大人不是因?为太两袖清风,半点遗产都没留下吧?”
“若是如此, 让你?家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大爷来?, 我家怎么也?要看在林大人尸骨难安的份上, 给他几两银子,助他安葬林大人。”
令九怎么可能忍得了这话?, 不过他聪明?,他知道?林家人不能在江南坏了名声,所?以耐心听完, 然后拔腿就走,刀都没拔出来?一下。
金家人越发得意,他们不卖冰罢了, 也?不怕他家告到衙门去。
令九回去先找了令七。
令七毫不犹豫一声冷笑:“公子被骂,就是我们无能。”
令九懂了, 转身就走。
令七在后,又说了一句:“别出人命。”
令九果?然没要人命,但奈何,有几个不顶用的,吓死了。
其?中就有一个是金家的正经?姨太太,原本就有心悸的毛病,一吓,就去了。
金家不傻,知道?最近得罪狠了的只有林家。
虽说在不卖冰后好几日才出了一个这样的事儿,但也?只能是林家报复。
他们索性,往衙门里?喊冤,告林家杀人越货。
什么货?
当然是冰了。
冰这种东西,怎么能验证?衙门本来?不想管,林家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本要敷衍金家几句,就这么过去就行。
到底人家入侵的只是挨个房间弄出了点动静,并没有打人杀人,金家连个毛都没摸到人家的,告也?不占理。
谁知,金家存心要恶心死林家。
提出验冰。
林海还有两日,就可以入土为安了,现在灵棺自然还用着冰,是从旁家买的。
金家非说他家的冰上,有花样,每块底下都有一个金元宝图样。
姑苏知府为难了。
若是不去提证据,这金家跟苍蝇似的,又粘人又烦人。
且他们也?声势浩大,半城皆知。
思虑许久,知府决定去林家拜访。
只道?他来?拜祭,顺便看一眼冰。
他本来?设了路祭的,也?亲自拜祭过,这次来?,林家何尝不知他的来?意?
令七得了风声,立刻去禀告了林铎。
林铎出乎意料的没有责怪他们,而是淡淡的道?:“墙倒众人推,你?们都见识到了?”
“蛮力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我们不能杀光所?有人。”
“是不是不理解金家为何这么无所?顾忌?”
“你?们觉得灭人家满门不费吹灰之力,但人家转手能让你?们百口莫辩。”
“如今那个知府,尚且顾念林家一点,没有跟着落井下石。但你?还记得那个叫贾雨村的么?”
“他去了金陵,判了薛家的案子,是怎么判的?”
令七咬牙:“可我们不是冯家那样,任人欺负的!”
“嗯,但现在,人家要来?查验林大人的灵棺,如此侮辱,我们该当如何?”
令七:“关门。”
“呵。”
“然后事情就会更遭。”
“很快街道?上就会传,我们林家心虚,怕了。或者是仗势欺人,藐视官员。”
“林大人一生清明?,岂能如此受辱?”
令七握紧了拳头,又放下:“对不起,公子,是我们冲动了。”
“如果?不是我…令九不会去的。公子您罚我罢?”
这一刻,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失去夫子的茫然。
他没有护住他的小?公子。
原来?不止有生死让人无奈,还有这种恶心的事。
“我罚你??那我岂不是更加亏大了?”
“我被骂了,被告了,被侮辱,我还罚自己人?全是我吃亏?”
“小?爷就不是那样的人。”
“去查,金家的盐,里?头定然有那扬州刘家的货,这是私藏罪证。若真要较真,就是满门抄斩。”
“懂了?”
令七眼睛一亮,恢复了生机:“懂了!公子放心!我自己去!”
“你?别去,带功赎罪让给令九罢,你?另有差事,拦住那位知府大人。要巧妙。能做到么?”
“能!”
然后那位知府大人就拉了肚子,一整日。
只能准备第二日去林家,结果?第二日,金家哭天喊地的说冤枉了林家。
自己赔礼道?歉去了。
林家祠堂大门紧闭,不准他家人入内,金家就三跪九叩的在门口,砰砰磕头。
前后反差大的让百姓都以为金家是不是被林大人托梦了。
外?头闹成这样,林铎也?不瞒着黛玉,过去同她说了。
黛玉手里?得书放了下去:“这还是在姑苏呢。”
“去了京城,怕有更多。”
林铎佩服黛玉的就是这点:她眼光通透长远,并不只看眼前。
本来?还有点因?为客居困顿,变得敏感多思,被林铎这么影响着,已经?好了许多。
因?而遇到这样的事,她不会像寻常姑娘一般,先哭后气,而是一针见血,指出根结。
“阿姊所?虑极是,咱们目前明?着最大的依靠是我表哥,但他势单力薄,恐怕许多人都不看好,也?不买账。尤其?是太上皇的旧人。”
“本来?咱们两个,孤儿可怜的,未必有人愿意折腾我们,讨个不好的名声,但奈何,总有人图我们不甚要紧的那些东西。”
黛玉叹了口气:“我不愿想,但还是要问,今日金家,背后可有甄家的缘故,或者荣国公府?”
“这倒没有。”
“阿姊觉得荣国公府是——”
“你?从你?的角度,是豫国公同你?最亲近,但于荣国公府,他家同林家最近,若是他能让其?他家族,刁难我们,我们走投无路,该如何?”黛玉道?。
“呵。好算盘。”
“这是等着我们去求他家呢?”
