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后, 叶天卉站在落地窗前,静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里视线好,隐隐可以看到维多利亚港湾, 秋风乍起, 天高海阔。
她想, 她是喜欢的,喜欢他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喜欢那遥远伦敦传来的嘀嗒声。
他也知道自己喜欢吧。
有些事情虽然没有明说,但仿佛已经有默契在暗暗滋生。
她忍不住翻来覆去想着顾时璋这个人。
她当然明白,自己对他的这种好感本身就不纯正, 她自己私藏着杂念。
甚至也许她看到的这个顾时璋并不是真正的顾时璋,那是他的伪装, 也是她用昔日帝王的光环附加给他后幻想出来的假象。
当她真切面对自己内心时, 她知道当自己攥紧马鞭驰骋在朗月白沙中时,她也有一种情思被自己压下。
只是上辈子的她做了选择,既然选择了,那就注定要放弃一些东西。
他就是她的放弃。
叶天卉抬起手揉了揉脸, 让自己不要去想了。
她也不能去细想。
她起身过去,看到外面阳光正好, 一时想起遥远的伦敦,他那里细雨正是朦胧。
她轻叹了声,想着大好光阴,自己享受着他不能享受的阳光,又何必陷入这无用的惆怅。
当下便从行李中选了一本书, 那是一本讲国外赛马技术的书, 她又让谭妈给自己在花园里摆了一些干果糕点,正好在那里边看书边吃点小零食。
花园中的阳光从稀疏枝叶的缝隙洒了下来, 落在木质小桌上,也落在书页上,一切都很是幽静美好。
她慢悠悠地剥开一个栗子吃,正剥着,就感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那是一双皮鞋落在原木栈道上的声音,轻而富有规律。
她剥开那栗子,放入口中。
那身影走到了她身后,被拉长的影子落在她的书页上。
她看着那落在自己面前的影子,并没有抬眼,在吃了栗子后,擦了擦手,继续看书。
在她翻过一页纸张的时候,上方传来一个沉静的声音:“你喜欢马?”
叶天卉翻过那页,淡淡地道:“是。”
身后的人自然是叶立轩。
现在她身份不明,估计叶家人哪怕有天大的好奇心,也是能躲着就躲着,唯恐牵扯上什么。
唯独叶立轩,看来他终于压抑不住他的好奇了。
叶立轩走到那木桌旁,坐下来。
叶天卉这才抬眼看过去。
以前遇到过他两次,不过那个时候并不知道他确实是她的亲爹,对他的衡量自然有些不同。
如今试着以看待爹的眼光去看他。
他相貌雅俊出众,爽朗清举,如今一身简洁的衬衫和长裤,有着不同于往日考究西装的雅淡感。
就叶天卉所知道的,他三十八岁了,不过看起来保养极好,外人乍看也就三十出头。
解放前,他是富贵少年读书破万卷,风姿绝艳,解放后他熬了几年辛苦,便来到香江,很快前往欧洲读书,之后自然一直养尊处优。
他很幸运,是嫡生子,老爷子封建,重视这个,且他长相优渥,又在学术上有所建树。
在叶家这种商人家庭,就缺那么一些书卷气,曾经获得过国际学术奖项的他自然是叶家的脸面,所以纵然他并不涉足家族生意,却地位超然,并不会被轻视了。
这样的叶立轩,自然有高傲的本钱,他可以不为金钱烦恼,可以醉心于学问,他可以目无下尘。
叶天卉的视线在叶立轩身上好一番打量,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
他有一双淡茶色瞳仁的眼睛,年轻时候应该如同那张照片上一般漂亮,就算年纪大了,曾经的惊艳沉淀下来,反而更添几分清雅风姿。
不过现在,他明显休息得不好,眸底浮现着红血丝,并不多,但很明显。
她的视线往下,看到了他薄薄的唇也透着干涩。
极好,看来他这几天饱受折磨。
叶天卉笑道:“叶先生,你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叶立轩用一种无法描述的眼神看着她。
叶天卉一脸坦然,随便他看。
叶立轩薄薄的唇动了下,终于开口:“我第一次见到你,其实是在张林记外面,你当时和朋友站在幕墙外面,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用很轻的声音下了结论:“你的侧影某个角度,很像我的亡妻。”
叶天卉笑了下,看着叶立轩,轻轻淡淡地道:“先生,换一种情景,我会觉得你这是一种拙劣的搭讪方式。”
她托着下巴,很是玩味地看着他:“你见到一个小姑娘就说人家像你亡妻吗?”
她的话是如此玩世不恭,以至于叶立轩眸中瞬间泛起无奈。
他蹙眉:“你——”
他顿了顿,才无奈地道:“你平时就是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
叶天卉却笑道:“长辈?我家里哪有长辈呢,毕竟我只有一个不学无术得了脏病流落在外的大爷,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没有教养对不对?”
这话一出,叶立轩的视线陡然射了过来。
叶天卉却是混不在乎,散漫坦然。
叶立轩下颌线紧绷,他死死盯着她,半晌后,终于用一种异样嘶哑的声音道:“对不起,我当时……误会了。”
误会了?
呵呵,可让她逮住把柄了!
叶天卉自然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她笑了笑,继续道:“误会了?叶先生,请问你误会什么了?你误会我年纪轻轻上了你的车,其实是对你图谋已久吗?你说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只是和你说个话,你就把我赶下车!你思想有多龌龊,你有多自以为是,天哪!”
她叹息:“你的亲生女儿想找你认亲,你竟然认为她觊觎你的男色!你——”
她不敢置信地摇头:“这事传出去,你名声还要吗?”
叶立轩眸底都是狼狈:“我的错,我承认是我的错。”
叶天卉呵呵一笑:“你的错?你的错只是你误会了我吗?你在羞辱我,你在羞辱我的母亲,也是在羞辱你自己!”
叶立轩还能说什么,他当时的误会是如此不堪,以至于把他直接打到十八层地狱遭受烈火焚烧都不为过!
他只能压抑下情绪,承认道:“对,当时是我脑子有问题,是我想错了。”
叶天卉:“你知道你把我赶下车的时候我有多难过吗?我孤身一人来到香江,看到一个像我父亲的人,人家却把我当成不三不四的女人,你知道这对我是多难堪的一件事吗?我下车后,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哭了十分钟,之后过去上班,我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叶立轩听得心中愧疚,无暇细想她到底会不会哭成这样:“对不起,我确实做得不好。”
叶天卉:“我也不是非要抓住你一个把柄往死里打的人,所以这件事就先过了,我们探讨另一个问题。”
叶立轩:“另一个问题?”
叶天卉颔首:“来,你说一下吧,我在马路上跑,你在车里坐,你说你干嘛停下车让我上车?你该不会思想龌龊,对当时的我有所图谋吧?”
她仰着脸,很是狐疑地道:“我当时不懂,只觉得你好心,现在想想,仿佛也有些不对劲呢?”
叶立轩眼神无奈:“怎么可能,你这样说就是侮辱我了,我是那种人吗?”
叶天卉淡淡地道:“哦,你没有?我一个十八岁小姑娘,年轻漂亮,你看到后,你就要载我一程,你竟然还要给我衣服穿,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呢,你说你,你竟然对你的亲生女儿有所图谋吗?”
叶立轩太阳穴抽搐。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遇到这么荒谬的事,他的女儿竟然是假的,被人家偷梁换柱了,港剧的狗血奇怪剧情在他生活中真实发生了。
而更荒谬的是,他竟然在向亲生女儿解释自己人品的清白,因为他在被亲生女儿审问。
他按捺下情绪,勉强辩解道:“你……确实想多了,我当时看着你,你跑过来,我确实没多想,我怎么可能——”
他但凡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也不至于后来误会了后就把她赶下去了。
他突然不想解释了,陡然站起来,磨牙道:“我是那种人吗?你非要这么质疑我的人品吗?”
他当时只是觉得她和自己女儿年纪相仿,看上去很美好,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想亲近。
他怎么可能有什么别的念头!这种质疑太侮辱他了!
叶天卉见此,淡定地安抚道:“你也不用太着急,我也不是非要冤枉你,没有就好。”
叶立轩看着她那浑然不在乎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了。
他微眯起眼睛,望着她道:“你故意的,你不过是想拿捏我,想让我对你愧疚罢了。”
她只是要让他处于下风,抓住把柄对他进行道德上的打击和羞辱。
什么哭得两眼红肿像桃子,什么担心他有所图谋,都是她的小手段罢了!
这个女儿从来都不是什么软弱好欺的良善之辈。
叶天卉笑道:“果然不愧是我的亲爹,你还是挺聪明的嘛,对,我就故意的,但那又怎么了,你不该愧疚吗?你不敢悔恨吗?你难道对我没有误会吗?”
叶立轩:“……”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儿,年轻的女儿浑身散发着蓬勃朝气,她明明生了一脸剔透纯洁的美好,但却藏不住那勃勃野心。
这是他的骨肉,但却有着他无法理解的肆意不羁,她就不是可以用寻常思路来对待的孩子。
他合上眼睛,又睁开,之后重新坐下来。
叶天卉看到,重新坐下来的他仿佛已经逐渐整理好了情绪,至少不是那个被她激怒、被她逼到墙角的可怜爹了。
他变得镇静起来。
她想,这个爹好像在专业领域很有些成就,还获得了国外知名大学什么荣誉教授还是什么称呼,总之很出色。
他智商很高,看来确实是很有天分的一个人。
这种人自然也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这么看着叶立轩,却见叶立轩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之后,他终于道:“和我说说你小时候,可以吗?”
叶天卉饶有兴味地看着叶立轩:“你想听什么?”
叶立轩:“都行,随便什么都可以。”
叶天卉身体微后仰,舒服地靠在那白色藤椅背上,之后她想了想,道:“我从小跟着养母长大的,家里很穷,经常吃不上饭,我四岁的时候就学会出去捡煤核,你知道捡煤核吗?”
叶立轩颔首:“知道。”
解放前,穷人家的孩子都会去捡,这是冬天的生计。
他只是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女儿曾经经历过这些。
叶天卉:“冬天我捡煤核,其它季节我就下水捉鱼虾,也会在街上捡碎纸片拾破烂,或者去天桥帮着那些老艺人打杂,反正碰到什么是什么,换了钱后我就偷偷在街上换吃的,然后留一部分钱回家上缴给养母。”
她说的这些自然是半真半假。
她确实挨饿,确实想弄点吃的,确实很辛苦,但是她自然也不是那被人欺负的,她从很小就知道了怎么以最节省力气的方式弄好吃的给自己,会偷偷攒钱藏好吃的,到了六七岁,她就已经收拢附近的孩子头,带着他们一起干活弄吃的。
总之,她赶上年头不好,日子穷困,但也没那么惨。
不过她当然罔顾事实,便不慌不忙地编着瞎话,看着叶立轩道:“后来被她发现了,她就打我。”
叶立轩:“你是怎么发现你的身世的?”
叶天卉:“她有一个关系很要好的朋友,叫胡翠云,这个胡翠云好像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不过胡翠云离婚了,自己带着一个儿子过,她们关系很好,经常一起说话。有一天我在里屋缝衣服,因为我没动静,她们进屋后以为我出去了,便在那里说闲话,她们想让我嫁给胡翠云的儿子,说让我赶紧结婚,生个孩子,拴住我,这样以后就算万一有个什么风声传出去也不怕了,还说想起这件事就担心,生怕佛祖怪罪,不过想想她自己的女儿在香江享福,怎么也值了。”
叶立轩拧眉,眸中隐隐泛起沉痛的怒意。
显然他知道胡翠云,那也是他们家曾经的丫鬟。
叶天卉看着叶立轩的反应,她对此很满意,她的话果然是有些效果的。
她便继续道:“我当时也是吃惊,回忆下小时候的种种,想着我果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之后我便格外注意,趁她不注意,翻她书信,竟然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叶立轩:“你上过学吧?”
叶天卉:“上过,学习也还可以,但现在大陆是没高考的,高考废除了,高中毕业后不少人都上山下乡了,我运气好,高二那年崴了脚,没去上学,早早就敲定了去工厂的名额,结果竟然避开了上山下乡。”
叶立轩:“在工厂里做什么?”
叶天卉:“就站在那里搞纺织,这活儿还行,待遇也好,工厂有食堂可以发饭票,过年时候还能发两斤肉票开开荤。”
叶立轩听得这话,沉默了好半晌,才问道:“两斤肉是什么意思?平时呢?”
叶天卉理所当然地道:“平时当然不吃肉了!”
叶立轩微怔。
叶天卉惊讶:“过年时候才能吃肉啊,平时怎么可能吃!”
关于这个,她倒是没编瞎话。
确实没肉吃啊!
但凡有肉吃,她还能忍忍,就不至于非跑到香江来受罪,又跑到他叶家门前当叫花子了!
叶立轩显然并不是太能理解。
他离开内地时候,也才建国两三年,那个时候北京城的富裕人家还保持着原来的生活水准,没有后续的种种举措,也没有那些运动和自然灾害,所以他确实没经历过。
叶立轩抬起手来,揉了揉额,之后低声问:“你说你给我们写了信?”
他的声音沙哑疲惫。
叶天卉颔首:“写了信,但那不是一直没有回应吗,我就想着我这香江的亲人真是无情无义,罔顾骨肉亲情!”
叶立轩:“你再说说你过来香江的经过,可以吗,我想听。”
这自然是可以的。
叶天卉详细地把她如何洑水,如何运气不好遇到狂风暴雨,又如何死里逃生都说了一遍,其中三句话不离一个关键:饿。
她饿,她饿,整个过程就是饿。
她上辈子生命中最后几个月,在那运筹帷幄在那殚精竭虑之外,饿就像是大脑中时刻响着的警铃,会在她好不容易可以打一个盹的时候,以那么清晰而不可忽视的姿态出现,让她无法忽视无法摆脱。
得益于她那货真价实的经历,她自然说得声情并茂。
说完后,叶立轩垂着眼睛,神情晦暗难辨。
叶天卉见此,看了眼旁边的各样下午茶点,拿起一块鸡蛋仔来吃。
这鸡蛋仔金黄金黄的,估计是才出炉没多久,还带着泛了鸡蛋味的浓郁烤香,特别好吃。
叶天卉品尝着这鸡蛋仔,想着无论如何,曾经遭过的罪都已经值了。
现在,香江顶尖豪门的大门已经向她打开,而眼前这个爹,她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拿捏他,榨取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价值,让他成为自己的踏板。
至于愧疚?良心?亲情?
这玩意儿早就被她丢海里了!
叶立轩看着她:“你不问我吗?”
叶天卉:“哦,我该问你什么?”
叶立轩看着叶天卉:“关于你的身份,以及现在叶家的安排,或者别的什么?”
叶天卉笑着拿起湿巾来,慢条斯理地擦手,之后才道:“我的身份我自然很明白,但是你们信不信那是你们的事。”
她抬起眼,望进叶立轩的眼睛中:“其实你来找我,这说明你已经确认了我的身份,所以,还说什么绕圈子的废话。”
叶立轩眸间瞬间泛起一丝狼狈的痛。
他看着这样的叶天卉,哑声道;“对不起。”
叶天卉笑了。
她笑看着叶立轩:“你真觉得对不起我吗?”
叶立轩:“是,对不起,我会尽一切努力来弥补你。”
叶天卉:“你确实需要弥补我,但也不必说什么一切,我只是想得到我想要的。”
叶立轩:“你想要什么?”
叶天卉淡声道:“我这个人喜欢直白点,不喜欢藏着掖着,坦白说吧,从物质的角度,我确实是你的亲生女儿,但是从灵魂的角度,你对我来说只是陌生人,我们之间没有骨肉亲情,我不需要你因为这个对我感到愧疚,但是基于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如果你还存着一份良知,那你就尽到你的本分就是了。”
叶天卉很明白自己几斤几两重,让她学着叶文茵对着这什么爷爷亲爹的撒娇卖乖,挺难的。
她学不会,也扮不来,硬装出那个样子来大家都别扭。
干脆大家都说明白点,省得彼此在那里猜。
叶立轩用异样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叶天卉大概能明白这位亲爹的心思,他可能在愧疚,愧疚自己怎么长成了这样无情无义的模样。
良心好的亲爹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良心坏的亲爹会认为我没养这孩子果然是对的。
而叶天卉认为,叶立轩应该是有良心的那种爹。
叶立轩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天卉笑了笑,她略靠近了叶立轩,在很近的距离中,看着眼前他脸上被涂抹的憔悴。
她相信,每一分憔悴都是他的良心备受辗磨后挤出的苦汁。
她仔细审视着这样的叶立轩,笑意收敛间,她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诚恳,用很低的声音道:“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叶立轩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叶天卉:“你想要什么?”
叶天卉拉远了和叶立轩的距离,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钱,可能是自由,我看出来了,你在叶家并不是一个能做主的,我这个女儿千辛万苦来投奔你,说不得荣华富贵一场空,最后还丢了性命。”
她没再提那个生下她的母亲,不过她相信,只要自己提一次“女儿”字样,他就会想起那个一次,他的心就会被愧疚冲刷。
这辈子,他都休想逃出愧疚的阴影。
叶立轩垂下眼睫,他低声道:“你想让我做什么,说吧。”
叶天卉将那盘糖炒栗子推到了叶立轩面前:“你先帮我剥栗子吧,我想吃,可是不想剥。”
她看着叶立轩,补充道:“聊胜于无,就当补偿我没有父爱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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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卉确实并不想叶立轩帮自己做什么。
她只需要确认,在自己和叶文茵发生利益冲突的时候,他至少不会帮着叶文茵就行了。
或者最起码,他承认自己是他女儿就可以了。
他显然并不是什么能干的,但凡他能杀伐果断站起来和那叶立轸斗一个你死我活,他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自己女儿不是亲女儿,自己妻子死在大陆,家族生意也没他插手的份。
总之,这爹不太行。
这爹的作用也就是帮她获得叶家身份了。
至于叶老爷子那里,根据她的推测,估计也差不多了,叶老爷子到了亮出他底牌的时候了。
果然那天早上,叶天卉洗漱吃过早餐后,谭妈便过来了,说是老爷有请。
老爷。
这是一个民国风范很浓的称呼,由此也可以推断叶老爷子的风格。
她点头,换上了简单的衬衫长裤,便跟着谭妈过去。
从她说居住的客房过去大厅有好长一段回廊要走,那回廊中装饰豪华,充满艺术气息,有不少画应该都是昂贵的名画。
可见叶家确实太有钱了。
叶天卉津津有味地看着,想着自己若有一日被赶出叶家门,她就顺几幅画离开,好歹能卖点钱。
终于谭妈带着她抵达一处,却是一幢有着民国气息的三层小楼,筒瓦屋顶,砌筑工整,周围环绕着各样精贵的树木和花卉。
来到那小楼厅前,却见穿着西装的保安就立在外面,还有几位男女秘书随侍在一旁,这气派比起她那会儿的皇帝也不差的。
谭妈和那保安说了声后,保安微点头:“叶小姐请进。”
叶天卉当即便推开了那扇门,径自进去了大厅。
她一走进去,便感到无数双眼睛落在了自己身上。
非常阔气敞亮的大厅,有着让她无法想象的实木大沙发,而叶老爷子就坐在那沙发上,沙发一旁,依次是叶立轩叶立轸,也有叶家孙子孙女以及可能是这些孙子孙女配偶的人。
当然还有一些随身的秘书以及站立在两旁的佣人。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叶天卉。
叶天卉的视线却直接落在了叶老爷子身上。
她冲着叶老爷子一笑,之后旁若无人地走向叶老爷子,神态恭敬:“爷爷。”
叶老爷子欣赏地看着这个孙女,在这么多人目光注视下,她依然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他眸光温和,笑着微颌首,示意叶天卉坐在自己身边。
那是一处略靠近叶老爷子的位置,从中国传统礼仪上来说,这是叶老爷子的下首,是距离他最近的位置。
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在场众人看到这情景,神情都浮现出一丝异样。
第32章
虽说叶老爷子封锁了消息, 不让人外传,但在叶家内部,这消息还是瞬间传开了, 大家都知道叶家客房楼住了一位号称是叶家流落在外女儿的大陆妹。
有了这消息, 各房自然都拼命打听, 大家八仙过海各有各的门路,很快就打探到消息,据说这大陆妹竟然连英语都听不懂,以至于没法用菲佣,只能找了普通佣人过去照顾。
而且听说她住在那里后, 也不知道去打探消息,更不知道去讨好下老爷子, 竟然什么都不想的样子, 就在那里整天知道吃喝,听说随便吃点什么都很高兴。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只觉得可笑至极。
要知道叶家是什么,叶家的女儿从生下来就有专门的保姆和家庭教师管教, 学礼仪学语言学各项贵族圈子流行的运动,假期飞去北美学冰球, 平日里在香江学高尔夫学马术,学棒球学击剑。
中学都是国际双语学校,大学都要去英国或者美国名校。
这生活好不好,自然是好,比起普通人那都是贵族一样的生活。
但是生在这种人家, 这日子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甚至可以说每个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从小婴儿哇哇啼哭,就有了男女之分, 老爷子是老派人,难免重男轻女的,生了男丁便更加看重一些,当妈的面上也有光,觉得自己肚子争气。
之后,谁的孩子多少天会翻身,什么时候会爬,什么时候会说话,几岁认多少字,平时茶话会或者家族聚会闲谈,这些都是可以攀比的。
再大一些,会几种乐器会几国语言,冰球比赛得没得奖,当没当棒球运动协会的会长,在贵族学校的学绩分如何,能不能申请到最英美最顶尖的名校,这些都是要攀比起来。
可以说,叶家的每个孩子都是在家族的期待中长大的,都是百炼成钢的,哪个不是人中尖。
不但一家子内部要比,叶家的也要和外面其它家族比,世交之家的,香江富豪圈子里的都要比,贵妇圈里参加一个慈善晚会,面和心不和的比比皆是,大到谁家找了什么样的儿媳妇,谁家找了怎么样的女婿,谁家的资产多少,谁家的股市涨了跌了,小到谁家今天的首饰最贵,谁今天打扮得最靓,这就是大家的日常。
至于说到叶文茵,在叶家这种家庭,叶立轩不问世事醉心于他的学问,叶文茵早早没了母亲,自然有些势单力薄,不过大家都知道叶老爷子,心疼叶文茵年幼失恃,所以其他各房也都对她多加照顾——反正将来财产也不会分给这么一个孙女,大家乐得彰显自己的慈爱包容。
这叶文茵也是一个争气的,十六岁便申请到了伦敦学习赛马管理,如今回来帮着打理家业,长得靓,又聪明,在香江这千金小姐圈子里也算是才貌双全。
正好这个时候老爷子想和顾家联姻,可就让她逮住了,竟然要嫁到顾家,嫁给那顾志镡,那顾志镡各方面也都是出类拔萃,是顾家老人重点栽培的孙子,大家暗地里谁不羡慕叶文茵命好。
谁曾想如今突然这么一个消息,叶文茵竟然不是叶家的亲生女儿,叶立轩的亲生女儿竟然另有其人!
如果没有叶家和顾家的这桩联姻也就罢了,这消息虽然劲爆,但也不至于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可现在关键是,叶家和顾家联姻了。
消息一旦传出去,那顾家人还能认这门亲吗?一个不是叶家亲生女儿的孙女嫁过去顾家,叶老爷子肯定不愿意!
可问题是,这真正的亲生女儿看上去实在是不上台面。
先说叶天卉这长相吧,其实如果按照平常人家来说,她长得也算是不错的,身形高挑,虽略显瘦弱但皮肤白净,五官姣好,最特别的是那眉眼,眼睛清澈发亮,那一双眉毛好似用小刀裁剪过一般,甚至带着几分英气。
但若说好看,也就是普通人家的眼光来看待罢了。
如果按照他们这种人家来看,这叶天卉浑身上下没一处能入眼的!
发型明显没做过就那么随便一剪,脸上素净没半点妆容,身上更是寻常衣物没半点首饰,还有那指甲,显然是没个样式的。
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寻常人家都以为有了钱自然可以办到,但其实这些细节都是大有学问在,都是富贵人家的女儿自小跟着家里女性长辈一点点学出来的审美。
如今大家看着这叶天卉,分明就是花房里精心栽培的名贵花种中,突然闯进来一棵野蛮生长的狗尾巴草,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关键是这样的一个乡下丫头,老爷子竟然打算认她了。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都觉得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那顾家的顾志镡是个讲究的,万万看不上这粗糙丫头,又不可能娶一个假千金,少不得最后另外挑选,说不得就落到自家头上了。
在场众人各揣心思,眼神各异,而叶文茵却是没什么表情地坐在一旁,微低着头。
这几天叶家调查叶天卉,叶文茵自然没闲着,她在崩溃之余,很快找了叶立轸,在叶立轸的奚落和嘲讽中,她低头哀求。
好在叶立轸并没有落井下石,给她订下了方针,让她栓住顾志镡。
叶文茵微合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叶立轸那张深沉难辨的笑脸。
他笑看着自己,说:“文茵,你已经十八岁,不是小妹仔,而是女人了,你是我们叶家最靓的女人,你应该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叶文茵想起这些,只觉得眼前恍惚,也有些茫然。
叶立轸的语气是意味深长的,会让她忍不住多想。
此时的她,别无他法,只能努力压下那一丝丝怪异的感觉,她第一时间联系了顾志镡,并且迅速拉近了和顾志镡的关系。
她明白,虎狼环伺,她别无选择,唯一的倚靠只有顾志镡。
拉住顾家,让顾志镡为自己死心塌地,仗着顾家,她再保住自己在叶家的位置,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这时候,叶天卉却是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很坦然,也很理所当然。
众人见此情景,不免面面相觑。
区区一个内地长大的乡下丫头,竟如此目中无人,她就不知道谦让谦让吗?
叶天卉坐下后,叶老爷子便问起来:“本来带你回来那一日,就该把你介绍给家里人认识,不过我事务繁忙,一直没来得及,倒是让你久等了,这几天你在家里住得还习惯吧?”
这话听起来是如此虚假,一听就是糊弄人的。
不过叶天卉并不在意,她笑着说:“爷爷你是日理万机,我自然知道,久等倒是不至于,这几日我住在这里,想着这是自己家中,有爷爷庇护,倒是安心得很。”
叶天卉的话也很假,假到没边了,不过显然叶老爷子却很受用。
再虚假的马屁,外人听着尴尬,然而当事人却是喜欢的。
叶老爷子神情和蔼:“今天我把大家都叫过来,聚在一起就是想正式公布,天卉是我们家流落在外的孩子,是立轩的亲生女儿。”
他叹了一声,道:“当年我们离开北平城,立轩夫妇二人滞留在内地,之后世事沧桑,谁能料到竟有这等变故呢。不过好在苍天开眼,竟让我们骨肉团聚,让天卉来到香江和我们相认。”
叶天卉只沉默地听着。
这句话说来是如此轻松,老人几句感慨之言,不过是进入正题的一个背景板罢了。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过去的路有多么艰难。
当她孤独而绝望地游在狂风巨浪的海峡时,可谓是九死一生。
但凡换一个人,但凡她叶天卉不是拥有上一世的种种历练,只怕是早已经葬身海底了,又哪里轮得到这位老人家坐在豪华温暖的大厅去感慨苍天开眼。
不过她并没说什么,有些话真真假假的,听听就是了,犯不着较真。
谁较真谁就输了,对她来说关键是钱。
她光脚不怕穿鞋的,认了这门亲总归不亏。
叶老爷子继续道:“如今天卉回来了,我心里很高兴,但也愧疚,愧疚我没能好好照顾好天卉,我会对天卉适当做出一些弥补。”
老爷子这么一说,在场众人自然都支棱起来耳朵。
弥补,那是什么弥补呢?
在叶家,每个孩子都有一定的教育基金,生一个孩子就能领一份教育基金,孩子年满十八岁还能再领一些股权以及其它成人礼,这些估计都要弥补给叶天卉?
除了这些呢?
老爷子视线扫过众人,却是道:“具体细节我回头会让律师慢慢谈,至于现在,先让天卉认认家里人,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以后也好照应着。”
大家听着,自然都连声说恭喜,笑着说家里又添了一口人,又夸叶天卉长得好,大方得体,一看就是老爷子的亲孙女等等。
老爷子便给叶天卉挨个介绍,先介绍的是二太太。
当年老爷子留学美国,认识了二太太,后来就直接纳进来当了妾,之后这二太太生了二子叶立轸。
按照叶天卉的猜测,当年大太太估计没少憋屈,自己丈夫出国一趟就领回来一个留洋妾,倒是把自己比下去了。
如今叶天卉见这二太太,却见这二太太实在是个讲究人,烫着好看的卷发,穿着剪裁得体的旗袍,搭配了翡翠首饰,端得是豪门太太珠光宝气。
她笑起来也颇为慈爱,见到叶天卉后拉住叶天卉的手:“孩子,你受苦了,以后回家了,可得好好疼你。”
又不是自己亲奶奶,叶天卉自然不指望的,不过面上也含了笑,特意去掉“二”字,直接叫奶奶,看得出这二太太很高兴。
——前头那位就算死了,她也只能落得一个“二”呢,估计她这辈子无论怎么风光耀眼,都得恨那个“二”字。
老爷子对于那微妙的差异仿佛并无感觉,他笑呵呵的,继续给叶天卉介绍。
他膝下共有七儿三女,除去早早没了的长子,如今排行第三的叶立轩和排行第六的女儿叶立玫是嫡出,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其它却是各房姨太太生的。
不过那叶立玫早就结婚了,如今忙于夫家的生意,而叶立轩来香江比别人晚几年,又不曾打理家中生意,是以反倒不显。
叶天卉逐个见过了这些伯父伯母还有叔叔婶婶姑姑的,每个人都笑着和她说话,又说有什么事尽管说话,反正每一个都是慈爱温和的样子。
最后,老爷子长叹一声,却是对叶立轩道:“立轩,现在天卉回来了,你们父女相认,你以后总归要多花心思陪陪天卉。”
叶立轩哑声道:“爸,我知道。”
叶天卉笑望着叶立轩:“爹地,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以后我处处都得听爹地的。”
她这么说的时候,是没有太多感情的。
确实没什么感情。
她记忆中的父亲是那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虽然在她出事前就已经去世,但是对她性格以及成长的影响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
如今的这个父亲,她觉得太过于弱势了,心里并不太看得上。
当然了,也存着几分不屑。
一个连自己女儿都不能保护的父亲,她又凭什么对他有孺慕之情。
况且,爹地,这个称呼就特别拗口。
上辈子她是喊父亲,喊爹,这辈子她周围的人都喊爸爸,她可从来没喊过爹地,现在还这么一喊就感觉自己在唱戏。
不过显然,在她喊出这声“爹地”后,叶立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是饱含了许多微妙情绪。
他抿了下唇,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却没发出声音。
叶天卉便打个圆场:“爹地,能够和你相认我很高兴,因为我从小没有爸爸,有时候下雨天,我看到同学的爸爸来接她们,会举着伞,还会把她们背起来,我没有伞,也没有人背,只能自己挽起裤腿淌过积水的胡同,我有时候会做梦,梦到有一个人举着伞来接我,会把我高高举起来举过头顶,我一直觉得那是父亲该有的样子。”
她看着叶立轩,抿出一个浅淡的笑,声音略带着几分动容:“现在我的梦想实现了。”
叶立轩听到这话,眼底便不可控制地湿润了。
其实他明白,明白叶天卉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她并没有她所说的那么在意。
甚至很可能她这个故事都是编的。
但他听着这些,还是心头酸楚。
毕竟这是自己亲生的骨肉,毕竟十八年了他从未尽过一点父亲的责任。
他抬起手来,有些僵硬地抱住了她的肩:“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他顿了顿,艰涩地道:“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叶天卉可以感觉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哽咽,刻意压抑的那种哽声。
他的气息滚烫,在她肩膀上方形成一个不容忽视的热源,是充斥着感情的热源。
对于这样的感情流露,叶天卉也有几分触动。
毕竟人家是抱着他亲闺女的。
她微侧首,道:“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叶立轩听到这声轻轻的谢谢,抱着她肩膀的手略僵了下。
他想,也许她并不是全然不在意,至少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无所谓。
其实想想无论她是什么性格,这都不怪她,没有父亲的小姑娘,又被养母苛待,无论她长成什么样,那都不是她的错。
而此时的叶文茵,看着叶立轩竟然这么抱住叶天卉,她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了。
她的爹地是什么性格她再知道不过了,那是天底下第一凉淡性情的人,很少有什么能入了他的眼。
他不在乎名利,不在乎权位,别人锱铢必究的时候,他可以挥挥衣袖飘然而去。
他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对什么都淡淡的,并不太上心。
可是现在,很明显,叶天卉有一张会讲故事的嘴,而那个故事把叶立轩打动了。
叶文茵便觉得讽刺好笑!
