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月中旬, 北京的气温已经跌破往年平均线。
钟黎好?几日起来时?,都被手机上负十几度的数字惊掉下巴。屋内暖气持续供着,气温适宜, 实在很?难想象玻璃窗外的世界那么冷。
她惯常趴在窗上朝外面看, 街道上行人寥寥,看一眼手机,北京时?间显示早上6点?。
天才蒙蒙亮。
“你起那么早干嘛?”容凌踩着泡沫拖鞋从洗手间出来,侧着头用毛巾擦拭湿发?。
钟黎回头, 刚刚洗过头的他乌发?湿润, 柔软地垂下, 倒是缓和了几分脸上的冷硬神色, 加上那身黑白相间的宽松毛线衫, 挺随和的。
那毛线衫是她前几天陪他去?超市置办年货时?买的,年前大?减价,统一69一件, 黑白色奶牛图案。
他当时?怎么都不肯要, 可她一双水润润的眸子一眨不眨望着他, 到底是拗不过。
“不是挺好?看的吗?”穿完后, 她扳着他的身子让他对着镜子看自己。
容凌眸色淡淡, 脸色却是沉郁的,不比窗外阴测测的天空好?多少?。
钟黎的心情却是大?好?, 难得能让他这号人物吃瘪。
有电话打进来,容凌瞥一眼,去?了窗边接通。
钟黎看他单手推开窗, 神色疏淡地点?了一根烟, 皱皱鼻子,本想转身来个眼不见为?净, 却听到那头隐约提到的一个名字,脚步蓦然顿住。
前些日子被袭击的时?候,她没有受什么伤,因为?卓硕及时?赶到。
他大?概很?早之前就有先见之明,所以安排了后手,算是有惊无?险。那天回去?他也没提这事儿,钟黎还以为?就此?揭过,没想到他早有别的部署。大?意了,早就该想到他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她本以为?这些年他进中河董事局后改变了很?多,谁曾想还是这么个性子。
“发?什么呆?”
钟黎愣怔回神,看到他挂了电话过来了,心里思绪万千,乱糟糟的终是憋出一句话:“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吗?”
容凌稍默,捻着那根燃尽的香烟深深地望着她。
钟黎被他盯得发?憷,心里升起一些怯弱:“……我没偷听你电话,只是不小心听到了一句。”
他展颜,过来搂她的腰:“听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被他带得往外走?,路过客厅,见他随手顺了颗青枣来咬,似有些酸,皱一下眉又扔了回去?。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和俞和平的事儿,就算了吧,你总这么树敌不是好?事。”
“同等水平的才有资格叫对手,他算个什么东西?”他松开她兀自摸了根香烟衔上,又“啪”的一声点?燃,打火机镜面般的壳面映照出漆黑分明的眉眼,低头吸一口,又回头笑觑她一眼。
钟黎心怦怦乱跳,脸上发?烫,生生别开头。
“你这个窝囊样子这么多年没改啊。”他的语气是嫌弃的,但又有那么几分宠溺。
让人气愤的同时?,又觉得不好?意思得很?。
可以预想,要是跟他争吵起来,肯定又要被倒打一耙狠狠拿捏。
钟黎心里怄,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他握在掌心漫不经心拨动的小陀螺。这种转动、晕眩的感觉让人不自觉想起昨晚的温存,日光是阴翳的,因为?太?阳底下覆了一层阴云,水汽氤氲。
余光里看到他躬身摁灭烟朝她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像山一样覆下来,连那双肥大?笨重的泡沫拖鞋都莫名踩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她有时?候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这个人……思绪被卷成一团旋涡,沉浮在空气里和尘埃一起颤动,悠悠然不知?在哪里。
“在想什么?”他把她脸掰过来,低头盯着她,近乎贪恋地观赏着她娇羞的神态,眉眼上扬,噙着那么一丝焉坏的笑意。
随着他眼底的笑意加深,钟黎拍开他的手挣脱了出去?:“一点?都不正经!”
“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只是问你在想什么。”他举起双手,是个投降的姿势。
钟黎不去?搭理他,径直迈向厨房,唇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她洗了盘草莓,一小颗一小颗摸着塞进嘴里吃着,文件压膝盖上偶尔才翻两下。
容凌站在旁边看魏允给他编辑的会议纪要,无?意间回一下头。
她今天穿的是居然是一条米色的暗纹提花手工旗袍,也不穿袜子,一双修长的腿从分叉处滑出,直直地踩在玻璃茶几上,十根圆润的脚指头不时?地翘动几下。
是真的美,她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美的,不需要刻意营造出优雅淑女的样子,那种率直纯粹就像原野上徐徐拂过的风,也像被洗涤过后碧蓝色的晴空,干净到不带一丝阴翳。
让人有时?候既喜欢又羡慕。
人总是在追逐自己已经失去?的、或不曾拥有的东西。
钟黎感觉到他异样沉默的注视,抬眸看他,不解:“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嘴里还塞着半颗草莓,脸颊鼓鼓地撑起。
容凌走?过去?,伏低了,双手捧住她的脸便含住了她的唇,这个吻没什么预兆,像有一束阳光忽然从阴云密布的穹顶上射入,钟黎红着面颊仿佛被烫到,手不知?道安放到哪里。
他近乎贪恋地吻她的眉眼、鼻子,继而是脖颈,前襟的扣襻一下被扯开两颗,本是盘着的,如今裂开一道缝隙,溢出白皙的风光。
仿佛行走?在幽暗僻静的林间小路,枝叶繁茂葳蕤,树影婆娑晃动,却忽然豁然开朗。
钟黎攀在他的手上,掌心按着感受到小臂上偾张的肌理,仰头,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可见他有多么情动,她的眼眶里不由湿漉漉的。
容凌高大?修长,四肢匀称而富有力量,是她所见过的最喜欢的那种宽展精壮。
虽然她嘴里不愿意承认,不好?意思承认,人贴得他倒是紧得很?。
像只小树袋熊,双手勾在他脖子上颤巍巍悬着。
总感觉时?刻要掉下去?,可他偏偏一只手就固定住了她,只是裙摆如波浪般在他掌心滑过,倒成了她跌坐在他掌心里。
那一点?儿凹陷嵌入了锦缎布料里,似氤氲着水汽,和窗外积蓄着的沉甸甸的云层那般。
沙发?太?松软了,容凌把她抱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水汽一瞬间灌入室内,钟黎更紧地抱住他脖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低笑着将?她搁在窗台上,坏心眼的,只让她臀底挨着一点?儿尺寸毫厘的地方,嘴上还要不咸不淡地打趣上两句:“怎么,怕掉下去?啊?那你缠紧点?,我保证不松手。”
钟黎想骂他一句混蛋,偏偏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
可刚刚别开又被他捞回来,同一时?间他含吻住她,湿润的水汽一瞬间将?她包裹。
钟黎就挂在他肩上回应,渐渐地失去?力气,任由他摆弄。
“这些年有没有想我?”他伏在她耳边问,温热的气息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要将?她紧紧缠住。
钟黎不好?意思答,说有是不对的,说没有未免口是心非且显得太?薄情。
无?论回答哪一种,都是他给她挖的坑。
想明白了这一层她就闭口不答了,觉得这人坏得很?。
也不怀疑他为?什么坚持要教训俞和平了,他这人睚眦必报,别人不来惹他他都要去?欺负别人,何况别人都蹬鼻子上脸了。
只是这些年阅历打磨,瞧着更沉稳些罢了,骨子里还是那劲儿,没改。
“徐靳跟你联系过吗?”他埋在她的脖颈间,不忘逼问。
呼吸痒痒的,钟黎心头狂跳,咬着唇摇头:“没有。”
“真没有?”