“他们若没有法子了,总会如此的。”
林铎握住她的手:“他们当阿姊是个软柿子,可阿姊早已经?看透,我们哪里?还能由他们所?愿?”
“倒是…我今日也?被上了一课。”
“无权无势,纵然有杀人的本事,又如何?”
“我总算知道?那些难民,为何要去三不管地界了。”
“可阿姊,该如何让这世间少一点这样的人呢?”
“t?拱衣卫?”黛玉脱口而出。
见林铎奇怪的看着她,黛玉道?:“我也?读史?书的。”
“其?实如今还有,只不叫拱衣卫了,但全是饭桶,可以说最坏就是他们了——”林铎摇头道?。
“且纵观历史?,其?存在,弊大于利。”
“但若在动荡之时,或者开国之初,利大于弊。”黛玉立刻道?。
“这个就如同藩王一般,容易成祸,等他们功成,没了用处,却并不是那么好裁撤的。”林铎道?。
“原来?为了忠心可靠,里?头的人大多都来?自于世家子弟,最不济也?是世家收的门生,他们如何懂人间疾苦?如何坚守本心?”黛玉又道?。
“至于裁撤,可分开安置军中,明?升实则权收。”
林铎看着她:“阿姊,你?可知,你?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黛玉下意识的想摸摸眼睛。
林铎拦住她的手:“别乱碰。”
“我又不会瞎了!”黛玉小?声道?。
“倒是跟我学了?口无禁忌了?”
黛玉点头。你?能奈我何。
林铎摇摇头:“我已知阿姊的意思。”
“可是那些难民?”
黛玉沉默,已作回答。
第 67 章
“阿姊, 过两日,你要不要自己送林大人最后一程。”
黛玉抬头,她惊的不是林铎的话题转变幅度之大。
他向来这样, 想法跳跃。
她惊的是,他的意思?。
“我??送父亲?最后一程?”
“嗯。”
“你不想亲自为林大人摔盆起灵么??”
“你知道的, 我?不可以?。”林铎道。
他曾想为夫子如此, 都不可以?。
“可——”
林铎没?有去看黛玉的为难:“可能是因为我?的母亲——母亲留给我?的手稿不多, 但都很有意思?,所以?我?并?没?有觉得女子就应该安于后宅。”
“先前也同你说过这个,女子当不当读书这个事儿。”
“阿姊,你真?的很不一样, 读书人的智谋,女子的细腻,你两者兼得。”
“所以?我?想知道,你会?有怎样的人生?”
“我?会?尽我?所能, 让你去做你想做的。”
黛玉始料未及, 眼泪汹涌而?出。
从未有人, 哪怕是她的父亲,也只是认命林家子嗣不丰, 也曾叹息她若是个男儿…
出身显赫,一生荣华的外祖母,也只是淡淡的道, 自家孩子不过只识几个字罢了?。
宝玉不一样一点,但他也只是想有个人陪他离经叛道,他没?有能力, 没?有责任,说白了?, 那?更像一场聪明的任性。
总之,没?有人,如林铎这样轻描淡写的说: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去做你想做的。
“又哭…又哭。”
林铎撑着脸看她:“都说画饼充饥,是不是我?给你画的饼太大,气着你了??”
黛玉擦了?眼泪,哽咽着骂了?一句:“我?以?前不爱吃饼!”
林铎轻笑,“不让你吃饼,喏,点心。”
他拿起一块,掰了?一半递给黛玉。
黛玉先喝了?茶,才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
“就是这个吃东西——所有姑娘都这样吗?慢吞吞的…”林铎又开始作死。
“嗯。”黛玉倒没?骂他,她有点走神。
“那?你这点还挺正常的。”林铎有点遗憾。
“我?不正常你就欢喜?”
“不,那?叫惊喜!”
“继续说,送林大人这个事。”
“咱们也不打算邀请旁人来,林家旁支一概没?有请,所以?便是你摔盆起灵,外人也不知道。”
黛玉最终却摇了?摇头:“不了?。”
“不?”这倒是林铎没?想到的。
“你说过的,都在心里,不在这些。”
林铎不信:“别拿这个敷衍我?。”
“阿铎。父亲他,或许并?不希望我?…去做这些。”
林海作为一个父亲,已经仁爱至极了?,但是他在世?时,很想要个儿子传承林家门楣,是事实?,他叹息黛玉聪慧若是男儿多好,也是事实?。
父亲的爱是真?的,但或许只是因为黛玉是他的唯一亲生子女,若她兄弟姊妹有很多…
林铎反应过来,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皱着眉在想什么?。
半响,他道:“我?也想有个儿子。”
黛玉???!!!
话题又开始离谱了?!