自己叫了二十年的爹地,自己那么努力讨好,处处体贴孝顺,结果没换得他半点喜欢,如今这叶天卉几句话就轻易把他打动了!
虽说自己不是亲生的,可以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也没见对自己怎么好!
正想着,叶老爷子却提到了她。
叶老爷子笑着说:“天卉,以后你和文茵就是姐妹了,我仔细查过了,文茵比大一个月,以后你就叫文茵姐姐,你们姐妹要互相帮助。”
叶文茵听着这话,不敢置信,却又终于松了口气。
叶老爷子这话很明白,意思是她依然留在叶家,依然是叶家女儿,并没有要把她赶出去或者对外公开她身份的意思?
这时候,叶老爷子道:“当年到底是什么缘由我会查清楚,也会给天卉一个交待,但是这些其实都和文茵无关,文茵那个时候也只是一个小婴儿,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文茵一直留在叶家,也算是替天卉你尽孝于长辈跟前,就这点来说,天卉,我看你气量宏大,应该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吧?”
叶老爷子话说到这里,大家自然都明白了。
众人心中警铃大作。
意思是没能把叶文茵踢走,还来了一个分羹的?
叶立轩一个女儿变两个?
叶文茵则是惊喜交加,她很快领悟到了多层意思。
看来她和顾家的婚事保住了,她叶家女儿的身份保住了,不但如此,她还是姐姐,正经的姐姐,叶天卉的到来并没有威胁到自己的身份!
看来老爷子还是疼爱自己的。
她这么想着,那叶立轸却是笑看了她一眼,眼中别有意味。
叶文茵心里陡然一顿。
难道是叶立轸帮了自己?他说过要帮自己的。
而叶天卉听这话,自然也明白这老爷子的意思。
果然老奸巨猾,亲不亲的不要紧,关键是有利可图,两个孙女,以后就是两个用途,他这算盘打得噼啪响。
她自然不可能让他这个老算盘打得这么顺溜。
叶文茵在叶家多年,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下子把她赶出去,但是自己就这么接受现状,凭什么?
她自然要趁机为自己多捞一些好处。
于是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叶老爷子,又看了看叶文茵:“爷爷,她是我姐姐吗?”
她这一说,全场顿时无声。
这不但不是她姐姐,还是代替她在叶家享福多年的人,叶天卉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天真。
叶天卉在众人的无声中,又看向叶立轩:“爹地,她是我姐姐吗?”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这句话平淡地重复了一遍。
然而,就是这么直白的发问,让叶立轩无法回答。
他看着叶天卉,看着她眼中执拗清亮的倔强,在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
“你没有姐姐,我和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孩子。”
他语气平静,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过显然这句话说出,那真是不给叶文茵留一点点脸了。
叶文茵瞬间脸红耳赤,她咬着唇,不敢相信地望着叶立轩:“爹地,你,你……”
她嘴唇颤抖,竟是说不出话,但是喊着“爹地”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委屈到了极致的样子。
叶天卉见此,也是意外。
其实她就是想让他们难堪,让他们愧疚,这不过是她拿捏的手段罢了。
她要求了,他们做不到,好,那就来点金钱的补偿吧——这是她的如意算盘。
她也没想到叶立轩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这么说。
难道做学问的教授竟是如此直率吗?
一时之间,她准备好的台词竟然无从说起。
她只好装傻,站在一旁看戏。
旁边,叶老爷子听闻这话,瞬间板下来脸:“立轩,文茵是我们叶家的女儿,是我们一手栽培起来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样说,让文茵怎么办?这到底是你一手养大的女儿。”
叶立轩微抿了下唇,他没什么表情地道:“爸,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我没有说文茵不可以留在家里,我愿意继续把她当成养女看待,会待她若亲生,这是我们十八年父女感情的果,但是,我觉得生物学上的客观事实应该说清楚。”
这话说出,叶文茵只觉得有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自己脸上。
生物学客观事实,她和叶立轩没关系,和叶家也没关系……
一旁众人见此,眼里都瞬间泛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趣来,不过面上却依然死死绷着,不让自己流露出半点兴趣。
叶老爷子听此,也是气恼,呵斥叶立轩道:“立轩,你在说什么?你还给我讲生物学?你做学问做傻了吗?”
偌大的豪华客厅,岩板的地板冷冰冰,老爷子怒斥几乎传到了每一个角落,大家听得真真切切,所有的人都低着头,屏着气,不敢吭声。
叶立轩却是面色不改,他望着叶老爷子:“爸,我说的话有错吗?我没有要违背你的意思,但是我不能指鹿为马,是不是?”
指鹿为马,这种词都出来了。
叶天卉越发没想到,他竟然为了自己要和叶老爷子对抗。
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看来还是个硬骨头?
她当然不愿意事情闹到撕破脸的地步。
哪能这么闹,这样伤钱,也许不伤他叶立轩的,但绝对伤她叶天卉的。
只会让老爷子当她是一个麻烦。
于是她上前,低声道:“爹地,爷爷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有爷爷的道理,我们都听爷爷的好不好?”
叶立轩微挑眉,清冷的视线扫向叶天卉。
四目相对间,他瞬间明白了这女儿的心思。
她怕引来老爷子的不喜,所以只能反过来劝他。
显然,她并不信任他,不信任他能护她,所以才想着看老爷子脸色。
叶老爷子叹了声:“还是天卉懂事。”
叶天卉却是道:“爷爷,我爹地说他和我妈只有我叶天卉一个女儿,他这话说出来,我明白这是实事求是,也是爹地对我的公平,我能体会爹地的良苦用心,我感谢爹地对我的呵护。”
一旁被提到的爹地叶立轩薄唇紧抿,沉默地看着她,茶色的眸底不见丝毫波澜。
他竟如此冷硬的样子,叶天卉便觉自己仿佛在唱着尴尬的独角戏。
难道就不能父女同心一起搞宅斗吗?
这可真是一个拽都拽不动的爹……
当下也没办法,叶天卉只能忽略这个拖后腿的爹,一个人继续往下演,她笑望着叶老爷子:“爷爷,可我也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有些事不是非要论一个真假对错,毕竟这是家,家不是讲理的地方,所以我们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对外面怎么说才能保全叶家的体面,还是得爷爷定夺,我们晚辈自然是没有不听的道理。”
她继续道:“我也相信,爷爷是我们的亲爷爷,最是公正厚道的老人家,自然会给我一个公道,万万不至于委屈了我。”
这话一出,叶家众人全都有些惊讶,原本以为是个北妹傻大姐,却不曾想人家竟是舌灿莲花的,既能溜须拍马,又会讨要好处,脸皮够厚,心理素质也过硬!
一时各房警惕心大起,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
就连那二奶奶都微蹙眉,盯着叶天卉。
谁能想到,那不问俗世的叶立轩竟生了一个这样七窍玲珑心的女儿!
而叶老爷子听得这话,却是意外不已,又大为惊喜。
这孙女好,太好了。
有芝兰玉树之姿,又有朗月清风之态,言语落落大方,虽为女子,却胸中有沟壑,腹中有经纶。
他笑着,亲自拉了叶天卉坐下:“今日天卉既说出这番话,是我叶氏一门有幸,来,你且坐下,趁着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我也说说我的打算。”
第33章
众人一听, 纷纷敛容,自然都是仔细听着老爷子的家训。
老爷子慢悠悠喝了口茶,这才说起来:“这几年香江的经济开始发展起来, 大家也看到了, 各领域都出现大好机会, 服装、电子、餐饮和房地产,各处都是机会,这个时候对我们叶氏也是一个挑战。也许你们以为叶氏家大业大,并不畏惧这些,但你们也要知道, 就因为我们家大业大,那就必须抓住香江最好的发展机会。”
他叹道:“如果一个小门小户抓不住这是历史机遇, 那也就罢了, 总归会有一些挣钱门路,但是我们不一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要抓就得抓主浪, 抓不住主浪,吃最大的, 以我们的家底,如果只吃一些小鱼小虾,我们就是坐吃山空,就是衰败,就是落在人后。”
众人听着, 要么点头称是, 要么低头不语。
叶天卉听这话倒是深有同感,治家犹如治国, 治国犹如掌舵,这都是一个道理。
叶家这种家底在香江数得着的,他就不能去吃小利,小利不足以维持叶家这庞大体系,他们只能抓大浪,抓不住就是家族地位的滑落。
叶老爷子一双睿眸扫过众人,道:“我把我们叶家连拉再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已经知足了,我现在年纪大了,我要做的是趁着我还在多为你们争取机会,把我们叶家这艘船带向一个更广阔的海域,也给你们创造更多机会。”
旁边一个年轻男子便开口:“爷爷说得极是,爷爷的教诲我们自然都认真听着。”
叶天卉听这话,看过去,记得此人叫叶文慵,是叶立轸的儿子。
看来子承父业,都挺能装的。
叶老爷子继续道:“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人,我也给你们说说心里话,那顾家盘踞东南亚上百年了,最近这几十年更是发展蓬勃,他们现在的家族生意遍布房地产、金融和服务业,他们的触角也已经延伸到了欧美地区。我和顾家老爷子是多年的好友,两家联姻是我卖了老脸求来的一门婚事,我必须要这门婚事成,因为这关系到我们和顾家接下来的合作计划,而这个合作计划更是我给你们留下的锦囊妙计,是在你们陷入绝境时留给你们的一条后路。”
他再次长叹一声:“只不过现在时代变了,不是过去那时候了,我们那时候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你们要自由恋爱,我也说不得什么。但是现在好不容易文茵和志镡谈了,作为长辈,我们都觉得不错,也乐见其成,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我们和顾家的合作也在开展了,结果现在闹出这种事,你们让我怎么办?”
旁边叶文茵低垂着头,乖巧地听着。
她自然明白,顾志镡就是她最后一根稻草,顾家的联姻就是她唯有的希望。
抓不住这根稻草,她就彻底没了指望。
老爷子继续道:“我已经和顾老聊过了,两家联姻,他想继续,不过也得看志镡的意思,毕竟现在都是开明家庭,不可能强迫你们什么,这也是为了我们叶家的大局着想。”
他这么一番说下来,算是给这件事定了性。
这是叶家的发展大方向,这是自由恋爱大前提下好不容易得联姻机会,所以叶文茵的身份必须有,不然叶家找不出其它合适的联姻。
而叶文茵则是心中石头终于落地了,顾志镡应该已经知道事情真相,只要他依然愿意娶自己,顾家那边也没有意见,那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彻底保住了。
叶老爷子再次看向叶天卉:“天卉,你是大度的,过去的事,能不提的就不用提了,你这些年受了苦,这是叶家对不住你,能弥补的我一定会设法弥补你。”
叶天卉恭敬地垂首,用很淡的声音道:“爷爷,我明白,爷爷自然不会亏欠了我这小小一个晚辈。”
**********
家庭会议解散后,叶老爷子便把叶天卉叫到了书房里。
叶老爷子的书房位于别墅区的三层,看起来这三层并没有别的用途,只是叶老爷子的书房而已。
走廊狭长而典雅,布置得充满书香气息。
叶天卉在秘书的引领下,沿着那走廊往前走了很久,就在她以为这走廊几乎走不到尽头的时候,终于到了一处大门前。
那是几乎两米多高的大门,古色古香的大门,上面还配了金丝楠木的牌匾,上面雕刻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惟善为宝”。
秘书轻轻扣响了门环,里面便传来一声略带着沙哑的声音:“进来。”
于是门被推开,叶天卉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先看到的是一盆翠竹,就摆放在迎客区,视线绕过那迎客区,便看到了叶老爷子。
他正坐在紫檀木办公桌旁,微拧着眉,低头翻看着什么文件。
开阔的办公室奢华空旷,也安静。
安静到几乎让人产生错觉,仿佛这里是隔绝时空的所在。
这让叶天卉想起上一世她过去御书房时,圣人的御书房也会给人这种感觉,永远是静谧而富有压迫感的,会让每一个到访的臣子感到自己的渺小。
叶天卉走到了办公桌前,不过她并没有开口。
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沮丧的,也是有些怨愤的。
一个小女儿家的情绪应该在这个时候实时展现,那才叫真实。
这样也能让叶老爷子在自己面前产生轻松拿捏的感觉——以她如今的地位,她绝对不可能去挑战这位老人家的权威。
这时候,叶老爷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叶天卉。
叶天卉这个时候才发现,叶老爷子的五官很是深刻,看得出,他年轻时候必然是一个美男子,估计如今的叶立轩和他年轻时候很像。
此时他饱经世事的眼睛竟格外慈爱,充满爱意地看着自己。
就仿佛,之前那位威严的大家长消失了。
这让叶天卉不得不佩服此人,实在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显然因为叶立轩这个儿子当场的反驳,让叶老爷子面上无光,觉得自己权威被损,是以他放了重话,要给叶文茵找回一些面子。
他给叶文茵面子,这都是给以后留后路,怕是想着万一以后叶文茵还是嫁了顾家,到时候别因为如今的种种凉了叶文茵的心。
但是自己到底是他的亲孙女,且他并不想放弃这个孙女,所以私底下又来安抚自己。
刀切豆腐两面光说的就是他了。
叶天卉上辈子见识过不少这种人,倒是见怪不怪。
这时候,叶老爷子终于开口:“孩子哪,其实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心里就感到亲切,就觉得这孩子眼熟,和我投缘,后来知道你是我亲孙女,我心里只有一个感觉,果然如此。”
叶天卉没怎么吭声。
叶老爷子见此,起身,绕过那紫檀木桌,走到了叶天卉身边。
他抬起手,爱怜地拍了拍叶天卉的肩:“骨肉亲情是这个世上最宝贵的,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孩子,我看着你,我心疼哪!”
叶天卉抬起眼睛看过去。
这位老人的眼睛坦诚而充满慈爱,乍一看就是一个疼惜晚辈的老人家。
随便换一个人,必然被他迷惑了,怕不是要感激涕零。
叶天卉低声道:“爷爷,你说这会话,我心里并不好受,你也应该知道吧,只是刚才在大家伙面前,我不能不给爷爷面子,但我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叶老爷子听着,却是仿佛有些意外的样子,困惑地道:“怎么,天卉,你生爷爷的气了?”
叶天卉:“爷爷,你心里非常清楚为什么我被会留在内地,被那个养母虐待,我吃了这么多苦,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你比谁都清楚吧?我以为我找到我的亲人,会有人为我主持公道,你这样子让我觉得,你不是我的亲爷爷,倒是叶文茵的亲爷爷。”
叶老爷子叹了声,无奈地道:“你这孩子这不是说傻话吗,无论如何,你都是爷爷的亲孙女,我怎么舍得我亲孙女受苦受累,爷爷肯定会为你着想,至于那些外人,那也是没办法,其实我心里肯定向着你啊,你还能不明白爷爷的心思?”
叶天卉听着不免好笑。
这手段,他不去古代当皇帝拉拢人心都可惜了!
叶老爷子自然看出这孙女的不满,他迈步,走到了一旁的大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之后才道:“咱们家这座大宅,其实是战前就买下的地皮物业,当时造了房屋,不过一直到四十年代末我从大陆过来定居,才决心把这里的居所改造,又把周围的地皮都买下来,终于扩充成之现在的模样,我当时想着,我所有的妻儿子嗣,我们叶家的后代就住在这里,世代传承,大家永远和睦幸福。”
叶天卉:“美好的愿望。”
大抵那些开创出一片基业有所成就的帝王都希望自己的子孙千秋万代永享荣光,比如那秦始皇便盼着二世三世代代传递。
这叶老爷子显然也不例外,才建下偌大的叶家宅邸,但其实谁人知道身后事,这还没咽气呢,只怕各房子嗣已经为了些许利益争得一个头破血流。
叶老爷子自然看出叶天卉笑容中的嘲讽,他自己也笑了:“你看,你在笑我一个老人家,我自己也知道很可笑,可孩子,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兴许会多理解我一些。”
叶天卉:“爷爷,我相信你在我这个年纪,听到这样的美好愿景,你也会想笑。”
叶老爷子一愣,之后哈哈笑出声:“对对对,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意气风发,很是看不惯老人家那一套呢,人在不同的年纪总归会有不同的想法。”
半晌,他收了笑,才道:“孩子,你爹地的母亲是我的原配发妻,这你应该知道。”
叶天卉:“对,但我知道爷爷你心中另有所爱,你的原配发妻不过是糟糠妻吧。”
叶老爷子摇头叹了声:“你小孩子家的,心直口快,净说一些不该说的,什么叫糟糠妻,走到哪儿那都是我的原配发妻,你亲爹如今是我惟一嫡生的儿子,懂吧?”
叶天卉:“……好像有点懂。”
叶老爷子:“孩子,你也许认为我冷血无情,但我是你的爷爷,同时也是叶家的当家人,我身上肩负着的是整个家族,所以我今天和你说的,都会是肺腑之言。”
叶天卉知道这老爷子是说真的,也就收敛了:“爷爷,你说便是了,我听着呢。”
叶老爷子颔首,他背着手,缓慢地在办公室里踱步,口中却是道:“顾家和叶家的这桩婚事,我是必须要的,原因我也说过了,目前未曾婚配,且年纪差不多合适的,也只有顾志镡了。”
他看着叶天卉,道:“现在我们以大局为重,应该拿稳这桩婚事的时候。这桩婚事,文茵就是最好的保障,至于她到底在我们叶家是什么位置,那就看你的了。”
叶天卉:“看我?”
叶老爷子眸中温和起来:“你是我的亲孙女,虽然你长在内地,不曾被悉心教导过,但是我相信,你一点不比叶家长起来的这些姑娘差,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足够优秀,这桩婚事,你也可以试试。”
叶天卉:“我?我和谁?”
叶老爷子:“当然是顾志镡了。”
叶天卉:“?”
叶老爷子:“只是让你们接触接触,其实文茵和志镡目前也只是接触而已。”
叶天卉一时无言,还可以这样?
富贵人家这么不讲究的吗?
叶老爷子:“天卉,我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最初为什么选中志镡,其实还是和顾家的布局有关,顾老太爷一共四个儿子,最小的那个才是最出色的,不过太出色了,只不过那个太出色了,别说我们,就是顾家都不能把控的人物。”
“他还在国外一直没回来,就算回来也未必上心顾家这些事,所以我们没法考虑。而其它三个儿子都各有安排,志镡是二房的儿子,而二房如今掌控着金融投资方面的业务,这以后就是顾家的重点发展方向,所以在顾家几房中,我选了二房,就是给叶家选了最有前途的一房来联姻,二房除了志镡,其它年纪都不合适。”
他看着叶天卉:“也不是说非要勉强你,我就是想着,先给你们一个接触的机会,至于成不成在你们。”
叶天卉:“我见过那位顾家的公子,看起来他对叶文茵很上心。”
她顿了顿,才道:“所以,是顾家二房,也就是这位顾家公子的父母不太赞同这门婚事了?”
叶老爷子听这话,眸中泛起意外,他看着叶天卉,之后便笑了。
他的笑意中慢慢有了激赏:“很好,你很聪明,太聪明了。”
他笑着说:“你猜得不错,是二房的媳妇看不惯,她不喜欢文茵,如今只是碍于顾老的面子,但私底下难免有些怨念,我想着结亲嘛,是结两姓之好,如果父母有些意见,总归是存着隐患,所以我也想着,你也试试,到时候如果你觉得合适,顾家那边也没问题,这个机会自然属于你的。”
叶天卉听到这里算是明白老爷子的如意算盘了。
就是让她和叶文茵开展竞争,叶文茵的优势是她和顾志镡情投意合,但她的劣势是顾志镡妈那里不待见她,不松口,且她不是亲生的,显然顾家那边也知道。
反正现在老爷子是两头哄着,到时候无论真孙女还是假孙女成了,他都可以拿来用。
所以,她和那叶文茵就是饭桌上两盘菜,就看谁得卖相好口味好了。
呵呵。
她便又问:“我可以问问顾家那个第四子吗,他是什么情况?”
叶老爷子:“他啊,那可是顾家,甚至是香江都罕见的人物,他如今应该在欧美发展,前几天我听到他消息,他在英国,正趁着英国经济危机,大举低价收购英国制造业的股份。”
叶天卉也就不问了,提起自己的正事:“爷爷,我既入了叶家,自然当为家族效命,但你觉得,我能在那蛇蝎心肠女人手中安然长大,又能踩着惊浪赶过来香江,最后出现在你面前,终于让你承认我的身份,难道我就没有别的用处,我只配当一个联姻的工具吗?”
叶老爷子听这话,认真看着叶天卉,终于道:“哦,怎么,你不想嫁人。”
他挑眉,猜测道:“你懂马,你想介入家族赛马的工作吗?”
叶天卉:“是,我不是已经向你证明了我的实力吗?”
叶老爷子呵呵笑了:“很好,说说你的打算。”
叶天卉道:“再过一段时间,香江新一期的赛季要开始了,我知道叶家前后一共从英国购置了四匹马,我希望得到这些马匹的管理权,这是给我一展所长的机会。”
叶老爷子:“这……天卉,一时之间,你的这个要求我没法答应。”
叶老爷子显然有些意外,叶天卉提出的要求实在是有些太突兀了,叶老爷子是想先观察下再做打算。
然而,叶天卉是野心勃勃的。
她若没半点野心,也不必非要挤进叶家的门,她就是要利用叶家的资源来兴风作浪。
是以,她提议道:“我知道叶文茵在英国读过赛马相关的专业,可能专业知识丰富,但是爷爷,这次的事情也证明了,赛马是一个实践性更强的项目,我对于马匹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比起那些饱读诗书的医生,我自认为我更胜一筹。至于赛马,爷爷,我想你一定对我做过调查,我手中拿着两百港币来到香江,能够安顿下来,我想,爷爷应该相信我的能力吧?”
叶老爷子便呵呵笑了:“你是前些日子跟着内地逃港人群一起登记的,之后便进入马场工作,我确实对你在马场的工作有些了解,你能在危难之际扶危济贫,且能全身而退,确实勇气可嘉。”
叶天卉笑看着叶老爷子,反问:“所以,我不配得到爷爷的信任吗?”
叶老爷子收敛了笑,略沉默了一番,才道:“天卉,你是我的亲孙女,我自然是信你,但这次赛马,事关重大,关系到我们在香江赛马界的名誉,你要知道,在香江,名誉就是社交的名片,也是晋身的资本,无论如何,文茵协助你大伯从英国购置了这四匹马,她对整个流程了如指掌,我也不能因为你而轻易把她撤换了。”
叶天卉一个冷笑,直接逼问道:“爷爷,你既然调查了,就该知道,上次马场的事故到底因何而起,难道你就没怀疑过你这位好孙女吗?”
叶老爷子神情瞬间一顿,锐利的眸光陡然射向叶天卉。
叶天卉笑得平静:“爷爷,这次的赛季,你想赢是不是?”
叶老爷子深吸口气,之后静默半晌,才长叹了一声:“你要想和你二伯争这个工作,也不是不能,但我贸然把这些工作交给你,只怕是家族众人也不会服气,毕竟就目前来说,文茵,或者说你二伯,并没有出现什么很大的纰漏。”
叶天卉明白,这叶老爷子要给自己摆下道道,当即道:“爷爷,你尽管说吧。”
叶老爷子:“接下来赛马场会有多次班际赛,如果你能三次都押中第一名的赛马,那我就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在家族的马务公司担任主管,到时候,你在马务公司,会和你二伯平起平坐。”
他盯着叶天卉:“如何,你敢吗?”
叶天卉听着,自然也是没想到。
眼下叶老爷子给的条件是苛刻的,也是丰厚的。
所谓苛刻是说,连着三次班际赛,要想每一次都押中跑第一名的马匹并不容易,毕竟赛场上永远充满了意外,这甚至不是一个靠实力可以完全倾轧的比赛,这是天气、场次、骑手状态等多重因素的天时地利人和。
哪怕最顶尖的相马人士都不可能做到,除非幕后操控比赛结果。
但是回报也是丰厚的。
因为哪怕是叶文茵,她一直参与在叶家的赛马事业中,但其实她也没有独立自主的裁决权,赛马的主要负责人是叶立轸,叶文茵只是参与其中,起到帮衬辅助作用罢了。
而她只要赢了就能和叶立轸分庭抗礼了。
叶天卉这么沉吟间,叶老爷子笑道:“你可以好好考虑,给你两天时间吧。”
叶天卉却当机立断:“我答应。”
叶老爷子挑着花白的眉,看着叶天卉:“你答应?这么有信心吗?”
叶天卉道:“试试嘛,就算不成,爷爷你也得养着我这个孙女,不是吗?”
叶老爷子听闻,哈哈一笑:“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接下来,我会对你做好安置,我的秘书会给你说一下你的安排,至于你,你只需要从马场的班际赛中选择三场比赛,并押中头命冠军!”
他望着叶天卉:“就让我看看,你怎么让全家人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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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卉当然明白,这叶老爷子也是老谋深算。
他自己梦想着底下儿女都团结和睦,世世代代住在他打造的叶园中,然而事实上呢,他自己都在算计着他的儿孙,上行下效,凭什么他认为他的儿女单纯善良重视亲情?
如今这老头在自己面前摆下一个大馅饼,其实不过是让自己像一匹马一样为他奔跑,只为了得到那些奖励。
当然了,他是老爷子,他有钱,他可以掌控大家的命运,所以作为自己,作为叶文茵,也只能在他指定的跑道上奔跑,以争取可能的资源。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叶天卉想着心事,从老爷子房中出来,出来后,她便被秘书领到了另外一处房间,不算太大的房间,里面有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等着她。
对方微笑着冲她颔首:“你好,我姓彭,我是老爷子的律师,现在我受到老爷子的委托,需要和你讲一下你接下来将拥有的赠予。”
叶天卉颔首:“彭律师,你好,麻烦你讲讲吧。”
那位彭律师便礼貌和叶天卉握手,并给她讲解了老爷子即将赠送给她的。
一份份详细地讲。
从出生时便应该获得的教育信托基金,到每年的生日赠礼,再到十八岁那年应该获得的奖励,额外再送给她一套位于铜锣湾的房产。
彭律师:“总之,叶老爷子说,他会尽可能补偿你,这些都是无权赠予你的。”
对于这些,叶天卉其实似懂非懂,毕竟大陆没这种事,她那个朝代也没这种事,况且这律师话语中还莫名夹杂了几句英文词。
不过她努力听着,并试图消化。
最后律师将一摞文件推到她面前:“叶小姐,麻烦你看看这些文件,有什么问题我会再详细给你讲解,如果没有异议,麻烦签字吧,我会尽快协助你办理后续相关手续。”
叶天卉看过去,一摞的文件,各式各样。
她拿起来其中一份看了看,里面有繁体字也有英文,她凭着自己对繁体字的直觉,勉强读懂,这是铜锣湾房产的转让文件,看来就是彭律师刚才提到的豪宅,大概有七百多尺。
叶天卉对房产其实没什么概念,不过按照尺和平米的换算,她琢磨着这房子大概相当于内地的两居室?
她有个同学家住在老式苏联楼房中,就是两居室,住着还挺舒服的。
在香江这种遍地鸽子笼的地方,这么大的房子确实可以称之为豪宅了。
虽然这对于叶家也许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她挺满意的,毕竟也算是有自己的房产了。
她问道:“这房子会过户到名下是吧?”
彭律师笑着说:“当然了。”
叶天卉眨眨眼。
其实她想问,万一她和叶家闹崩了,那这房子叶家还能要回不。
不过这种话却是不好问出口。
彭律师看着她,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道:“过户到叶小姐名下后,这就属于叶小姐的资产,个人财产是受到法律保护的,任何人都不能剥夺。”
叶天卉便懂了,懂了的她,感觉很不错,忍不住拿着那房产的文件仔细看了看,越看越喜欢。
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叶天卉心里雀跃起来,她觉得自己认亲这一步算是走对了,平白擎受一套房子,不比租住那一个月一百多港币的房子要好多少倍,也比马房宿舍强多了。
充分品味着拥有一套属于自己房产的喜悦后,叶天卉继续往下看。
除了房子,叶家还给了她一些钱,这些钱都是五花八门的名目,有教育费用,有生日礼金,有十八岁生日豪车报销奖励,也有这个那个的,分了不少文件,形式多样。
她看了一番后,问道:“这些钱,我不能随便花?都是各有用途的对吧?”
彭律师便给她解释,教育信托基金是读书用的,她现在才十八岁,还不能动用,只能在她二十四岁那年确认不在接受教育才可以取出来作为结婚礼金。
生日庆祝礼金本来是可以动用的,但是因为她长久没领取,现在一次性支付,这些钱将为她专门设立一个信托基金,她只能按月支取。
彭律师:“叶小姐不必担心,作为叶家的子女,每个月都有定额的月金可以供你花用,每个月一日这些钱会按时打到你的私人账户上,这些钱叶小姐可以随意花用。”
叶天卉听着,这才略松了口气,至少不是一穷二白,是有钱花的。
她想得很实际,自己入这豪门,到底根基浅薄,豪门之中处处都是八卦阵,她未必就能讨得了便宜,所以做人嘛,要求必须放到最低,进来这道门,好歹讨要一些实在的便宜,以让自己有个退路。
什么股权,什么信托基金,那些都是依仗着叶家才有的。
资金主义社会的经济手段多得是,她是封建农耕时代和社会主义社会出来的,和他们斗这种资本的心机,她是断断玩不过的。
所以,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眼看现在自己最能把控住的,一个是自己名下的房产,一个是每个月的月金,这才是不受叶家控制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
有了钱,她先考虑买下腾云雾!
当即叶天卉就要签署了那些文件。
彭律师忙道:“有些文件,叶小姐要不要仔细看看?”
叶天卉笑道:“不用,签就是了。”
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最初投身于香江,不过是一条命两张红杉鱼罢了,如今既入这豪门,也没什么可以忌惮的,签就是了。
彭律师见此,也就指导她各处签字。
待叶天卉签过后,彭律师看着叶天卉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好一番磅礴气势,不免笑了:“叶小姐写得一手好字。”
***********
叶天卉一直自认是不学无术的,她自小也曾经去宫中伴读,陪着皇子公主听从太子太傅教导,然而她实在没这方面天分,书法功底更是不济。
她能恰好把这名字写得好,其实是当时还只是皇子的圣人吓唬的,他说别的也就罢了,自己的名字总要写好。
他吓唬她说,若是名字都写不好,以后战报军情上签署名字都会很难看,会被很多人笑话。
叶天卉觉得有道理,才苦练自己的名字,果然把名字写得极好了。
重生一世,她最初的名字自然不叫这个,但好巧不巧竟然姓叶,她懂事后立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上辈子的,这样整个人都舒坦了。
如今她竟然有机会在签名的时候展现自己曾经苦练的书法了。
叶天卉拿着那文件的副本,看着自己即将得到的房产,一时也是兴致勃勃,有时间她想去看看那套房子,属于自己的房子呢!