钟黎再次摇头,软得像水一样,白色布锦已经堆叠到窗台上,压成了细细的褶皱,一层又一层。
帘子不知?何时?已经拢上,在她空荡荡的身后鼓鼓拂动,像是起伏又扁下的风箱,却还在呼呼烧着热气。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溃不成军,又被扳着背过去?,被迫伏低了。窗外细雨绵绵,却被深蓝色滚动如潮般的幕布所遮挡,瞧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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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里是昏暗的,钟黎的鼻尖仿佛都抵着那片暗沉,微风卷着树叶间的水润潮气缓缓扑到她脸上。
一点?儿凉,更多的是皮肤摩挲间的热意。??
“跟那个沈斯时?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扶着她,给她支撑的力量,吻一点?点?落在她脊背上,感受着她的紧绷。
蝴蝶骨纤薄而明晰,覆着一层淬玉般洁白的皮肤,脆弱的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有那么会儿,让人想要折断。
也许像他这样的人,体内都有暴戾的因子,但又被更强的理智所压制,手落在那片雪白的禁区时?是轻柔的,如微风卷起一片鹅绒羽毛。
温柔乡,最是要人性命。钟黎发?现自己那点?儿可怜的自制力在他面前形同虚设,稍稍撩拨逗弄就荡然无?存。明明隔着层衣料,触感仍如坦诚相见一般真挚,遑论紧紧纠缠的。
他也不急,就那样慢条斯理吻着她的背脊,于?她而言却是缓慢的逼供。
她到底是投降:“没什么关系,他就是我上学时?的一个朋友。”
容凌拧了下眉,声音里带了点?笑:“呦,还是青梅竹马呢。”
他掰过她的脸,指尖就这样摩挲着她细嫩的下巴,让她感受着更强有力的冲击。钟黎皮肤雪白,干净透亮,鼻尖那颗小红痣上蒙上了一些薄汗,眼尾微挑,真真的人比花娇。
在她的哭泣声中,他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嘴巴,裹住了。
把那些细碎的呜咽声尽数吞没。
后来他用一条毛毯裹着她抱着靠在沙发?里看电视,暖气熏得她脸红扑扑的,人软软地窝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绕着他的衬衣扣子,手指却被他捉了:“别闹。”
又捏过她脸左右看一下,仔细端详。
“干嘛?”钟黎稍稍挣开了些,脸红得很?。
“就是挺纳闷的。”他手里环扣她软腰的力道收紧,将?她往上提了提。
“纳闷什么?”
“怎么每次你都哭成这样?”他指尖拨一下她的鼻尖,低笑,“有这么舒服吗?”
他一派低眉敛目的温和模样,语气里却和正经半点?儿不搭边。
钟黎挣开他,窝到了另一边的沙发?角落,欠身从茶几上顺一包薯片。
拆开,葱白手指利落夹三?片往嘴里塞。
弧度优美的唇,花瓣般微微翕张,含苞待放,让人蓦的想起刚才背对着他的她趴在窗台边,到至高时?一阵一阵抽动哭泣的样子,叫人发?疯。
他深呼吸,缓缓平复胸腔处的起伏,一点?儿也不夸张,再没人比她更会裹,会缠人,手臂长腿皆柔弱无?骨,软软搭在肌理上,于?视觉上就是极强的冲击。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钟黎搁下手里的薯片:“干嘛这么看着我?”
“薯片好?吃吗?”他含笑望着她,气定神闲,神采奕奕,慵懒地靠在那边,劲瘦的关节无?意识在膝盖上敲一下。
钟黎觉得他的目光里带着颜色:“你正经一点?。”
“我哪儿不正经?”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人已经被他攥着腕子,倏忽拉近,他那张俊脸已经近在咫尺。
因为?前倾的动作,钟黎猝不及防跌跪在那边,呼吸微滞。
容凌吻着她的眉眼,又游移到耳垂,问她这个年能不能一起过。
钟黎头皮发?麻,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耳鬓厮磨、极限温柔地缠问她。
他温热的呼吸就这样缓缓扑打在她耳边,身上有很?淡的沉香味,像是他写?字用的墨条,她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在他掌控中变成了一个小玩具。
钟黎失力地伏在他怀里,他像哄小孩似的将?宽大?的手掌搭在她背脊上,一下一下轻轻拍抚着。
后来又跟她解释自己最近的动向,原来他已旁敲侧击地试探过他爷爷和他奶奶,他们都不反感她,可以进一步接触,他爸那里还需观望。
他没说他妈妈的意思,可不用说钟黎也知?道。
最不喜欢她的估计就是他妈妈了。
“不用管她怎么想,我爸同意的话她也不能说什么,以后又不住一块儿,逢年过节敷衍一下就行了。”他说得实在是……
钟黎垂着头没吭声。
容凌捏了捏她的小手,感觉凉凉的,还有些僵硬。
每次说起他妈妈她就本能地有些畏惧,当年在香山那儿,顾允章给她的威慑实在太?强了。
他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是自己的失职,可说再多都是惘然。
对不起也不能挽回什么。
如果可以和平解决的话他也不想跟他妈撕破脸皮,钟黎夹在中间会很?难做。
他也不想让她逢年过节回去?还要受气。
“我尽量跟她谈谈,我们能谈拢就尽量不跟她吵架,好?嘛?”他低头,额角抵着她带着馨香的额头,揉了揉她的小脸,“她年纪一把了,又是被人捧着长大?的,我们黎黎这么懂事,不跟她一般见识。”
钟黎原本情绪挺低落的,被他说得硬生生笑了出来。
“你怎么这样说你妈妈?”
“她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我也没说错。”
“那你跟你妈还挺像的。”
这话一出,她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抬眸看到他凉凉地看着她,她心尖儿一颤,忙补救:“我是说你真性情,爱憎分明得很?。”
他不言不语,手里用力,她整个儿都跌到了他身上,一截纤腰被他狠狠掐着。
她吃痛,秀眉皱起来:“疼!”
“抱歉。”他手里又松了,贴在她耳边淡淡,像是叹息,“那我轻点?儿。”
钟黎的脸烧得像是在火炉里烘烤,为?他这不着调的话。
翌日俞和平就打电话来跟她道歉了,电话里说一通还不算,非要见她当面致歉,态度与之前可谓大?相径庭:“那事儿绝对和我没有关系,您一定要相信我。冤家宜解不宜结,之前是有些误会,我也是听了叶维的挑唆,那几个项目贵公司完全是凭实力拿到的,我真不该听信谗言一时?头脑发?热就来找你……”
还把她拿的奖项都罗列了一通,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差比之文曲星下凡了。
他不觉得不好?意思,钟黎却觉得脸都快烧起来了,连忙打断他。
“我这边可以做出一些赔偿,您看,这件事是不是……”末了,他试探地问起。
钟黎当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一是都在这行混,和气生财才是硬道理,你做事太?强硬把人得罪了个遍别人反而不敢跟你继续来往,公司还在起步阶段,这是不太?明智的;二是,容凌虽有通天的能力,但这样强硬干涉,难保有时?候不被人记恨,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实在不想给他添麻烦。
于?是也客气地说:“哪里,既是误会这事儿就揭过了,您也别放在心上了,认识一场,大?家还是和气些,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不过,您也要警醒着点?儿,别再听了别人乱七八糟的挑唆,否则下次真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这一番话暗藏玄机、连消带打,俞和平听得眼皮直跳。
直觉这小姑娘也不像之前认为?的那样温和,能搬动容五那号人物,可见也有大?来头,忙收敛心神说哪里哪里,误会一场,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挂了这通电话,他才舒了口气,眉眼沉郁地坐在那边老半晌。
“姑父,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一个小丫头吗?”侄子俞高不解地望着他。
俞和平懒得跟他掰扯:“这事儿你别管,之前派出去?那些人,全收回来。”
俞高睁大?眼:“不管了?就这样算了?”