“儿子罢,耐揍,抗摔,不用担心他出门吃亏,也不用恶心他跟一群庸脂俗粉争宠,他可以?想喝酒就喝酒,骑马就骑马,一个欢喜,就出去溜达四?海为家。”
“女孩儿,太娇了?。走一步晃三步,怕风怕雨怕日晒,再就是这个世?风如此,女子不得抛头露面。不然就是没?有礼仪规矩。教她读书吧,怕她懂得太多,反而?应了?那?句慧极必伤,不读书吧,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困在后宅,索然无味。”
“反正我?是这么?想的——以?前没?想过,刚刚想的。”林铎道。
“林大人或许也是这样想的呢?你是女孩儿,要受的磨难都是看不见?的那?种,男孩子嘛,生于世?家,就是个饭桶草包,也能过的不错,娇妻美妾,肆意妄为。”
“他不想你受苦,又护不了?你一生。”
林海是不是这么?想的,没?有人知道了?。
但林铎在这一刻,治愈了?黛玉心里最后的那?点犹疑。
“你怎么?不哭了??”
黛玉??!!
“居然没?有感动到你?”林铎很惊讶。
黛玉:很好,仅有的那?点感动,就这么?消失了?。
林铎最后还是被?赶走的。
当夜,下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黛玉却睡的十?分安稳。
又过一日,终于到了?起灵入土的时辰。
依旧是天亮未亮的时候。
黛玉披麻戴孝,在林庚的帮助下,送了?林海最后一程。
林铎的想法是,林海百日之后,他们再入京。
所以?,他们又搬进了?一个小园子里住着了?。
姑苏的园子倒比扬州更精致,但黛玉跟林铎自不能去逛的,只各自住了?两个相邻的院子。
“京城那?边宅子还没?有落定。我?看上了?人家礼部尚书的府邸…”
“本来想强取豪夺,名声弄的越差越好,现在觉得不妥了?,抢还是要抢,但得抢的文雅些。”
“必须要抢!”林铎有些苦恼的道。
像极了?一个得不到喜欢东西的小孩子。
黛玉不接这个话,先前林铎就说过人家礼部尚书的房子,他想要就是为着离豫国公府近一些。
萧逸。
如今她倒是不好提了?。
偏偏林铎想了?起来,“前几日,表哥的信,阿姊不回么??明儿我?就让人送信回京城了?——我?得让他帮我?想想办法,要不就让礼部尚书家闹鬼?我?表哥武功厉害,装鬼定然像的!”
萧逸是给黛玉也有信的,就是宽慰了?她丧父之痛,他不擅长花言巧语,故而?就干巴巴两句,大致就是逝者已逝,姑娘此后也不必怕的意思?。
黛玉心想,这信要怎么?回?
回一个谢字?
谢他宽慰还是谢他的承诺?
黛玉低下头,依旧不接话。
林铎自顾自说了?会?,才发现黛玉没?说话。
“阿姊,你不会?是怕我?表哥吧?”
黛玉???!!!
“他打我?,但应该不打你——对!肯定不会?打你!先不说他敢不敢——有我?呢!再说,令七那?个狗东西都说不能打女人!下不去手!”
黛玉???
你快闭嘴吧!
“你怕他什么??说说看,让他改?”
黛玉恨不得一个靠枕甩他脸上。
“我?不怕他。”她咬牙道。
“那?你是讨厌他?”林铎惊恐又苦恼。
十?分苦恼。
黛玉心都累了?。“我?没?有这样说。”
林铎舒了?口气:“这样最好,毕竟夫妻做不成,你们还可以?做兄妹,若是讨厌他,那?就不太好办了?,过个年。我?还得陪了?你再去陪他——饺子都得吃撑!”
黛玉!!!!
“我?有些乏了?,你也回去歇歇罢?不是明儿要去见?那?些难民?”
“哦。”林铎慢悠悠的起身。
“难民晚上方去——明儿还来找你整理手稿——你别忘了?回信,明儿我?来取。”
黛玉:我?什么?时候说要回信了?。
林铎走后,黛玉又打开了?那?封信。
寥寥数语,一眼就能看完。
怎么?回呢?
回一首诗?
不妥,显得不那?么?家常…
回两个谢?好像过于疏离又客气。
黛玉想了?一会?,甚至生出了?一个幼稚的想法:数他写了?几个字,然后按着字数给他回信。
不多一个,也不少一个。
她这样想着,却还是没?有起身动笔,反而?吩咐雪雁,把笔墨纸砚都收起来,她不用。
雪雁奇怪,“姑娘,我?还未打开行李…”
黛玉一愣,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我?只是想拿我?的书来看…”
“哦哦,是那?本国公爷给的吧?姑娘看了?有几页了?,t?我?收在最上面呢,这就给姑娘拿来。”雪雁很贴心。
萧逸随信带了?几本书给黛玉。
夫子的书还有小半在萧逸那?里。
只是这几本书里,都恰好有萧逸的笔迹。
黛玉捏些书,心想: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到底没?有多想,她便清了?心神,看起了?书。
那?边林铎回去,自然也没?有休息的。
令七颇有些稀奇的看了?看天色,“公子,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大小姐不留您用晚膳了??”
那?他刚才跟令三合伙加钱跟刘伯点的辣子豆腐,还能吃吗?
公子不得吃辣…
林铎后知后觉:“要用晚膳了??”
“阿姊这个时辰乏了??”
他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想不出来。
年龄果然会?在某些地方把人限制的死死的。
“熬了?这么?久,也该乏了?。”林铎扯了?个理由?。
“晚膳你们自己用罢,我?刚吃了?点心了?,再端一碗粥来就够的——多了?大夫又得闹。”
是的,林铎他还积食。
“百日之后,你们就不必跟着吃素了?。”
“是。”
“令五还在陪他的狗呢?”