锦绣繁华的大香江,说着陌生粤语的大香江,是冒着琐碎烟火气息的,有着人情冷暖的,却也是冷漠陌生的。
可是在这里,她将有自己的立锥之地,一处普通人看来算是豪宅的房子。
叶天卉越想越喜欢,连带着那老爷子老谋深算的那张脸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而接下来,她从客房楼搬到了叶家的主院,主院是以叶老爷子所在的主屋为中心的建筑群,那主屋占地六千多尺,分上下三层,是叶老爷子日常起居之处。
主屋的东西南北延伸出去,各有一些独立小楼建筑,每栋小楼都是上下两层的,相应厨房浴房都一应俱全,可以说,就是单独的别墅。
她看着难免有些新鲜,这样倒是有趣,符合老爷子的心思。
平日里各房门房一关单独过活,但是各家到底血脉相连,老爷子一个电话,不过两三分钟就能过去老爷子的客房,实在比大家伙都住一栋高楼要方便。
叶天卉自然是和叶立轩叶文茵住一处,她也没什么行李,直接由管家带着过去了那房子。
房子上下两层,下层是客厅,保姆间和厨房客厅等,楼上是四个卧室,叶立轩的书房和卧室各占一间,叶文茵住了朝南的一间,另一间朝东,如今赶紧装点起来给叶天卉住。
叶天卉搬过去的时候,叶文茵正在楼下餐厅里喝茶,见到她进来,抬眼看了看:“以后我就叫你天卉吧。”
叶天卉直接就当没听到,招呼佣人,给自己上茶上菜。
她要吃。
那女佣叫李姐,听了这话,忙要给叶天卉上茶上糕点,叶天卉要求高,要这要那的,很快一摞摞的杯盘碟子过来,几乎占据了整个餐桌。
叶天卉大摇大摆的,看了眼叶文茵:“这么多好吃的,你不用客气,也尝尝吧?”
叶文茵:“……”
她嘴角抽搐。
这叶天卉初来乍到,倒是把自己当成主人的样子!
叶天卉看着叶文茵的样子:“文茵,怎么了,不舒服是吗?怎么嘴角抽抽,要不要找家庭医生给你看看?”
叶文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竟然连家庭医生都知道了?
一旁李姐也是诧异,这新来的小姐可真行,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这房子里住了十年半年呢。
叶文茵硬声说:“不用了。”
叶天卉叹了声,用叉子叉了一块蛋糕,“啪”的一声,隔空直接给糊叶文茵盘子里。
精准投射,分毫不差,严丝合缝地把叶文茵原本那块精致小点心给糊住了。
叶文茵猛地一个哆嗦,吓得往后躲。
她提防地看着她,神情略显惊恐
那李姐从旁看着,眼神也是不对了。
这新来的小姐怕是有什么厉害功夫吧?
叶天卉却是淡定得很,笑道:“文茵,虽然你和我并没什么血缘关系,但是你放心好了,你既养在我们家,我会和爹地讲,让你继续留在这里,该有我的一份,你都会有,不会短了你什么,放心好了。”
她很好心地安慰:“至于饭食上,也不必如此见外,来来来多吃一点嘛,不然传出去,还说是我们叶家虐待养女呢。”
叶文茵听得眼神恍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厚脸皮,才来,就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之后什么都顾不上,赶紧逃一样地回去楼上了。
叶天卉看着她那仓皇的背影,她玩着手中的叉子,在心里冷笑一声。
若是以她的性子,自然是伸出一脚直接把叶文茵打一个面目全非,之后再撕巴撕巴扔出去。
不过她也明白,这豪门大家,她没法那么简单粗暴。
凡事往好里想,她现在也算是入驻豪门了,吃香喝辣,无非就是一个碍眼的叶文茵。
不过没关系,她自会慢慢整治。
那冯素琴把自己的女儿送到香江来吃香喝辣享尽荣华富贵,却那么苛待自己让自己吃苦受罪,所以,自己好不容易来到香江,凭什么让自己看她功德圆满?
她不但要把自己失去的夺回来,还得看着冯素琴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当然了,来日方长。
如今她先尽情享受这豪门人生就是了。
第34章
叶天卉径自到了自己那房间, 这个朝东的自然不如朝南的阳光更好更充足,不过大落地窗,视野极好, 对她来说已经知足了。
这房间也有单独的浴室和卫生间, 可以让她随便霍霍了。
入门处还有一个小的衣帽间, 叶天卉打开看了看,里面一整排的衣服,看上去都很昂贵时髦的样子。
正看着,外面有人敲门,却是那李姐。
或许是刚才那么一个惊吓, 她有些战战兢兢的,她小声说起情况, 说她一直在这里照顾着叶先生和叶小姐, 家里的洒扫做饭都是由她来负责。
看上去还算安分的一个人,规规矩矩把家里各种情况都说了。
最后还道:“至于这衣帽间的衣服,是全新的,只不过怕小姐不喜外面的衣服, 所以我都统一清洗过,小姐可以随时取用穿戴。至于吃饭, 每日开饭时我会上楼提醒。”
叶天卉听着倒是不错,一时又问了其它问题,那李姐都耐心回答了。
最后叶天卉突然想起来:“这宅子在半山,周围没巴士,也没的士, 我若要出行, 那该怎么办?”
老爷子让她考取驾照,好给她配一辆车, 那没考到驾照的时候呢?
那李姐忙道;“我们佣人下山的话,都是过去乘坐缆车,不过我们这处宅子清净,距离缆车有些距离,小姐自然不必这么麻烦,家里有司机可以送小姐下山。”
叶天卉:“哦,家里有几个司机,可以随时接送吗?”
李姐解释道:“原本家里有八个司机,不过老爷子说了,积谷防饥,一份司机的月薪也不少,不必显摆那派头,所以后来消减用度,只留了五个司机,不过这倒是也没什么,各家一般都是自己开车出行,老爷子往日出街要用车,会留一个,另外几个却是各家可以用的,小姐若是要用,说一声就是,我帮你和司机讲,可以预留。”
叶天卉听着,便觉得好像很麻烦,等于自己要出门必须动用公中的五个司机之一,只怕是整个叶家都知道自己要出门,所以到了这豪门之家,学会开车竟是最基本生存技能了。
她便筹划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竟然很多,一方面要适应这豪门生活,他们家里要给自己的,那自己就痛快收着,能捞到手就捞到手,一方面自己得完成接下来的班际赛三次押中,争取拿到老爷子的奖励,这是自己以后能在这豪门立足的根本。
她还得尽快学会开车,不然每次出门都叫司机,实在太惹眼。
最后,必须尽快弄到钱去买下腾云雾。
这么筹划着,她又去楼下逛了一圈,看看这客厅看看这餐厅还有厨房的,餐厅有一个大冰箱,她见都没见过的大冰箱,冰箱里存储了各样新鲜的水果饮料还有糕点。
李姐见她过来,给她介绍:“这些都是定期更换的,如果天卉小姐有什么偏好的口味也可以告诉我。”
叶天卉看了看,倒是满意得很,看到里面有一种可乐,倒是喜欢,冰凉爽快的滋味很特别。
她拿了那冰可乐,坐过去落地餐厅前,边喝边欣赏着这里的风景。
她听到楼上隐约传来脚步声,听起来叶文茵也在家,不过显然她现在不想看到她,刻意躲着。
随便她吧,不让自己看到碍眼是最好的,凡事有点自觉躲着点。
不然她可不是那好说话的,在老爷子在大家族面前给她面子了,但私底下的里子是万万没有的。
别问,问就是她看到叶文茵心情不好。
她慢悠悠地喝了口可乐,想着那叶文茵惊恐忐忑的样子,不免舒畅。
若是那冯素琴知道她女儿现在的处境,估计气都要气死了。
当然这叶文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私底下不知道多少阴谋,林见泉惊马,必有她的文章,更不要说对自己的排挤。
如今自己岂能轻易放过,少不得慢慢折磨。
她这么想着,便看到一个人影,是叶立轩回来了。
叶立轩进门后,看到她,默了下,先过去洗手间,略洗漱过后,便走过来,坐在她对面。
叶天卉:“你今天没有课吗?”
叶立轩淡声道:“没有。”
叶天卉笑道:“那你喝咖啡吧,我帮你倒一杯。”
她刚才研究了一番,已经学会用咖啡机了。
叶立轩望着眼前的女儿,她穿着简洁的衬衫长裤,看上去清爽随和,眉眼间含着笑。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能很惬意地享受着一切。
——明明性子恶劣至极,但却总能给人恬淡怡然的感觉。
他在心里轻叹一声,道:“不用了。我只是想问问,你有什么不适应的,或者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告诉我。”
叶天卉笑道:“没什么不适应的,只要不缺吃的,日子总是能过得很舒服,至于需要的话,老爷子说要送给我一套房子,就在铜锣湾,我想去看看,可我还没驾照,明天得和司机说一声,送我出去。”
叶立轩便懂了,却是道:“我送你吧。”
叶天卉有些意外:“你,你不上班吗?”
叶立轩:“可以顺路送过去。”
叶天卉听着自然觉得不错。
叶立轩却又道:“我听老爷子提起来,你喜欢赛马?”
叶天卉:“也谈不上多喜欢,主要是觉得能挣钱吧,能挣钱的我都喜欢。”
叶立轩微怔,之后脸上便有了一些难以描述的神情。
显然,风光霁月的他,是生来的大少爷,从来不需要操心什么金钱。
而他的亲生女儿却满口都是钱。
在片刻沉默后,他终于开口:“我听到你和老爷子的约定了,你打算怎么做?”
叶天卉笑道:“暂时还没什么想法,等我先看看最近班际赛的资料再说吧,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把握,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叶立轩颔首,又道:“不必有什么压力就是了,另外再过一段就是老爷子的七十大寿了,到时候把你的身份正式向外公布。在这之前,你估计还有许多事要做。”
叶天卉:“比如?”
叶立轩望着眼前的女儿:“很多,明天你就得忙起来了。”
************
很快,叶天卉就知道叶立轩口中的“忙”是什么意思了,当天下午时候,家里突然涌进来一些“顾问”,要带着她过去做形象设计,给她修整发型。
把她按在那里好一番折腾,还要给她烫头发。
她一听烫头发,很不乐意,她不喜欢把头发烫成小卷,她心里还是老观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想平白折损。
那形象顾问见此,便给她好生修剪并吹拉一番,最后做成了黑色秀发披肩。
叶天卉起身自己看了看,倒是也还行。
又仔细看了看,觉得还挺好看的。
反正乍一看,她好歹也像是香江的小姐,而不是灰扑扑的仿佛土里扒出来的番薯——就是那个顾志镡埋汰他的话!
做完发型,又开始给她定制服装,带着她过去高级定制裁缝店,给她介绍:“每年各大品牌都会送过来他们当季的新品list供我们选择,不过除了这些品牌新品,叶家家族成员还有自己地服装定制。”
“如果是要紧的西装或者礼服会去巴黎,纽约,米兰或者意大利进行定制,但是家常日用服装就选择在香江本地定制,这家店已经开了三十多年,香江一些知名政要和明星都曾经在这里定制服装。”
叶天卉自然全都听着,反正她们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她上辈子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征战在外,但是回到燕京城,卸下铠甲时也曾经穿上燕京城时兴的女装,走在那皇亲国戚之间,怎么也是一个名门闺秀的样子。
除了这些,后续楼房、股权和信托的各样手续都需要办,还办理了学车的手续,尽快就要学起来,每周要练四次车。
于是整整一天,叶天卉都在跑前跑后的,根本没得歇,以至于晚上时候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恨不得赖那里不起来。
她提刀上马打仗都没这么累!
**********
第二日叶天卉起得特别早,她要搭乘叶立轩的车出门,下楼时候,发现叶文茵和叶立轩都在了,两个人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叶文茵看到她,抬头看了一眼,便笑了,道:“天卉,你起床了,过来吃早餐吧,你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的话,可以让李姐给你做。”
倒是看着友好得很,一改昨日的惊恐,甚至言语间有些女主人的架势。
然而叶天卉连客气都懒得,假惺惺的有什么意思,于是根本没搭理,径自坐下来。
她和叶文茵之间,不需要开什么好头,她就是这样的。
叶文茵脸上的笑便略僵了僵。
之后,她咬唇,眸底有些潮湿,求助地看向叶立轩,样子可怜极了。
叶立轩神情却淡淡的,只是道:“坐下吃吧。”
显然,对于叶文茵明显的告状行为,他视若无睹,选择忽略。
叶文茵的神情便肉眼可见地异样起来,不过当着叶立轩的面,她到底是勉强忍住了。
就在昨晚,其实叶立轩和她谈过。
叶立轩说了,说他依然会把她当成养女看待,依然养在他名下,以后她结婚,他也会尽到长辈的责任。
但是叶天卉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他对不起她,要弥补她,说叶天卉那性子实在是棱角分明,他也无法拘束,让她凡事多忍让。
叶立轩一直是儒雅的,也是和善的,当然更是凉淡的,她一直这么以为。
但是现在她突然明白了,也许这就是骨肉亲情,是她一个外人无法改变的。
行事刻板一向最讲原则的叶立轩,竟然如此无原则偏袒叶天卉!
就因为那是她女儿吗?
那自己不是也叫了他这么多年的爹地吗?
况且如今他和自己说话,只说尽到长辈的责任,却不是尽到父亲的责任,这分明是不一样的。
叶文茵心中的委屈瞬间犹如决堤的水,几乎要倾泻而出,不过她到底是忍住了。
她必须忍住。
既然他这么偏袒叶天卉,那她就必须要让他后悔,要让他知道,谁才是对叶家最有用的那个女儿!
一时三个人各怀心思,静默无声地吃饭。
这时候,叶文茵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眼叶天卉:“天卉还没车子吧?若需要,把我的车子先给天卉开吧。”
她这话一出,场面便寂静了几秒。
显然叶天卉是没驾照的,她倒是好心送车,可叶天卉却根本不会开。
对此,叶天卉不置可否,就像没听到一样,淡定地起身。
旁边叶立轩道:“天卉还没驾照,文茵,你的车子自己开就是了。”
叶文茵意外:“是吗?竟然没驾照?”
她恍然:“也对。天卉没学过开车,那就只好打电话叫司机了吧,要不我帮着打电话,让他们预留一部车子一个司机?”
叶立轩:“不必了。”
他淡声道:“我今天时间宽松,载她过去就是了。”
这话一出,叶文茵那视线瞬间落在叶立轩脸上。
叶立轩没什么表情:“天卉不是要看看你爷爷才送你的那套房子?记得拿着钥匙。”
叶天卉颔首:“好。”
她感觉到叶文茵那失落的眼神,便笑对叶立轩道:“房子钥匙我揣兜里了,直接过去就是了!”
叶立轩:“走吧。”
叶文茵看看叶立轩,看看叶天卉,突然便觉得很可笑。
可笑至极。
叶立轩竟然是把这个北妹女儿当成宝,总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看错了。
她会嫁到顾家,让这叶立轩不得不折腰在她面前陪笑!
*********
这叶园位于半山高端地段,车子驶出叶园,便是太平山风景,在那郁郁葱葱中已经见了斑驳红叶。
叶天卉侧首看着窗外,看那稀薄的晨雾笼罩中的半山风光。
这种地段的晨间风光,自然不是一般人能轻易看的,也只有住在这种高端地段的,早晨出门才能看到。
所以,应该尽量饱饱眼福,享受下富人的风景。
开着车的叶立轩却突然开口:“这是枫香树的叶子,乍看很像枫叶,其实不是。”
叶天卉:“哦?”
叶立轩:“这个时节,北京香山的枫叶也红了吧。”
叶天卉:“嗯,红了,乍一看,倒是有些像,不过我们平时去香山要走好远,我都没去过几次。”
叶立轩:“那你现在住在这里,可以每天看山上的风光了。”
叶天卉听此,看了眼叶立轩。
其实刚才上车的时候,她便想起她第一次搭乘他车时看到的,属于叶文茵的碎钻发夹,他看来经常做这种接送女儿的事?
竟还是一个慈父?
虽然看似他现在对叶文茵并没太多父女感情,但谁知道呢。
叶立轩感觉到她的目光:“怎么了?在想什么?”
叶天卉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觉得爹地好慈爱,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这声调就很有些嘲讽的意味了。
叶立轩:“你想说什么,大可以说,不必顾忌——”
他顿了顿,道:“反正我看你在我面前,也是原形毕露,没什么好装的。”
叶天卉:“……”
这话倒是说的实诚,毕竟父女相认前,彼此已经见识过对方最恶劣的一面。
她笑看着他:“爹地,我只想问你,假如我和叶文茵打起来,你帮谁?要说真话哦!”
叶立轩眼神无奈:“你们打起来,她能打得过你吗?我看以后在这个家里,只有你欺负她的事,没有她欺负你的道理。”
叶天卉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快。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他说这话,到底向着谁?
她便冷哼一声:“所以你要护着她?你怎么不看看谁是你亲女儿?你要明白,打架厉害并不意味着不受欺负,我以前受的气还少吗?”
她想起之前的憋屈,人家穿着骑马装,她只能在那里被人呼三喝四。
这也就罢了,那叶文茵分明是想把自己赶走。
要不是她非要逼着自己,自己实在走投无路,何至于非要到这豪门来阿谀奉承。
想想就好笑。
她便嘲讽道:“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他们一口一个北妹叫我,还要把吃剩下的点心施舍给我,你养着保姆家女儿,给她吃香喝辣,倒是让她来怜悯我?后来她去马场,她分明已经知道我身份了,却故意假装不知道罢了,她喊了我伺候她,给她端茶递水的,连带着那顾志镡都开始使唤我嘲讽我,不拿我当人,你的亲生女儿被这样作践,你觉得自己特别有面子是不是?”
叶立轩却是一言不发。
叶天卉便继续道;“我欺负她了吗,无非摆几个脸色而已,怎么,我还错了吗?分明是她占尽了我大便宜,她要害我,要阻止我认亲,还作践我,如今她才得我几个白眼,这就委屈上了?”
“况且今天早上分明是她先挑衅,以为我傻吗先是在你面前装懂事装体贴,仿佛她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之后又故意嘲讽我没有驾照。你难道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吗?还是说你心里其实偏向她,毕竟你们十几年的父女情深呢!”
她正说着,刹车声响起。
叶立轩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叶天卉:“?”
叶立轩侧首看着副驾驶座的她。
逆着阳光,很难看出他的表情。
叶天卉试探着问:“干嘛?你……怎么了?”
好好的开车,突然停下。
叶立轩开口:“还有什么不满的,你都可以说说,我今天有的是时间,我可以慢慢听。”
叶天卉打量着他,小心地道:“然后呢?”
叶立轩:“我会尽我所能弥补。”
弥补……
叶天卉哼了声,轻轻拧起一边的眉尖:“你以后不要说那些戳我心的话,我就千恩万谢,说什么弥补,你能弥补什么。”
叶立轩侧首看着她那表情丰富的眉眼,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也是一个挺大的姑娘了,他竟然能想象她小时候的样子。
她如果在父母身边长大备受宠爱的话,应该是很会撒娇,很是古灵精怪的。
他淡淡开口:“你看你,我就说了一句,也是客观事实,你就顶了我一大串。”
叶天卉:“我说的难道不是客观事实吗?”
叶立轩承认:“是事实,你说得对,我说的话让你听了不舒服,我道歉。”
他这样好性子,倒是让叶天卉没脾气了。
她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她只好道:“罢了罢了,我们不要争执了,我们是亲生父女,应该团结起来。”
叶立轩:“怎么团结?”
叶天卉:“你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样子我们就能团结了。”
叶立轩:“……”
他表情微妙顿了顿:“不该你听我的吗?我是长辈。”
叶天卉:“你不是说对我愧疚,要弥补我吗,怎么现在忘了,说话不算话了?”
叶立轩叹:“行吧,你有道理。”
叶天卉便笑了:“你承认就好。”
叶立轩:“我确实想弥补你,所以你现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告诉我。”
叶天卉听这话,看过去:“你确定?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叶立轩看着她眼睛亮闪闪的样子,缓缓地道:“在法律和道德允许范围内,我力所能及的。”
呵呵,说话倒是挺严瑾的,马上给她一堆限制条件。
她笑看着他:“你上次去马场,实际是去送叶文茵吧?结果路上遇到我,才施展你的好心,载我一程。”
叶立轩默了下,点头:“是。”
叶天卉:“哦?看来我还沾她光了,我得谢谢她了?”
叶立轩神情便有些异样。
他抿了抿唇,到底是开口道:“过去的事,我也没办法。”
他也想起当时自己把她赶下去的种种,她当时其实猜到了,想和自己提起身世问题吧,但是自己连听她讲的耐心都没有,已经先入为主误会了。
此事想来,终究愧疚遗憾。
叶天卉:“也行吧,我也不能天天翻旧账,这件事要不这样吧,反正她会开车,她也有车,我没有,你只能载我,不许载她,永远都不许!”
叶立轩:“……”
他觉得她说的话实在太幼稚,倒像是一个护食的孩子,一时神情有些无奈。
不过他到底点头:“可以,这个没问题。”
反正他当了叶文茵十八年爹,也就接送了那么两三次,以后避免就是了。
叶天卉:“好了,赶紧开车吧,我还等着看我房子呢。”
叶立轩便重新发动车子:“你尽快拿到驾照,我会给你置办一辆车。”
叶天卉:“这里的车子贵吗?”
叶立轩:“还行吧。”
到底是叶家的儿子,手里自然也有些东西,对他来说一辆车自然不算什么。
叶天卉:“”你给我买多钱的?”
叶立轩:“随便你。”
叶天卉:“那我要一辆好的,开出去拉风的,一看就知道我有钱的!”
叶立轩默了下,唇角泛起些许弧度:“行,买贵的,最贵的行了吧,不过你得先拿到驾照,不然再好的车你也没法开。”
叶天卉:“驾照……行吧。”
这么讲着,车子下了山,进入闹市区。
叶立轩放缓了速度,侧首望向叶天卉:“要我陪你过去看吗?”
叶天卉看着这边的高楼大厦,想到这里面竟然有一处属于自己的住宅,心里的快乐几乎要溢出了。
她忙道:“不用。”
回答得太过干脆利索,以至于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她想到房子就开心,已经迫不及待了。
因为这种高兴,对叶立轩的不满也少了几分。
她便侧首,笑对叶立轩道:“爹地不是还要上课吗,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叶立轩见此,自然明白,她对于这套房子是充满喜悦期待的,并不想他这么一个并不受欢迎的爹杵在那里影响她的心情。
当下他也就不说什么,只是微颔首:“我的电话你知道吧?”
叶天卉:“嗯嗯知道。”
叶立轩:“回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叶天卉笑道:“好!”
说着已经下车了。
叶立轩侧首,透过落下的车窗看着叶天卉,她站在阳光下,眉眼间都是跃动着的欢喜,澄澈纯粹到了极致。
这是他的女儿。
哪怕为了钱财为了房子这种俗物而喜悦,那种喜悦也如同阳光一般美好坦荡。
他怎么了,因为知道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开始偏心?
以至于连她的缺点都觉得美好起来?
叶天卉感觉到了叶立轩看着自己的眼神,疑惑地挑眉:“爹地?”
叶立轩便回神,却是道:“没什么,对了,给你这个。”
说着,他递给她一个白色信封。
叶天卉好奇接过:“什么?”
拿在手中的时候,她感觉里面好像有一张硬质的卡片。
这可不太像是钱。
叶立轩:“我给你办了一张副卡,这房子周围商铺很多,你去逛逛,看中什么就随便买。”
哦?
叶立轩看着叶天卉那明显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道:“这是我额外给你的,和家里给你的没关系,就当先稍微弥补你童年缺少的父爱吧。”
叶天卉哑然失笑:“也不用吧,其实我那天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叶立轩看着她,素来平静理智的茶色眸子泛起暖意。
他低声道:“可我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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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叶天卉对香江粗浅的认识,这铜锣湾是香江商业和娱乐场所集中地,走在这边街道上一眼看过去,周围林立的高楼大厦遮住了阳光,五光十色的广告牌子琳琅满目,走在街道上,人就变得格外渺小。
她对照着地址,找到了那处房子,房子在高层,乘坐电梯上去后,用钥匙打开门后,不由眼前一亮。
这房子看起来做过简单基础装修,一进去左手边是厕所门,右手边是嵌入式柜子,可以挂衣服可以换鞋。
往里面走,便看到偌大的客厅,客厅是落地窗户的,从这里可以俯瞰香江,可以看到维多利亚港湾,她俯首看那街道,街道上的小汽车都成了小甲壳虫,行人成了小蚂蚁,这体验很奇妙了。
她又把各房间都看了看,除了客厅,还有三个卧室,都不算特别大,但足足够用了!
这自然是不如叶家的那宅子宽敞,但是想到这是完完全全挂在自己名下属于自己的资产,她心里便升腾起无法抑制的快感。
属于自己的,属于自己的!
她甚至开始琢磨着,以后自己可以好好改造,三间卧室自然有一间要改造成书房,另一间则改成健身房好了,她可以在里面练练武艺什么的。
至于客厅,她可以邀请朋友来家里,比如可以让江凌枫来,他一定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到时候让他过来,可以带着他家里人,一起来见识见识好了,还可以在这房子里做饭!
还有林见泉,Jessie,也都可以来看看!
叶天卉恨不得让认识的人都看看自己拥有了这么一处豪宅。
她甚至还饶有兴趣地研究了下厨房和厕所,显然这里还没有人住过,所以只有最基本的洗浴和厨房设施,不过没关系,反正能满足最基本的生活要求,如果真要住进来,再添置一些日常用品就是了。
不过日常用品当然要买好的,这装修一看就特别奢华精致,买档次低的就格格不入,显得特别掉价。
叶天卉这么横看竖看的,看了好半晌,实在是满意得不行了。
当叶家女儿就是好,才入门就送房子,她必须挽起袖子好好干,争取从那老东西手中捞更多东西!
她看了好一番,看得肚子咕咕叫了,才恋恋不舍地出来,打算先去吃点东西。
下了楼,来到街道上,她研究了一番,这边果然是繁花锦绣之地,各大品牌各大商场都有,男女格外时髦,烫着大卷发的,抹着厚重发胶的,衣服或者大垫肩,或者超短裙,还有那大个的松糕鞋,整个街道氛围都是时髦的!
叶天卉摸了摸包里装着的那信封。
虽然叶立轩给自己卡这件事足够欢乐和惊喜,但是刚才她的心思都在新房子上,还没来得及关注。
如今她打开看了看,却见信封里是一张塑胶卡,黑色的,上面写着一些英文BANK的信息,旁边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几个清爽的数字,看起来是密码。
她看着这张卡,大概猜到这就是香江人说的信用卡。
在内地,大家伙都是用存折的,存折上都印着字,里面还有多少钱一目了然。可是这种塑胶小卡片,没有显示里面多少金额,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不过想着叶立轩望着自己时那温和的眼神,他都这么说了,肯定不会坑害自己,那就是应该可以用了?
她看了看四周围,好一派繁华世界,她决定先去刷一些便宜的,看看能不能用,万一不能用,她好歹还能用现金支付。
于是她看了一番,最后到底去了一家小店,这好像是卖小饰品的,很精致时尚的小饰品,广告牌子很小,不仔细看都看不着。
她直觉上这家店应该便宜。
她拿着卡过去,在里面挑了一个发卡和一小包头绳,问店主可以用信用卡支付吗,店主听着她的口音,自然是一听就知道这是内地来的。
她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头:“当然可以。”
叶天卉便放心了,拿出来那黑色的塑胶卡片:“刷这个。”
那店主见了,有些惊讶,狐疑地看了眼叶天卉。
叶天卉看她那样子,心中也是有些咯噔:“不能刷是吗?”
店主小心地问:“这是你自己的卡吗?”
叶天卉比她更小心:“不是……是我爹地的,他给我办的副卡,这……可以刷吗?”
这亲爹总不能坑她吧?
店主看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拿起卡来,又检查了一番,到底是道:“这是需要密码的。”
叶天卉忙点头:“我知道密码啊,我爹地给我了!”
店主见此,也就不说什么,帮她刷了,又让叶天卉输入密码。
其实输入密码的时候,叶天卉也有些提着心。
虽然她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拿着一张不能刷的卡来闹笑话,实在是丢人。
也有些担心这亲爹耍她。
随着“滴——”的一声,那个机器缓慢地吐出印有字迹的纸条来,叶天卉看到,这好像是刷成功了?
店主拿出一张便条来让她签字,叶天卉看了看,上面都是英文,看不出来名堂,不过大概可以看到价钱,一共一百多港币。
没想到买这么几件小东西竟然一百多港币,能吃十顿鱼丸粗面了。
不过想到不是自己出钱,她心里好受一些了,利索签字走人。
走出那家小店后,叶天卉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松快感。
这么一张简单的塑胶小卡片,竟然能为所欲为,什么都可以买,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资本主义的发达就是让人神往!
叶天卉揣着那塑胶小卡片,感觉自己简直揣住了一座金山银库,她兴致勃勃四处看,看得津津有味,最后来到一家餐厅,这餐厅一看就装修很好,上面写着什么L ''Atelier de Joel的,看上去竟是法国餐?
不管了,吃!
第35章
叶天卉昂首挺胸, 迈步走进那餐厅,进去后,就有服务员恭敬礼貌地上前, 笑着问要不要保管大衣, 叶天卉摇头拒绝了, 又问她吃甜点还是正餐,她当然说吃正餐。
她一说话,明显的北方口音还是被发现了,果然那服务员眼中浮现出诧异和堤防,不过她的视线迅速扫过叶天卉的衣着, 阅人无数的服务员自然马上看出她浑身上下的衣服虽然看似简单,但其实都是顶尖大牌的新季服装。
服务员便再次笑容可掬起来, 引领着她上楼并坐下来, 之后桌上便放上了面包和饼干,叶天卉心中疑惑,想着自己还没点菜,竟然就上菜了?
谁知道这时服务员才拿来菜单, 请她点菜。
她纳闷:“这些面包怎么回事?”
服务员笑看着她,解释道:“这是前菜, 免费供应的。”
叶天卉这才恍然。
高级餐厅就是高级,竟然可以白吃面包!
她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怪不得叶老爷子说自己还有很多要学,这资本主义花花世界的生活习惯,自己还是有很多不懂的。
一不小心就会露怯, 落下笑柄。
不过没关系, 谁爱笑就笑,反正她慢慢就知道了。
她当下拿起菜单来看了看, 却是……根本看不懂的。
这菜单上根本没中文!
这就过分了。
她抬眼看过去,却见那服务员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含笑望着自己,但是那笑里分明带着几分优越感。
她便道:“我是第一次来你们店里,确实不太了解,有什么好的,你给我介绍介绍吧,就介绍你们这里的招牌菜。”
服务员见此,点头,之后便笑着英文介绍。
叶天卉抬眼,淡声道:“你是不会讲中国话吗?不会讲的话,那就把你们经理叫来,给我换一个服务员。”
服务员冷不丁的,心里一凛,她觉得眼前这女孩眉眼间带着几分凉意。
她便不敢造次,收敛了轻视之心,大致给叶天卉介绍了招牌菜。
叶天卉便多少明白了,最后要了这Beef Sirloin,要了lobsterjelly,还有一个应该是鹅肝的菜。
服务员看她如此豪横,已经不敢说什么,态度倒是恭敬起来。
她点完菜后,便好奇地看了一番,这边还有吧台,可以坐在吧台上看厨师现场做,倒是挺有趣的。
她尝了尝这前菜,里面的舒芙蕾味道特别好,不过想想,她只吃了一个,要留着吃后面的大餐。
很快大餐正式上来了,菜式实在是精美,一看就是很贵很好的,她心花怒放,敞开了吃。
厚切和牛真是不错,口感很好,吃起来心里都是满足感,鹅肝的话,她感觉一般,不过也能吃。
叶天卉各样都尝了一番,吃得心满意足,最后吃不完,又让服务员给她打包。
结账时候,她继续刷那张叶立轩送给她的卡,这次她没什么好担心的,顺利刷了,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这一餐竟然要三百多港币,实在是贵!