俞和平站到窗边点?一根烟,喷出一口,眼神阴鸷:“别让我再重复一遍。”
能屈能伸才是他的宗旨,得罪不起就马上收手,左右不过一张老脸。
他都能豁出去?跟个小姑娘伏低做小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么多年了他什么风浪没见过。
那一位……俞和平眉心直跳。
其实他对容凌不算很?了解,只知?道他是中河的话事人,这个年纪在董事会攀到这个位置,背后绝对有大?人物支持,再者能把一帮老狐狸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本身定然也有真本事,不是那种二世祖,也不是他能轻易招惹的。
脑海里再次浮现两天前周亮来找他时?说的那番话,他心里乱得很?,不自觉摩挲着烟梗子。
“老哥我就跟你透个底儿吧。”他指了指上面,又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他的来头,你最好?不要猜,心里有数就行。但他这个人的作风你多少?应该听说过一些,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但凡敢跟他对着干的,现在你还能在这地界瞧见半个影儿?”
又叹了口气,给他斟酒,不可谓不语重心长,“你要是真惹毛了他,他要真想卡着你,我保证你以后一毛钱都挣不到,就连上门去?给人家当服务生,人家还得掂量一下呢,保不齐给人白干都没人敢收。”
俞和平的眼皮一直跳一直跳,手里的酒都洒了出来,直觉他不是危言耸听。
陈亮见他这样,又笑一笑道:“你也别害怕,他不是那种屁大?点?儿小事都要斤斤计较的人,很?多事儿都不会往心里去?。既然是叫人提点?你,可见没有要跟你较真的意思,该道歉道歉,该赔礼赔礼,反正是你不对在先,就别死要这面子了。”
“你也是,跟个小姑娘较什么劲儿,技不如人搞这些手段,不嫌跌份儿?”
俞和平被他一通数落,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于?是就有了这通对话。
原以为?钟黎会为?难他不依不饶,毕竟都能搬动那样的大?人物来敲打他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她似乎也没有要跟他硬刚的意思。
说话做事挺老练,不像那些冲动的小年轻,不过至此?他也算松一口气。
最怕的就是碰上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非要斗个两败俱伤的。
能和平解决自然是最好?,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要不是叶维一直在那边挑唆,加上钟黎搅黄了他那么大?一项目,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那可是九位数的单子,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头在滴血。
第72章 娇养
这个年其实过得并不安稳。
京城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人与?人的圈子难免有重合的地方,有一些流言不?经?意也会传到不该知道的人耳朵里。
比如程家最近遇到的那些事儿, 与房家的白热化斗争弄得风声鹤唳的, 顾家也被牵涉其?中,也不?能幸免。
若非他舅舅在位震慑着,恐也难逃被卷入的下场。虽然这么说有些现实,以如今顾家和房家的身家, 实在不?适合兵戎相见, 只会两败俱伤, 早两年就有趋于缓和的意思。当然, 底下一些小摩擦是难免的, 只影响不?了大局。
容凌最近很忙,忙着处理那一堆烂摊子事儿,中河高层权力更迭职位空缺, 总有一些人要顶上, 那些个?天天往他跟前凑堵得他心烦意乱, 偏偏还不?能甩手?走人, 还得一个?个?好声好气?哄着。
他好几天没回来看钟黎了, 这日徐靳来看望她时,她正捧着薯片在新闻。
他看一眼电视机, 把装糖果的礼盒搁一边,走过去拿遥控把电视机关了,说:“你看这个?干嘛?他俩只是一起出席会议, 不?是夫妻了也有利益往来。”
他说的是容凌和程京华。
钟黎其?实也只是随手?一转, 那报道也就拍到他俩一个?侧影,天地良心, 她真没乱想。
似是怕她乱想,徐靳在旁边坐下:“程伯伯在重症监护室了,程家都?乱成一套了,程家这一代也不?行,全?靠京华和她小叔主持大局呢。当初顾家遇到事儿的时候,是她退出华科帮的小五,他俩虽然离了,但还是战友,小五这人,不?会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也就是面子工程,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俩怎么回事。他们?是老同?学?,真在一起早几十年前就在一起了。”
“……嗯。”其?实他不?说她也明白。
她只是担心他。
不?过这些事儿她也插不?上手?,照顾好自己不?给他添麻烦就是最好的了。
过两天夜半的时候,容凌半夜打来了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挂断了。
钟黎压根没睡着,连忙回拨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她就哽咽起来,瓮声瓮气?的:“你还没睡啊?”
他笑了一下:“我在外面出差,刚刚忙完想起来要给你打个?电话,不?好意思,忽然想到两边有些时差。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她吸了吸鼻子:“没有没有,我也没睡着。”
他的语气?却倏然严厉起来:“我不?是让你早点睡?”
“又不?听话?”
钟黎被唬住,闷闷地杵在那边,手?脚都?没敢动弹,忽然就有小学?生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感觉。
其?实这些年都?是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学?生,她一直是照顾别人的角色,没想到兜兜转转回来又回到被他照顾的日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酸酸涩涩的五味杂陈。
忽然明白,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心无旁骛地当一回小孩。
“怎么不?说话呢?”他的声音缓和下来。
“容凌,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好不?好?”说不?清哪里来的冲动,她忽然开口嚷道。
“这么想我?太感动了。”他浅浅一笑,继而正色道,“别闹,我这边乱糟糟的,条件也不?好,你自己乖乖在北京呆着,哪儿也不?准去,知道吗?”
“哦……”她焉哒哒地应了一声。
他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忙完了就回去看你,乖。”
谁知她又不?依不?饶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忙完?”
他都?笑了:“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电话挂了,容凌坐在窗边老半晌,莫名地笑着摇了摇头,满是无奈。
山间气?温低,湿冷潮润的气?候和北地完全?不?同?,偶尔还有蛇虫鼠蚁出没,夜间树丛里黑魆魆的,安静到只有风声和他的呼吸声。
翌日起早准备去邻县实地考察,临出门时却接到个?电话。
容凌笑着跟一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
对方理解地笑一笑,抬抬手?,示意他请便。
镇上清晨人不?多?,菜市场旁边来来往往的倒不?少,容凌避让到路缘石上,接通:“又怎么了,祖宗?忙着呢,回头再跟你说好不?好?”
另一头,钟黎捏着手?机说不?上话,耳尖不?争气?地红了。
十根手?指头攥着小小的手?机,不?自觉摩挲了一下,抬头看一眼空旷的候车大厅,忽然就有些心虚。
容凌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有话就说。”
她眼睛咕噜噜地转,小声道:“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啊。”
他好脾气?地哄:“说吧。”
她声音再低一点,把事儿跟他说了。
一小时后,车站。
钟黎坐在候车大厅的长椅上,不?时看一下手?机。
落地窗外,太阳已经?悬到正中,外面天光大亮,反射在玻璃上一片明晃晃的白光。
这不?算多?么繁华的大都?市,车站更是破旧不?堪,但人流熙攘,热闹往复,欢声笑语伴随着买卖香肠的吆喝声,别有一种历久弥新的生趣。
钟黎忽然觉得金灿灿的太阳也成了点缀,老旧的桌椅、塞得满满当当的行车道没有多?么恼人了。
更重要的是,很快就可以看到他。
她的目光不?时在人群里张望,把背包抱到胸口紧紧按着。
其?实也是有点害怕的,单身女孩一个?人出来遇到各种危险的新闻不?在少数,车站又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她没敢带什么贵重物品,穿的也很普通,什么名牌、钻表一件都?不?敢往身上揣。
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又土又老的款式,白毛衣、皮粉色羽绒服,头发扎成一个?普通的揪揪。
容凌在人群里快步穿行,到门口时已经?看见了她。
他脚步停下,站在那边看了她好一会儿。
小姑娘灰扑扑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穿得要多?土有多?土,可那张白生生的脸还是娇艳漂亮的,不?施粉黛也一样清丽绝俗,眉毛是细细长长的野生眉,乌黑而亮眼,嵌在白中透粉的面孔上,鲜妍而生动。
容凌忽然叹气?。
长得这么漂亮,长相就是最惹眼的,穿得破破烂烂有什么用?没看到周围来来往往那边多?人都?在看她?也不?怕被人拐了。
他要是人贩子就先劫色,谁还在乎那点儿钱财?