“可不。刷毛都刷了?三遍了?。”
“公子,他对狗比对您都好!”令七企图上眼药。
“你拿我?跟狗比?”林铎冷眼看他。
令七:我?说了?什么??我?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令七急了?。
“下不为例!不然,我?就杀了?二二,嫁祸给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你跟狗,哪个更重要了?!”
“肯定是我?。”令七盲目自信的表情透着一点傻气。
“比狗重要,你很得意?”
“不是这么?比的,说的其实?是令五这个人。”
“他待二二心肝肺似的,但他的眼里,我?们跟二二是不一样的。”
“废话!”林铎没?耐心了?。下一句肯定就是:滚。
“公子。你听我?说啊!”
“令五这个人,磨磨蹭蹭,拖拖拉拉,所以?才总是从过去的日子里爬不出来。”
“你能爬出来是因为你烧糊涂了?,忘了?。”林铎提醒他。
令七假装没?听见?,继续道:“但他有自己的原则,就是他分得清!我?跟二二一起生命垂危,他肯定救我?,二二会?让他以?后寂寞空虚冷,但我?要是没?了?,他会?死。”
“原来还有两个,能让他这样的。”
“现在只剩我?了?。”
“那?你还整天欺负他?他全部家当都拿来揍你了?!”林铎头疼的道。
“我?们这叫…这叫兄弟情深…”令七嘿嘿嘿。
“不过,我?跟公子比不了?,谁都比不了?公子。”
“公子,令五他,分得清的。”
林铎看了?他一眼:“的确兄弟情深。”
第 68 章
第二日夜。
林铎就离开了这个园子, 临走他留了一半侍卫给黛玉。
黛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略担忧:“你若觉得有什么不对,定要相信自己, 哪怕没有证据。”
“嗯。”林铎给了她一个只管安心的眼神。
黛玉送了他出了院子,他身影消失于树影重重, 她?才回屋子里去。
依旧是抄经。
又命雪雁归拢伺候她?的几个丫鬟婆子, 不得出院子。
林铎出门, 自己骑马,他坐在马上,扭了扭脖子:“许久未骑了,还真?有点不习惯了。”
令五傻乎乎的:“要不公?子坐马车?”
令七嘲笑的看了他一眼。
后头的令九面?无表情, 不过心里想:这货这么蠢,居然以前跟自己地位相当,真?让人生气啊。
林铎没理他,一甩鞭子, 就走了。
令五还是没反应过来:“公?子小心…”
说罢追了上去, 不过被令七拦了拦:“你不是故意的吧?”
“别追了, 再敢追,公?子下?一鞭, 指不定就打你脸上了。”
令五这才不追了,茫然的看了眼令九。
令九一指马鞭:“你别过来。”
“我?怕被你传染!”
“传染什么?”
“当然是蠢了!”令七在前面?接了一句。
令五后知后觉开始表情凶凶的!但是令七令九都已经走远了。
林铎他们一路去了完全相反方向?的一个园子,是个废弃的, 有些?残破,但月光下?也能看出当初的精致设计。
那里早有人等着,就在园中?最空旷的一块地上, 像是专门用来蹴鞠的,本来生了太多?杂草, 但刚被这群人清理了。
他们一行七人,静静等着,没有互相交谈什么,本来就做好了的决定,商量了许久,如?今自然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
他们当中?最小的一个——他被带来,是因为他读书最好。在寒风中?有点颤抖,他站在最后面?,看着前面?这些?人,心中?悲凉如?这风。
他们本来是拼了命的逃离出去,最后却乖乖折断了翅膀,双手奉给别人。
他还不到二十岁,也许还有别的可能,但前面?这些?,他们这辈子再也不能逃离了,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他们的斗志也已经黯淡熄灭。
兴许是想最后挣扎一下?,他突然大声道:“我?们走吧!”
所有人都回头看他。
没有人笑他的幼稚,只是怜悯又疼爱的看了他一眼。
“不行。”他们道。
他们已经设想过无数可能,最大的设想就是令五口中?的公?子会?让他们去做些?见不得人且去送死的差事。
毕竟能养着这么多?身手厉害的侍卫的公?子,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更不可能只当个富贵闲人。
他们把这个设想问了每一个人。
问他们,如?果如?此,他们还要不要跟着这个公?子。
最后是一片片,陆陆续续举起的手。
为首的老大哥,心中?发出剧烈的悲鸣。
那些?举起的手,都是希望被燃尽升出的最深的绝望。
他们知道,他们已经没有路了。
要么一起无声无息的死去,要么,跟着这个人,就这么活下?去。
没有人再说话,包括最小的那个。
他的眼神逐渐平稳,仿佛刚才的那句话只是发泄了他最后一丝希望,现在一切都归于沉寂。
林铎并没有让他们等很久,他是踏着约定时间到的。
侍卫们层层散开,将林铎露出,却又恰好拱卫着他。
那些?人看到林铎之小,眼神没有丝毫意外?或者失望。
只是一个个安静的跪下?。
“见过公?子。”
林铎淡淡的道:“令五怎么跟你们说的?你们怎么一副我?要拿你们当口粮的样子?”