有钱人家的生活就是不一样。
她吃饱喝足,拎着打包的盒子继续逛,其实她也不想买衣服,她的衣服都有形象设计师给她订购了,她不需要操这种心,她对于花时间买衣服也不感兴趣。
不过她还是津津有味地逛逛,好歹多了解下这纸醉金迷的世界嘛。
这么随意逛着,她也没什么特别要买的,一个是觉得这里东西特别坑,很贵,另一个,则是也没什么兴趣。
有那功夫,她还是多研究研究开车技术的问题,尽快拿到驾照,再去马场把最近的班际赛搞清楚。
不过就在要走的时候,她看到旁边一家店,叫Via Tailor’s Club,她便记起,那天形象设计师带着她东逛西转的,那时候头晕眼花的也没注意,但好像是这么一家店铺,还给她定制了几件衣服。
一时便想着不如过去问问。
谁知道一进去,就看到里面有几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她们好像在讨论一款手工定制钱包,其中一个倒是眼熟,竟然是陈家蕊。
那陈家蕊乍看到她,惊讶不已:“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她这一说,旁边一个年轻姑娘好奇:“这是谁?”
陈家蕊神情便有些暧昧,给那姑娘一个眼神,之后才压低声音暗示道:“叶家,才认的,内地来的。”
那姑娘便有些惊讶:“就是她?”
说着,她打量着叶天卉,神情间都是排斥:“那天文茵哭得眼睛都肿了,就因为她?”
叶天卉听这话看过去,这年轻姑娘约莫二十岁上下,满身矜贵讲究的样子,显然是香江圈子里的大小姐,生来的小姐,眼神中都是没受过穷的骄傲。
她挑眉,淡看着那年轻姑娘,想着自己什么时候结下来这么一号仇敌,叶文茵的朋友?
那年轻姑娘视线巡视过叶天卉的周身,之后收回目光,却是对陈家蕊道:“就她,也来Via Tailor,她配吗?”
她这一说,周围不少人全都好奇地看过来,旁边店面的服务员也都疑惑地打量着叶天卉。
叶天卉便笑了笑:“我不配,你就配吗?”
说完,她径自走进去,对那旁边的服务员道:“我在这里订购过几件衣服,我现在对衣服的样式有些想法,需要重新沟通下。”
那服务员显然没见过叶天卉,不过听到这话也是微惊。
要知道他们家是高级奢侈品成衣定制,价格非常昂贵,能在这里一口气“订购几件衣服”,那绝对是大客户了!
但看来这位大客户和旁边的顾家小姐有些矛盾?
她正茫然着,旁边店面的经理看到了,她一眼认出这就是叶家那位“新认”的小姐,看来叶家对这位小姐也颇为重视,是万万不能怠慢了的!
但是顾家的小姐那自然更是不能得罪。
她连忙上前,先热情地和顾嘉悦打了招呼,一边招呼一边给旁边服务员使眼色,然后让服务员带着顾嘉悦等人先介绍最新款,她自己则是将叶天卉带进了一旁的休息室,拿出订做的图样来和叶天卉沟通。
其实叶天卉也没什么大想法,就是想问问进度,顺便多了解情况,知道再过几天就做好了也就罢了。
这么聊着时,她很随意地问了句:“刚才那位穿着蓝裙子的,是哪家的小姐?”
那经理常年和香江圈子里这些贵家小姐打交道,自然早看透了,不过她一个做生意的,哪家也不得罪,要刀切豆腐两面光,当下既然叶天卉问,她就压低了声音道:“是顾家二房的小姐,叫顾嘉悦,和文茵小姐是同窗,关系要好。”
二房?
叶天卉顿时明白了,这不就是那位顾志镡的妹妹吗?
显然,顾志镡和叶文茵关系不错,而这位顾嘉悦小姐和叶文茵也要好,估计叶文茵在闺中好友面前哭了鼻子,所以顾嘉悦倒是来找她打抱不平,对她颇为不屑。
当下叶天卉并没说什么,和经理闲聊了几句,经理起身去找设计师沟通时间,叶天卉自己在这里随意翻看着。
谁知道这休息室隔音并不太好,她恰好听到外面几个小姐正兴致勃勃地说话,声音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倒很是肆无忌惮。
她们说的都是粤语,非常粤语的粤语,有些话叶天卉根本听不懂,不过偶尔也能听到几个熟悉的字眼,诸如“内地妹”,“好简陋”等话,言语中很有些鄙视,一听就是埋汰她的。
显然,她突然进入叶家,在这香江上流社会圈子里简直犹如投入一个小石子,估计已经可以成为一桩笑话。
她并没在意,继续翻着那产品目录,翻找着她们之前看的那款“黄金手工手包”,结果很快就翻到了。
这竟然是一件纯黄金的镂空编制手包,最新完结文在叩扣群幺污贰尔齐伍耳巴一很小巧的一个,但是做工精致时髦,绝对没有黄金的俗气感,也怪不得那几个千金小姐这么喜欢。
她倒也喜欢,不说这上面附加的其它价值,就是这材质这做工,放到什么时候也是一个好东西。
她又仔细看了看介绍,原来这家店不但定制衣服,偶尔也定制限量的手拿包,因为定制的量非常少,又必须是在这家店的贵宾会员才有机会购买,所以这种手拿包也算是香江顶流圈子的一个证明。
至于价格,自然是贵,非常贵。
比起外面大排档那不到十元的鱼丸粗面,这仿佛另一个世界。
这时候,经理回来了,笑着和她说起那几件定制服装的进度问题,叶天卉自然没什么异议,不过聊完后,她便问起那件黄金镂空小手包:“我看中了,这个我可以买吗?”
经理一听便笑道:“当然可以了,叶小姐,这件黄金手包是我们特别定制款,是专门送给钻石贵宾用户的额外福利,你这个季度在我们店铺的消费已经达标,你随时可以订购,这一款手包的定制周期非常长,大概有三个月,现在我们店里还有一件现货,你如果想要,可以尽快拿下。”
叶天卉满意:“就是说,我今天刷了卡,今天就能拿走?”
经理点头,温和笑着说:“当然了。”
叶天卉:“好,我现在就刷卡。”
经理当然高兴,当即带着叶天卉去刷卡,这手包确实很贵很贵,不过管它呢,反正是刷亲爹的钱,亲爹说了让她随意刷,她也不用太替亲爹省钱。
刷过卡后,她签单,经理马上命人提来了现货给她。
她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实物精致玲珑,黄金表层光华内敛,低调又贵气,确实是好物件。
她笑道:“这手包表面用的传统火镀金工艺,底托的纹饰用了锤鍱古法,两侧用的镂空花丝雕刻吧。”
那经理听着,也是没想到,赞赏道:“叶小姐是个懂行的,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们这是和八福黄金合作做出的特别款,八福黄金最顶尖的老工匠给我们家做的,这里面都是门道都是手艺呢!”
叶天卉也是喜欢得很,古色古香,黄金古法手艺,奢华却也不至于浮躁,拎在手腕上小巧玲珑,端得是大方得体。
她上一世大部分时间都征战在外,和那些粗犷将士混在一起,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她兴趣爱好都和那些糙男人一样,燕京城的闺房里她也有些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有闺阁中的精巧小玩意儿,也有些稀奇古怪的逗趣小物件,有些是家里人送的,也有宫里头圣人赏赐的。
各地官员进贡的,番邦进贡的,稀奇古怪的新奇好物件,她都能拿到头份,哪怕她不在燕京城,宫里也都会赏一份给她留着。
如今看到这黄金镂空小手包,她也生了喜欢,想着闲暇时摆弄玩耍倒是极好。
这么说着,那经理亲自送她出去。
出去的时候,叶天卉自然也不避讳,直接将那黄金镂空小包挂在手腕上。
那顾嘉悦和陈家蕊几个正研究着要订购一些衣物,必须订购到一定价钱的衣物才可以购置那黄金镂空小手包,几个人显然很有兴致。
叶天卉便大模大样地走过她们面前。
她这么走过,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那黄金镂空小包上。
金灿灿的,典雅精致的……小包。
就这么挂在了叶天卉手腕上,明目张胆的,毫无顾忌的!
在场众人眼中泛起酸涩来,顾嘉悦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
她顿时有些着急了。
她已经看中了,甚至想着怎么搭配裙子了,想着要在接下来的慈善晚会大放光彩,结果她正琢磨着怎么给家里摇电话,要求买这个,就被叶天卉抢走了?
这不是明着抢吗?
叶天卉笑着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聊。”
说完人已经往外走。
顾嘉悦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叶天卉离开,她马上转身质问柜台:“我不是已经看过这款包了吗?你们怎么卖给她了?她付钱了吗?”
那经理也是一怔,她也没想到这一出,她自然只好说尽好话,说接下来可以定制,定制特殊样式等,然而顾嘉悦脸色却格外难看:“你们就这么卖给她了?”
关键是,卖给这么一个内地妹了,那她还怎么可能再要一份!
她不可能和一个内地妹撞了同款!
旁边经理看着此情此景,顿感不妙。
这些千金大小姐,她自然是一个都不想开罪,开门做生意笑脸相迎,是万万不能得罪财神爷的,但是卖已经卖了,又有什么办法,店里不可能变出第二件,就算变出第二件,顾嘉悦也不可能再要了。
她当下无奈,只好从旁说尽好话,好一番安抚。
顾嘉悦面色却依然难看,她想起刚才叶天卉走出店门的样子,冷笑一声:“她分明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好一个穷人乍富的内地妹!怪不得呢,连那么优秀的文茵都被你气哭了,这种女人——”
*********
叶天卉走出那商场的时候,想象着刚才顾嘉悦和陈家蕊目瞪口呆脸色难看的样子,心中真是一阵阵的舒爽,这两位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天天一口一个内地妹,今天可算是让她们不痛快一把了。
对于这种富家千金,别的估计都白搭,就是这包啊衣服啊,最最能刺激她们的心!
况且——
叶天卉满意地看了看这黄金镂空小包,这物件她确实喜欢得很。
其实在她那个时代,她曾经有一只笔筒就是黄金镂空的,外邦进贡的小物件,她倒是喜欢的很,虽然那只镂空笔筒从来没放过几只笔——差生文具多,大概是这个道理。
如今有了一只镂空手包,管它用不用,反正放在家里自己看着喜欢!
说起来,叶家给到自己手里的钱,那就是自己的钱,自己的钱花起来总要想一想,但是别人的卡刷起来那个感觉就不一样,反正不是自己的,随便刷吧。
必须承认,金钱的力量就是强大,此时想着叶立轩,便觉他格外顺眼,这声爹地真是不白叫。
一时想起晨间他说的话,她倒是想和他打个电话,恰好看到前面有一处公用电话,她便过去拨响了号码。
香江街道的喧闹中,她站在公用电话亭中,听着里面的响声,大概响了七八声,那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
一个清沉的声音响起:“喂,你好,我是叶立轩。”
叶天卉听着这声音,便笑了:“爹地,是我!”
这话说出后,她才听到,电话筒里自己的声音变得柔软起来,感觉自己已经很能进入女儿的角色了。
她再次感慨,果然金钱是个好东西,穷了这么长时间的自己,轻易地被钱财所虏获了。
叶立轩听到,马上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你现在在哪儿?”
叶天卉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刚刚刷了那张你给我的副卡。”
叶立轩:“哦,这没什么,我给你副卡就是让你刷的。”
叶天卉:“我先买了一些小东西,之后饿了,我就大吃了一顿!”
叶立轩:“吃了什么?”
叶天卉汇报了一番:“那些菜名我都不太懂,牛排的切法我也没记住,反正凑合着撕巴撕巴都吃了。”
电话那头的叶立轩顿了顿,之后才道:“没关系,用餐礼仪这种事,你愿意在意就在意,不愿意就不必在意,好吃就行。”
叶立轩笑道:“好像形象顾问也给我安排了用餐礼仪课程,我还没来得及上呢!不过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刚才去了一家店里,看到一个手包,实在是太好看了,我一见倾心便想买下来。”
叶立轩:“买了吗?”
叶天卉点头:“买了。”
叶立轩:“那就好,这张卡额度很好,你随便刷,喜欢什么买就是了。”
叶天卉这才说出重点:“可是,我刷卡买了后,却有几个年轻小姐姐对我瞪眼,她们好像很是恼火,还对我说了不好听的话。”
叶立轩疑惑:“为什么?”
叶天卉无辜地叹道:“好像是因为,她们也想要?我买了,她们就没得买了?”
叶立轩微蹙眉,道:“凡事讲究先来后到,那店铺既然卖给你,就不必理会她们,她们既然没下订,又何来恼怒一说?”
叶天卉:“对,我也这么觉得!我只是担心因为这个事惹上麻烦。”
叶立轩:“这都是小事,你不必——”
他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
他这女儿,哪里是那为这些许小事就牵肠挂肚的,这分明是套他的话。
所以他到底是挑眉,问道:“那几个因为买包而恼恨的,是哪家的千金?和我们叶家有些交情?”
叶天卉见叶立轩倒也不是好糊弄的,这才笑着道:“其中一位好像是顾家的吧……”
叶立轩懂了,他轻叹:“你故意的,是不是?”
怕他说她什么,所以还特意来找补下,给他打预防针。
叶天卉便道:“只是买一个包而已,爹地,我是一个年轻女孩,看到心爱之物,我想买来,这怎么算故意的呢,买包的事,哪有故意的呢,你说是吧?”
叶立轩沉默了片刻,之后哑然失笑:“说得有些道理。”
叶天卉:“你既然也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叶立轩:“你现在在哪儿?什么时候回家,我去接你吧。”
叶天卉赶紧摇头:“不不不,不必了,我打算去一趟跑马地的马场,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等回去时候,我在市区打一辆的士回家,不必劳烦爹地了!”
叶立轩:“去马场?老爷子不是说了,班际赛的事,他回头会带你去看,到时候一起敲定?”
叶天卉这才道:“不是因为班际赛啦,我是看中了一匹马,想去打听下价格,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买下来。”
叶立轩:“看中一匹什么马?”
叶天卉叹了声:“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马,就是一匹很普通的五班马,买了后也不能指望出什么成绩,那匹马懒得要命,天天就知道吃草,买回来后只能当宠物马养着了。”
赛马这种事,哪匹马勤快就让哪匹马去跑好了,反正她的赤雁是不要跑的。
她的赤雁就是懒,就是馋,就是要躺着舒舒服服过日子。
叶立轩:“……”
他知道这女儿对马有些眼力,但是万没想到女儿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宠物马……
不过他到底是道:“好,那你先去看看情况吧。”
**************
叶天卉径自赶过去跑马场,先花大价钱过去了贵宾席看马,查看了马场的赛程,找到了腾云雾的比赛信息,就在三天前,这腾云雾又参加了一次班际赛,九匹马参加比赛,它竟然只得了第八名,而第九名的马是一匹两周岁的新马!
这可怜的腾云雾,它竟然只能去欺负欺负未成年马了!
就它这成绩,再过一段不出成绩估计就要被放弃了。
而她打听了打听,还打听到一个消息,说是这匹马特别馋,天天想着吃,那双眼睛到处寻觅零食,为了让它减肥,工作人员想尽办法,会限制它吃饭。
谁知道它竟然贪婪到大半夜偷偷咬自己的床铺,把自己床铺的稻草都偷摸给吃了,第二天马厩工作人员看到少了一半的干草床铺,气得直瞪眼。
叶天卉听得头大,可怜的她的赤雁,这是馋到了什么地步。
她感到事情有些紧急,她必须尽快买下腾云雾。
当然了,它这稀巴烂的表现对她来说也是一桩好事,这种没有前途的马,想必主人也不想留着它了。
马场关于每匹马都有详细的档案登记,一般来说客人可以要求了解这些情况,可让叶天卉没想到的是,当她试探着了解腾云雾资料的时候,却被冷漠拒绝了。
马场的工作人员客气礼貌但是很冷漠,表示那匹叫做腾云雾的马是登记在一位外籍富豪名下,对方并不愿意透露自己的信息,并且绝对不会出售那匹马。
这让叶天卉有些无奈,看来凭着自己是不可能买到这匹马了,就算自己有更多钱也白搭,必须在老爷子那里下手,让他帮自己得到这匹马。
她本来还想着再打车过去原来的马场,去看看林见泉,不过想着如今叶家还没正式公开自己的身份,看起来就算这些上流社会小姐圈子里,也只是个别人知道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话回去后对方若是有什么误会倒是不好说清,便想着叶老爷子回头带了自己过去马场,到时候再做计较,当下也不强求,反倒是将这一段班际赛的排程全都记下来,打算回去仔细研究,也就打车回去叶家大宅。
***********
叶天卉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候了,她十一点的时候吃了一顿,跑了这么一遭又有些饿了——看来那法式大餐并不太顶饿,都是花哨样子货。
她回去叶园,本来想拜会下老爷子,却遇到了谭妈,谭妈恭敬但是疏淡,和她说起老爷子这会儿出去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天卉小姐才住进叶园,只怕是不知道老爷子的习惯,就算这会儿老爷子在家,也不是随意打扰的。”
叶天卉看着谭妈那慈禧身边大太监的嘴脸,都懒得搭理。
如今叶天卉住进了叶园,也多少知道,谭妈是二太太的心腹。
也怪不得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
显然,那二太太对叶立轩和自己并不待见。
只是到底是当太太的,老人家了,自然不好亲自对付自己一个晚辈,或者说不屑,于是她身边这谭妈便开始冲锋陷阵了。
对于这种人,她当然早晚也得给她来一把横的,不过不是现在,现在还犯不着,她最紧要的是先在叶家拥有一定的资源和权利。
她当即便回去三房。
这叶园本就是依山而建,西洋风格建筑群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间,便是这各房之间别墅的通廊,都是白色碎石铺路,路边花草繁茂,竟仿佛走在花园中一样。
此时秋风乍起,枫香叶火红火红的,倒是斑驳美丽。
她这么慢悠悠走着,却想着自己的心事,比如那班际赛的情况,比如林见泉,比如腾云雾,她甚至还想起来顾时璋。
顾时璋之前过去英国了,也不知道回来没。
一段时间没见,她如今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她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和他提。
她之前没和他提过自己的身世,如今提起来,到底是有些突兀。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却不曾想,就在这花园的角落一处,在一处枫香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一个人,赫然正是顾志镡。
顾志镡是过来找叶文茵的,不过他自有一番复杂心思。
那一日在马场上,就在那瘦弱骑师即将坠马的时候,在那位骑师命悬一线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看到一抹淡蓝的身影,以那么飘逸的姿态横空而出。
她就像一个自天而降的仙子,洒脱无忌,救下了那个少年。
顾志镡明白自己被震撼到了。
在那一瞬间,那个曾经被他认为俗不可耐的、被他嘲笑为番薯的少女,成为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整个香江都是那么平淡无趣,充斥着喧嚣嘈杂,但是唯独她,犹如一道阳光穿透过万里晴空,给这个世界带来静谧明净的光。
这种心思让他烦躁不安。
他觉得挺没意思的,只是一个内地妹,她长得也不好看,仔细看,土,还是土,和这个烫着波浪卷发穿着大垫肩迷你裙松糕鞋的香江世界比起来,她格格不入。
而他作为顾家的孙少爷,怎么可能看中这样一个俗不可耐的内地妹!
于是一连两三天,他都闷闷的,让自己忘记这个番薯妹,倒是约了好几个女同学一起游玩,他甚至连叶文茵都不想理会了。
他知道叶文茵为了这个很失望,但他却是不想理会。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实在是让他震惊。
这内地来的番薯竟然是叶家的血脉,是三房嫡出的女儿,是叶立轩的亲生骨肉!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不敢相信的,但又是惊喜莫名的。
他当然知道,自家爷爷是希望顾叶两家能够缔结两姓之好的,而如今自家适龄且未曾婚配的也就自己了,所以他极可能是要在叶家找一个合适婚配对象的。
对于这个,他心里有些反感,但想想叶文茵也还算优秀,生得温柔和顺,性情又善良,他觉得自己找个这样的妻子也还说得过去,所以对于这桩婚事也就认了。
但是现在——
现在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还可以有别的选择。
一个新鲜的、未曾想过的、让他兴奋的念头萌芽、升腾。
如果一周前他竟然有这种想法,他会感到羞耻和厌恶,会有激烈的反感
但是现在他竟然有种隐隐的期待感。
本来这几天叶文茵约他,他一直都推脱,无精打采,不过今天他爷爷新写了一幅字,想让叶老爷子看看,他便自告奋勇跑腿送过来了。
过来后,叶老爷子并不在家,二太太招待了他,之后叶文茵提起她新学会的糕点,想让他过来尝尝,他推不过,只好过来了。
这会儿叶文茵回厨房去取她新烤的点心了,顾志镡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这里。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他抬头看过去,便看到了叶天卉。
枫香成林,风吹枫叶的声音沙沙作响,他看到了叶天卉,她身披一袭霞光,正向他走来。
她抬起眼来,看向他的方向,眼神灿灿生辉,看起来充满期待。
晚霞落在她脸颊上,她脸上透着一抹红晕。
顾志镡的脸“轰”的一下子红了,火烫火烫的。
这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想的?
她是不是已经有些想法了?
是了,她既然成了叶家真正的千金,那原本的联姻对象叶文茵是不是就变成了她,她但凡有些想法,就该争取这门婚事了。
况且,她分明是对自己有些念头的。
那天在跑马地马场,为什么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因为他知道,她就是在看自己,她觉得自己好看一直在看自己!
顾志镡的血液便开始沸腾,他心跳加速,他怔怔地看着向他走来的叶天卉。
他攥紧了拳,想着等下她走过来,自己该怎么和她说。
直接就在一起,那显然是不行的,还是应该先了解了解,可以彼此了解一段,然后在考虑定下来。
当然了也不用很久,反正他们总归要在一起的吧。
在一起后可以先不急,先约会,慢慢约会,不要太急……
而就在顾志镡脑子中已经开始想象着他和叶天卉手牵手漫步在林荫间,想象着该怎么开始第一个吻的时候,叶天卉终于注意到了他。
叶天卉刚才满脑子想着班际赛,而顾志镡坐在花园这颜色斑驳的枫香树下,她确实没注意到这边有个人。
当走近了,看到是顾志镡,她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太意外。
今天才因为黄金镂空小包气了一把顾志镡的妹妹顾嘉悦,没想到回到家后便看到了顾志镡,要说一天见全了这兄妹俩也实在是晦气。
况且她看着顾志镡那样子,他绷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甚至还神情异样。
这是怎么了?
叶天卉微挑眉,心里暗想,难道他竟是来给他妹妹报仇雪恨的?
不至于吧,就一小手包而已,当哥哥的专门找上门?
当下她不动声色,对着顾志镡微颔首,礼貌但是疏淡地道:“顾先生。”
谁知道她刚说完这个,顾志镡却“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那动作太猛,以至于叶天卉也惊讶。
她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黄金手包,有些防备地看着他,淡声道:“顾先生?”
第36章
此时的顾志镡却是想起来自己小时候, 小时候他其实胆子很小,他怕坐飞机,但是要去新加坡, 要去英国, 他必须坐飞机。
妈咪说, 不能让人知道他不敢坐飞机,会被别人笑话。
他便只能强行忍着。
只是每次坐飞机的时候,他都觉得耳朵和大脑被什么贯穿了,他会失去所有的听觉和感觉。
现在,她只是简单一声“顾先生”, 顾志镡竟然仿佛人生第一次坐上飞机。
只不过,伴随那巨大的轰隆声而来的不是恐惧, 而是期待和兴奋。
他直直地望着她, 屏住呼吸,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叶天卉却只觉得莫名。
他这么看着自己,倒仿佛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这算什么?
不就是一手包吗?
她好笑至极, 不过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道:“顾先生玩好, 我先失陪了。”
说完,径自越过顾志镡,过去别墅门前。
顾志镡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想象中的,她应该是走上前, 笑着和他搭讪, 他必然是要摆摆姿态,但只要她放软一些身段, 他马上表示原谅,然后两个人就可以先说说话,增进下了解。
结果,就这?
她就这么直接扔下自己进屋了?
她竟然对自己不理不睬??
顾志镡愣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他低声道:“站住!”
叶天卉越发莫名,她停住脚步,挑眉看着他:“怎么了?”
同时她越发握住了手中的黄金手包。
自己买这手包确实是故意的,确实让顾嘉悦没得买了,可自己也是合理合法光明正大,自己也是用钱买的。
有本事让那店家再去造一个,有本事你去收购了那家店别让人家卖给她啊。
现在跑到自家门前,却是冲自己吹胡子瞪眼大声怒斥,这算什么,打算明着抢吗?
叶天卉凉凉地看着顾志镡,想着他若敢抢,她就敢揍!
不知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怕是不知道什么是中国传统武术。
顾志镡看着叶天卉,看着她那生疏排斥的眼神,心里便一阵悲愤。
她竟然这样看着自己?她难道不知道哄着自己吗?她凭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自己已经决定给她一个台阶,她一个内地妹,就不能放低姿态吗?
他咬牙,看着叶天卉:“你难道不想解释下吗?你这样做到底什么意思?”
叶天卉好笑,她抬起手,刻意向他展示了自己手中的黄金镂空手包,之后很是理直气壮地道:“有什么好说的,我喜欢行不行,我喜欢凭什么不能要?”
喜欢?
顾志镡一股子恼怒瞬间下去了,他心里只回荡着两个字——“喜欢”。
他盯着叶天卉:“你真的喜欢吗?既喜欢,为何又如此待我?”
叶天卉越发莫名,她诧异地看着他:“我怎么待你了?顾先生,这是我家,我不管你是来找谁的,我客客气气和你打声招呼,怎么了,我哪儿招惹你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顾志镡也不明白叶天卉怎么提起这个,他脑子里有些乱,不过他很快捕捉到了重点——她特意提起他是来找叶文茵的。
吃醋了?
顾志镡深吸口气,他矜持地将手揣在裤兜里,看着她道:“我过来是拜访叶老爷子的,是特意来送一幅我爷爷的字,并不是特意来拜访谁,我坐这边,只是看着这边的风景——”
他要撇清自己和叶文茵的关系,好给叶天卉解释明白。
谁知道这时候,叶文茵却推开别墅客厅的门走出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刚烤好的蛋糕,热气腾腾散发着甜香。
顾志镡要说的话陡然顿住。
叶文茵看了眼叶天卉,之后那视线从叶天卉身上落到了顾志镡身上。
她眨眨眼睛,困惑地道:“志镡,你们在聊?那,那你们进客厅聊吧?”
顾志镡有些烦躁地握紧了裤兜中的手,道:“随口说几句话。”
叶文茵咬唇:“那你们说吧,我先进屋了。”
叶天卉看着这情景,越发觉得莫名,莫名之余她还觉得瓜田李下的。
好死不死自己为什么和顾志镡在这里掰扯?就为了一手包?传出去简直笑掉人大牙!
况且这叶文茵怕不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想抢她未婚夫?
顾志镡确实那模样不错,刚开始看到杂志封面她也觉得真好看,赏心悦目。
问题是那性子——
可真是一言难尽!
她就算瞎了眼都不可能看中这样的!
她笑了笑,淡看了眼顾志镡,又看了看叶文茵:“你们两位继续,我还忙,我上楼了。”
说完,直接推门进屋了。
顾志镡迈步,下意识想追过去,谁知叶文茵也往前走,他一下子碰到了她的托盘,便听得她一声“哎呦”。
顾志镡扶住她,然而人扶住了,那托盘却掉地上了。
精美的瓷器碎了,散发着香气的糕点滚落在了地上。
顾志镡问叶文茵:“你没事吧?没伤到吧?”
叶文茵蹲在那里,低垂着头,不吭声。
顾志镡:“文茵,怎么了?”
都是一块儿长大,自小认识的,看她突然落泪,自然是诧异。
叶文茵低着头,依然不说话。
顾志镡待要细问,却见一滴泪落下来,“啪嗒”一声落下来,就那么滴在了洁白的碎瓷上。
他忙握住她的肩膀:“文茵,怎么了?”
叶文茵微抬起脸来,于是,顾志镡便看到了一双充盈着泪光的眼睛,以及被牙齿咬住却分明在颤抖的唇。
顾志镡忙道:“文茵……伤到哪里了?”
叶文茵抽噎了一声,之后别过脸去:“没有,没伤到哪里……我只是难受。”
顾志镡:“到底怎么了?”
叶文茵抽噎着道:“蛋糕,蛋糕摔地上了,我烤了很久,想着你喜欢吃,要给你吃的。”
顾志镡这才明白,他叹了声,安慰道:“没什么,不吃就是了,你别哭了。”
然而叶文茵却依然止不住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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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卉上楼后,马上关了门,关好门,她便先把那黄金小手包放在衣帽间的置物架上,自己看着也是美滋滋的,好生喜欢。
之后她就去洗手换衣服,换上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又和保姆李姐打了内线电话,问起来晚餐,说是晚餐很快就好了,等先生回来就开饭,如果她饿了,就先端上来一些餐前点。
叶天卉不想下楼,免得又碰到,她就盼着这顾志镡赶紧走人,当下让李姐给自己端上来。
她走到窗边去看看,看那顾志镡滚了吗,如果没滚,到时候叶立轩回来,难道还要留下吃晚饭?
她自窗边看时,恰好看到顾志镡握着叶文茵的手指,好生怜惜的样子,看那样子,仿佛叶文茵手指受伤了?
她摇头,叹了声,就要放下窗帘。
谁知道这时候,顾志镡却恰好看过来,隔着玻璃,视线对上。
她拧眉,之后干脆直接放下百叶窗,不理会了。
晦气晦气。
**********
这天叶老爷子过去奔腾马场,这次主要是查看黑玫瑰的情况,如果有空余时间,可能再过去一趟跑马地,查看下那边班际赛的赛程,也顺便着手他和叶天卉之间的赌约。
叶天卉是陪在叶老爷子身边的,其它孙辈自然没这殊荣,叶文敬和叶文茵一起上了后面的房车,上车后,叶文敬看旁边叶文茵。
却见她微靠在真皮座椅上,有些茫然地看着车窗外,神情中分明带着几分失落。
这到底是自己从小处到大的妹妹,他看着自然心疼。
一时通过那车窗往前看,却见前面一辆房车已经启动,能上那辆车的必然是叶老爷子心腹,是被叶老爷子宠着的。
他们这种大家庭,平时底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也最会琢磨这些眉高眼低,看着老爷子宠爱那叶天卉,自然便把其它人轻看了,大家都是打小这么过来的。
叶文敬叹了声,对叶文茵咬耳朵:“听说前几日那内地妹买了一个黄金手包,是硬生生从嘉悦手中抢的,倒是把嘉悦气坏了。”
叶文茵对此自是心知肚明,早知道了,不过还是故意道:“黄金手包?怎么好好的要买这个?未免太招惹了吧!嘉悦看中的物件被抢了,怕不是很恼怒?”
然后她又很快道:“不过也没什么,我会和嘉悦说,安慰她,免得她太气恼了。”
叶文敬却是不太甘心:“文茵,你性子好良善,她惹出的是非,凭什么你来替她买单!”
叶文茵苦笑一声:“其实这几日她来了后,我每每想着讨好她,让她好受,但她总是对我脸色难看,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也是诸多苦楚,但没办法,我想着她也不容易,她在内地必然吃了许多苦头,这都是我欠她的,便是我把我的血肉割了来给她,都不为过,更何况是帮她维持一些体面呢。”
叶文敬听此言,自是心痛叶文茵,又觉得她体贴懂事:“文茵,你实在是受委屈了,其实这些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当年你也是一个婴儿,你什么都不懂,她又凭什么给你脸色!”