钟黎迟钝的神经?终于反应过来,朝这边望来,眼睛倏忽亮起来,站起来就抱着背包拖起行李要往这边跑。
结果差点撞到人,连忙低头跟人道歉。
那人本一脸愠怒,正要爆粗口,目光一落她脸上就黏着移不?开了,手?搓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替她扶好行李,嘴里说着:“没事儿,没事儿,你小心一点。”
容凌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
他身高在人群里就是鹤立鸡群的,无论在哪里都?是最亮眼的存在。
这样一个?出众的人,走在人堆里没人不?会注意到,周边不?少乘客都?在偷偷看他。
一时之间,各种或惊艳或探究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到这里。
那个?正跟钟黎搭讪的男人也察觉到不?对劲了,甫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漆沉冷漠的眸子,不?知怎么,竟生生打了个?寒噤,看看他,又看看身边的钟黎,明白过来了,讪讪地走了。
这一连串变故钟黎没看到,她沉浸在看到容凌的喜悦中,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他面前。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她小脸红扑扑的,是兴奋的。
可见他似笑非笑、不?为所动地看着自己,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收起了笑容,心虚地杵在那边。
容凌缓步走近她。
钟黎吓得闭上眼睛,结果他只是将右手?轻轻地搭在她后脑勺上,揉了揉:“怎么穿这样?”
语气?温柔中透着几分无奈。
钟黎狐疑地看着他,见他没有真的生气?,才道:“不?说车站扒手?很多?吗?我没来过这儿,要保险一点。”
“长这样穿得像乞丐都?没用。”乍一听真是这原因,他凉凉的,没好气?,手?里用了点力,将她整个?人按到怀里,捞起她的脸迫使她看他,“敢一个?人到外地?你是真不?怕被人给卖了啊。”
“卓硕呢?我看他是不?想干了。”
“没有没有,他送我到这儿才走的,去见他一亲戚了。我也不?能24小时占用他时间吧?”她拉下他的时候,讨好地说,“不?是一个?人乱跑,安全?有保障。”
“有保障个?P!”他没好气?,撇下她拉起行李往外走。
钟黎知道他没真的生气?,扑上去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吊在他身上。
他反手?搂住她,弯腰吻了吻她的额头。
因为身高差距,她主动踮起脚尖,只是走动时承接得不?太顺利,他亲歪了,亲到了她的鬓发上。
钟黎“哎呦”了一声,顺了下被他弄乱的发丝。
容凌的胸腔里泛起沉闷的笑声。
“不?许笑。”她嗔怪。
“凭什么不?许笑?”他语调里蕴着一丝笑意,沉稳之余,又有那么几分不?着调。
偏偏面上一派风平浪静,叫人连指责都?不?好开这个?口。
到了外面,魏允已经?候着了,忙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塞进后座。
容凌亲自替她开门,看着她爬上去。
目光蓦的落到她脚上,眉头紧皱。
钟黎坐进去半晌不?见他进来,不?解抬头,就对上了他沉郁的眸子,莫名又心虚几分:“……怎么?”
“穿新鞋就过来?脚受伤了自己不?知道吗?”他弯腰半跪在座椅里,抬起了她那只脚。
鞋子被褪下,袜子也被细心脱下了。
伤倒是没有伤,只是脚后跟的地方有些泛红。
料想是刚刚走路的时候被他看出来了,钟黎抿一下唇,说:“没事儿。我不?得换一身行头吗?鞋子都?不?便宜,当然要换双差一点的了,路边99块钱买的,谁知道这么难穿。”
“你动动脑子,不?到一百块钱的鞋子能好穿吗?”
钟黎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本来还有点生气?,但是看他小心翼翼地伏低身子在那边替她检查,心里又暖意融融的,怼他的话说不?出来了。
魏允是个?有眼力见的,马上去对面药店买了碘伏和创口贴,递交到容凌手?上,又将旁边买的鞋垫要替钟黎垫上,却感受到一道雪亮冰凉的目光直直投射在自己脸上,怔了下。
只一瞬他就意识过来,忙将鞋垫也递到了他手?上,自己乖乖退到了旁边。
果然看到容凌含着笑亲自替她垫上。
魏允:“……”这种事儿有什么好争的?
车驰过纵横交错的大街,钟黎有点儿累,脑袋昏昏沉沉的。
容凌看她一眼,将她的脑袋搁到自己肩上:“累就睡会儿,到了我喊你。”
她很轻地点了点头,鼻息很快便均匀平缓起来。
容凌一低头,发现她真的睡着了,脑袋就这么安分地搁在他肩上。
他把她外套脱了,软软的身子抱到怀里,又给她盖上,就着外套包拢着环抱着她。
魏允早把暖气?开起来了,车里很难温暖起来,钟黎陷入沉睡。
白皙的脸上因为热意而有些绯红。
容凌又松了些,替她将领口的束缚稍微松泛开。
睡梦里她也不?老实,双手?像八爪鱼一样攀着他,唇不?经?意擦过他下颌,如电流一般,他微怔了一下,平缓呼吸了会儿才强自压住心头的躁动,伸手?解了颗扣子,将领口微微敞开。
车抵达中河在这边分公司的楼下时,容凌抱着她下车,脚步尽量放得很轻。
一低头,她果然还睡着。
“钟小姐睡眠质量不?错。”魏允忍不?住打趣。
“傻不?愣登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容凌哼笑,抱着她就要进楼。
“……要不?要去侧门?”魏允提醒。
容凌只略一沉吟了会儿便否决,脚步已经?跨上台阶:“没事,程家那边的事儿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我跟京华的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知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这么说就说明已经?处理妥当,且决定要公开了,不?惧旁人闲言碎语,魏允前头开道,不?再多?说什么。
一路上有看到他们?的,果然驻足问好,目光落在钟黎身上时有别样的打量。
乘电梯时遇到个?董事,眼神也是有些闪烁。
容凌对他笑笑,主动介绍:“这是我未婚妻。”
对方一怔,忙笑着恭喜,也不?敢乱问。
两人只在饭局上见过两次,算不?上熟悉,这位容总又是北京那边过来考察的大领导。
钟黎其?实这个?时候已经?醒了,只是没好意思睁眼。
尤其?是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七上八下的。
容凌的办公室挺宽敞,虽是临时办公室,规格也不?是一般的办公室科员比拟的。
东南两面都?是整面的玻璃窗,办公室和会客室只用浅色的花梨木长条格子屏风隔开,窗明几净,视野开阔,往外便是高悬的落日,熔金似的在天边漾开一圈又一圈的彩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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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铺着松软厚重的地毯,踩着很温暖舒服。
钟黎翻了会儿他书架上的文件,觉得没意思了,把一本财经?书刊塞回去,回头去看他。
容凌穿白色衬衣,身形修挺而松弛地坐在办公桌后。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他批改文件时笔尖抵着书页滑过的声音。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钟黎此?刻心有戚戚焉。
她捧着脸贪恋地望着他,冷不?防抬了一下头,手?里钢笔悠悠然一转,定定注视她:“偷看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能看?”她摇头晃脑,得意得很。
“最近工作很顺利?”容凌挑眉一笑,似乎也被她这份活泼喜悦所感染。
她骄傲地挺起胸膛:“刚签了一个?九位数的大单子。”
“自己签的?老徐没帮你?”