跪着的人愣了,林铎开口,倒不像以前的那些?上位者。
为首的人道:“回公?子,令五说,公?子能让我?们吃上饭,活下?去。”
“不止这些?,我?还能给你们一笔路费,再给你们指一条路,由这里往南,岭南之北的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山谷,也是三不管的地儿,没有岭南的瘴毒,勤恳一点,也能开垦出农田,牛这些?就没了,你们要么路上自己扛着点活的鸡鸭鹅的,要么就吃斋也成。总之,活下?去,总是能的。”林铎道。
所有人又齐刷刷震惊了。
为首的人急了:“公?子,您这是——嫌弃我?们?是是是,我?们武功不济,远不及您身边的哥儿,又都是贱民,上不得台面?…但我?们定忠心耿耿,公?子所有吩咐,哪怕是死,我?们也绝无二话。”
后头跪着的人也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他们想过林铎用他们的无数种可能——除了林铎说的当口粮。
但唯独没想过,林铎压根不要他们。
那他让那个令五去做什么?!
在他们那里,一混就两个多?月那么久!
林铎叹气:“令五出身难民,全村就活了他一个,所以他见不得你们这样惨,加上你们被人利用,威胁到了我?,所以他才去一探究竟。”
“这些?你们当知道了才是。”
是,他们当然知道。
令五第一次混在他们中?间探听消息时,被发现后,迅速溜了,他们本来未必捉不住他,但是令五早有准备,他本就人群外?侧活动,故而跑的太快,他们也不敢追赶。
只是很是警戒,又撤退了十几里,不能继续撤退是因为遇到村子了,他们做不到打劫普通农家。
本来想着再等等,看看到底有没有钦差。
结果,他们又等来了令五。
令五带了许多?馒头,只有馒头,他扔进了人群,然后再次跑了。
如?此反复十天。
令五再来的时候,他们便喊话谈谈。
令五这货,却道:“我?月钱只能给你们买馒头,买不了肉,你们别喊了。”
他们就因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放下?了戒心。
接纳了令五。
然后知道了令五的主子就是他们打主意的林家小公t??子。
他们知道令五最初是来做什么的了,也知道了令五的过去跟他的执念。
但他们也没忍心为难他。
后来,面?对官差的两次捕杀,令五都带他们逃过,但依旧死了一些?人。
他们不想逃了,说要回家。
他们知道,根本回不去,他们从?那里出来了,官府就不会?再假装看不见他们,灭掉才最安心。
以前是不值得费事,他们也安分,现在是顺手就能解决掉,当以绝后患。
他们让令五别来了。
“你也没钱买馒头了。”
令五却说:“我?家公?子有钱。能让你们吃饱,我?带你们去找我?家公?子!”
他们便以为,那是小公?子是想用他们。
现在看来,好像这是个自作多?情的误会??
人家小公?子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
也就是说,令五带他们来见小公?子,就真?的是他自己的想法?根本没有他们想象的那层意思:小公?子想用他们,所以吩咐令五暗示他们…
众人在风中?凌乱了。
林铎又道:“你们这七七八八加起来,还剩得有七八百人吧?我?就是长着三头六臂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伺候啊。”
“我?是有钱,但我?养着你们做什么?当口粮吗?!”
众人一时间都顾不上绝望了。
“公?子,我?们也不是这么多?人都要公?子养!我?们有三十个能打的,有三十个有力气的,苦力也能做!我?们给公?子当差,什么差事都行!”为首那个赶紧道。
他们倒是本来也没想林铎是用他们全部人,而是用他们中?的一些?好手,他们只要能有差事,有了月钱,就能自己买馒头养活剩下?的人。
他们不能让所有人都这么饿死,困死。
“能打的?”林铎指了指他身边的人。
答案不言而喻。
众人一寸寸低了下?去。
他们才发现自己何其?可笑,他们想为人卖命,人家却根本不需要。
可他们能给出的,能交换的,只有命了。
林铎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扬州。”
“也知道你们为什么放弃了。”
“我?可以用你们,但我?不想用现在的你们。”
“我?要用的,是以前的你们,是那些?知道这世?间荒唐,而努力反抗的你们。”
林铎唤了一声:“令九。”
令九走出一步,沉声道:“金陵,明水街,有一群孩子,被押在那里。”
跪在地上的众人猛的抬起了头。
第 69 章
林铎是在临近半夜时辰才回来的, 黛玉竟一直等着?。
林铎带着?一身寒气,顾不得?换衣服,停在屏风外同黛玉说话:“阿姊, 让你担心了?。”
“我该提前让人回来同你说一声的。”
黛玉摇头:“那我岂不是成了你的拖累了?。”
“你既回来了?,便赶紧歇着?罢。”
林铎嗯了?一声, 也没有多言。
又嘱咐黛玉立刻歇着?的, 便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林铎那?里毕竟不少侍卫出入, 为了?不惊扰冒犯黛玉,林铎的院子就离着?黛玉远了?点,不过有侍卫在黛玉院子外头巡逻守卫。
林铎回去,自歇了?不提。
第?二日, 黛玉便让雪雁多备一些早膳,多是林铎爱的。
雪雁明白,也不多问,立刻去准备了?, 刚出门就见林铎来了?。
“大爷, 姑娘已经收拾妥当?了?。”
“嗯。”
林铎似乎心情不错, 随手又抽了?张银票给雪雁:“拿去分?了?罢。”
雪雁如今已经不惶恐了?,欢喜的接过, 又谢了?谢。
林铎进去,见黛玉果然又在看书?,听见脚步声, 她握书?抬头,手腕上的一对?青玉玲珑镯发出清脆的响声。
“令七今日方让人送心回去,如此, 回信又得?拖延两日了?。”林铎开口就是这个。
黛玉莫名其妙:“你是有急事?”