叶文茵咬唇,无奈地道:“三哥,你能这么说我心里就好受多了,至少在这个家里,还有人能体谅我,知道我并不是鸠占鹊巢。”
叶文敬忙道:“文茵,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把你当妹妹看的,我们一起长大的,是自小的兄妹,就算没有血缘,那又怎么样,我们都是吃着一个锅里的饭长大的,这是谁也夺不走的。”
提到这里,他颇为不屑:“至于那内地妹,她和我们哪里一样,俗气粗糙,什么都不懂,连粤语也说不好,英文也说不好,没什么见识,一心只知道来我们家捞钱的,这样的妹妹让我怎么认!”
叶文茵叹了声:“三哥,倒也不必这么说,她也不容易吧,我看她在家中,见到什么好的都想吃一吃,想必在内地是饿极了,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然而叶文敬听着这话,想着那叶文卉“什么都想吃一吃”的穷酸样,却是越发不屑。
他对叶天卉自是厌恶至极,又侧首看着叶文茵,她低垂着颈子,很隐忍温柔的样子,这让叶文敬很是不忍起来。
这才是一起长大的妹妹,那个内地妹她凭什么,如今老爷子倒是那么偏宠那个内地妹。
那个内地妹,他看着到底不屑,觉得丢了叶家的面子,他是不会认那个妹妹的。
而就在前面一辆房车中,叶老爷子看着这孙女儿,自是满意得很。
这孙女经过一番打理后,模样气质都提升不少,已经看不出之前乡下落后的感觉了。
当然更让他满意的是,叶天卉虽然纤细瘦弱,但是眉眼间却有一股英姿勃发的生动,这是家中其它孙女外孙女所没有的。
其它孙女外孙女大多生在香江长在香江,自小享尽荣华,虽是正经的名门闺秀,平时看着他是很满意的,但是如今和叶天卉比,到底少了几分生机勃勃的活力。
况且,这个孙女实在是胆大妄为,仿佛不曾把任何规矩看在眼中,那种肆意妄为的魄力,倒是有些像他年轻时候。
他略靠在柔软高档的真皮座椅上,带着慈爱的笑,侧首看着叶天卉:“天卉,这几天你感觉怎么样?适应得还好吧?”
叶天卉笑道:“还好,我以前什么都不懂,如今由助理教着,慢慢的也懂了一些事,不过我花了好多钱买衣服和配饰。”
老爷子听着便哈哈笑起来:“你喜欢什么,尽管买就是了,你每个月都会有一些零花钱,随便买,万一不够的话,和你爹地提,让你爹地给买。”
叶天卉:“好,我爹地也给了我一张卡呢。”
老爷子听着连连点头,一时笑着问起来:“这次班际赛的赛马,你有什么看中的吗?”
叶天卉:“已经有些初步想法,但是具体情况还是想过去马场,待看过后再做定夺。”
老爷子笑着说:“天卉,你心中可是有怨言,认为我对你太过苛刻?”
叶天卉却是笑道:“爷爷,那倒是不至于,我倒是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老爷子:“哦?”
叶天卉:“我生在内地,不曾接受过香江的教育,也不曾学过上流社会的礼仪,初来乍到,就算我是叶家正经血脉,也怕被人轻看了,爷爷贸然委以重任,别人未必服气,如今爷爷既然要给我设下考验,也是一举两得。”
老爷子:“一举两得?”
叶天卉笑看向老爷子,道:“难道不是吗,爷爷想趁着正式赛季前,在香江本地购置几匹有潜力的马,我若能押中班际赛的成绩,一则可以服众,二则可以做主采购并训马,到时候,别人自然无异议。”
老爷子便笑了:“你看似不拘小节,但却心细如发,倒是很能猜中我的想法。”
叶天卉开玩笑道:“毕竟是你亲孙女,对不对,这就是血缘的感应!”
老爷子哈哈一笑:“说得好!”
一时爷孙两个说笑着,叶天卉却想起曾经,曾经她为人臣子,去揣摩帝王心思,那可是必修功课。
虽然她是屡猜屡错,屡错屡猜,但好歹增长了许多经验。
说话间,顾家的房车已经浩浩荡荡抵达马场,那胡经理先迎了上来。
胡经理一眼便看到叶天卉就走在叶老爷子身边,显然很是看重,他一时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叶天卉竟然被叶老爷子这么看重,忧的是如今叶天卉攀上高枝,他只怕是很难把她留在马场了。
当下他笑着迎了叶老爷子坐下,之后便毕恭毕敬地交上了这几天黑玫瑰的详细日志报告。
叶老爷子翻看着日志,听着胡经理的汇报,看样子这几天黑玫瑰情况已经好转,怀孕初期的不适感好像消失了。
胡经理汇报得差不多了,他那眼睛便时不时扫向叶天卉,给叶天卉用眼神暗示。
叶天卉疑惑看他。
胡经理看她那不通透的意思,一时也是无奈,他只好明示一下:“天卉,我们马场的这些情况,你也得了解了解,回头也好向叶总禀报。”
他实在是摸不清情况,不知道叶天卉和叶老爷子那边谈得怎么样了,是以这两天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叶天卉听这话,意外,之后马上明白了,敢情胡经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过想想也是,之前消息封锁着,为防万一,并不外传,对胡经理这里的说法是需要细细调查黑玫瑰的情况,所以胡经理确实也不知道。
她眨眨眼,想给胡经理一个暗示,让她不要说了。
奈何胡经理显然没明白,他皱眉,挤眼,给她暗示。
她无奈,只好收回视线,对他视而不见。
胡经理见此,心便有些凉了。
叶家这次从海外购置几匹名马,这些必须要放在他们马场来养的,这已经不是管理费用问题,而是名声问题。
如果在他们这里养着,觉得不合适,又搬过去别处养马场,那他们就等于失去了叶家这么一个大客户,这必将带来连锁反应,可能从而失去其它客户。
胡经理便琢磨着,怎么也不能让叶老爷子直接把叶天卉给要走,必须通过他们马场的手续,他可以给叶天卉开高薪。
他这么琢磨着的时候,恰好叶老爷子拿了那日志,交给了叶天卉:“天卉,你看看?”
他这么一说,那胡经理真是又喜又悲。
看来叶天卉和叶家关系不错?但太亲近了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
叶天卉听着,接过来那日志,打开来看,她也想看看黑玫瑰最近几天的情况如何,这关系到接下来的赛季,黑玫瑰到底能不能参加这次的比赛。
她这么看着时,就听得一旁胡经理开始和叶老爷子说话,小心翼翼地试探,礼貌恭敬地讲道理。
叶天卉无奈,便连忙要制止胡经理,谁知道叶老爷子已经发话了:“胡经理,你的意思是说,让天卉继续留在马场,让她专职为我们打理家族的赛马?”
胡经理笑容满面:“是,天卉是我们这边精心培养的技术人员,是非常专业的人才,到时候由天卉为叶总打理所有马匹,会按时向你报告,当然了,我们马场的工作人员也会随时配合天卉的工作。”
他笑望向叶天卉:“天卉,你放心,回头我们将会有最好的培训机会,待遇方面一定能做到让你满意。”
叶老爷子听着这个,拧着发白的眉,开始的时候他都没明白这胡经理在说什么,之后才明白,这胡经理分明是并不知道眼前这是他叶家的亲孙女。
他虽一向心思深沉,不过此时看着这胡经理那拼命吹捧想把叶天卉留下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好笑之余,又难免有些骄傲。
毕竟的亲孙女,虽然命运多舛,孤身长在内地不曾接受过来自长辈的教诲,但依然长得这么好,明朗自信,不亢不卑,有胆魄有见识。
他笑呵呵道:“胡经理,我明白你的意思,天卉是你们马场的能人,你想把她继续留在这里,生怕我把她挖走了对不对?”
胡经理被说破心事,其实也觉得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笑着说:“叶总见笑了。”
叶老爷子听此,越发心花怒放。
自己的亲孙女哪,哪怕没有叶家小姐的身份,走到哪里别人也得高看一眼!
他满面红光,笑看着那胡经理:“天卉看马的眼力确实好,确实有一套,胡经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情有可原,哈哈哈!”
胡经理看这情景,一时也是听愣了,完全不懂这叶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开心。
他是不打算把叶天卉还给自己了吗?
叶天卉从旁看着,自然也看出叶老爷子的心思。
老人家嘛,他心思再深沉,他也是老人家。
既然是老人家,那就有老人家的通病,就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儿孙,儿孙有出息他觉得扬眉吐气。
突然觉得这叶老爷子也没那么深沉,有他可爱的一面。
旁边一众人等也都在,看着这情景,也都觉得好笑,好笑之余又不太服气,就这叶天卉,她在大陆看过赛马吗,大陆根本没赛马,她怎么会懂
而叶老爷子哈哈一番笑,得意够了,这才道:“胡经理,我给你说个明白话,你就别想着给天卉发高工钱让她给我们看马了,天卉以后只能帮我们家做事了。”
胡经理听着,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是活生生一个人才没了?
叶老爷子看着胡经理那脸色,笑道:“是不是觉得我硬从你们这里抢人?”
胡经理忙道:“叶总,这哪能,我没那意思,其实天卉能过去帮叶总看马,这是天卉的福气。”
叶老爷子却摆手,笑哈哈地道:“什么福分不福分的,我可给你说清楚,天卉这是我的孙女,我的孙女!我的孙女帮我们看马,那不是应该的吗?还用你们马场来发工钱吗?”
孙女?
胡经理一愣,心想这老爷子怎么了,竟然说这种话?
虽说你们都姓叶,但人家大陆来的,连粤语都说不利索,怎么就是你孙女了?
叶天卉看胡经理不明白,这才道:“胡经理,感谢你之前的照顾,我因故流落在外多年,现在已经认祖归宗。”
啊?
胡经理心中惊讶,不敢置信地看着叶老爷子。
叶老爷子颔首,满脸骄傲地道:“胡经理,这就是我的亲孙女,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黑玫瑰的事,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能骨肉团聚。”
胡经理显然都听傻了。
要知道一个内地妹意味着什么,穷,落后,土,本来自己随便安排下叶天卉就能用叶天卉的眼力为自己看马,现在人家一步登天,成叶家千金小姐了,这,这可就不一样了!
身份完全不同了!
他深吸口气,很快反应过来,马上恭维地笑着道;“恭喜恭喜,大喜大喜!”
他笑望着叶天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道这是叶家千金!果然,叶家千金就是非同一般!”
叶老爷子心情舒畅,笑着道:“我这孙女流落在外多年,如今总算回来了,也是这马场带给我的福气,以后我们的马依然寄样在贵处,还得胡经理多多费心。”
胡经理听这话总算安心了,当下自是越发热情,一叠声说恭喜。
叶天卉看了一番那黑玫瑰的体检和观察日志,倒是觉得不错。
老爷子自然也满意,于是便带了叶天卉叶文茵等一起过去看了黑玫瑰。
叶老爷子看着这黑玫瑰,精神倒是好了很多。
他侧首,看向身边的众人,却是问道:“你们认为,黑玫瑰能参加今年赛季的比赛吗?”
要知道,这种一年一度的正式赛季比赛,即使马场拥有多匹马,也不可能所有的马都去参加比赛,这都是有配额限制的,赛马委员会根据历年成绩以及说拥有马匹的数量等级,当然也包括对赛马的慈善捐赠数据来综合评定,从而给出一个配额。
叶家的配额是四匹马,也就是说,叶家可以派出四匹马。
也因为这名额的珍稀,所以机会难得,在出赛马匹的选择上则要慎重。
叶天卉道:“老爷子,我虽然能看出黑玫瑰怀孕,也多少会看马,但是一匹马怀孕了能不能参赛,这种经验我没有,还是得问问马场专业人员。”
其实上辈子叶天卉对马了如指掌,自然知道这些,马匹和人类是不同的,人类怀孕十月生出来的孩子依然不能爬行,但是马驹生下来后便知道奔跑,这是动物和人类孕育的不同。
母马在怀孕头几个月基本不会对体力造成什么影响,打个比方,这就如同人类女性怀孕头一个月,一般都不会有所察觉,运动工作并不会对孕育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现代赛马关于母马的参赛规则,叶天卉确实并不熟悉。
胡经理听叶天卉这么说,自是觉得面上有光,当下也就分析起来黑玫瑰的情况:“母马怀孕的孕期是十一个月,小马驹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体重都是在怀孕的最后三个月增长的,也就是说前八个月小马的体重只有很少部分,在母马怀孕的前五个月,身体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旁边兽医也跟着补充说:“关于赛马的速度竞赛已经历经百年了,目前来说我们还没听说过母马因为怀孕参加比赛而导致的流产或者其它身体伤害。按照我们如今的规定,母马怀孕四个月前可以参赛。”
叶老爷子听着,放心了,问旁边的技术人员:“黑玫瑰是我们花费重金拍卖来的,它如今又怀孕了,必须慎重,绝对保证它的安全,你们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不过怀孕了,成绩会不会受影响?”
技术人员对看一眼,道:“这个就没定论了,目前各方面的说法都有。”
当下大家便把所知道的情况大致讲了讲,谁知道大说什么都有,有人认为怀孕母马取得傲人成绩的比比皆是,也有人认为怀孕母马成绩不如人意。
叶老爷子见此,笑了笑:“我倒是有个法子,这种事情犹如小马过河,到底怎么样,还得实践看看。”
叶天卉听这话,便明白了:“爷爷,你希望黑玫瑰自己下场试试?”
叶老爷子赞许颔首,之后问胡经理:“能不能为黑玫瑰安排一场比赛,我们看看情况。”
胡经理点头:“当然可以,其实虽然怀孕了,但是每天也要进行晨操遛马,不然对黑玫瑰身体也不利,如今确实可以来一场比赛,看看黑玫瑰的情况再做定夺。”
叶老爷子便吩咐胡经理尽快做准备,拉两匹好马来进行一场比赛。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胡经理也将这次参赛的几匹马详细数据都送了过来,分到每个人手中。
叶老爷子看着那参赛马的情况,一看都是马场的优质好马,比起黑玫瑰并不会差。
他翻着那资料,看向在场几个孙辈,笑着问:“你们来猜一猜吧,黑玫瑰能不能胜。”
叶老爷子这么一说,在场几个孙辈全都提起劲儿来了。
要知道在场有叶文慵,叶文敬,叶文茵和叶天卉等共计七八个孙子孙女,叶老爷子让大家猜,若是猜不中虽然不输钱,但也丢面子,倒显得自己无能。
家里孩子多,每一个都要争取在叶老爷子跟前多表现的,这样慢慢累积下来,才可能讨老爷子喜欢,将来家产以及各方面才有可能讨得更大好处。
在他们这种家庭,处处都是利益,必须锱铢必争,是万万不能退让的。
当下大家全都抖擞精神,有人求助地看向旁边的助理,也有人皱眉沉思,更有人回想着刚才叶文茵的话,一时大家反应各异。
最后还是叶文慵先开口:“爷爷,以我看,和黑玫瑰比赛的这几匹马实力不俗,黑玫瑰即使怀孕不受任何影响,但要想胜出并不容易,我分析了一番,黑玫瑰跑前三应该没问题,但是跑头马,怕是悬了。”
叶老爷子颔首,又看向其它人,其它人其实也没太多想法,自然赞同叶文慵的。
这时候,叶天卉却道:“爷爷,其实我觉得黑玫瑰跑头马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我下注的话,那我就押黑玫瑰赢。”
叶老爷子挑眉:“哦,为什么?”
旁边的叶文慵听这话,面上带了几分笑:“天卉妹妹果然有想法,若是下注,你这胜率必然是几十倍的了。”
叶天卉多少感觉,这话隐隐带了几分嘲意。
叶文慵如今在叶氏马务公司担任总经理,等于也是一直接触实务工作,他刚才和助理眉来眼去的,那助理是专业的,他如今必然是有些把握的。
不过她倒也不是随便说说,她刚才看了黑玫瑰的状态,认为黑玫瑰目前并不受怀孕影响,其实是很有些斗志的。
叶文茵又开口道:“我觉得文慵哥说得没错,其实关于怀孕母马的情况,我也做过研究,曾经翻看了最近十年怀孕母马在怀孕三个月内的表现。”
叶老爷子一听,倒是意外,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细致,当下道:“你说来听听。”
周围众人全都看向叶文茵,叶文茵自然面上有光,她便带着温柔的笑意,和大家讲起来。
“我对最近十年世界级赛马大赛的数据进行过归纳,统计了过去七年在欧美参加平地赛所有的怀孕母马案例,共计四百四十三匹,参加了一千五百四十二场比赛,平均每匹马参加了三点五次,但是头马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八点二三,而三岁以上母马做头马的概率是百分之九点三五,所以从统计学上来说,母马怀孕后参赛还是对成绩有一定的拉低作用。”
她笑着道:“爷爷,也许有人会给我们一些案例,说哪些母马怀孕后依然取得良好成绩,但其实这只是一种错觉,因为那些没有取得成绩的怀孕母马从我们的视线消失了,只有怀孕取得成绩的才会被提起来。”
她这么一番分析,分析得头头是道,听得叶老爷子连连点头:“说得有道理。”
就连旁边的胡经理也赞道:“叶小姐不愧是赛马研究的专业人士,竟已经做了这样的专业分析,果然英国留学的人才就是非同凡响。”
旁边众人见此,想起叶天卉是支持黑玫瑰跑头马的,面上那神情便有些微妙。
叶老爷子也想起来了,他笑望向叶天卉:“天卉,你怎么想的?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叶天卉笑道:“爷爷,你应该知道,我从元朗海岸爬上香江的时候,身上只有二百港币,后来,我把这二百港币做到了四千港币。”
叶老爷子颔首:“你靠的是赌马。”
叶天卉:“赌马最忌徘徊摇摆,买定离手,我既然说了黑玫瑰必是头马,那自然没有再改的道理。至于输赢论据,其实这些都是我们人类的自说自话。”
她笑着道:“无论是马匹专业人士,还是统计学,都是我们人类自己的遐想罢了,一匹马的状况究竟如何,它体内隐藏着怎么样的潜力,都要用事实说话。”
叶老爷子眸中也浮现出笑意:“很好,很好,接下来我们看看结果如何吧。”
叶文茵看向叶天卉,显然她很笃定,仿佛黑玫瑰一定能赢。
她微蹙眉,望向一旁的叶文慵。
叶文慵略颔首,示意她稍安勿躁。
既然叶天卉这么有自信,那就让她看看所谓的事实吧。
第37章
这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比赛, 胡经理选取了五匹马场的赛马,都是有着良好参赛经验的一班马,每一个都处于最好的状态。
相比之下, 黑玫瑰状态明显不同, 它看上去太过松弛, 就连热身时的步子都带着几分温柔。
看起来怀孕能改变一个女人,也能改变一匹母马,这是大自然雌性激素对孕育的改造。
叶老爷子看着黑玫瑰,摇头:“看起来它现在没有什么胜负欲,完全是懒散的状态。”
叶文敬见此, 眸中便有几分嘲讽地看了眼叶天卉:“天卉,你不是看好吗?”
叶天卉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叶文敬, 之后才道:“文敬哥哥, 你可能忘记老爷子怎么说的了。”
叶文敬:“爷爷说——”
叶天卉直接打断他的话:“对,爷爷说了,没什么胜负欲,看上去状态懒散, 但是爷爷也说了,要比一比试试, 既然说了试试,说明爷爷认为还是有一丝希望的,不然,你以为爷爷这么无聊,在这里浪费时间去看一个结果确定的比赛吗?”
叶文敬被说得哑口无言。
确实, 要比赛看看状态的是叶老爷子, 在结果出来前,也不好说一定如何, 不然爷爷这个决策显然不够英明了。
旁边叶老爷子听着这孙子孙女的话,笑道:“天卉说得有道理,我们现在发表一些见解,只是我们的个人看法,并不一定对,最后跑出什么结果还是要看黑玫瑰自己。”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叶文敬:“文敬,你对赛马到底知道得不多,还是要多看看,多向天卉学习。”
向天卉学习……
叶文敬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很明显他刚才这小小的挑衅,是以他落败告状,无论如何,爷爷都是抬了叶天卉,并否定了自己,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失败了。
一旁众人看着这情景,都知道叶文敬被老爷子教育了,有些丢人。
不过大家都故作不知,装傻,谁也不说什么。
一时气氛便略有些尴尬。
叶天卉也没理会,反而对老爷子道:“爷爷,我想近距离看看黑玫瑰可以吧?”
老爷子:“你想看就看,来,让胡经理带你过去。”
胡经理从旁连忙应着,一时带了叶天卉过去。
叶天卉随着胡经理过去下面赛马后场,走到黑玫瑰近前,仔细观察着黑玫瑰。
这匹马确实是生来的良驹,哪怕在纯血马中也都是出众的佼佼者,它颈部修长优雅,胸部深而长,背腰有着流畅的结合线条,体态轻盈,四肢修长,这样的马必是有着绝佳的爆发力。
不过现在,这匹马看上去驯服而温柔,在一番热身赛后,其它马匹状态明显已经起来了,但是它仿佛依然悠闲淡定,并没有比赛前的任何激昂感。
要知道接下来它要参加的是一公里短程比赛,在这种短距离比赛中,哪个先冲出闸口,哪个在起跑线领先了,那很可能它就是最后的胜利者,后续要想改变局面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种状态对黑玫瑰是非常不利的。
她看着眼前的黑玫瑰,而黑玫瑰也在看着她。
她抬起手,轻抚了抚黑玫瑰的脑袋。
黑玫瑰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反感,当然也没太欢迎。
叶天卉便顺势替它挠痒,她知道一般的马都会喜欢这样。
果然,黑玫瑰一脸很享受的样子。
叶天卉笑着道:“你是一匹纯血马,是生来要在赛马场驰骋奔跑的,我看过你的一些影像资料,我相信你喜欢奔跑冲刺,喜欢自由翱翔,喜欢拼搏竞争,更喜欢第一个抵达终点的胜利感吧?”
黑玫瑰安静地看着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叶天卉:“你怀孕了,不过还不到一个月,你的体力方面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你完全有实力继续参加今年的公开赛,向世人证明你的价值。”
黑玫瑰脑袋动了动。
叶天卉:“试试吧,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就努力赢取这场比赛,给自己赢得今年公开赛的门票,如果你真的累了,想松懈,想懒懒地躺着,那也就是算了。”
说完,她最后拍了拍黑玫瑰的脑袋,离开。
回到观众席上坐定,显然叶家人对于她刚才的行径都有些疑惑,就连叶老爷子都问:“刚才天卉和那匹马说了什么?”
叶天卉笑道:“爷爷,我就是给它鼓鼓劲,让它加油干。”
叶老爷子便呵呵笑了:“说得对,大战在即,确实要鼓舞士气。”
不过显然,大家都没当回事,甚至旁边几个晚辈都觉得好笑,若论怎么激励一匹马,还有比专业的驯马师更在行的吗,她一个外行跑过去说几句话就管用了?
大家心里这么想,却都没说什么,其实稍微懂行的都看出那匹马状态不佳,就等着看这叶天卉的笑话了。
这么想着见,却见铃声响起,闸口打开,六匹马同时冲出闸口,所有的人都瞬间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一幕。
大家看到,四蹄飞扬间,奔波向前,哒哒哒的狂奔声传来,众人看得全都攥紧,眼睛一眨不眨。
不过,就在这种让人精神振奋的赛马奔腾中,人们看到,有一匹马在滚动的奔涌中已经渐渐落后——落后了几乎半个马身。
这是黑玫瑰。
显然,它从冲出闸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落后了,半个马身的距离在短距离赛马中是无法挽回的差距。
叶老爷子也是紧盯着,喃喃地道:“不行啊,看来不行……”
他这话意思很明显,是说黑玫瑰不行。
这匹怀孕的母马看来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斗志。
旁边叶文茵听到这话,淡瞥了一眼叶天卉。
她心里自然是极欢喜,有着小小的报复快感。
这叶天卉不是觉得自己很懂马吗,她不是还要亲自鼓励马吗,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多此一举,不行就是不行。
况且这里面自然还有其它更长远的原因,叶立轸已经和她谈过了,叶天卉竟然野心勃勃想取得叶家赛马的经营管理权,这就有些痴心妄想了。
偏偏叶老爷子还答应了她,让她押中三次班际赛。
虽然叶文茵并不认为她叶天卉能押中三次班际赛,毕竟赛马场上变数太大,转瞬间便是风云突变,一口气押中三场,凭什么?
但是她难免有些担心,怕万一中了,那就凭叶老爷子对赛马场的野心,只怕叶天卉地位会瞬间提高,那她在叶家就再无容身之地。
眼下这件事虽然小,但是也让老爷子明白,这种狗头军师是多不靠谱。
就在这种小小胜利的快乐中,叶文茵把自己的注意力再次投射到赛场上,却见那匹黑玫瑰已经比跑在最前面的那匹马落后多半个马身了!
更多了!
显然,此时旁边众人看到这情景,也都越发皱眉,看来怀孕后不行就是不行,他们完全没办法看到昔日冠军马的实力了。
叶老爷子也皱眉,摇头,叹了声。
叶天卉紧紧盯着赛场,盯着那匹跟随在众马身后奔跑的黑玫瑰。
她在外征战,不知道看过多少匹马,几乎日日以马为伴,自然是对马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反应都了如指掌。
她可以看到,黑玫瑰身上那健壮的肌肉开始发动起来了,一条条肌肉奋力鼓胀,它和之前的温柔状态已经不太一样了。
她就这么看着黑玫瑰,仿佛看着一个灵魂在被马蹄声唤醒,看到一个自由的精灵在摆脱□□的束缚。
这时候,不光是叶天卉,其它人也感觉到了。
观众席发出惊呼声,还有人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赛场的工作人员也都看得瞪大眼睛。
谁能想到,赛场上,黑玫瑰就这么骤然奋起了,它好像被从睡梦中唤醒,它全力扬起蹄子,不规则的步伐变得锐利、迅疾而长阔,它的速度在不断地加快。
它就像被安装了一个马达,在瞬间加快速度!
观众席下,训马师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顾不得看台上有着尊贵的客人,他攥紧拳头,发出震耳的吼叫:“黑玫瑰,跑!!”
看台上,不要说其它年轻人,就是叶老爷子都不由站了起来,他紧握着护栏,身体前倾,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看得太阳穴都一鼓一鼓的。
为什么赛马能在人类世界这么流行,因为人类看到了另一种生灵迸发出了自己无法企及的彪悍力量,那是造物主对活力最好的诠释。
而现在,人们分明看到,那匹原本已经斗志全消的马,在奋发,在崛起,在犹如一朵含苞的玫瑰般绽放出生命的美。
人们看着黑玫瑰,看着那个自由奔跑尽情绽放的精灵,胸口几乎瞬间被激昂振奋的情绪说充塞着。
在这一刻,它是否能成为头马仿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重新焕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其实这一切不过是转瞬间罢了。
携带着巨大冲量的奔马终于即将抵达终点,人们伸长脖子屏着呼吸去看,去看这最终的结果。
终于,黑玫瑰第一个触线。
人群中发出激动的欢呼,训马师欢呼道:“我的黑玫瑰!我的黑玫瑰太棒了!”
叶老爷子也沙哑地道:“太好了,太好了,果然是名驹!惊世宝马!”
胡经理很快拿来了数据报告,低声道:“黑玫瑰领先了半个马头!”
他激动得满脸红光,语速也很快:“不过就在前半程,黑玫瑰落后半个半身,一般情况下,这种差距是很难追回的,但是黑玫瑰的状态竟然很快起来了,它为了追回差距,它在后面半程竟然追上了几乎四分之三的马身!”
要知道,黑玫瑰的对手全都一等一的优秀赛马,是一班马中的佼佼者,但黑玫瑰竟然能在这么短的赛程中将差距追上同时又领先半个马头。
关键黑玫瑰跑完这一程后,竟然气都不喘一下,对于这样的一匹马,跑这么短距离就是小意思!
他深吸口气,继续道:“这匹马的爆发力太惊人了,太惊人了!果然是名马,名马!”
叶老爷子缓了口气,之后呵呵地笑了:“太精彩了,我今天算是见证了奇迹,我太满意了,我看着这匹马,感觉自己都可以飞起来了。”
他这一说,众人都哈哈笑起来。
在场其它的孙辈显然都笑不出来,叶文慵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叶天卉。
他微微眯起眼,想着,看来他小看叶天卉了。
叶文茵心里滋味自然更不好受,站在人群旁,甚至有些尴尬。
她之前并不看好黑玫瑰,并且拿出了统计数据,如今这匹马竟然上演了这么精彩的一幕,这让她的数据变得可笑而苍白。
她深吸了口气,开始想着接下来自己的对策,谁知道这时候,就听到旁边兴奋的欢呼声,她看过去,是叶文敬。
这叶文敬竟然在激动,显然他已经忘记前面的种种,也在被那匹马的奔腾所打动。
她好笑地扯唇,只觉得讽刺极了。
她从小就觉得这个哥哥是个傻子,显然看果然如此!
他刚才还在嘲讽叶天卉,转眼就被啪啪啪打脸,自己不觉得丢人吗?
一旁,叶老爷子正满心激动:“天卉,你这眼力太好了,只有你看出来黑玫瑰可以赢。”
胡经理也是面上有光:“叶小姐果然是精通马道,一眼就看出这匹马的实力!”
叶老爷子哈哈笑起来,笑得畅快:“天卉,你来说说,你怎么激励那匹马的?”
叶天卉笑道:“也没什么,我只是告诉它,加油,一定要赢。”
众人听这话,都纷纷笑起来。
黑玫瑰的胜利让叶老爷子龙颜大悦,当下亲自过去马房,见了马房的工作人员,和他们详细谈过,了解了黑玫瑰的训练情况。
叶老爷子看到黑玫瑰的表现,自然是信心大增,也出言鼓励了那些工作人员。
按照马场的机制,如果黑玫瑰获奖,赢得奖金,马房中的工作人员都是有一定比例奖金的,不过叶老爷子也提出,如果黑玫瑰出了成绩,他会额外对负责黑玫瑰的马房工作人员进行奖励。
叶老爷子这么一番话,那些工作人员自然精神振奋,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务必照顾好黑玫瑰,同时做好黑玫瑰的训练工作,定要让黑玫瑰以最好的状态参加今年的公开赛。
当下叶老爷子格外满意,便准备出发过去跑马地。
临走前,胡经理找了个空子,私底下和叶天卉说话:“恭喜,叶小姐,恭喜你,现如今身份可是大不一样了,以前我这里慢待你的,你多多见谅。”
他之前要开除叶天卉,其实骨子里还是不把叶天卉当回事,现在叶天卉突然飞上枝头做凤凰,自然是有些担心,怕叶天卉对他存着记恨。
叶天卉倒是并不在意,道:“没什么,胡经理做事也是不得已,是不是?”
她这话,意有所指,倒是让胡经理无奈,一时说不出什么,只有苦笑。
他开除叶天卉,确实是因了叶文茵,那时候哪知道这两个叶姓女子之间还有这种纠葛,他不敢得罪叶文茵,当然只能赶走叶天卉了。
叶天卉见此,越发知道自己猜得不错。
现在来看,自己虽然入了豪门,但路漫漫其修远,很多事还早着呢。
她笑道:“胡经理,我之前在马房的朋友Jessie,做事还算能干,请胡经理多照应一些。”
胡经理听了自然连声答应着,一时又问起林见泉来:“那也是叶小姐的朋友了,当时若不是叶小姐,这林见泉只怕早没命了。叶小姐要不要见见他,他就在马房那边的培训房训练,过来一趟很快的。”
叶天卉听到林见泉的名字,看向不远处。
绿草如茵的马场尽头,有一栋白色小楼,那就是培训房,林见泉就在那里接受培训。
那培训一定很苦,是要让这些小小少年挑战自己身体和精神的极限,那一定是常人不能忍受的。
她现在入了叶家,几千港币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要帮衬他很容易,只要一句话,胡经理肯定立即给他安排一个舒服一些的工作,他再也不用受苦了,可以像普通人一样享受平静安详的生活。
但是那又怎么样?