“你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找过他帮忙?当然是靠我自己。”
容凌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别介意啊,别介意。”
知道她不?会主动找徐靳,都?是那厮上赶着。
但有时候就是不?得劲。
他真觉得自己无药可救,可有时候也不?太想救。
想到这儿,禁不?住牵起唇角笑出来。
把文件改完后,他盖上笔盖走过去来,原本只是低头扫一眼,目光却定在了她手?机上。
钟黎正啃薯片呢,忽然意识到不?对,循着他目光落手?机屏幕上。
上面是一则新闻报道,虽然只是一个?模糊侧影,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是他。
旁边是一身西装的程京华。
半月前的新闻了,不?是时新的,她却翻着,显然不?是故意的。
可是,她真不?是故意去翻的……是弹窗跳转。
他俯身揽了她,唇边笑意加深:“吃醋啊?”
“才没有!”
“真没有?”他盯着她笑。
“好吧有一点。”在他戏谑的目光里,她一头扎进他怀里,不?依不?饶扑腾了两下。
见她消停了,他捉了她的手?放唇下轻轻吻了吻:“要不?要来两巴掌出出气??”
她被吓到,触电般缩回了她的手?:“我哪儿敢啊?”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以前也打过我。”
“那不?是被你逼急了吗?”钟黎心道,她哪儿敢真的打他啊?
是他半夜莫名其?妙赶回来看她,一个?照面招呼都?没打就抱上来,又亲又搂的,她能不?被吓着?居然还倒打一耙?
他将她抱起来,搁到实木办公桌上。
不?知道按了什么遥控,窗帘慢慢合上了。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意识到他想干什么,钟黎的脸红了,雪白的皮肤上好似染着淡淡红霞。
“这可是办公室,不?太好吧。”
容凌笑声清浅,拨开她垂在肩上的头发:“没事,活儿干完了,放松一下。”
她头垂得更低:“感觉不?太好……”
“我觉得挺好的。”他的吻落在她面颊上、脖颈上、胸口……就这么单手?撑在桌角,长腿后抵,慢条斯理地享用着,好似她是道可口的甜品。
“容凌……”钟黎勾着他的脖子,发出些若有似无的声音,腿难耐地挟着他。
他扶住她,又亲了亲她的脸颊,嘴里却说着另一番话:“我跟京华就是普通朋友,等这些事儿处理完就能公布离婚的事儿了。当然,不?会大张旗鼓的,你知道,我们?这类人不?会太高调,尤其?是私生活。”
钟黎理解地点点头。
“她漂亮还是我漂亮?”她哼哼唧唧。
容凌直男性格,说:“各有千秋。”
钟黎松开他,头撇开。
他眼底的笑意再也压不?住,胸腔里发出沉闷的笑声:“我逗你的。”
可能女人都?喜欢在这种问题上较真。
说实话,程京华也非常美?,是另一种知性从容的美?丽。
不?过,与?他而言也只是观赏性的美?丽,无关风月。
“不?跟你说过了?她美?不?美?跟我没关系,她在我眼里跟徐靳是一样的,没有本质区别。”他指腹刮一下她鼻子,“你不?会吃她的醋吧?太没道理了。”
钟黎笑出来。
当然不?是真的吃醋,但女人总是会在意这个?问题,尤其?是在心爱的人面前。
旁人怎么说怎么他她才不?管呢。
容凌静静望着她,平时倒是挺大度的,没想到也有这么矫情的一面。
可女人太懂事就无聊,他就喜欢她矫情。
可能他本人也矫情。
这么想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觉得荒诞。
钟黎不?解地望着他:“你笑什么啊?”
“笑你可爱。”他贴近了,似乎是要亲吻她。
钟黎脸颊红扑扑的,更加不?敢看他,手?指绕着他的纽扣转啊转,转啊转。
他语调沉沉又游刃有余地问她:“想干嘛?”
手?却顺着她腰际游移,掌心的温度贴得她浑身不?自在。她在心里骂他道貌岸然,自己龌龊还要先引她上道儿。
但其?实,他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后来他要去视察一地标建筑二期改建的项目,钟黎自己回去了,就住这边大院的宿舍。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里有健身房、咖啡厅、瑜伽馆、桑拿所等娱乐设施,可谓应有尽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拿他的卡去刷,偶尔也会碰到一些员工和干部,一应笑着打过招呼。
在这边滞留的一个?多?礼拜里,京城的形势更加严峻了,程家和房家可谓是撕破了脸皮。容凌回了一趟雨花台和他舅舅商议,具体不?知道谈了什么,回来时明显沉郁郑重了很多?。
中河内部也不?算太平,董事会高层大换血,且那么大一公司,旗下光实体企业就有两三百家,这两年更致力于发展燃气?、金融和医疗等方面,各种关系更加错综复杂,都?需要努力经?营维持。
容凌这种性格,不?允许有丝毫的局面失控,尤其?是这种当口,钟黎其?实也有好几天见不?到他。
加上事务所还有事情,她便动身北上。
卓硕贴身随侍,护送她回京。
虽然她不?曾参与?,但中河的动静实在太大,因公司不?可避免地与?中河下属单位打交道,钟黎也避无可避地知道一些。
从徐靳嘴里她得知容凌找他妈妈谈过两次,但两次都?谈崩了,年后他妈妈还动身回了南京老家。
这日他回来都?深夜了,将外套脱下,一面摘下手?上的皮手?套,却下意识捏在手?里,没有放下。
钟黎心里便紧了一下,沉默地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水。
“不?好意思,最近事情多?。”他揽了她的腰,让她坐在他膝盖上。
钟黎捏了捏手?心,指间泛白:“……是不?是很为难?”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她:“黎黎,你想见你舅舅吗?”
“舅舅?”钟黎微怔。
她的沉默即是本能的抗拒。
“他和聂歌不?一样,他这几天跟我联系过,说想要接你回去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钟黎当然是不?愿意的。
可他这样说,肯定有他的考量,他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就如之前放任赵旭东的事情发酵,就是逼聂歌出面,可惜这事儿没成。
他与?聂家的关系,也因此?不?大好了。
只是,这个?层面上的人不?会轻易撕破脸,只要还有利益往来便有转圜余地。
聂歌于聂正江而言,显然价值不?是很高。
钟黎想起徐靳说的那些话,明白他妈妈不?愿意接受她的原因。
如果只是家世?原因,她愿意为了他去尝试一下。
只是,聂正江会接受她吗?
“放心,这次不?会再有什么意外,我跟他已经?谈妥了。我妈那边,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我会再去见她。”
他皱着眉,转头去看窗外,浓浓夜色融入他深沉的眉目间。
钟黎也有些忐忑:“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他的脸色十分严肃,甚至有些冷酷,“我舅选择站我这边。”
“我对他而言,比我妈更有用。”
钟黎心里千丝万缕,迟疑有,不?安也有。
容凌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从没有这么坚定过:“相信我好吗?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不?是白干的,家世?只能算通行证,能力和人脉靠个?人维系,我不?是什么事儿都?靠他们?。我爸那个?层面上的人,我料定他不?会轻易干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比我们?更看重体面和名声。只要我认定,他也不?能强行干预,不?然,大家都?难看。”
“我妈无非是觉得你出身不?好,不?能带给她实质的利益和帮助,我们?要给她一个?台阶,这样大家各退一步,以后也能和平共处。不?然,她老看你不?顺眼我也不?能天天跟她吵架是不??吵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钟黎理解地点点头。
容凌更紧地将她收在臂弯里:“我们?黎黎真懂事。”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让人贪恋,钟黎抿唇,但到底还是开口:“可最后要是还失败呢?你家人还是不?愿意接受我怎么办?你会……”
“我会。”他面无表情,没有让她把丧气?话往下说的机会,“我就不?信他们?真的会跟我撕破脸。大家闹起来,我看谁的损失更大,谁的脸丢的更多??!”