“嗯,我瞧着?阿姊首饰实在太素, 我知道是为着?守孝,可见阿姊素样的首饰不多——姑苏这里能买到,但我听说,若我表哥送你,更显得?讨好一些。”
黛玉惊了?。
林铎这张嘴,真的从来不知道会吐出什么!
“所以我写信让我表哥赶紧的!”
黛玉面?无表情:“你告诉我的目的是什么?”
林铎啊了?一声:“没什么目的啊,就是提醒阿姊先不要买首饰了??”
黛玉??!!!
我本来也没打算买首饰!!
“你方才的听说,听说是指?”
林铎的圈子就那?么点,且全是男性。
黛玉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了?。
“哦,我听老刘头说的呀。老刘头早就看上阿姊,想为我表哥讨了?做压寨夫人——哦不,媳妇。”
所以那?么卖力给黛玉调理身子…
“老刘头以前当?过土匪。”林铎补充。
黛玉差点晕过去。
“你——滚吧…”
林铎莫名其妙:“好好的,怎么又恼了??”
“是觉得?我小气?那?我让人先给阿姊买几?箱首饰?”
“我能注意到阿姊的首饰已然不容易,还以为你会欢喜呢。”林铎小声道。
说完不由分?说坐到了?桌子上,等早膳。
黛玉咬牙切齿:“要我谢谢你么?”
林铎虽不知哪里惹了?黛玉,但是这会儿的死活还是懂得?。
“不必,一家人。”他?还给了?黛玉一个乖巧的眼神。
黛玉纵然不心软,也心累了?,不再同他?掰扯,也坐在一侧,只冷着?脸。
林铎试探性的:“我同阿姊讲讲昨晚上?”
“怎么?你不说话是怕没有饭吃?你当?自己说书?先生?呢?拿话抵饭钱?!”黛玉没好气。
林铎……
好在,雪雁端了?饭来,她察觉到气氛不对?,手脚顿时更快了?,放下东西,一个字没说,行礼跑了?——往常她总要说几?句话的,比如这个新鲜,那?个香的,让黛玉多用一点。
林铎先给黛玉夹了?一个兔子花样的馍馍,见黛玉没反应,他?才吃了?起来。
黛玉先喝了?两口粥,然后咬了?一口兔子耳朵。
这一下子给了?林铎作死的勇气。
他?笑道:“阿姊,你这个雪雁,方才又怕了?,不过倒没有以前吓得?要死的样子了?…”
黛玉瞥了?他?一眼:“这是你的功劳,因为你如今不杀人了?,只作死。”
林铎……
我就不该说话。
他?埋头吃饭,昨儿晚上骑马就饿了?,回来怕积食,只能忍着?。
黛玉用的跟往常差不多,就停下了?筷子。
林铎犹豫了?下:“阿姊,我还能吃吧?”
黛玉冷笑:“你不是能说话么?说点来抵饭钱就是了?。”
林铎哦了?声:“你容我吃完,让雪雁煮一壶清茶来…”
“你的话可抵不了?一壶清茶。”
“一杯,一杯总行罢?”
“且说说再看。”
黛玉兴许真能整治他?,林铎只好多喝了?一碗粥,趁着?雪雁带人端手漱口洗手的功夫,又要了?一碗温水,漱完口一饮而尽。
黛玉终被他?弄笑了?。
她别过脸,收拾好自己就去榻上,还未坐,就听:“怎么吃了?就要坐的,走一走才好。”
“外头有了?风,你在屋里走走也好。”
黛玉不肯动。
林铎过来,瞧了?瞧她,皱眉。
“你这胳膊,哎,我捏了?怕断了?。”
原来是想拽她散步。
“怎么才肯动的?”他?又道。
黛玉低头拿书?:“你说话这会儿功夫,已经散了?。”
“读书?,行路。两者本就可以互补,互替。”
“我心里过了?一遍书?,已经散了?。”
林铎听了?这话也是服了?。
又想着?她吃的也不算多,一日不走便不走罢。
往日里她也是听劝的。
这么想着?,他?也往旁边一坐,调整神色:“阿姊,我是不是不太会哄你?”
“我方才想拽你,若弄伤了?你…”
“纵是为你好,可也是无用的很。”
黛玉抬眼看他?黯然的样子,脸色已经不再冷了?,反带了?些关?切:“我同你玩闹一闹,哪里就到了?这样的地?步?”
“你总说我多思多虑,你这更甚!你我之间?,你不哄我,我就不亲近你了??还是你哄了?我,我就能不分?是非黑白只听你的?”
“你说你哄不好我,可我自同你一处,是不是一日比一日欢喜?那?比多少好听的话都来的真!”