她不是什么救世主,解救不了别人的人生。
她知道他也有他的骄傲。
她笑着道:“不用了,让他专心训练就是了,我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他出现在班际赛的时赛场上吧?”
胡经理顿时明白了叶天卉的意思,笑道:“那是自然,再过一周,林见泉便将在班际赛上初试锋芒。”
跑马地是公开赛的赛场,平日的班际赛也会在这里举行,所以这里登记着香江各大马场马匹的成绩资料。
叶老爷子带着专家团成员并底下儿孙们,过去跑马地后,叶家二代的几位,包括叶立轩叶立轸已经等在这里了。
今天叶老爷子一早就吩咐了,要开一个简单的家庭赛马会议,全部都要参加。
叶立轸见到众人过来,立即迎了过来,陪着过去会议室,笑着道:“爹地,我听到消息了,黑玫瑰表现非常好,实在是没想到,黑玫瑰怀孕了表现还是这么好。”
叶老爷子颔首:“本来我们的专家团队和马场工作人员都拿不准主意,大家从专业角度建议不启用黑玫瑰,也都不看好黑玫瑰,结果只有天卉觉得黑玫瑰可以,天卉眼光真是好,事实正如她所料,黑玫瑰勇夺头名!”
提起这个,他还是有些激动:“名马就是名马,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是马中佼佼者!黑玫瑰在赛场的表现实在是振奋人心,回头你们都该看看,这才是名马!”
叶立轸听着自然连连点头:“赛场都有录像,我们回头看看录像带子,欣赏下。”
叶老爷子叹:“我平时总觉得自己老了,年纪大了,但是看了黑玫瑰——”
他哈哈一笑:“我觉得自己可以再活五百年!”
老爷子这么说,自然惹得在场众人全都笑起来,也有其它子女纷纷开始说起奉承话,场面热闹。
叶老爷子:“走吧,我们过去看看最近的班际赛安排。”
他这么一说,大家自然都明白,这是要让叶天卉挑了。
众人面面相觑间,神情多少有些异样。
有人是不服气,但是还没机会提出异议,有人是无法理解,有人纯粹是不舒服。
毕竟叶家这么多人,各房之间利益争夺,谁都想争一个头份。
叶天卉只是一个孙辈,且才刚进了叶家门,如今竟然直接能有这样的机会,怎么看怎么都是老爷子对她太过偏爱了。
谁心里能真正服气呢?
叶老爷子自然看出在场众人的心思,他呵呵笑着道:“黑玫瑰怀孕了,我看那些专业医生没一个看出来的,但是我们天卉就看出来了,黑玫瑰哪怕怀孕了,它的潜力也是远超寻常马匹,但是专家们或者说可以或者说不可以,只有我们天卉说,让黑玫瑰自己选吧。”
他说到这里,收敛了笑,视线扫过在场众人。
经历过多少世事的老人,视线中的锐利已经圆润,被平和睿智包住,让在场所有的叶家人感觉到了来自老人的威严,但又不会太有压迫感。
叶老爷子:“我认为,天卉在赛马方面还是有些天分的,你们觉得呢?”
他都这么说了,在场谁敢说不是,自然只能点头称是。
叶老爷子:“在我们家族内部,我一向认为凡事应该任人唯贤,虽说天卉比较年轻,但是目前来看她确实拥有赛马方面的天赋和能力,而接下来的公开赛对我们叶家沙田地区的发展至关重要,我想大家也都了解到情况了。”
众人听着,微低首,都有些不太想表态,多少是不太服气的。
这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率先道:“爷爷话的自然是有道理,我们做晚辈的只有听着的份。”
叶天卉看过去,说这话的是叶文慵,他是叶家长孙,也是叶立轸的长子。
他这一开口,其它人也都纷纷点头赞同,自然没人敢反对什么。
其实想想,按照老爷子的意思,那时候要一口气三次全部押中头名,这并不容易。
要知道若是早些年,赛马场还可能人为操控赛马数据以牟取暴利,但是前些年官方对赛马行业严格整顿,制定了行业规范,如今这赛马场是按照□□抽成法,无论哪匹马获胜,赛马会都能抽成,所以赛马会的盈利和赛马结果本身无关,这样赛马会就失去了操控赛马结果的动力,加上赛马委员会的强力干预,可以说如今香江的赛马是最公平公正的,万万没有半点黑幕的。
又因为现在电视直播节目发展得快,不要说公开赛,就连班际赛都可以通过录像视频看到影像资料,或者甚至能看到电视直播,这种情况下,谁还敢人为干涉呢。
所以如今赛马的结果可以说是不可预测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一口笃定哪匹马一定获胜。
要知道知名骑师柯志明凭着百分之四十的胜率已经封神了,连柯志明都不能保证一定能赢,那谁又能一定保证呢。
在这种情况下,叶天卉一个小小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一口气押中三次班际赛的冠军呢?
大家想通了这个,也就乐得做一个顺手人情,点头表示同意。
叶老爷子见众人再无异议,便看向一旁的电子屏幕,黑色屏幕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绿色的字迹,那是如今世界最先进的信息显示系统,上面有接下来班际赛的排程信息。
对叶天卉道:“现在,你选一场班际赛吧。”
叶天卉:“我已经看好了,事不宜迟,我就选明天上午十点的班际赛吧。”
明天上午十点?
叶老爷子当即命人调出了这次班际赛的资料,大家快速浏览着,却见这是一次五班马的比赛,一共有九匹马参加比赛。
叶文茵从旁看着,眼睛扫过这些马的资料,不免疑惑。
这实在是一次平淡无奇的比赛,五班马的比赛没什么精彩的看头,也没有人会特别关注一次五班马班际赛。
但是叶天卉为什么要选择这一次班际赛,她发现了什么?
她抬起眼,看向一旁的叶立轸,叶立轸却皱着眉,正盯着屏幕上的绿色数字看,显然他也不懂。
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叶天卉道:“我选七号马。”
大家看过去,这七号马只有一个英文名字,叫Life Legend,是一匹两岁的小公马,这是这匹小公马的首战。
大家看到这个纷纷皱眉。
要知道第一次参加班际赛的小马往往因为经验不足等原因并不能取得很好的成绩,这也是为什么一般有经验的成年马要给三岁以下的新马让磅,但是即使让磅,这种两岁小公马首站依然存在很大不确定性。
也许成绩不错,但要想跑头马却是很难。
如今叶天卉竟然选择一匹首战的小马,她能赢得赌注的概率不是没有,只是非常的小。
而就她这种选择风格,能一口气押中三次班际赛的头马,那更是难上加难。
叶老爷子显然也是意外,看着叶天卉:“你确定吗?”
叶天卉:“确定,我就选这个Life Legend,人生的传奇,这个名字就是一个好兆头。”
名字是一个好兆头……
众人心中暗暗无语,一旁马务助理更是无话可说,哪匹马的名字不是一个好兆头呢!
这种话能信吗?
叶老爷子却点头道:“好,你选定了就可以,明天这匹马将参加班际赛,如果它能夺得头马,那你可以再继续押下一次的班际赛了。”
叶天卉:“好。”
旁边马务助理看着这情景,越发好笑,但他到底没说什么。
坐在一旁角落的叶文茵听此,唇角微微弯起,不过很快压平。
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看向旁边的叶立轸。
叶立轸微颔首,神情也流露出一丝释然的放松。
叶家的沙田以及赛马都是由他一手把控的,他并不想将赛马事业拱手于人,让出了赛马,将来沙田大开发,他就可能失去沙田开发的控制权。
叶立轩这个女儿虽说是大陆来的,乍看没什么见识,但虚虚假假的,实在是让人看不透,而她在马匹方面的屡次爆冷门,更是让老爷子刮目相看,也让他开始感到一丝危机。
他心里明白,老爷子前大半辈子都处于大陆民国的传统家族观念熏陶中,他骨子里很保守,很重视嫡庶,要不是叶立轩醉心于科研,只怕叶立轩会在家族企业中占据一定的分量,自己将岌岌可危。
可如今叶天卉一出现,便赢得了老爷子的喜欢。
老爷子明着继续扶持叶文茵,甚至给叶天卉设置了一些障碍,但其实是明踩实捧,只要叶天卉稍微有个出挑之处可以压下众人异议,便将她直接往上抬。
所以叶立轸其实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的。
但是现在,看着叶天卉的这选择,总算放心了。
看来他们到底是太高看这叶天卉了,或者这大陆来的丫头片子太自以为是,太过轻敌。
也许她懂马,但是显然她并不懂赛马。
叶立轸收回视线,神情间很是松弛,叶文茵也收回目光,微垂下眼睛,随意地这么翻着面前的资料,仿佛并不在意的样子。
而就在一旁,叶立轩抬起眼,淡淡扫过叶文茵。
不过并没说什么。
一时家庭会议结束,众人陆续散场,叶家重量级人物簇拥着叶老爷子打算离开,又吩咐几个晚辈由马务经理陪着,了解下接下来赛季的安排。
叶天卉另有打算,她想找马场经理打听下腾云雾的情况,便先出去了。
当下会议室中只剩下几个晚辈,叶文敬突然想起什么来,低声对旁边的表妹道:“我突然想起来了,之前我陪着文茵过来马场,就遇到过天卉。”
旁边七堂妹一听,顿时好奇:“是吗?怎么碰到的?”
叶文敬便把当时的情况大致讲了讲:“你们一定想不到,志镡眼力好,一眼就认出她是内地妹,当时文茵更是好心肠,还送她一盒点心吃!”
大家好奇,问起来,叶文茵其实不太想提。
她当时就已经隐隐怀疑叶天卉了,她是想把叶天卉赶走的,可她当时到底是怯懦,太过心软,没能下起狠手,当然了也存着一丝侥幸。
如今叶天卉入了叶家,就连叶立轸都开始忌惮了,一切都悔之晚矣。
早知如今,她就该早早地向叶立轸求助,让他对叶天卉下狠手,怎么不能把一个叶天卉给赶出去香江!
可谁知道几个家中同辈都好奇起来,问这问那的,叶文茵觉得无趣,便要起身。
但她刚要起身,就见一个人走过来。
是叶立轩。
叶文茵微诧异,脸色瞬间变了。
叶立轩看着她,眼神发凉。
叶文茵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喃喃地喊了声:“爹地……”
一时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无从辩解。
其它人也都是微惊,本来大家只是说一些八卦,谁曾想被叶立轩听到,叶家很传统,辈分之间规矩很严,众晚辈想起刚才自己说的正是人家女儿,难免有些心虚,一时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叶立轩也是想着叶天卉还没自己的车,她又和别人不熟,想载她离开,便去而复返。
谁曾想竟然听到这个。
家中子弟讨论起来时,那言语还算克制,但语气间也分明透着几分旁观者看热闹的意味,至于当时叶文敬和叶文茵对叶天卉的态度,以及那居高临下的施舍,让他这为人父者听起来更为刺耳。
他淡声开口:“在叶家,我不希望听到这种话。”
他的视线扫过众子侄:“不然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他的声音凉凉淡淡,众子侄听着,心瞬间咯噔一声。
他们未必惧怕一个叶立轩,但叶家辈分森严,叶立轩是叶老爷子原配发妻留下的儿子,且叶立轩的嫡亲妹妹如今外嫁后是能执掌夫家大权的。
就这点来说,叶立轩纵然在叶家不管事,他的身份地位也摆在那里,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况且他们说的话万一传出去,传到老爷子那里,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老爷子不会问是非曲直,只会责罚他们!
想到这些,大家只能小心翼翼地道:“三叔,我们只是开个玩笑,也,也没说什么……”
叶立轩凉凉的一眼过去。
众人顿时提起心来。
叶立轩却没再说什么,在众子侄有些心虚的目光中,径自过去马厩找叶天卉。
第38章
叶天卉知道, 大家都不看好那位Life Legend,不过她做出这样的判断是经过缜密研究的,她不光研究了各班际赛的赛马, 还研究了骑师过往的成绩, 甚至还研究了前后多少场班际赛的参与者, 在综合判断了各样情况后,她选择了这场看似并不起眼的班际赛来下注,并赌这匹两岁小公马。
原因有二。
第一是人和,那小公马的练马师和骑师虽然目前并没出什么成绩,但是他们却曾经师从美国知名练马师凯恩.格林伯格, 这位凯恩.格林伯格训出的马曾经几次在美国锦标赛拿到很不错的成绩。
所以这位练马师在训练过程中,必然向他的恩师凯恩.格林伯格请教, 并吸取了很多经验教训。
第二是马本身, 这匹马的父亲是英国种公马White Caviar,母系是阿根廷马Chibola,他的父母都曾经在赛场上表现优秀,母亲更是在两周岁就已经出征雅士谷, 在小组赛中屡屡展露头角。
第三是天时,她曾经仔细研究过这次班际赛的其它八匹马, 并把其它八匹马的参赛流程都列了表格,其中有四匹马需要对这两岁小公马让磅,有三匹马前面会参加一个速度赛一个障碍赛,还有两匹马表现平平并不会对这两岁小公马造成冲击。
如今即将接近公开赛赛季,马场中的班际赛几乎每天都有几场, 她能在众多班际赛中挑出这一个来下注, 那必然是穷尽心思,综合考虑了各种因素, 就她自己推断,这匹小公马跑头马的可能几乎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只是这些,她自然不可能轻易说出,随便他们怎么想吧,她只需要等着看结果就是了。
当下她也懒得和叶家这些同辈说什么,径自起身,找了马场经理,她想再次和对方谈谈腾云雾的问题,这次她身份不同,马场经理自然对她颇为客气,也给她透露了更多不会和人轻易提起的信息。
拥有腾云雾的那位马主是一位神秘富商,如今对方在他们马场养有六七匹赛马,腾云雾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匹。
叶天卉听着,心中自然升起希望,诚恳地再次表达了购买腾云雾的意愿。
她诚恳地道:“如果对方愿意割爱,我可以随便对方出价。”
其实一般做生意自然不能这么做,她太暴露自己购买腾云雾的渴望了,但是她也明白,自己已经过问了两次,目的简直是显而易见,倒是也不必藏着掖着。
况且既然对方是富商,看起来很有些身家,又养了七八匹赛马,那腾云雾在对方的马匹中算是很不起眼的,也许对方就愿意出让了。
然而,马场经理却很无奈:“叶小姐,对方怕是很难同意转让腾云雾。”
叶天卉自然不肯轻易放弃,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好一番说,又恳请他再次联系下那位马来西亚富豪。
马场经理没办法,只好表示试着联系对方。
叶天卉却是不走,就等在那里,看他的结果。
马场经理只能回去办公室,试着去打电话。
叶天卉便等在外面会客室中。
大概十几分钟后,马场经理出来了,他很没办法的样子:“叶小姐,很幸运,对方已经从英国回来了,我联系上了这位先生,并通了电话,不过这位先生明确表示,他不会出售腾云雾。”
叶天卉:“他有说缘由吗?”
马场经理:“没有,他只是礼貌拒绝了,希望你能理解,我没办法再去追问什么,这显然有些强人所难了。”
叶天卉便再说不得什么了。
显然对方也是很有些来头的,其实能在这马场一口气寄养几匹马的,那他必然不是寻常人,人家不会为了些许钱财出售自己的马匹,根本没那必要。
现在隔着电话,隔着一个传话的,她也没办法直接面对面说服对方,再多费口舌可能越发引来别人反感。
她叹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想着现在过去看看腾云雾。
马场经理忙道:“这倒是可以的,我会安排工作人员陪你过去。”
叶天卉谢过后,便在马场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过去马厩。
经过那绿草如茵的草坪时,看着远处一排排的马厩,她不免想起她第一次过来的情景。
当时是偷偷溜进来的,生怕被人看破身份,顾志镡对她呵斥不屑,叶文茵对她施展善心,她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可怜的内地妹,来讨生活的。
如今入了叶家门,到底是不同,便是去看腾云雾也会有人陪着光明正大过去了。
再次来到马厩,马厩中依然如往常一般安静,马匹们安详地低着头,偶尔甩动马尾巴,空气中弥漫着干草的气息,那是温暖而富足的感觉。
隔着马厩的原木格子窗棂,叶天卉望向那匹今世叫做腾云雾的马。
它左边是一匹皮毛油光发亮的阿拉伯枣红色马,右边是一匹身形雄健高大的黑色英国纯血,无论是左边还是右边,都看上去矫健匀称,都充满了骏马的健美感和力量感。
而夹在那两位中间的腾云雾,看上去实在是太不济了,体型略显瘦弱,精神也不抖擞,就连眼神仿佛都托着一股慵懒和漫不经心。
甚至,就连它低头吃草的动作都很慢。
叶天卉看着它吃草的样子,它先在那蓬松的干草中用鼻子拱,好一番挑挑拣拣,才挑到那么一撮草。
——这让叶天卉感觉像是一个人试图从那鱼香肉丝中挑选出一根肉丝。
而这匹马再挑到后,便叼在口中,细嚼慢咽。
它咀嚼的时候腮帮子一动动的,整个动作很慢,不过却很享受的样子,甚至还舒服地微微闭上眼睛,像是享受着至高无上的美味。
叶天卉隔着窗棂,就这么看着腾云雾,她再一次确认,这就是她的赤雁。
那大宛国主为了讨好圣人,在大宛国良驹中层层选拔,才选出了一批上等良驹,之后不远万里跋涉,途径西域诸国,终于抵达大昭的国都燕京城,送到了圣人面前。
之后,宫廷御马苑又精挑细选出一批,被圣人誉为天马。
她的赤雁是天马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匹,被圣人赐给她,由此结下了之后三年的缘分。
赤雁曾陪着她在那海阔天空中听嘎嘎雁声,于那草青日白中度葱郁阴山,更曾在那大青山下看听黄河浪涛声。
最后终于陪她一起遭遇了人生中的那一场劫难,并贡献出了自己最后的一块骨肉。
叶天卉想起这些往事,她终于明白,曾经的一切虽然逝去,但其实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她虽然已经转世为人,但是她的骨子里依然是那个死不瞑目的女将。
她怎么能甘心呢?
只可惜曾经那个遥远的朝代早已经化为了灰烬,在史书里都不能看到半点痕迹。
她又去哪里重整乾坤,力挽狂澜?
她这么看着转世的赤雁,看了很久,终于走上前去。
她伸出手,试探着抚摸腾云雾。
这时候,腾云雾自那草料中抬起眼,看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腾云雾是认识自己的。
并不是上辈子那种面对主人的熟稔,而是今生似有若无的眼熟。
看来这是一匹记性非常好的马,它记得上次自己来看过它。
叶天卉便笑了:“圣人说你是天马,你果然不同寻常,记性竟这么好。”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捡垃圾,捡到过一些旧书,泛黄的故事书上有那小美人鱼的故事。
故事里说,只有人类可以拥有永远不灭的灵魂。
叶天卉抚摸着它的马:“你看,你也有一个可以转世的灵魂,所以我们才能有缘再相见。”
那腾云雾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她。
看了一会,便到底低下头继续吃草了。
叶天卉看到旁边有一个喂养手册并记录单,她拿起来看,这是马房工作人员记录下来的,是腾云雾的喂养训练情况,也包括它最近三次班际赛的成绩。
它果然依然成绩不佳,甚至有一次竟然跑了倒数第一。
叶天卉叹了声:“你看你,跑了倒数第一,这也是好事,你如今的主人也许哪天放弃你,到时候他就会把你卖给我了,我可告诉你,以前我是匆匆忙忙翻墙的一个毛贼,现在我的身份可不一样了,我是叶家的千金大小姐了,我有钱了——”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感觉自己的零花钱估计是没法买下腾云雾的,不过没关系,她可以攒攒,或者让叶立轩借给她一笔钱。
于是她继续道:“反正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早晚把你买下来,到时候我养着你,你好吃懒做没关系,不想参赛就不要参赛,咱们天天躺着就行了。”
腾云雾不知道是否听懂了她的话,竟然很温驯地用它的脑袋在叶天卉胳膊上蹭。
叶天卉便笑了:“万一你的主人不愿意让出你,也没关系,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万一他敢虐待你,我就替你做主,以后我就是你的娘家人!”
腾云雾显然也有点喜欢,鼻子里发出咴咴咴的声音,叶天卉便低声和它说话,管它听懂听不懂,她先和它说说,拉拢拉拢感情。
这么说着间,叶天卉感觉到一道视线。
她转身看过去,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叶立轩。
叶立轩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搭配一尘不染的棉白衬衫和蓝色领带,看上去知性儒雅,却又有几分疏淡的清冷感。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当他单独出现的时候,是很惹眼的存在,清冷到有些孤高的魏晋文人气息,隽永俊逸,但是当他出现在叶家时,就仿佛一条变色龙,他便隐藏在其中,似乎不会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以至于叶天卉回想了下才记起,刚才叶家的赛马家庭会议,他也是出席了的。
他可能没有跟着老爷子回去,听马场经理提起自己过来这里,便来找自己了。
她便问道:“爹地怎么过来了?”
叶立轩这才走进来,道:“我想着你没有车,等会载你回去。”
叶天卉:“我想看看这匹马,便过来了,早知道和你说一声了。”
叶立轩微颔首,陪着叶天卉站在马槽前看着腾云雾。
他看了一会,才问:“你喜欢这匹马?”
叶天卉:“喜欢,我想买呢,可惜马主人不肯割爱。”
叶立轩:“哦,这匹马是有什么特别的吗?我不会看马,看不出什么优秀之处。”
叶天卉笑了:“它并不优秀,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我见到它,便对它一见如故。”
叶立轩打量着这匹马,他也看出这匹马不太对,和其它马匹的精神抖擞不同,它看上去很散漫,就好像有人踢它一脚,它依然可以茫然地看着,毫无反应。
之后,他听到叶天卉道:“自己喜欢的,未必要最优秀吧。”
叶立轩默了下,赞同地点头:“对,喜欢本身是一种情绪,不需要什么理性,也不需要理由。”
叶天卉歪头看向叶立轩:“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哲学呢,爹地,你明明是学物理的啊!”
叶立轩也笑了,他好像很少笑,笑起来时眼神竟然有些温暖,这温暖打破了他原本的疏淡感。
他笑着道:“我们研究物理的,研究时间长了就走向了哲学,殊途同归。”
叶天卉好奇:“物理和哲学有什么相似的吗?”
叶立轩:“你学过物理吧?”
叶天卉点头:“对,小球运动,电磁线路什么的,反正就那些吧,我学得一般。”
叶立轩笑道:“其实物理和哲学探究的都是物之理,宏观存在有宏观的物之理,微观存在有微观的物之理,意识本身就是一种没有静止质量的物质存在。”
他笑看着她:“所以从广义上来说,物理和哲学甚本上是一体的。”
叶天卉想了想:“没听懂,不过又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爹就是爹,就是和她不一样。
她转世为人都不想去想这些高深的道理,听着头疼。
叶立轩笑了。
叶天卉:“走吧,我看马也看得差不多了。”
叶立轩颔首,叶天卉便和腾云雾告别,又说好了回头再来看它,这才说着话离开。
或许是因为今天心情格外好,也或许因为叶立轩给自己的那种卡,叶天卉对叶立轩也很是多了几分好感,话也多起来了。
叶天卉:“对了,等会儿回去的时候,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得去办。”
叶立轩:“哦,什么?”
叶天卉:“找一处赛马投注站,我想投一注。”
叶立轩疑惑。
叶天卉:“我都已经押了那匹Life Legend,我当然得趁机下注一笔钱,这样到时候老爷子那里我挣了名头,在外面我还挣了钱,岂不是美哉?”
叶立轩挑眉:“你就这么确定能赢?”
叶天卉:“当然了!”
叶立轩:“那你打算押多少?”
叶天卉便算了算现在她能分到的每个月零花钱以及能动用的钱,再考虑到一些其它的开支,最后终于道:“三万港币吧。”
三万港币,这自然是不小的一笔。
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大概是两千港币,三万港币这也就是一个工人十五个月的工资。
不过对于叶家来说,这确实不算什么。
小赌怡情。
叶立轩想了想,道:“可以,那我陪你一起去,顺便——”
叶天卉:“什么?”
叶立轩道:“才发了这个月的工钱,我下注一把,蹭你的运气。”
叶天卉:??
**********
而就在不远处,叶文茵怔怔地看着这父女二人,一时竟不愿意往前。
她本来要走的,结果车子抛锚了,几个堂姐也要离开,本来说载她回去,不过她突然想到爹地,见他还没走,想看看,便拒绝了。
她好奇,回来马场,谁曾想就看到了这一幕。
温暖的阳光下,绿草坪中的白石子路,那个总是儒雅冷淡的父亲此时却和叶天卉有说有笑,神情间甚至带着几分亲昵的笑意。
不知道爹地说了什么,那叶天卉竟然笑出声来,笑得很是开怀。
这是对她从未有过的。
所以,哪怕爹地不知道她不是亲生的,却依然不喜欢她吗?
凭什么呢?
她明明这么努力这么优秀,凭什么叶天卉一来就得到了叶立轩所有的疼爱?
眼看着那两个人走过来,叶文茵咬唇,一个转身,自己过去停车场。
走到停车场旁,却看到了叶立轸。
西装革履的叶立轸,身旁两个保镖一个秘书陪着,正安静地等在那里。
叶立轸和叶立轩气质很不相同。
叶立轩才三十八岁,很显年轻,有着文人的知性和孤高。
叶立轸四十五岁,明明只大了六七岁的样子,却很有年纪感,也有成熟男人生意场上的老谋深算。
叶文茵微眯起眼来,径自走上前。
叶立轸也是没想到叶文茵竟然还没走,他有些意外,笑着道:“文茵怎么还没走?”
叶文茵却抿唇一个笑来,仰脸看着叶立轸:“二伯,我爹地他们已经走了,我车子抛锚了,坐你的车好不好?”
叶立轸有些意外,他看着叶文茵的笑。
女孩子的笑很柔软,也很漂亮,带着几分依赖的味道。
他便笑道:“当然可以,上车吧。”
*********
第二天是周六,叶天卉过去了叶老爷子的正房。
叶老爷子的茶厅位于一处面向别墅花园的落地玻璃房中,布置清雅别致,既能观赏园中冬雪春景,却又有空调电视机等现代社会,可算是兼具了现代便利和风花雪月。
就叶天卉的观察,叶老爷子喜欢这玻璃房,叶家人若要过来听训,或者参加家族会议,也都在这里。
这时候电视机已经打开,十点时候,叶天卉押下的那场班际赛就要开始了。
今天是周六大家不用上班,叶立轸叶立轩以及叶家其它重要人物都陆续来了。
叶文茵和叶文敬等也过来,安静地守在一旁,唯独叶天卉,被老爷子叫了坐在她身边。
这时候谭妈过来了,带着两个菲律宾女佣,捧了茶具上来。
老爷子侧首问叶天卉:“天卉喜欢喝什么茶?”
叶天卉扫一眼便知,道:“爷爷喜欢喝香片茶吧?”
老爷子一听便笑了:“对,天卉好眼力,我就爱喝香片茶!”
所谓香片茶,其实就是茉莉花茶,这在正经南派茶人看来,无异于失之本味,但老北京人就爱这一口,那些南方正经好茶反而不受青睐,据说当年宣统皇帝出宫,故宫善后委员会在神武门卖出去一批清理的剩余物资,里面上等的云南普洱茶卖得比市面上普通的茉莉香片还要低,后来被广东人知道,简直是痛彻心扉。
当下叶天卉笑道:“这茉莉花茶滋味醇厚,花香鲜灵,自然是其它品种说不能比,我记得以前读书曾经过福州王真曾的一首诗,提到说芳苞泫露,冉冉暗香度。纤手量珠曾几许,犹忆冰盘幽贮,说的就是茉莉香片了。”
老爷子便呵呵笑了:“是,是,亏你年纪小,竟然知道这些!”
当下自是对叶天卉颇为赞赏,吩咐那谭妈为叶天卉倒茶,一起品评。
叶天卉听着,却是自然明白,如果不是上辈子的经历,她哪可能懂得品茶。
品茶是闲情逸致,是富足状态下对生活的细品,这辈子的她饭都吃不饱,哪儿懂得去品茶来让老爷子赞赏。
这其实是有些讽刺的。
这么想着时,那谭妈已经半蹲在叶天卉跟前来倒茶,恭敬得很。
叶天卉不过淡淡扫过,这种家中多年的老佣人,在掌权人面前和在寻常小姐面前,只怕是两种面目,不过她一时倒是犯不着计较罢了。
正品着茶,班际赛开始了,所有的人都看向电视画面,解说员开始给大家介绍今天的赛马,几匹马正在热身,透过镜头可以看到叶天卉押中的那匹Life Legend,看得出,这确实是一匹颇为雄健的小公马,有着发达的肌肉,且野心勃勃跃跃欲试的样子。
叶老爷子确实原本并不抱希望,不过看到这画面,也开始隐隐有了期待。
很快比赛开始了,却见一声铃响,几匹马瞬间冲出闸口,马蹄翻腾间,几匹马几乎不分前后,齐头并肩疾驰。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客厅响起,众人盯着电视画面,神情也都紧绷起来。
无论如何,赛马总是能调动每个人的神经,更何况这场看似不起眼的赛马还关系到叶家以后权利和资源的分配。
叶天卉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她看中的那匹Life Legend果然没有如她所想的,足够彪悍,它奋力前冲,拼到了后腿几乎踩到了肚带,终于比身边的其它几匹马领先了半个马头的距离。
解说员声音激动起来:“这是我们两岁的小公马Life Legend,它竟然领先了!”
老爷子拍着沙发扶手,有些激动:“这匹马太能干了!”
这声音一出,无异于锤子一样凿在了一旁叶立轸心上。
这匹马能干那就是叶天卉眼光好,叶天卉眼光好那她就更得老爷子青睐。
他的视线紧紧锁着那匹马,他希望那匹马摔倒,希望那匹马意外,希望那匹马倒霉!
别的马赶紧追,超过它!
叶文茵旁边也在屏着呼吸看着,其实她心里还存着希望。
现在Life Legend在外圈,它要想超过其它马,那必须换跑道到内圈,不然接下来的两个拐弯,它的那点优势将荡然无存!
可是在这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赛马道上,要抢占其它马匹的跑道谈何容易,只是超过半个马头而已,别的马怎么可能相让!
其它人自然也明白这个,也都紧紧锁着画面,看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却见那两岁的小公马,它越发加快了脚步,它拼尽了它年轻身体所有的力气在往前拼,就在这奔腾中,它超过了其它马匹的鼻子,超过了其它马匹的脖子,之后,它甚至超过了其它马匹的肚子,最后,它几乎超过了多半个马身!
叶文敬攥紧拳头,忍不住低吼:“加油,加油啊!!”
但是喊完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赛马场,自己是在客厅里,顿时尴尬起来。
他正想着道歉,谁知道其它年轻堂兄弟姐妹也都忍不住喊:“快跑!”
原本异样安静的客厅顿时热闹起来,就连老爷子也用嘶哑的声音道:“好样的,跑啊!!”
叶立轸脸色铁青地看着眼前一幕,这群人都盼着他输是吗?
最可气的是,里面喊着加油的竟然还有他的亲生儿子!
他傻了吗,就这么盼着叶天卉能赢?
他心里正暗暗恼着,突然间,就听客厅里一阵欢呼:“天哪,它可真行!”
叶立轸微诧,赶紧看过去。
一看之下,也是大吃一惊。
这两岁小公马实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它在超越了多半个马身的时候,竟然想抢占内圈的跑道了!
这怎么可能!
它太狠了!
而现场的解说也紧张起来,开始对观众解说着这情况。
“这骑手不要命了吗?”
“这匹马不听话,它疯了!管不住了管不住了!”
叶天卉也看出来了,这匹马竟然固执不受管教地向提前抢占跑道。
这是非常危险的!