但万不?得已他不?做这种对大家都?没好处的事儿。
最好的结果便是如他预想的那样。以他对容应棠和顾允章的判断,他们?也不?是那种闹得不?可开交的人。
第73章 娇养
聂正江现在?住的地方?, 在后海那边的一处老胡同,出门左拐百步就是?人工湖,遥遥望去水天?相接, 曲折的岸边碧瓦红墙, 像飘荡在湖面上染色的丝绦。
站高些,还能看见故宫和景山。
阳春三月,微风徐徐,岸边垂着大片大片的杨柳, 葱翠欲滴, 有几个小孩正踮着脚尖拔杨柳条。
怎么都够不到。
钟黎笑着替他们折了一小?根, 弯腰逗着孩子说着什么, 远远望去肤白胜雪, 乌发红唇,站在人群里好像会发光,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容凌站在?岸边一处茶楼上望着她, 不觉笑了?一下。
“为了?一个女人, 值得作出这么大牺牲?”聂正江给他斟茶。
室内顿时茶香袅袅。
容凌回身, 笑着接过, 低头吹一吹漂浮着茶叶的茶水:“她是?您的亲外甥女, 您不想把她接回去吗?”
“说实话,不讨厌。”聂正江悠然一笑。
他早年从政, 因是?军旅出身能力不俗、加上背景深厚升得格外快,但本?人一直不参与各种派系纷争,与容凌父亲也只是?泛泛之交, 后来弃政从商, 家底极丰,膝下三子, 并无女儿。
要凭空让他认个外甥女回去,确实并没有裨益。
不过,容凌提出的条件他无法拒绝。
说起来也只是?家里多?一个人吃饭的问题。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我希望您能够善待她。”
“这是?要求?”聂正江莞尔。
“不,是?请求。”
在?聂正江诧异的目光里,他弯腰跟他鞠躬。
聂正江轻抬眸,渐渐正色,老半晌,郑重地点了?点头,又失笑:“其实我和我夫人也挺希望有个女儿的。”
容凌再次承诺,姿态放得极低:“除了?之前我答应的那些事情,只要我还有这个能力,我保证尽我所能照顾安安。”
聂安,他那个不着调的小?儿子。
聂正江笑道:“他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替我盯着点儿别让他犯错误我就烧高香了?。”
他早就看开了?,前面两个儿子就够优秀了?,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家占了?。
这个小?儿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钟黎在?楼下看到有卖玉兰花的,买了?两朵上楼,在?门口站定后,深吸一口气才上前叩门。
“进来吧。”聂正江温和平缓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钟黎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门。
茶室里,聂正江坐主位,容凌在?次坐,空下的位置还有好几个。
钟黎犹豫着要坐去哪里,就见聂正江笑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你坐这儿吧。”
钟黎看了?容凌一眼,见他微笑默认才顺从地坐过去。
“黎黎之前在?王院士的建筑实验室工作?”聂正江亲替她泡一盏茶,放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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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黎受宠若惊,忙接过来说“谢谢”,又说“是?的”。
眼前这位,无疑是?政商界的名人,人脉雄厚通达,她一无名小?卒难免还是?拘束。
好在?容凌也在?,目光不经意对上便对她笑一笑,温和而鼓励。
钟黎一颗纷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好在?茶桌上都是?他们二人在?聊,聊俗事聊工作,倒没有特别需要她开口的地方?,就连介绍她的工作容凌都帮忙说了?。这对于不善交际应酬的她来说,倒是?松快不少。
聊完后,容凌起身告辞,钟黎和聂正江打了?一个招呼,亲自送他到门外。
“你在?这边适应一下,我过两天?来看你。”他握着她的手说,“涂阿姨很亲切的,也很好相处。”
他说的是?聂正江的夫人,与他妈妈顾允章似乎是?旧识。
钟黎心里有万般不舍和忐忑,还是?点了?下头。
回到屋内,聂正江已经穿上外套在?等她了?,看到她便笑了?笑:“害怕吗?”
钟黎抿一下唇,俏皮地说:“有一点。”
她是?温润的,也是?洁白的,如上好的象牙瓷,有碰一下就会碎的娇矜气质,妩媚在?骨子里,可?面上又不妖不娆,笑起来是?很舒服的气质。
聂正江正儿八经打量了?会儿,这样近距离看,又是?不同于刚才远看的视觉冲击力。
他家风严谨,加上性格使?然,年轻时就不喜欢花丛里来去,对女人更?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到了?年纪就和书香世家出身的夫人涂美玲结了?婚,多?年来感情虽不浓郁但也相濡以沫渐而深厚。
女人的美丽再美丽对他而言也只是?观赏性的差别。
他更?看重内在?,觉得女人再美不过如此,红粉骷髅罢了?。
直到今日见到钟黎,才感慨造物主的得天?独厚。
“走吧,你舅妈在?家里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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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年后又下了?一场大雪。
分明已经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天?空像是?回光返照似的再次暗沉下来。
钟黎早上起来看天?气预报的时候,可?以看到新?闻频道关于排放量的问题再次痛批,告诫有关部门需要警醒。
“你才几岁,怎么也关心国家大事啊?”穿着粉色蕾丝公主裙的涂美玲从二楼缓缓而下,手里端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热牛奶。
小?儿子聂安这两天?归家,她每天?早起都会逼他喝一杯。
钟黎放下遥控跟她问好:“舅妈。”
涂美玲笑着下了?楼,问她吃过没有,见她摇头又吩咐佣人去准备。
聂家的这处宅院就在?后海后头,三进三出的四合院,出门不远就是?景山公园,路边一溜儿的萧萧白杨,门口种了?两棵碗口粗细的古槐,颇有些年头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古朴的垂花门往里便是?宽阔的庭院,一半由?木地板搭建,一半则是?池子,佐以各色花木,正房门前的角落里还栽着一棵柿子树。
这个时节仍是?果实累累,且个个大得跟小?灯笼似的,橙黄肥硕,不知道是?什么名品。
东西两边另有西府海棠和芭蕉树,布局非常考究。晨起,阳光透过树叶罅隙投影在?木地板上,钟黎坐的秋千架随风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惬意声音,地上光影斑驳陆离。
坐了?会儿秋千,涂美玲出来唤她吃早饭。
钟黎跳下秋千,不忘顺一块早上阿姨替她准备好的司康饼,轻快地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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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正江一早就出门了?,两个哥哥在?部队里,餐桌上只有钟黎、涂美玲和聂安。
“尝尝这个烙饼,我亲手做的。”涂美玲贴心地替她和聂安都夹了?一块。
钟黎看一眼,那烙饼只有她手掌心大小?,卖相实在?不敢恭维,边缘处坑坑洼洼的,还有些轻微焦糊。
但她没说,夹起来小?咬一口。
“怎么样?”涂美玲希冀地望着她。
钟黎憋着气胡乱咀嚼一下咽下去,点了?点头:“挺好吃的。”
“那你多?吃一点,下次舅妈还给你做。”
“好。”
聂安受不了?她,把那烙饼夹回涂美玲碗里:“太?甜就不说了?,又干又焦,也不知道你怎么煎的。比例就不对,火候更?是?一塌糊涂,也就妹妹忍着你捧着你,你自己吃吧。”
涂美玲一脸受伤,又气愤地说:“那你下次别吃我烧的菜。”
聂安一脸无所谓:“我巴不得。”
母子俩吵了?会儿,一顿饭终于吃完了?。
钟黎回到三楼的房间,涂美玲后脚就上来了?,笑着拉着她说了?会儿话,然后把一堆面膜、瓶瓶罐罐推到她面前,让她替她做面,又不好意思地说她自己一个人不太?好弄。