林铎本来还是想装可怜逗黛玉不再冷脸,可黛玉这样说,他?反倒觉得?内疚了?。
“阿姊,是我错了?的。”
这话也是诚心。
黛玉听着?,心里又软的不行了?,推了?茶过去:“喏。”
“昨晚如何,同我说说罢。”
林铎喝了?茶,便将经过缓缓道来。
“我让令五跟令九带他?们去了?。”
“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久。”
“人这么多,咱们不可能尽数带去京城,这几?日,欢迎加入腾讯裙 一无二儿七屋二8一 叩叩裙我便挑一些能用的,约莫一百个,带去京城庄子里。”
“剩下的,也不能留在江南,让他?们分?开,走陆路,去济州。”
“济州我那?里有个带林子的庄子,勉强能藏住人。”
黛玉听了?,略思索:“先前疏忽了?这一点,这么多人,的确难藏。且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被盯着?,需得?分?散分?散再分?散。”
“不然,就是你极大的祸事。”
“我原先倒是想过,就地?弄一场祸事。只有死人才最让人放心。但人太多,尸体怎么造假?一把火烧了?,都得?烧七天七夜罢?”林铎道。
“至于盯着?的人,盯着?的最多就是扬州跟姑苏几?个城的衙门里的人,甄家如今一门心思扑在了?大皇子身上,难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不会盯着?了?。”
“衙门里,现在是腾不出手来,不然迟早要解决掉他?们。慈悲的,能给他?们几?两银子,让他?们分?散了?定居村子,然后自己讨生?活。那?种想一了?百了?的,自有旁的法子。”
这些黛玉便不太懂了?,只听着?。
“如今他?们已经都往姑苏来了?,离着?他?们原来的家已经近了?。”
“回去,回到面?目全非又支离破碎的家,符合他?们绝望又无力的生?活。”
黛玉方知他?的谋算。
却不料林铎笑着?又道:“我本想着?,他?们回去,弄些尸体来,建一个乱葬岗,然后剩下的几?个人离开融入人群中,也就不那?么起眼了?。”
“可我又改了?主意。”
黛玉忍不住道:“每一步,其实都不是在你意料之内,可你能硬生?生?让一切意外都为你所用,你都能找到合适的方式去处置,甚至对?你十分?有利——这是你得?天赋。”
林铎假装谦虚:“毕竟九死一生?过的,没有掌控全局的能力,见招拆招才能死里逃生?嘛。”
眼看着?黛玉目露心疼,他?立刻笑了?:“当?然了?,我天赋异禀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黛玉气笑了?:“不要脸。”
“阿姊自己夸的我,这会又说我不要脸。”
“我夸你那?叫不遗寸长,你自己说便是不要脸。”
林铎无言以对?,只能继续方才的话:“我只打算带三十几?个进京,我如今手里最金贵的令字辈,二十一人,只剩了?十九人,我不想再失去哪个了?。”
“另有一批侍卫,弱了?许多,只能跑个腿,助个威,不顶大用,人数也不算多,二十三个而已。”
“如此,我再带三十余个,凑合百人,也就够了?。”
“剩下的里头,多数是年纪略大的——大也并?不到四十岁,多数三十岁,然后还有一群小的,四五岁的。”
“让他?们一路往南,去岭南之北。那?里也有个三不管地?界。”
黛玉听到这些小孩子要同去,不禁问道:“你方才不是说可以去济州——”
“我改主意了?。就刚刚。”林铎坦然道。
黛玉心中吸了?口气。
帝王心,深不可测。
难道其实是遗传?
“我也不用他?们定居。日后,阿姊自然知道我的打算。”
林铎如此说了?,黛玉也不追问。
“这事既了?,也该谋划京城了?。”他?道。
“嗯,头一样,就是荣国公府,会以我们年幼,又无其他?族人,接我们进府教养。”黛玉轻声道。
他?俩这边说起,殊不知,远在京城,那?边也正说起呢。
第 70 章
京城。
先说贾琏刚回了荣国公府。
他觉得是一身晦气的回来了, 结果一进门?,就听?小厮们?道:“二爷,二奶奶在东府坐镇呢!东府蓉大奶奶去了!”
贾琏??
晦气全是到头?了。
“她去做什么?”贾琏径自进去更衣, 然后要去请大老爷二老爷安,还有?老太太, 太太。
“东府太太病了, 无人主?事, 只能请我们奶奶辛苦两天。”
“她同蓉大奶奶倒是亲近。”
也哎显摆能耐。贾琏这?句不?曾说出?来。
“爷,要不?要去告知奶奶一声儿?”
“不?用,我还有?事,先去请老爷们?安。”
贾琏快速收拾了自己, 也顾不?得规整什么行礼了,只低低跟昭儿另吩咐了一件事,就先去了贾赦那里,也不?空手?, 带了几把扇子。
非古董, 只是精致许多。
贾赦意思意思的关心了几句, 然后说了一句:“我这?儿可没什么主?意。”就让他去了。
贾琏又去了贾政那里,贾政正看书, 听?他来了,忙唤进来,细细说了几句后, 便道:“可去了老太太那里?”