电视屏幕上传来观众震耳的吼声,解说员声音也颤抖起来,显然一切都好像失控了。
人们看到,Life Legend的骑手打直了背脊,身体压到Life Legend的鬃毛上,他掌控不了这匹马,只能配合。
接着,大家就见那骑手左缰一拉,随后Life Legend纵身一跃,腾空而起,马声嘶鸣,马蹄飞扬见,这匹马挟持着巨大的冲量向前腾越。
半空之中,矫健彪悍的身姿,每一条肌肉都在彰显着力量。
震惊横扫现场观众,吼叫声犹如巨浪一般传来!
谁能想到,区区五班马比赛竟然有这么精彩的画面!
而叶家众人,全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大家已经没法发出声音了。
然后就在片刻之间,大家看到,在速度和力量的震撼中,那匹马落地了,稳稳地落在跑道上,同时借助着之前的惯性,竟然奇迹般地抢占了内圈的跑道。
它成功了!
解说员大吼起来:“它竟然成功了,它抢占了内圈跑道,它取得了前所未有的优势!”
叶天卉看着眼前情景,知道自己这一次赌对了。
本就拥有一个多半个马身的优势,现在这匹马更是强悍霸道地抢占了其他马匹的内圈跑道,这就意味着,它在接下来的跑道转弯中将拥有不可比拟的优势。
没有马再能接近它了。
果然,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几乎没什么悬念地,Life Legend跑了头马。
现场掌声雷动,不少人开始欢呼Life Legend的名字,显然这匹两岁小公马首战告捷,它为自己赢得了荣誉,也为自己赢得了将来的机会。
叶老爷子高兴得很:“天卉果然眼光独到,天卉你说说,你怎么选的这匹马?”
周围人全都看向叶天卉。
叶天卉这才和叶老爷子说起自己的分析,当然了,略隐瞒了一部分信息,她也不想将自己的关键信息都暴露出来,反正能说服众人相信就是了。
她这一说之后,叶老爷子点头赞叹:“极好,极好,怪不得你能押中,从孙子兵法来说,天时地利人和都被你琢磨明白了!”
一旁叶文慵笑了:“天卉竟如此神奇,这眼力果然是好。”
家中子弟一时也都是惊叹不已,旁边叶文彬突然遗憾地道:“那也是猜中了,早知道我应该问问你,就该按你说的来买些马票,那岂不是发财了——”
他话说到一半陡然顿住,不好再说了。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叶老爷子。
好在叶老爷子心情正好,并没在意,竟然也跟着笑道:“是,天卉给我们出贴士吧!”
叶天卉听着,笑道:“哪那么容易,我也是搜罗了不知道多少信息,筛选了多少班际赛才挑出这么一场有把握的,自己猜猜也就罢了,若是出贴士岂不是很快就砸了自己招牌。”
不过这次她自己自然是买了,她已经看过了,赔率是1:3.5,也就是说她这一口挣了大概七八万港币!
虽然她入了叶家,又有一个对她还算可以的教授爹,目前看来她不会缺钱了,但钱嘛自然是多多益善,她想多积攒一些钱,也许等哪天那位马来西亚富豪愿意出让腾云雾,她就可以买回来了。
不然光凭她现在手头的零花钱,要买腾云雾还是有些费劲。
她想起叶立轩也下注了,好像押了一万块的,视线便扫过去,却也叶立轩也恰好看过来。
她便得意地扬眉。
叶立轩神情顿了下,眸中略有些笑意,不过却收回了视线。
旁边叶文茵看到了这一幕,她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从那匹什么Life Legend跑了头名的时候,她便感觉窒息。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抵达了人生最狼狈不堪的顶峰。
她那么努力,从小那么优秀,但是她得到了什么,叶天卉来了,这个内地妹只凭着赛马竟然轻易获得了爹地和爷爷的青睐。
这时候,她看到了一旁的叶立轸。
叶立轸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深吸了口气,微闭上了眼睛。
**********
叶天卉很快便敲定了下次班际赛,并押了自己早已看中的头马。
或许因为之前叶天卉的胜利,众叶家人并马务经理都不敢小看,一听说叶天卉的选择都纷纷回去研究了,以至于从叶老爷子房中离开后,大家各有心思行色匆匆。
也有几个堂兄弟姐妹好奇地想问问,不过显然又不好意思张口。
唯独那叶文彬竟然一直跟在叶天卉身边,颇为热情,好奇打探。
叶天卉想起自己之前看到过的八卦,他好像如今和娱乐圈一小明星要好,已经山盟海誓,奈何家里事反对的。
那小明星叫胡云娇本是内地人士,十年前全家坐私船过来香江,结果遇到大浪,船翻了,全家葬身海底,唯独胡云娇活了下来。
后来那胡云娇便仗着美色进了娱乐圈,这其中自然也免不了许多桃色绯闻,名声自是不好,叶文彬痴恋胡云娇,想娶进门,叶老爷子不肯松口,叶文彬自是急得抓墙。
叶天卉见他紧跟在自己后面,非要问出个所以然,这必然是钱财上紧缺了。
像叶家这种人家自然是家大业大,寻常人家看了只以为他们无忧无虑,其实掌权人忧愁将来,忧愁沙田的那块地,忧愁百年之后子孙能不能永享富贵。
而寻常家中子弟,每月能自由支配的又不过每个月的月钱,月初富裕,月尾便吃紧,再要调用其它钱财只怕是要得上面长辈审批,并不是那么随心所欲的。
叶文彬显然是想图一个生财之道。
叶天卉直接坦白:“我确实是有些把握,但你要知道,这个世上原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若我能确定,我只怕是早发了大财,我只能把我自己的判断说给你,至于你如何,不关我事,回头四叔那里提起来,或者老爷子问起,自然和我毫无瓜葛。你怎么做,也不要和我提起。”
叶文彬自然是连声称是:“你什么都没和我说,我只是听到了你和老爷子提起的,这才自作主张的!”
叶天卉这才点头,其实对于接下来一场比赛,她也是很有把握的,如今已经暗暗拿了十万港币去下注,争取赢一笔大的。
而在下注后,她耐心等着下次的班际赛,同时也开始投入心思学开车,学驾照。
对于开车,她刚开始有些摸不着门路,毕竟无论对于上辈子的叶天卉,还是这辈子内地的叶天卉,这都是太过于遥远的事物,在大陆汽车司机那都是八大员的好职位,一般人根本摸不着。
不过在接触了一两日后,她总算是有了感觉,某种意义上来说,驾驭一辆车和驾驭一匹马并无区别,只不过一辆车是机械的,各种按钮和汽车的机动反应都是固定的,而一匹马是需要凭着感觉判断的。
于是两三日学习后,她便上道了,已经差不多能操作自如了,就连教练都夸她有些天分,她自己也觉得不错。
不过如果考驾照的话,还得要过笔试,那自然是麻烦得很,就要背诵许多资料,这让叶天卉有些头疼,没办法,只能闷头学习起来。
她在这种苦闷学习中,也觉得烦闷,难免想着出去玩玩。
况且她还惦记着另外一桩事,这几天也不着痕迹地问起叶家的信件邮寄,知道叶家的信函都会投放在公用的邮筒中,之后由佣人统一交给邮政局。
她这么研究了一番后,便写了一封信的,是要寄回去给内地的,想着找一个时间邮寄出去。
她当然不想用叶家这种公用的邮筒。
这么一来,她就必须下山一趟了。
下山倒是有许多计划,她又掐指算着那顾时璋估计要从国外回来了。
当下便试探着给顾时璋打电话,电话果然被接起来了,她大喜,笑道:“你回来了!”
然而谁知道,电话那头却是一个女人声音,对方问她是谁。
她有些懵。
于她来说顾时璋就是顾时璋,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顾时璋,他也许有他的社会关系有他的个人背景,但是她从未接触过。
他没问过她过往以及去处,她也不会问他,茫茫红尘中,两个人之间的交往颇有些忽略了身份背景的精神层次交往感。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叶天卉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只好干巴巴地道:“我找顾先生,顾时璋先生。”
那女人一听,便道:“顾先生现在不在家,请问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帮你记录下来吗?”
叶天卉其实已经生了退却之心:“也没什么,我是他朋友,知道他出国了,想着看看回来了吗,其实也没什么事,你——”
她还是道:“麻烦不用帮我传达了,等我有时间再找他吧。”
那女人听着,便应了。
挂了电话后,叶天卉怎么想怎么不舒服,不舒服极了。
她甚至开始琢磨着那个女人说话的样子,听着很年轻,而且声音颇为甜美,性情仿佛也很是乖巧。
他家里竟然藏了这么一个女人。
这难道不是很瓜田李下吗?
他从来没和自己说过!
叶天卉想到这个的时候,也是意外,自己竟然对顾时璋有了这种想法,以至于他家里有一个女人,自己心神不安,甚至觉得他辜负了自己。
她怎么会有这种思维?
虽然之前两个人之间是有些微妙,彼此也许有好感,但谁也没承诺过什么,她竟然对他隐隐有了这么多期盼。
这怎么可以。
叶天卉当然不允许自己这样,显然顾时璋在自己面前从来不是透明的,自己看不懂他,但现在自己竟然已经要陷进去,开始对他有了很多期盼。
叶天卉拿起一旁的水杯来,让自己闷闷地喝了好几口水,将自己心口的憋屈感使劲呼出去。
她还是出去逛逛吧,不能闷在叶家了,她要出去交朋友。
先去找谁?
她很快想到了,先去找江凌枫吧。
第39章
叶天卉如今到了叶家, 还没和江凌枫提过,她可以多带一些吃的,明天就去江凌枫那里, 或者干脆去一趟寮屋, 看看江凌枫的阿婆和妹妹也可以啊!
第二日, 是她第二次下注的班际赛,不过看了看时间安排,被安排在傍晚时候了,是黄昏赛。
她便也不着急,打算今天出门逛逛。
她略收拾了下, 又找出一封信来,这是她昨晚写下的, 写给冯素琴的, 她打算找机会寄回去内地。
她扎了马尾,又让李姐给她准备了一些糕点——家里的糕点比外面卖得好,她想拿过去给江凌枫尝尝。
谁知道刚要出门,谭妈却过来了。
或许是因来传达老爷子命令的, 她格外矜持,下巴是微抬起的, 望着叶天卉道:“老爷子吩咐了,有重要的客人,麻烦天卉小姐做些准备,把自己收拾一些,等会过去老爷子那里, 老爷子要帮你引荐。”
她的眼神扫过叶天卉那一身运动装, 眸中泛起一丝挑剔的鄙薄:“请天卉小姐好歹挑一身上得台面的吧。”
叶天卉对于她这态度倒是没什么意外的。
她在古代那会儿,那些得势的大嬷嬷大太监趾高气扬得很, 对宫中一些不受宠的小公主面前也是这样的。
不过她自然没必要容忍这种人,她如今既入了叶家,断然不要受这种气。
当下她也就道:“谭妈,你既是传达老爷子话的,那就说清楚具体什么情况,别含含糊糊的,不然传出去,别人还以为谭妈一把年纪了,竟不如个小丫头机灵,话都说不清楚的。”
谭妈听这话,便知道叶天卉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也就道:“据说是世交之家的客人,其中一位还是从海外回来的,老爷子重视,要让天卉小姐见见。”
说着,她从上到下打量了眼叶天卉:“见这种客人,自是要讲究体面礼数的。”
叶天卉:“世交之家?”
谭妈略道:“是。”
叶天卉打量着谭妈神情,多少猜到了。
这会儿突然来一个世交之家,还说是重要客人,让自己去见,那应该就是顾家了。
如果自己对顾家的婚事有所图,那自然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而谭妈故意含糊其辞不告诉自己真相,其实是想让自己错过这次机会?
她笑了笑,不免想着,这叶家派系林立,这太太看着八风不动的模样,也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
她这么看着谭妈时,谭妈的神情便略有些不自在起来。
其实谭妈也是见多识广的,她能在叶家这种家庭当到妈妈辈,那自然是不简单,不过现在,被叶天卉那双墨黑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她竟然有种被一眼看穿的感觉。
不过是个年轻妹仔,那眼神竟如此锐利,也是让人想不到。
叶天卉看着谭妈那明显心虚的样子,笑着收回目光,淡淡地道:“老爷子不是说了吗,过几天的晚会,到时候会公开介绍我,至于现在,我就先算了,再说我今天还有事,和朋友约好了的。”
谭妈明显略放松了下,不过还是道:“天卉小姐,这是老爷的吩咐,你确定不去吗?”
叶天卉:“不去了。”
谭妈:“老爷说,这是很重要的客人。”
叶天卉看了眼谭妈:“我是眼睛不好使,还是你的耳朵不好使?我说了什么,你听不到吗?”
谭妈一愣,她只觉得叶天卉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清清淡淡,但是气势迫人。
她默了片刻,才低头,道:“那,那我和老爷说一声去。”
叶天卉打开衣帽间的门,又随口吩咐道:“对了,我要出门,给我准备好司机。”
谭妈听这话,有些意外地望向叶天卉。
她站在衣帽间前,在那些昂贵时尚的衣裙中挑选着,很是从容悠闲的样子。
她这么吩咐自己备车,连正眼看自己都没有。
好一副大小姐派头。
谭妈心里不痛快,又觉得好笑,一个内地妹,之前好似番薯,简直是从土里扒出来的,满脑子吃,随便给点什么都吃得高兴,估计连正经浴缸都没见过的样子。
这才几天,她倒是已经把自己当大小姐作威作福,竟好似天生的大小姐了。
穷人乍富罢了!
谭妈压下心中的鄙薄,到底是道:“天卉小姐,我会帮你和女佣说下,让她给你吩咐下去,摇电话登记备车,只不过家中司机也是有数的,其中一个是老爷子日常用着的,不能挪用,另外两个也要看得不得闲。”
叶天卉此时正在那挂着的衣裙中挑选,她听着谭妈这口气,知道这是嫌自己使唤她了。
对此她懒得搭理。
这谭妈也是欠收拾,她很快就会让她付出一点代价。
她翻着那些衣裙,总算找到一身衬衫长裤,都是很简洁的休闲样式,倒是很适合今天出门。
谭妈出去后,她换上那一身衣服,自己照了照镜子,确实还不错。
这种比较昂贵的名牌衣服乍看也一般,没什么特别的,不过穿上后就不一样,料子确实舒服,而且显得人很有时尚,或者说很潮,很浓郁的港味。
她对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倒是喜欢的,这时候女佣过来,说是已经备车了,叶天卉便出去,径自坐上车。
这房子位于半山腰,好处是一览香江小,不过坏处是出门必须有车,这里根本没有出租车,也没有公共巴士,便是叮叮车,都要走好远。
不过能住在这里的都是富豪,一般家里都有车子和司机。
叶天卉坐在后座,欣赏着这半山腰的风光,琢磨着自己今天的计划。
这么想着时,就感觉车子放缓了速度,叶天卉下意识看过去,却见山下方向有一排车正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行驶,那车子自然都是满满的名牌豪车。
她不免多看了一眼。
从这条路上的豪宅分布、这豪车阵仗以及这个时间点来推算,这就是顾家的车了。
果然今天很是隆重,估计顾家老爷子并家里几位晚辈都过去了,不然不至于这么大阵势。
她自然也明白,自己躲过这一次,躲不过以后,估计和顾家早晚遇上的。
不过也没什么,自己什么德性她心里很清楚,让她干点别的或许能成,让她联姻——
下下辈子吧!
反正那顾志镡也看不上自己,他估计正为他妹妹那件黄金手包鸣不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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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此时,就在对面擦肩而过的加长型房车中,顾时璋微垂着眼睛,闭目养神。
坐在他身边的恰是顾志镡和顾嘉悦。
顾时璋一直不说话,开始的时候这兄妹二人也不说话,后来顾嘉悦便低声说起来:“本来那件包我都已经看中了,我要买了,我摇电话给妈咪,妈咪同意了,我正要买下来,谁知道一回头,她手腕上挂着那件包。”
提起这个顾嘉悦就生气,几乎想磨牙:“她还故意抬起手冲我打招呼,她就是故意的,就是冲我炫耀,我什么时候得罪她了,她这样对我!”
顾志镡微呼出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这几日他心里一直闷闷的,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叶天卉。
那一天他叶文茵伤了手,他难免安慰几句,可谁知道恰好被叶天卉看到。
她怕是本就生气他和叶文茵亲近,后来看到那情景,还不知道多少气恼,只怕是生了误会,以为自己根本看不上她。
顾志镡叹息,觉得女人就是事多,难免争风吃醋想东想西。
不过又一想,她到底是大陆来的,又不是叶家养大的,比起正经叶家长大的孩子要不如,她哪能不自卑呢?
在这种自卑下,她怎么敢相信自己竟然钟意她了?
她一定挺难过的……
顾志镡遥想着这些,不由心驰神往。
他本来想摆高了姿态,要装成并不在意的模样,让她苦苦追求,自己再突然告诉她,其实我钟意你的啦,然后她喜极而泣,两个人就可以在一起了。
可现在看,他还是应该多少解释些,给她一些希望,要让她知道,自己对叶文茵只有兄妹情。
此时听着顾嘉悦这么说,便随口道:“你也不要太恼,她可能也只是喜欢才买了,谁会故意让你难受呢。”
顾嘉悦一听,差点气到了:“哥,你在帮着谁说话!”
顾志镡:“我是帮理不帮亲!”
顾嘉悦不服气:“穷人乍富就是这德性,可能就没见过好东西,爷爷还说让我们见到她好好相处,谁要和一个乡下妹相处!她能懂什么!”
顾志镡忙安抚:“爷爷也是看叶老爷子的情面。”
顾嘉悦不屑:“哥,我可是和你提前说好,你如果真听爷爷的搭理那个内地妹,我是不认的!你该不会——”
她好奇地看着顾志镡:“你该不会看上那内地妹了吧?”
顾志镡被说中心事,陡然脸红了,下意识赶紧否认:“看中她,怎么会,我能看中一个内地妹吗?我不会,才不会!”
顾嘉悦这次好受一些:“哥哥,你可是海外留学的,要学问有学问,要地位有地位,就算她是叶家的千金小姐又怎么样,蹩脚的粤语,不上道的英文,大字不识的见识,不修边幅的莽撞样子,粗鲁得要命,这样的女人当我大嫂,我是万万不愿的!”
顾志镡听此,不太乐意地瞥了妹妹一眼:“你不要这样说,回头爷爷生气了。”
顾嘉悦:“咱们私底下说,爷爷怎么会生气,再说了,不知道爷爷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竟然想着让个乡下妹进我们顾家门!”
她这么说着时,突然感觉房车中的空气一凝。
之后,便听一个疏淡的声音道:“嘉悦。”
声音凉而沉,清清淡淡地响起,却很有分量。
他这么一出声,倒是让顾志镡和顾嘉悦微惊,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全都心虚起来。
开口的是顾时璋。
顾时璋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但是顾时璋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顾时璋是老爷子的晚来子,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备受宠爱,当时已是知天命之年的老爷子对顾时璋倾注了其它任何子女都不曾得到过的心血。
而顾时璋也确实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孩子。
他生下来就不曾哭啼过一声,对一切孩子喜欢的从不感兴趣,三岁就开始认字,四岁已经开始读书,自小聪颖异常天分过人,有着极强的运动天赋,还有非常惊人的艺术细胞,十四岁便申请到英国顶尖名校,二十岁那年便拿到了英国博士学位。
可以说,顾时璋的前二十年是大写的辉煌,是顾家上百年都不曾有过的天才,也是顾老爷子最大的骄傲。
二十岁那年,顾时璋拿到博士学位准备回来香江进入家族企业,可谁知道他乘坐私人飞机回来香江的途中,却遭遇了恶劣气流,飞机坠毁。
顾时璋大难不死,逃过一劫,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他却仿佛看破红尘,放弃了一切曾经坚持的,反而走遍了世界各个角落旅游,甚至曾经设法进入内地旅行数月。
对于顾时璋的种种行径,众人惋惜不已,顾老爷子却是听之任之。
如今的顾时璋已经二十五岁了,他一两年回来香江一次,神出鬼没的,家里几乎没有人和他有什么联系了。
对于小叔,顾家孙辈都是颇为敬畏,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他话并不多,用语简洁,惜墨如金,但是偶尔说话,那双墨黑的眼睛看着人,好像能看得人无所遁形。
可以说家里除了老爷子外,子孙辈最怕的就是顾时璋了。
本来这位小叔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并不生活在香江,大家也就当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谁知道前些日子,这位小叔突然回来,别的没管,倒是挑了一番顾志镡的毛病,把顾志镡好一通削,只吓得顾志镡心惊胆战。
削了那一通后他就走了,大家略松了口气。
结果这几日,他突然又回来了,且那样子,竟仿佛要在家中长住一般。
更让大家想不到的是,今天,一向深居简出不怎么和人交道的顾时璋竟然主动提出要跟着老爷子拜访下叶老爷子。
于是一次简单的拜见顿时复杂起来,他们这些孙子辈也都小心翼翼作陪。
本来顾时璋单独乘坐一辆车,但谁知道这次随行人员多,顾志镡和顾嘉悦竟然被发配到了顾时璋的车上,和顾时璋同行。
两个人都很忐忑,很小心。
这也是车子行出这么久,顾时璋一直不说话,仿若不存在一般,两个人以为他睡着了,便低声说说话。
谁想到突然吵醒了这尊神!
如今顾时璋这么轻淡一声,两个人便微心惊。
顾志镡连忙收敛了心神,道:“小叔。”
顾时璋抬起薄薄的眼皮,视线缓慢地落在顾志镡脸上。
顾志镡便觉得,他的眸光竟分明带着几分凉意,有些瘆人的凉意。
顾志镡蠕动了下唇,才道:“小叔,你醒了,我以为你睡着了,我们……吵醒你了?”
顾时璋:“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顾志镡忙道:“也没什么,就是嘉悦说起她买衣服的事。”
顾嘉悦没想到哥哥一句话就把自己扯过来了,她只好忙道:“小叔,我们在说世交家的一个朋友,就是随便提提,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顾时璋微凉的目光看着顾嘉悦:“朋友?内地妹?”
顾嘉悦没想到顾时璋竟然听了个清清楚楚,只好道:“是……内地来的……”
顾时璋指尖轻轻敲打着旁边的真皮座椅把手,淡声道:“哦,这种话是跟谁学的?”
顾嘉悦心中微凛,她忙解释道:“只是别人这么说,我没这么说。”
她又连忙补充道:“我们只是讨论讨论,那都是别人家的事。”
顾时璋便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窗外,恰好有一辆车自山中别墅方向驶出,和他们的车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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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叶天卉便让司机停在了随便一处,这边热闹,有街道有公共巴士更有公用电话,她根本不需要一个司机紧跟着。
司机走了后,她顿时感觉自由了。
虽然这豪门大户的风景确实好,美味佳肴也让人回味,但是走到哪儿都有人看着确实不舒服。
想想她上辈子,其实她的人生有很多种选择,她可以选择当一个名门闺秀,可以寻一个门当户对的良人嫁了,甚至她也可以选择嫁入皇室。
在那么多条路中,她选择了世人眼中最难的那个,想来也是自己性情决定的,她受不得那些束缚。
她拿起自己准备好的信,先将那封信邮寄了,这是寄向大陆的,寄给那冯素琴的,她还寄给冯素琴五百港币。
五百港币,此时对于冯素琴来说应该是不小的一笔,足以诱惑她,让她眼巴巴地来香江了。
寄出去后,她便揣着兜,悠闲地走在街头,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这么走着间,她看到了路边的一处公用电话。
一个念头陡然在脑中升起。
她对顾时璋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要不要再给他摇一个电话。
还是不要搭理他了吧,他回国后不是也没给她电话吗?他家里还有一个女人,也许是佣人也许是亲戚,但也有可能是他女朋友甚至妻子。
叶天卉很有些纠结。
她觉得因为这种事纠结是很可耻的,这让她不太瞧得起自己,但是又无法控制。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于男女之情看得很淡。
比如上辈子,其实在她看似枯燥的戎马生涯中,也曾经和一个男人多少生了些情意。
那人是世家子弟,风姿特秀,爽朗清举,端得是天生好相貌,她当时也喜欢得很,甚至险些互许终身。
只是可惜那个男人到底辜负了她,没有解释,就那么莫名和别家女子订亲了。
她不懂,但也很快释然,两个人本来并不合适,只是一时迷惑于对方容貌罢了,如今他既撤回,她也可以不放在心上了。
她真心祝福他能夫妻和睦白首偕老,甚至还送了一份丰厚的贺礼,到了后来他家中遇到变故,她还曾经出手相助,免他于牢狱之灾,那男子的妻子曾经亲自上门跪谢。
事后看,此事对她也算是一番历练。
所以她认为,对于顾时璋,她更可以很好地控制,毕竟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感觉,其实两个人的关系根本是虚无缥缈到什么都没有。
但现在,她竟然一想再想。
默了半晌,她到底嘲笑起来自己:“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再打一个电话,若有疑问,问他便是,他若已经娶妻或者已经有女朋友,那是他自己不知检点误导了我,又不怪我,到时候一别两宽再不相见就是了。”
她既想明白,便毅然决然给顾时璋摇电话。
电话很快响了,一声,两声,三四声。
叶天卉只觉那铃声实在是枯燥而磨人,而这声音响了不知道多少声,终于被自动挂断了,根本没人接。
叶天卉怔了一会,深吸口气:“罢了,罢了,我何必自讨无趣,我原不该自以为是,他只是对我一时好心,可怜我罢了,我为什么竟然以为他其实对我另眼相待,他出国一趟,早把我忘了,我竟还在这里念念不忘!”
“还有什么听你听到的雨声,呸,不过是男人的花言巧语罢了!”
她当下不再去想,径自坐上巴士车,她想去找江凌枫,她提了这么多点心,要给江凌枫一起吃。
谁知道好不容易到了他们家那处店面,那招牌早换了一家,她去打听,只有几个古惑仔样的人用玩味眼神打量她,还有人笑道:“妹妹仔,半张红杉鱼,要吗?”
她冷冷扫了那人一眼,便径自离开了。
看来江凌枫之前的那家堂口已经不在了,香江的江湖自然是各方势力此起彼伏,今日你家风光,明日他家威风,倒也正常,只是不知道江凌枫没了这份工,又去做了什么。
她略想了想,到底是担心,怕江凌枫出什么意外,便干脆坐着巴士过去九龙山的寮屋。
才没多久的时间,这边的寮屋已经建起来不少了,挨挨挤挤的,狭窄的街道上有卖包子的,也有剃头的,更有叫卖一些零散生活用品的。而寮屋外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又堆积着锅碗瓢盆,满是生活气息,穷人的生活气息。
或许因为她住在叶家别墅这几日,如今再看这寮屋,只觉得拥挤逼仄。
她打听过后,总算找到江凌枫的阿婆,那阿婆看到叶天卉高兴得很,握着她的手热情地拉她进屋,叶天卉也就进去。
房间中非常拥挤狭窄,不过收拾得还算干净整齐,看得出阿婆是一个利索人,旁边江凌枫的妹妹小鱼儿有些害羞,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翻。
叶天卉将自己带来的各样点心零食拿出来,给那妹妹吃,那妹妹不好意思,一双眼睛亮亮的,有些期待地看向阿姨。
阿婆:“你叶姐姐带来的,给你你就尝尝吧。”
小姑娘这才小声说了谢谢,接过去。
阿婆便打发小姑娘出去玩,她给叶天卉倒了一杯水,拉着叶天卉说话。
她显然是心疼江凌枫:“黑天白日地不着家,我问他,他也不说,再问就是在外面忙着呢,有时候看他回来倒头就睡,累得够呛!”
叶天卉少不得听着,附和几句。
阿婆又道:“天卉,我们凌枫是一个闷性子,他也没什么朋友,如今好不容易有你这一个朋友,他有什么不好的,你多担待着。”
叶天卉忙道:“凌枫人很好,他帮我不少。”
阿姨笑了:“他是个好孩子。”
说着便提起来江凌枫的不容易,说如今四处找活,挣了钱都攒起来,是打算留着给妹妹上学的,又说他很小就没了爹娘命苦。
叶天卉耐心听着,想象着江凌枫小时候的种种。
她印象中的江凌枫是一个有些冷峻的少年,完全想不出他小时候竟然曾经是脆弱的,还曾经被人家欺负。
说了半晌后,外面有人招呼,好像是来收活的,江凌枫阿姨给人做一些收工挣零花钱。
叶天卉见此,也就起身告辞了。
谁知道刚走出寮屋,就看到前面一个人匆忙走过来,正是江凌枫。
她一看到江凌枫便笑了,赶紧招手:“江凌枫!”
江凌枫一抬头,看到她,微怔了下,之后便笑了。
这时候一辆巴士停下来,车门开了,下来很多人,又有一些人挤着想上去,人流一下子把江凌枫和叶天卉隔开。
熙熙攘攘的人群隔开了叶天卉的视线,隔着狭窄的街道,她只看到灰蒙蒙的破招牌以及远处依山而建的老旧建筑群。
她连忙喊道:“江凌枫!”
不过人群涌动,她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正自无奈时,突听到身边一个愉悦的声音:“叶天卉,我在这里。”
叶天卉看过去,就看到了江凌枫,他穿着一身略有些蹩脚的廉价西装,头发上还抹了发胶,正笑看着她。
叶天卉:“哎呀,你怎么跑过来了!”
这时候有一辆两层的巴士到站了,又一波人下车,她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往旁边跑,等跑到了一处老店铺旁,她才停下。
江凌枫:“你怎么过来这里了?”
叶天卉也笑问:“你呢,怎么倒是穿起来西装,你这是要做什么?”
总不能当了古惑仔的头吧?大哥大?
江凌枫也很高兴,他看着她,眼神跳跃着兴奋,道:“我原来的那处堂口没了,没了后我就想着另外找份工,谁知道也是我运气,竟然遇到一个老乡,他在五台山做工,看我长得年轻又会些功夫,便介绍我过去当武打替身,这份工的工钱很不错,关键也是正经工作。”
叶天卉:“五台山?香江哪来的五台山?”
江凌枫解释道:“就是香江广播道上的电视台,因为那边有五家电视台都在,就叫五台山。”
叶天卉恍然:“明白了!”
江凌枫:“说我如果表现好,也许也有出镜机会,那样能挣更多钱。”
叶天卉听着也觉得不错:“你好好干,说不得哪天就当电影明星了,我听说有个中国明星叫李小龙,是世界武打明星。”
其实她最初也想过走这条路,不过到底觉得没意思,不太想这么抛头露面。
江凌枫:“我是不指望那么多,哪能想那么多呢,先挣一些钱养活家人吧。”
叶天卉猛点头:“对对对!”
江凌枫:“你怎么在这里?”
叶天卉:“我刚去你家了,见到你阿婆还有你妹,你妹一看话就是乖孩子!”
她笑着道:“听说你妹妹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了,马上就能上学了,恭喜了!”
江凌枫:“还好。”
他看着她:“你是来找我吗,你怎么突然来找我?”
叶天卉:“今天恰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你,我在香江也没别的什么朋友。”
江凌枫笑了,笑得很淡,但他笑起来竟然很好看。
他笑着说:“你打算做什么?”
叶天卉:“就随便逛逛,没什么想法,吹吹风。”
江凌枫:“你吃饭了吗?”
叶天卉:“吃了早餐,我现在不太饿。”
江凌枫微低头,认真地想了想,道:“那我请你吃好吃的吧,然后陪你去维多利亚港湾?听说那边风景很美。”
叶天卉笑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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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叶家,分宾主坐下了,顾老爷子和叶老爷子显然兴致不错,谈天说地的,顾老爷子问起来叶家新认的孙女,叶老爷子无奈:“听说一早出去了,早说了让她留在家里,估计说晚了,这孩子实在是不成体统。”
顾老爷子笑道:“小孩子嘛,谁还能没点事,现在我们不能总让年轻人迁就我们,在说我们今天也来得突然,是我们冒昧了。”
叶老爷子连声说着哪里,一时又提起来叶天卉:“这孩子新来到家里,很多都要学,这不,连驾照都在学,也是忙。”
两位老爷子笑哈哈地说着话,顾志镡却只觉烦躁,他万没想到叶天卉竟然不在!