钟黎哭笑不得,问她为什么不找专业人士来替她搞。
“不喜欢,她们闭着眼睛都能把你夸得天?花乱坠,目的就是?为了?掏空你兜里的钱。我天?生不喜欢这样的人,我喜欢你。”
钟黎觉得她不止是?保养得好,看上去像三十几,连心态也年轻。
当然不是?不世故,而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的那种人,健谈又乐观,说的一些话都蛮有道理的。
她交友不算多?广阔,但总有几个圈里相熟的朋友,那段时间闲着无事就拉着她一道去赴会,钟黎也总算混了?个脸熟。
那些她平日觉得高不可?攀的人,其实倒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竟意外地待她友好。
钟黎觉得很荒诞,有时候也只是?那么一层身份而已。
年后她接了?个大工程,是?关于颐和园东边的一处美术学?院美术馆的建筑改造,行程非常忙碌,与容凌也是?聚少离多?。
但中?河的风波总算渐渐平息,看形势,顾家和房家是?休战了?。
不久前,钟黎看新?闻时还在?某国际高峰论坛上看到顾允章和房家那位夫人的身影,手挽着手,举止亲密,倒真像是?亲姐妹似的,不见私底下的任何风波和龃龉。
“这就是?体面人的日子,现在?你也是?同类人了?。”这日下午,杨珏过来找她,站在?满目华光的庭院里四处观望,感慨,“这屋子真漂亮,北京的竹子不好种啊。”
看品种,也不是?什么特别耐寒的种类,却种得这样好,显然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经营。
钟黎坐在?秋千架上晒太?阳,眯起眼睛面朝蓝天?,任由?阳光洗礼:“其实都差不多?,不过,能和他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杨珏不能理解,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不缺钱,日子过得好,只差那一个人。
而且,越是?难以抵达的往往越是?向?往。
“就这么喜欢他?”杨珏本?身不是?个多?看重感情的人,可?能是?幼年家庭倾轧的缘故,她对家庭没有什么好的概念,甚至有些逃避。
钟黎似乎又是?另一种人,她很向?往有一个家。
老半晌不见人回答,杨珏回头,却见她蜷缩在?秋千里睡着了?,一本?经济理论书倒着盖在?脸上,只露出白皙尖翘的下巴。
鞋子也不知道蹬到了?那里,人就这么睡着微风摇曳的秋千缓缓晃动,仿佛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她梦到了?谁,唇角微微翘起。
早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一片融融暖意,如洒在?湖面上的碎金,波光粼粼-
一场春雨一场暖,到了?三月下旬,北京的天?气已经渐渐回温。
海淀北部上庄大桥往西几里,中?河旗下的中?河置地开发的一处楼盘刚开。
谢平从朝阳那边过来,接过一工程部哥们递来的帽子,在?对方?的哈哈大笑中?,迟疑着套头上,黑着脸跨入了?院门。
“什么都好,就是?离金融街有点远。”一穿着深蓝色polo衫的中?年男人道,一指北边,“等那边大桥改建开通,应会好很多?,不知道手续什么时候办完。”
容凌淡然地笑一笑,摇手拒了?他递来的烟,将表格叠在?手里,微微卷成一个自然的圈握着:“月底应该会实施导行,但具体如何,还得看各部门的规章和审批什么时候下来。”
“有您这句话,我心里才踏实。就是?不知道这管线要怎么铺,这桥东边的面积是?不是?有点窄啊……”
谢平等他们说完才过去,先对那人客气一句“江总工”,地对方?客气回应一句“谢先生”,才附耳在?容凌耳边说了?什么。?
容凌眉心微皱,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对那江总工笑了?笑说:“我晚点有事,具体事宜您和魏允说就行,他可?全权代表我的意思。”
转身和谢平一道跨步离开。
晚7点,西山龙胤。
到了?地方?,司机恭敬地下来,快走几步绕到后座将车门打开,又给他递了?一副薄手套,容凌摆摆手,和谢平并肩跨入前庭。
穿过前庭便是?主庭院,院中?灯火阑珊,假山花木都掩映在?化不开的夜色里。
屋子里没有灯光,东南角的露台上却传来碗碟磕碰声。
循着望去,他看到了?坐在?藤椅里喝茶的顾允章。
夜间冷,她还是?只穿着一件白色V形领连身裙,头发挽起,发鬓上簪两朵掐丝珐琅玉兰花。
阿姨在?旁边替她烹煮、置换。
容凌给谢平递了?个眼神,谢平会意,停在?原地,便见他大步绕过一片假山池子,沿着低洼处的悬挂楼梯缓缓上了?露台:“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顾允章搁下手里的茶盏。
杯碟和盏底摩擦碰撞发出清晰的声音。
阿姨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忙跟容凌无声告罪,弯着腰放轻脚步从另一侧下去了?。
见阿姨离开,容凌才坐下:“你发这么大脾气干嘛?”
顾允章柳眉倒竖,脸色阴寒,甩手就将那茶盏砸碎在?地。
碎瓷片滚了?一地,茶水溅到地板上,不刻就冷却了?,只剩下浅浅的水痕。
容凌瞥一眼,面上不见什么波澜:“有话不能好好说?”
“你是?要好好跟我说吗?当初你为了?那个丫头得罪了?闻弘政,差点丢了?半条命,现在?又要为了?她搅风搅雨的。你是?真的天?地不怕,真以为你自己是?铜墙铁壁,谁都奈何不了?吗?”
顾允章嚯的站起来,怒不可?遏:“你杨叔叔都跟我说了?,你年前趁着开会的当口把他的人全给剪了?,你到底要干嘛?得罪了?闻家不算,还要把那些老臣得罪个光吗?”
容凌面色不改,瞥她一眼:“杨得意这些年在?中?河作威作福,以权谋私,利用?职权做了?多?少损害集团利益的事儿?我没把他送进去就不错了?,还容得下他在?这里找你喊冤?妈,我工作上的事情,你别过问。”
“他是?你爸的学?弟,你爸一直都很包容他,你这么做,你爸会怎么想?”
“你真以为爸能一直容忍他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行事?不过是?碍着情面不好发难罢了?。”
顾允章微怔,神色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容凌取了?副新?茶具,替她满上:“我做事有我的道理,你退出南中?银行的管理之后,敏锐性变这么差。妈,你真的不比以前了?,该歇歇了?。”
顾允章脸色铁青:“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小?五,翅膀真的硬了?,看来你这些年这个中?河老总没白干。董事会那些老骨头都被你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其实不问她也知道,杨得意这样的身份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拉下来,遑论别人了?。
那些老头子烦人归烦人,在?拉帮结派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能被他一一分化、收服、踢掉,这个儿子确实是?成长了?很多?。
他以前是?最烦这种勾心斗角的事儿的,在?国外创业时做的也是?实打实的创业投资,那个环境和他现在?待着的完全不一样。为了?达到目的,他确实能忍常人不能忍。
顾允章想到这里笑了?一下:“你一定要娶那个丫头?”
容凌:“我势在?必行。”
顾允章轻笑:“她有那么好?”
他没第?一时间回答,指关节在?桌上轻轻地叩了?下:“妈,你当初为什么嫁给我爸?只是?因为他比较有潜力?是?当年上去的热门人选?”
顾允章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件事,真的想了?一想,不禁一笑:“你爸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啊,而且脾气也好……不,不是?脾气好,是?太?会藏。你不知道,他那个人,只要不想跟你一般见识,你永远也没办法激怒他。”
容凌点一下头:“跟您这个火药桶性格,倒是?挺互补的。”
“你这孩子……”顾允章气笑。
气氛倒没有初始时那般紧绷了?。
檀香已经燃尽,阿姨观望了?会儿,这才踩着楼梯上来替他们换置过。
顾允章浅浅呷了?口茶,道:“我跟你爸之间,并非无情,但也不是?简单的爱或不爱可?以概括的,我们之间夹着的东西太?多?了?。我仰仗他的地位,我亦为他张罗、替他出席各种社交活动,我的家族是?他的后盾,亦仰仗他而发展,但他又不止我一个选择……这样的关系,说和谐也和谐,说脆弱也脆弱,是?没有办法轻易说爱的。爱这个字太?轻了?,承载不了?这一切,你明白吗?”