“还不?曾呢。”
“先去吧,咱们?回头?再细说。”
“是。”贾琏离开贾政这?里,又直奔老太太院中去了, 倒是不?远。
有?丫鬟婆子远远看到他,就进去禀告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时?欢喜非常:“琏哥儿竟回来了!”
贾琏进来行礼拜见, 老太太让给了凳子,坐到跟前来。
鸳鸯让人奉了茶,就带着丫鬟们?避开了,只她守着门?口。
“玉儿,没跟你回来。”老太太说着,就要流泪。
“是孙儿无能。”
“林家多了个继子,就是有?后了,林妹妹要同自己兄弟一起,我一个大男人,也不?能闯进后院,带林妹妹走,那林铎十分没有?教养,仗着豫国?公给他的护卫,竟守着院子牢牢的,我费尽心思也没有?同林妹妹说上几句话的!”
“老太太多疼林妹妹呢?林妹妹岂能不?知?她或许身不?由己也不?一定,孙儿便想着,在等等,等到林姑父——好歹见一见林妹妹。”
“可又遇上了新任巡盐御史,跟他倒了霉,差点被火烧了去…就这?么失了机会。”
这?些贾琏早就写信同贾政说了,贾政定然也同老太太说了,但贾琏这?么惨兮兮的再说一遍,老太太也不?忍心说他办事不?力不?是?
“我的玉儿啊?怎么就这?么命苦?!”老太太要哭起来。
“谁说不?是呢!本来老太太跟前养着,是最好的日子了——”
“您是她嫡亲外祖母,定要想法子,把她拽出?苦海才是啊。”贾琏跟着叹气。
老太太擦了擦泪:“你舟车劳顿,也是辛苦,先回去歇着,也去看看你蓉弟,还有?你媳妇,正忙着呢。”
“是。老太太您莫要太伤心。林妹妹,说晚也不?晚,年底定然能入京的。”
老太太点头?,摆了摆手?。
贾琏又行了礼,方离开了。
他回自己院子里,另换了一身衣服,要去东院看看。
临出?门?,莫名觉得憋的慌,回头?看看这?小小院子,皱了皱眉:“小了点。”
“还是江南好啊,院子精致不?憋屈。”
跟着他的是兴儿,心道:“江南好,美人儿更好罢,水灵灵的,那个香啊…”
不?过兴儿可不?敢说,嘿嘿笑着:“大爷一心回家,家里可不?就是金窝么!”
“这?话同你奶奶说去才好。”贾琏笑道。
兴儿立刻懂了,嘿嘿嘿笑。
贾琏先去见了贾珍,贾珍见了他先是喜:“你竟这?时?候回来了!”
又哭:“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舍不?得啊!”
贾琏忙先道了节哀,又说一路走来,瞧着排场甚大,的确能看出?贾珍的悲伤不?舍。
“说起这?个,我还得多谢你家大妹子!”
“内里竟都指着她给我撑着呢!我当好好谢她!”
“外头?这?里,我刚给那蓉哥儿补了个龙禁卫的缺儿,倒是好看了些,板子也是薛家给的,那是个好板儿,可容颜不?腐!大家七帮八帮的,竟也差不?多了。”
若以前,贾琏必然只顺着说的,可江南走了一趟,一直受挫,但不?知不?觉里让他涨了点见识。
眉头?一皱:“有?话我不?知当不?当说,这?板子可有?什么出?处?”
“说是原先义忠老千岁定的,后来犯了事,就搁置了。”
“这?样的东西你也能拿来用?!听?我一句劝,快换一个罢。”
贾琏向来爱跟贾珍鬼混,两人说话也能随意亲近些。
“你也这?样劝我!你家二老爷也这?样说!可旁人不?知,你也不?知么!那蓉哥媳妇儿,那就是我的心肝肉啊!我岂能不?给她最好的去!”
竟是不?肯听?劝的,刚好又有?小厮来叫贾琏,说是二奶奶听?着话了,请他去小院。
“你快去吧!”贾珍推他走。
贾琏有?心再说几句,可贾珍浑然不?听?,又听?外头?又来了客,就更不?方便了。
只能先去找王熙凤。
那凤姐儿见了他,先上上下下打量了,“呦,三?魂七魄倒还在呢!”
话里酸,不?过眼里明显可见的欢喜。
贾琏笑了笑,又指了指外头?:“这?样的t?日子。你混啊魄的!不?怕犯忌会!”
“你爷们?儿我本来就够倒霉了。”
屋里已经没有?旁人,凤姐儿听?了,便低声道:“什么也没带回来?”
“倒有?些铺子田产,可银子哪里够?打了欠条呢。”
“但若撑过这?一年光景,就能赚了,我去看了,有?一处好的,绸缎铺子,算是内造一般的好料子,只单留给你。”
凤姐儿先是喜他竟然顾念自己,又惊打了欠条。
“怎么打的?同谁打的?可是林姑父?”
“若是林姑父还好呢!是他家林铎那个臭小子。”
“不?过,你爷们?也算是历经万难,硬生生抠出?了一点好处,回头?与你再挑一个。”
凤姐儿只听?着欠条,却已经不?欢喜了,她只暗道,贾琏这?会是真油星子都没有?了,不?定怎么要亏她呢!
“这?里人多眼杂,且先不?说了,回头?咱们?屋里说去。”贾琏道。
凤姐儿只能压下满腹心事,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