本来要给她解释的,要给她说明白,好歹有个进展,谁知道她竟然不在。
为什么她不在,特意避开他?生气了?
这小小内地妹仔,未免脾气也太大了吧!
顾志镡有些不耐,觉得自己不能娶一个脾性这么不好的妻子,更不该为她牵肠挂肚,但是想想叶天卉的种种,又觉得不甘心,她那么好,其实他或许可以再忍忍?
好在这时候,两位老人要过去看书法,他们喜清净,自然不喜欢晚辈跟着,于是大家各自散开,几个第二代的在一旁喝茶谈事,年轻人们说要去打网球。
旁边叶文茵看着顾志镡:“志镡要去吗?”
顾志镡其实不太想理会,不过想着出去透透气也好,便也起身了。
叶园内有游泳池,也有网球场,各种设施齐全,二太太让菲佣准备了各样点心,让年轻人们吃喝。
此时花园中落叶缤纷,美食美味,又是一群衣着鲜亮的年轻人,打球说笑的,倒是热闹得很。
而就在一旁书房的露台处,叶立轩将现磨的咖啡端给顾时璋:“尝尝这个味道如何。”
顾时璋道谢,接过来,优雅地品了一口,才道:“丝滑细致,油质绝佳,隐隐有一股果香的气息。”
叶立轩便笑了:“巴拿马海拔高度在1700-1800米之间的咖啡,果然不同凡响,看来这种植园大有可为。”
叶立轩今年三十八岁,顾时璋二十五岁,虽然相差十三岁,但是一则两个人是同辈,二则顾时璋这个人心性早熟,从三四岁起就跟个小大人一样了,所以两个人关系一直不错。
两个人都是酷爱咖啡之人,对咖啡讲究到极致,就干脆在巴拿马购置了一处农场,这家农场原本是牧场,不过这些年开始种植咖啡,如今他们打算对庄园咖啡树进行精细化管理,再引进高精度咖啡机械设备,打算把这家咖啡园规范起来。
只不过两个人都也只是闲散着偶尔上点心,这咖啡种植自然是交给专业人士打理。
如今难得聚在一起,干脆商量起接下来的打算,两个人自然希望参加咖啡竞赛,好歹博一些名声,或许能把这次的咖啡做出来。
当下两个人就这么品着咖啡,闲聊着。
突而,顾时璋抬起眼来,望着叶立轩:“立轩,你特意把我叫来,只是和我聊咖啡吗?”
叶立轩被一语道破,也不隐瞒,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顾时璋:“哦?”
叶立轩:“你在跑马地马场是不是养着几匹马?”
顾时璋探究地看着他:“我不记得你对马感兴趣。”
叶立轩:“我现在突然感兴趣了。”
顾时璋挑眉:“所以?”
叶立轩:“我看中了一匹马,希望你能割爱。”
顾时璋:“哪匹?”
叶立轩:“一匹叫腾云雾的马。”
顾时璋便笑了:“你眼光倒是很好,竟然直接相中了这匹。”
他起身,在浓郁的咖啡香气中看向窗外。
窗外秋风飒飒,顾叶两家的几个孙辈正热火朝天打球,还有几个跑过去那边游泳池了。
他淡淡地道:“这匹马,恕我不能相让。”
叶立轩:“哦?”
顾时璋回身,看向叶立轩,之后,缓慢地解释道:“那匹马对我来说很重要。”
叶立轩挑眉不言。
顾时璋:“那是我送给我未来妻子的聘礼。”
叶立轩意外:“未来妻子?你谈恋爱了?订婚了?”
一般情况他自然不会问起别人这种私事,但这事实在是出乎意料,顾时璋竟然有了女朋友?
顾时璋笑了笑,道:“我没订婚,也没谈恋爱,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永远不会谈恋爱结婚,我总归会有一位妻子吧。”
之后,他道:“我相信我的妻子一定会喜欢那匹马,那是我给她的聘礼。”
叶立轩:“……”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怎么确保你的妻子喜欢?”
顾时璋:“因为我不会娶一个不喜欢那匹马的妻子。”
叶立轩一时无话可说。
顾时璋:“让我猜猜,你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别人,是不是?”
叶立轩神情闷闷的:“对。”
顾时璋:“哦?是什么人让你这么上心?”
叶立轩瞥了顾时璋一眼,凉凉地道:“没什么,既然这匹马对你意义非常,那就罢了。”
顾时璋:“立轩,其实我有几匹好马,你可以看看别的。”
然而叶立轩却只是看了他很长的一眼。
之后他便没什么表情地开口:“再说吧。”
第40章
江凌枫所说的“好吃的”是西餐, 又不是正经西餐,其实是香江流行的一种西式快餐,这家快餐店装修很特别, 里面放了一个穿着黄衣服有着蓬松红头发的外国人, 看上去像是一个小丑?旁边灯牌上有中文繁体和英文, 繁体字大概是“送麦当劳礼券”六个字。
叶天卉:“礼券?”
她不懂,没吃过。
江凌枫却是很懂的样子,他带着她找到一个位置,让她坐下,他过去点餐了。
叶天卉好奇, 非跟着过去看看:“这个怎么点餐啊?”
江凌枫看她那好奇的样子:“那你跟着我,看我怎么点。”
叶天卉猛点头, 于是两个人一起过去, 发现这边是排队,很多人想点餐,之后便点套餐,江凌枫给点了汉堡, 薯条,还有炸鸡块。
拿了一个点餐条后, 他带着叶天卉过去一旁出餐口等着。
叶天卉小声说:“这么快就做好了?”
江凌枫:“所以是快餐,当然比较快。”
叶天卉:“哦,这样。”
果然西方资本主义就是不一样!
叶天卉吃上了汉堡和炸鸡,炸鸡汉堡她吃得喜欢,有滋有味特别香。
更让她惊喜的是这里竟然有可乐, 和她在家里喝的口味一样。
吃了一会炸鸡汉堡, 便觉得腻,这个时候喝可乐, 冰冰凉凉的滋味就很好,特别解渴!
叶天卉很满意:“怪不得这么多人来吃,这个好吃!”
江凌枫:“对这个很有名,这家店也是最近才来香江的。”
叶天卉:“怪不得呢!”
江凌枫:“说说你吧,你最近怎么了,我之前去马场找你,他们说你已经不在了。”
他好奇地看着她的衣着,虽然不太懂,但也能感觉到,她的衣着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现在穿的衣服虽然看着休闲,但很贵的样子。
叶天卉美滋滋地喝了口可乐,便把自己的情况说给了江凌枫,前因后果都说了。
最后她舒服地道:“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已经有了一套铜锣湾的房子,你如果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我请你们吃饭!”
江凌枫听着,只觉得这故事太过离奇。
他试探着说:“所以……你现在是富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了?”
叶天卉点头:“理论上可以这么说,反正他们认我了,还给了我一些资产。不过当富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们给了我资产,一些文件,股权,还有什么什么卡,我可以随便刷,但我现在烦恼的事也挺多,富贵人家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都得搞起来了,该学的都得学明白,不然回头被人家连渣带骨头都吞下。”
江凌枫听她这么说:“你爹地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叶天卉:“不好说,我看这爹地不太关心家族的争端,我自己不操心的话,靠他是不行的。”
江凌枫:“那你慢慢熬吧,反正你现在的身份,吃香喝辣,再不济也比之前强。”
叶天卉:“嗯,只能这么想了。”
不过她当然得琢磨着在叶家争取更多资源,争取更多权利。
任何时候都必须往上爬,只有往上爬才能得到更多自由,不然只能是被摆布的工具人。
在她那个时代,送过去和亲的公主也不是没有过。
江凌枫:“那你刚才说的联姻又是怎么回事呢?”
叶天卉便大致讲了,最后她分析道:“我当然不可能嫁给那个什么顾家人,要联姻,让那个叶文茵去联吧,我是不可能的,我只是为了钱,我绝对不可能在他们家葬送我的婚姻。”
她想起叶老爷子,叹道:“他是没经过社会主义改造的人,满脑子封建思想,包办婚姻,大家族,不过我看,家里那些孙子孙女有几个听他话的,还不是一个个包明星的包明星,搞劈腿的搞劈腿,等以后他两腿一蹬走了,这一家子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江凌枫抿唇,沉默地看着她半晌,终于问:“如果这样,你真的要和他们家搅合在一起吗?听起来这种家庭很麻烦。”
叶天卉:“当然了,为了钱我也要搅和。”
江凌枫:“你想有多少钱?”
叶天卉:“不知道,应该是多多益善吧。”
江凌枫:“如果你不喜欢他们,那还是算了吧,你凭着自己也能挣到钱。”
叶天卉却是道:“才不呢,就要钱!那是我亲爷爷亲爹,从来没养过我,反而因为他们的疏忽让我饿了这么多年的肚子,我当年投胎的时候,但凡投一个正经人家,我都不至于受这种委屈。”
她叹了声:“也怪我自己吧,从来投胎技术差,就没个安生日子过。”
江凌枫:“……说得你好像投胎过多少次一样。”
叶天卉默了下,便笑了。
像她这样投过两次胎的,这世间估计也是少有。
吃过麦当劳后,江凌枫便带着她乘坐巴士车过去了维多利亚港湾,如今的香江经济发展得快,这边也兴旺发达很是热闹,海岸上可见繁忙的渡海小轮,邮轮和观光船等,也有一些看上去略有些陈旧的破败小船夹杂其中。
江凌枫带着叶天卉过去坐渡轮,其实只是不大的船,约莫能容纳二十多人,一张票也才几港币,江凌枫交钱买了两张票,带着叶天卉上船。
因为便宜,一切就格外简陋,从码头过去甲板,只搭了水淋淋的木板,眼看着要糟腐的样子,看上去很不结实。
江凌枫自己先跳过去,之后牵了叶天卉的手过去。
船舱内部是暗红色木质的座位,上方都贴着繁体的广告,舱内虽然并不算大,但这个时刻人较少,除了他们两个,只有一对白人夫妇并两三个年轻学生,所以倒是显得空旷自在。
两个人坐了靠窗的座位,可以远眺港湾风景,海风出来,带来湿咸的气息。
叶天卉笑看着那远处,远处隐隐可以见到对岸的楼房,应该是低矮的吊脚楼,就那么笼罩在一片雾蒙蒙中。
她笑道:“这么看,其实也不算,很短的距离,但我却游了很久。”
江凌枫微侧首,看向叶天卉。
秋日微凉的海风吹起她的鬓发,一缕细软的发丝轻扑打在她白净的脸颊上,让那脸颊透出一些红晕来。
她让他想起年幼时看到的桃子。
走了很远的路,饥渴之中看到路边的桃园,那桃子已经熟了,透着一抹粉红,仿佛轻轻一咬就能出汁。
只是他不能吃罢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脚趾间的泥巴,到底迈开步离开了。
后来那桃子一直在他梦里,香味萦绕了许多年。
他收回目光,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你一个人,其实怎么都能活吧。”
叶天卉:“为了吃饱饭。”
她轻笑了下,道:“我上辈子临死前挨了很久的饿,只想着这辈子吃点好的,谁曾想投胎技术不行,从生下来还是挨饿,就没吃过什么好的,我才不管什么世道正义,更不管谁是谁非,我只要挣钱,只要吃香喝辣,我还要享尽世间富贵!”
她说的是实话,然而江凌枫显然并不会当真,只以为她说笑。
江凌枫抿唇,笑着,用很低的声音说:“那你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你进入叶家,成了叶家的女儿,再也不愁富贵了。”
叶天卉看着维多利亚港湾上空飞过的海燕,笑道:“看起来是不用愁了,但我又不太满足,我总觉得一切都犹如空中楼阁,我不喜欢别人施舍我,就像猪圈里的猪,一辈子只盯着食槽,靠着主人的施舍过日子,那样还是会担心,担心下一顿别人不给了,我就没得吃了。”
江凌枫便懂了。
她进入叶家,成了千金大小姐,但她并不甘心当一个豪门的棋子,更不甘心被长辈当成联姻的工具嫁人,她是想在这豪门拼杀出来一些势力,想掌控财富。
这世间女子,若她这般的倒是少见。
不过想想倒是也能懂,有多少铮铮男子在这片水域的波涛狂浪之中丧了性命,更不要说她一年轻女子。
她能跨越怒海过来香江,又在后面难民的混乱中独善其身,甚至还有余力曾经帮扶了自己阿婆和妹妹,这样的女子,本就不是寻常人。
他还清楚记得那一晚,众人呼朋唤友,彼此照拂着搭建临时房屋,把铺盖放开来,安置老人孩子,开始安顿奔忙。
她却起身,毫无留恋,亦不曾有什么指望的样子,转身就走。
江凌枫一直觉得自己性情孤僻,但她好像比自己还孤。
孤冷之中又有几分人间气。
他良久没造声,最后终究低声道:“你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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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卉告别了江凌枫时,天已经不早了。
这时节正好赶上那些上班族下班高峰期,华灯初上间,巴士车站人群拥挤,那计程车喇叭一直闪。
叶天卉想起又要回去叶家,面对那些人,难免有些不快。
斗志昂扬是一回事,但一进门是非关系就是八卦阵,总归不喜。
是以如今和江凌枫这么说话,自由自在的坦诚,她倒是有些留恋,甚至想着,若不是自己非要进入叶家,靠着自己看赛马赢些钱来过日子,也未尝不可。
江凌枫陪着她等巴士时,却是低声告诉她道:“我生来贫寒,并不懂那些豪门是非,但是偶尔也听人说起一些事,想着那大户人家虽在一个屋檐下,但只怕心面不一,彼此倾轧也是有的。你初来乍到,这日子并不自在。”
他略顿了顿,眼睛看着她,道:“有什么事,你说一声,我别无长才,但有一身力气,我能做到的一定替你做。”
叶天卉听着,道:“谢谢。”
她伸出手,轻握了下江凌枫的手,看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道:“你是我来香江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若遇到难处,定会找你商量。”
说话间,叶天卉要做的巴士到了,她松开了江凌枫的手:“我上车了,你早些回家吧,不然白白让你阿婆挂心。”
江凌枫颔首:“好。”
他嘴上这么说,不过脚下却没动,他就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她上车,看着那巴士走远了。
之后,他抬起手,低头看了看她握过的手。
他知道她是不拘小节的女子,且心中一片澄澈,对他断然无半分男女之情。
但他手中,到底残留了几分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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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志镡和年轻一辈们打网球时,总是数输球,他有些心不在焉,想着那叶天卉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才当了叶家大小姐,难道不知道懂些礼数循规蹈矩一些吗?她这样子,若是自家爷爷不喜,或者招了父母的反感,她以后怎么进顾家的门?
顾志镡对此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恨不得赶紧找到叶天卉,告诉她你到底该怎么办。
他觉得她太没出息了,果然是乡下来的,不懂得大户人家礼数。
不过很快他又原谅了她,她不懂这些也正常,一直在内地,听说经常挨饿,她受过那样的苦,又凭什么会知道这些?
顾志镡想到这些,心中竟然涌起了对叶天卉的怜爱,他想,如果这样的话,以后她嫁给自己,自己一定要好好待她,再不让她吃苦了。
他又想起来叶文茵,穿着运动服的叶文茵,姿态优美,很是好看。
这样的叶文茵固然是动人的,他以前也觉得叶文茵不错,但是总觉得她可能欠了一些什么,至少是没法和叶天卉比的。
叶天卉纵身一跃,那抹飘逸的身姿已经落到了他心里,让他念念不忘。
顾志镡整整半日功夫,都在这种心思恍惚中度过,一直到快离开时,他跟着自家爷爷和叶老爷子告别,却听得叶老爷子用很欣赏的目光看着他,说志镡年少有成,以后定是有所为。
他听了心里一动,想着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就听到自家爷爷说,心性浮躁,还是得好好历练,又提起说,叶天卉要学车,回头就让志镡帮衬着,志镡车技很好。
两个老人说笑间,似乎都安排好了,之后问他意思,他当然点头称好。
就在这老人家你一言我一语中,顾志镡明白,这是要安排自己和叶天卉了。
他只觉得脸上火烫火烫的,像是被烤着一样,然后心里却滋滋滋地冒着泡泡,那是快乐的泡泡。
看来两家老人也觉得自己和叶天卉合适了!
只要她不要太别扭,那自己和她岂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顾志镡就在这种飘乎乎的快乐中,坐上了车,跟着大部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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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顾家一行人离开时,叶天卉正乘坐计程车上山,她自然看到了那群下山的车队,猜到这应该是顾家的。
很好,完美错过。
她舒服地靠在座椅上,筹划着自己接下来的种种,晚上她挑选的第二次班际赛就要开始了,在如今她对赛马情况掌握了足够多信息后,她很有把握。
这一次如果顺利赢了,那她在叶家的威望必然提升。
接下来,最后一次班际赛,她也要赢。
赢得三场班际赛后,她就可以获得叶家赛马的部分掌控权,从而开始在叶家取得不可或缺的地位。
至于那叶文茵,没法和她比了。
她爱联姻那就去联姻,反正从目前看,顾志镡和顾嘉悦都是不成器的,将来是不是要仰仗这顾家,都是不好说的。
她若是能在叶家获得一定权利,那自然是搅和一个风生水起,哪怕最后一败涂地,也必是能青史留名。
叶天卉这么打了自己的如意算盘,心里自是畅快,甚至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昔年她摆兵布阵驰骋沙场的时候。
这么想着,自是想起来那顾时璋。
她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想起顾时璋,绝对不是因为自己那蠢蠢欲动的女儿情怀,而是因为他像极了圣人。
顾时璋是不可信的。
顾时璋这个人不能交心。
她对自己重复了一百遍。
甚至比起顾时璋来,她心里更信任江凌枫。
因为她知道是坦诚的,就像上一世,那些可以和她并肩作战的好友,是刀枪剑雨中一起拼杀出来的兄弟。
没有什么不可以聊的。
但是顾时璋不一样,她觉得自己和顾时璋隔着一层,她对顾时璋有所保留,同样她也知道,顾时璋对自己有所保留。
他也许并不单纯是一个什么策骑师,他的见识以及涵养,远比一个寻常策骑师要高。
只是叶天卉并不想去猜测什么,有些人原本她就不该去猜。
所以,忘记这个人吧,她再也不要去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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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叶园,叶天卉进去客厅,就看到了叶文茵,叶文茵穿着风衣,正要出门。
抬眼看到了叶天卉,她笑了:“天卉大小姐可算回来了。”
这言语中肯定是多有嘲讽。
叶天卉很是看出叶文茵这个人的性子,乍看是柔弱无辜的,也是良善可欺的,但其实那只是面对世人的一个假面罢了。
在自己面前,她足够尖锐,她无时无刻不想着看自己热闹,想把自己赶出家门。
从她出现在香江的那一刻,她和叶文茵之间,就是你死我活。
叶天卉淡声道:“今天来了重要的客人,看来你收获不错。”
叶文茵整理了下大衣领子,之后打开门就要出去:“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不过我要好心告诉你,爷爷说了,等你回来让你过去一趟。”
叶天卉:“也对,晚上还有一场班际赛。”
提起班际赛,叶文茵脸色便有些不豫。
她知道家族中有些子弟已经对叶天卉迷信起来,有人暗暗地照着叶天卉的班际赛买了马票,叶文彬估计还买了不少。
这些人都想着一夜暴富,都想着投机取巧,却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叶天卉身上。
她当然希望叶天卉失败,一旦叶天卉失败,那就意味着那些兄弟姐妹也要跟着赔钱了,大家都会一起恨叶天卉,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她便笑着道:“祝你好运。”
说完,径自出去了。
叶天卉上楼,略收拾了收拾,也就过去叶老爷子的正房了。
一进正房,果然各房人物都到了,唯独缺了叶立轩和自己,听说叶立轩是有什么重要会议出去了,那只有自己无故迟到了。
她一到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
老爷子面色并不佳,问道:“今天去哪里玩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叶天卉上前,恭敬地道:“之前和朋友约好的,一大早就出去了。”
老爷子板着脸:“什么朋友?”
叶天卉:“刚来香江时候认识的。”
她顿了顿,才补充道:“就是普通朋友,都是从内地过来的,之前也是互相帮助,如今我突然认祖归宗了,想着和朋友报报喜。”
她这一说,在场众人难免有些鄙薄。
那“内地”来的朋友,一听便知道,必然是穷苦下等人,说不得住在贫民窟鸽子笼里,这样的人和他们显然不是一类。
事实上就连叶家的佣人都懒得和那些人打交道。
谁知道老爷子听了,却是微颔首:“你虽说身份和以前不同了,但是既然是朋友,那就不能因为自己身份地位的改变而疏远。”
叶天卉点头,恭敬地道:“好,爷爷说得,我会谨记在心。”
老爷子又道:“不过今天有贵客上门,你怎么还出去了呢?无论如何应该先打个招呼吧?”
叶天卉听着,却是疑惑:“贵客?什么贵客?”
老爷子皱眉:“你不知道?”
叶天卉:“倒是知道有客人,但我想着,爷爷既然请了客人过来,想必是生意上的客人,我也不懂那些,我在不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便出去玩了。如今爷爷既这么说,那我以后出去玩,都先和爷爷提一声罢了。”
她浑然不觉的样子自然让老爷子生疑,当下一双锐眸扫向旁边谭妈。
谭妈心里一慌,忙道:“我说了,当时就和天卉小姐说了,说了贵客,可是天卉小姐根本不听!”
她叹了声:“天卉小姐要出去,我拦都拦不住,我又能怎么着呢!”
叶天卉惊讶:“可是,你不是说,贵客来了要学礼仪学待客之道,我看你那样子,倒是觉得我学得不精,我也怕万一我出现了惹人笑话,倒是丢了叶家的脸面,我才干脆出去躲躲啊!”
谭妈万没想到叶天卉竟然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忙解释道:“老爷,我哪敢这么说天卉小姐,我是苦心劝了的,可,可我——”
旁边二太太突然开口:“罢了,谭妈,不许说了。”
她这一说话,谭妈顿时不敢声张了。
谭妈的依仗就是二太太,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爷子对谭妈摆脸色,其实就是下二太太的面子,这时候只能二太太自己出声了。
二太太望着谭妈,面上冷得很:“这里哪有你解释的份,无论孰是孰非,既然事情没办好,可不拿你问责。”
谭妈噤声,再不敢言语的。
旁边人自然明白,这二太太是觉得老爷子当面叱责谭妈,让谭妈下不了台,这就是下了她二太太的面子,所以只能自己出声。
这时候,显然老爷子要出来劝几句,为谭妈说句话,事情和缓下来就没事了。
然而,让大家没想到的是,老爷子竟是置之不理。
他这么不理会,都是把二太太晾在那里,毕竟是自己房里的人,继续骂几声不像样,就这么轻轻放下也说不过去,倒是让她不知道怎么办了。
现场气氛顿时有些凝滞,大家心里也泛起微妙的感觉。
这个时候,大家都懂了,其实叶天卉在贵客来临时错过了,出去了,这里面显然谭妈有些故意的,但是叶天卉未必就没错,若是换个别的孩子,必然被斥责教育的。
但是老爷子却并没责备叶天卉,反而拿着谭妈开刀,这分明是要杀鸡儆猴,也好让家里这些佣人知道,新来的天卉小姐不是你们随便欺负的。
也有人暗暗看向叶天卉。
其实这个时候叶天卉如果出声,承认下错误,也能给二太太一个台阶。
可问题是,叶天卉就是不出声,她仿佛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就是不作声。
二太太脸便有些红了,家里除了老爷子外,她是最有威望的,她还不曾这么被人下脸过。
叶文茵见此,低声开口道:“爷爷,二奶奶,消消气吧,我看谭妈也不是故意的,她每天要操心的事也不少,便是一时忘了也是有的。”
她这一说,总算是缓和了场面,其它人也都附和。
二太太感激地看了眼叶文茵。
叶文茵便轻柔柔地笑了下。
谁知道这时候,叶老爷子却道:“谭妈最近很辛苦是吗?”
谭妈忙道:“要说辛苦是不敢的,只是到底事情多,可能有些不周到的,这是我的不是,以后我也会多尽心。”
叶老爷子颔首,叹了声:“谭妈最近看上去脸色也不好,精力不济,既这样,那你就先休息一段吧,你这一段的工作暂时由孙妈来打理吧。”
众人惊讶。
二太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地看向叶老爷子。
谭妈更是震惊,无法理解,明白后,脸色顿时煞白。
只是这么几句言语而已,老爷竟然要让她“休息”,她可比谁都清楚“休息”是什么意思!
休息的意思就是不让她干了,只给她支付最基本的双粮、公积金和医药保健,其它的是不给了,一分钱工资都没有!
若是休息的再长一些,那便是彻底裁掉,什么都没有了!
谭妈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她怔怔地看着二太太,一脸求助。
二太太也是完全没想到,她望向叶老爷子:“这,倒是不必如此小题大做吧?”
叶老爷子:“其实最近我一直都在想着,我们叶家虽然家大业大 ,也有些名望,但是积谷防饥是家训,有些无所谓的派头能省了则省了,这样虽不能开源,但少一分负担,也算是节流。”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众人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只有说是的。
那二太太脸红一块青一块的,最后愣是憋出一句:“你说得在理。”
其它众人听着,也都暗暗心惊,想着老爷子这是帮内地妹立威嘛!
谭妈自是面如死灰,两腿绵软,她哀戚戚地看看二太太,看着二太太那脸色,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少不得挪着腿下去了。
老爷子这才下令:“先吃饭吧,等吃过饭,估计天卉选的那场班际赛也出结果了,回头打电话问问。”
因这场比赛是黄昏赛,也没电视和直播,只能电话知道结果了。
他这么一提,众人也都精神抖擞起来。
因叶天卉上次的班际赛押对了,这次大家也都多少买了马票,都盼着有个结果呢。
吃饭间,饭桌上大部分时间是无声的,只是偶尔会陪着老爷子闲聊了几句。
叶天卉上辈子的宴席礼仪其实比叶家还要讲究,她虽出身武将世家,但世代蒙受皇恩,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她年少时也是和皇子公主混在一起的,出入宫廷间,那礼仪自然是无可挑剔。
不过看起来,叶家在这方面虽然有些讲究,但是却并不严苛,他们家饭桌上也是可以说话的。
他们说话间自然提起来顾老爷子,原来今天老爷子之所以这么重视,不光是因为顾老过来,还因为顾老的小儿子过来了。
听他们言语中提起,那顾家小儿子简直是传奇一般的人物,很是不寻常,便是叶家晚辈提起,都有几分崇敬。
至于叶老爷子,更是赞叹连连,显然欣赏得很。
叶天卉听着便有些逆反,心想若是真那么优秀,那就进入家族做些成绩出来,读了那么多年书,最后什么云游四海,听着就不靠谱!
这种豪门纨绔子弟,也没什么新鲜的,不务正业。
况且,不过是那顾志镡的小叔罢了,侄子那样,当叔叔的想必也不过尔尔。
当下不过是随意听听罢了。
这时候,已经吃过饭了,早有菲佣上来收拾,但是显然在场众人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想着按照时间,那班际赛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都想知道情况,只是碍于老爷子四平八稳的,大家不好说罢了。
总算老爷子抬手示意说:“文敬,你去打电话问一问马场吧,天卉押了那一场比赛出结果了吗?”
叶文敬得了令,便起身走到一旁,靠落地窗户处有一电话,他便给马场摇电话。
大家听着那摇电话的声音,都纷纷提着心等着。
毕竟这关系到他们的钱……
二太太坐在老爷子身边,帮老爷子沏茶,不经意看了眼叶天卉。
叶天卉感觉到了,望过去,含笑看她,一脸恭敬。
二太太凉凉地挪开了眼。
叶天卉知道二太太必然是不待见自己了,不过这也没什么,随她。
而就在一旁,叶文茵微微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叶立轸则是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就在这种各怀心思中,叶文敬的电话拨通了,拨通后自然是先寒暄,之后问起来,对方便热情汇报了一番。
隔着这么远,大家只听到叶文敬一会点头称是,一会表示感谢,大家听着他的话,那是心思就跟被风吹的海浪一样随着起伏。
最后,那电话挂了。
大家的心便被吊到了半空中,就那么悬着。
这叶文敬啊,班际赛到底什么情况,你倒是说一句话啊!
这时候,就见叶文敬叶挂了电话,走到叶老爷子面前,准备汇报。
大家全都支楞着耳朵听着。
叶文敬:“爷爷,刚才我已经问过经理了,这场比赛已经播完了,录像带马上送过来。”
众人听他说这话,一时也是气结,恨不得上前摇晃他。
你说什么废话赶紧说结果呀!
叶老爷子微微颔首。
叶文敬这才继续道:“得了头马的是——”
众人的心齐刷刷地提起来,提到了嗓子眼。
就连叶文茵都抬眼看过来,盯着叶文敬。
叶文敬缓缓地道:“是四号马,威武将军。”
四号马威武将军!
这正是叶天卉选择的那匹马!
这话一出,客厅的氛围顿时不一样了。
尽管没有人发出任何笑声,尽管没有人做出任何欢呼声,但是客厅中瞬间充斥着喜悦和激动。
叶文彬的嘴巴一下子裂开,差点笑起来,不过很快忍住,努力地忍住。
他可是下注了不少钱,这一下子可赢大了!
至于其它下注的,自然也是高兴,心花怒放,赢钱了。
要知道叶家虽然有钱,但轮到每个人的现钱也就那样,谁不愿意买马票轻松捞钱呢!
这其中自然也有懊恼的,懊恼自己当时没看上,不信邪,竟然没买,这下子踏空了吧!
叶老爷子听着,满意点头:“很好很好,天卉的眼力真是没得说!”
如果说一次可以是巧合,但是两次这就是实力,让人心服口服的实力。
不得不说,这个孙女敢夸下海口,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赌马,这是对综合信息的判断,这是对天时地利的审度,也是对马匹对骑师的把控,能两次押中头马,这能力绝对非同一般了。
其他众位儿孙们得了便宜的,自然是高兴,也都纷纷点头附和:“若是能赢一次也就罢了,这一口气赢了两次,真是让人佩服!天卉若是去卖贴士,那必然是发大财了!”
叶立轸见此,便也扯唇笑了笑,随着场面夸了几句。
二太太笑道:“老爷子,你看你高兴了吧,你这个孙女虽然流落大陆十几年,但是回来之后可真是给你长脸了。”
老爷子哈哈一笑:“当时我们约好的是要押中三次班际赛,这还有一次呢,天卉你尽快想一想,你的第三次班级赛要选哪一个?”
叶天卉:“我已经有目标了,但是还需要几天来确认,等我确定了再告诉爷爷。”
老爷子满意点头:“这次你选了之后,我也要跟着你去买一个马票。”
大家听到老爷子这么说,全都乐开了花。
本来大家跟着叶天卉买马票也只是私底下的,绝对不敢让老爷子知道,唯恐老爷子觉得自己做事不踏实,引起老爷子的反感。
现在既然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大家自然也都不再忌讳,纷纷表示自己也要跟着买马票。
一时氛围自然热闹得很,七嘴八舌的,,也有人问起叶天卉为什么这么选,叶天卉便也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众人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得有条有理,一时也都不免佩服不已。
而就在这番热闹中,叶文茵一直微微垂着头,不怎么说话。
其实按照常理,她也应该上前去庆祝,但这个时候她实在是没有心情,也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表示了。
她只觉自己的领土在一寸寸地被侵占,早晚有一日,这个来自大陆的女人会将自己赶走,让自己无处容身。
而这,是她绝对不愿意允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