容凌默默听?完,想起年少时和父母聚少离多?的日子,不知该说什么。
他爸忙,他妈也忙,都有自己的事业和交际圈,他有时候被扔到家属院住,有时候又被叫去爷爷那,生日的时候他们除了?叫秘书送来礼物甚至面都不露,有时候甚至连生日也不会送东西。
理解归理解,他与父母情感的淡薄都源于此。
好在?姥姥姥爷宠着他,可?再宠,给予最多?的还是?物质上的优渥。
他亦不是?一个擅长索取、表达情感的人。稍大些他就去上学?了?,后来出了?国,也有过恣意飞扬不着调的日子,夸张时开几个超跑俱乐部、举办公海游轮赛会……不过也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就索然无味。
创业后,生活进入低调简单的时期,因为一开始选的就是?和政府部门打交道,他向?来与那些奢靡、浮华绝缘,至少人前很少显露。
只有不曾拥有过的人才喜欢到处显摆、渴求,他们这类高门子弟从不缺钱,钱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最不值钱最唾手可?得的东西。
他钱欲淡泊,对享受什么自然也没什么兴趣,且他爸这样的位置,多?少人盯着,他从不会主动给家里找麻烦。
外人眼里他们这类人似乎可?以为所欲为,实际上,他这些年过得可?谓如履薄冰,还要时常被拿来和上头的几个哥哥姐姐比较。
印象很深刻的是?小?时候跟着父亲去拜访一位老同学?,临走前,那叔叔塞给他一个小?盒子,说是?小?玩具,他没多?想就收了?,回头后发现是?一枚鸡油黄雕刻。
他爸看了?后,平静地给了?他一耳光。
力道其实不算重,打他的时候上半身都不动一下,似乎只是?警告,问他记住了?没有,说以后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并让他自己想办法送回去。
但皮肤上微微刺痛的感觉和父亲冰冷的眼神还是?让他记忆犹新?。此后很多?年,一直都记得。
“妈,我这一生从来没有为我自己活过,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是?要接受她、和聂家修好,婆媳和睦地参加完我们的婚礼,还是?得个重利轻义、母子不和的名声,在?圈子里被广为流传,您好好想想吧。”
他站起来,没有继续跟她谈的打算了?。
“你……你在?威胁我?”顾允章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什么选择是?最有利的。”他恢复了?一贯漠然的神情,情绪尽敛,语气笃定不容置疑,“聂家也不差,家里老爷子虽然退了?,但人还在?,聂正江在?政商两界也有大建树,不算太?低就。”
顾允章沉默了?。
见她没有一口回绝,容凌已知她的选择。
第74章 娇养
三月底的那段时间, 容凌是最忙的,年后积压的工作基本都堆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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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赶一趟C市,因连日气候不佳, 工作开展出现了问题。
是夜, 大雨滂沱,窗外好似被一层潮湿阴暗的灰色烟雾笼罩。
窗台前亮一盏橘灯,光芒却似乎在被窗外的夜色吞噬。
他看了会儿就觉得眼睛累,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喝口茶休息一下吧, 雨下这么?大, 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去县里。”魏允进来给他端一杯茶。
“谢谢。”容凌接过来却?没喝, 若有所思地?连带着茶盏一道搁到了一旁。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 他震了一下, 倏忽朝外面望去,眉眼沉沉的,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魏允忽的想起那位钟小姐似乎很怕闪电, 之?前他陪着容凌去重庆那边开发建设一个关于风电和煤炭的综合性能源项目。正?巧遇到暴雨天, 他工作回来都半夜了, 还是打电话过去问她北京那边下雨打雷了吗, 怕不怕。
他按着手机在昏暗的路灯下垂着头徘徊, 这一通电话就打了一个多小时,迎着寒风也浑然不觉。挂断电话时, 肩膀上已经湿了一片,原来是头顶那棵槐树树枝上滴落的。
他笑着将大衣脱下来,挽在手里信手抖了抖。
魏允是近两年才跟着他的, 自然不知道他和钟黎的过去, 一开始也挺好奇的,但也从?不探听, 直到有一次和谢平喝酒的时候问了一嘴。
谢平笑得有点?意味深长,说,他这人很会装,平时永远都是那副波澜不惊又斯文豁达的样子,但是,一旦碰上这个钟小姐,那就装不下去了。
这个钟小姐就是他所有的不理智。
“北京现在应该是晴天,我看过天气预报了。”魏允开口提醒。
容凌回过神,点?点?头,笑一下就让他出?去了。
他把处理完的文件齐整地?叠放到一边,窗外沙沙细雨挺恼人的,手里的钢笔忍不住在草稿纸上勾画起来。只?一会儿,一个卡通人物?跃然纸上。
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披散着长发,身子和四肢也是圆滚滚的。
他觉得不太好看,跟她本人比实在寒碜,又舍不得划掉,后来犹豫很久还是珍而重之?地?折叠了一下,藏到了最下面上锁的抽屉里。
雨越下越大,他又坐了会儿,到底还是取出?手机。
原本是想给她打一个电话,看一下时间很晚了,改成了发短信。
[早点?休息。]
谁知她竟然秒回:[正?准备睡了。]
[晚安~]
看不到她回复感觉失落,看到她回复又有些生?气,容凌眉头微皱,快速打字:
[我不是让你11点?前睡觉的吗?又熬夜?]
她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连忙回复他:
[没有没有,我早就躺下了。]
[刚刚是起来上厕所,正?好看到你的消息了。]
[睡了睡了,拜~]
容凌看着安静下来的手机,又好气又好笑。
他信她个鬼!
[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了?]
[没有没有,我早就不玩游戏了,最近工作很忙的。哪有时间打游戏?]
[我看到你账号刚刚登录了。]
[那是我借给杨珏玩的。]
[不说了,很晚了我睡了,你也是,早点?休息啊。]
他扯唇冷笑,真服了她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理亏,她过一会儿又发了一张自己闭上眼睛的照片给他,也不想想,她真睡了,照片是谁拍的?鬼吗?
容凌摇了摇头,不想说她了。
翌日起早,连着几日的大雨终于有所收敛,只?绵绵不断时大时小还在缠续着。一场风暴侵袭后,留下一地?狼藉,街道上的排水系统却?几乎瘫痪。
容凌和几个接待员淌过没过膝盖的水,眉头紧锁。
水面上漂浮着树根、树叶、泡沫盒等?垃圾,远处,地?势低的地?下室已经被淹到天花板,穿橙色救援服的消防员正?在抢救。好在政府早就接到有关部门的预警,早就动员准备起来,暂时没有大量的人员伤亡。
这情况车是没法?儿走?了,后来魏允找来了几条木筏,几人就这样在水上划着划到了基地?里。
因为靠近沿海,地?势又位于东南地?带的低洼处,一大片地?方?已经被淹没了,只?剩下西南部建在山上的一些基础设施还幸存着。
“当初为了安全?考虑,用的是最好的材料,防水也做到了极致。只?是,这一大片一直这么?堵着,水泄不出?去,市中心会越来越堵。”一个工程师道,也不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雨水,胡乱伸手抹了一把。
容凌接过望远镜,往前崖口站了站:“除了这个出?口,没别的了?”
“有,但都堵了,工程部还在抢修疏通呢,但看这情况,够悬,时间不等?人啊。”另一人道,见他还要往前,吓得脸色发白抢先上前拦住他,“您小心点?儿啊,这下面水深着呢。要是掉下去,我怎么?跟首长交代啊。”
容凌横他一眼,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
这人讪讪的退开,再不敢说什么?,只?是时刻关注着他脚下,就怕他一个不慎栽下去,那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虽只?是简单观测情形,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容凌的命令更让几人愕然,不可置信望着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便见他神色凛凛的,语气清晰地?重复一遍,把这个二期基地?凿开泄洪。
“这个项目都建得差不多了,当初投了多少个亿进去!”一人忍不住开腔,脸都涨红了,是急的。
而且这是个大项目,建成后大概率就是当地?的地?标建筑,旅游业带动其他产业,重要性显而易见,当初来接洽的时候政府部门都那么?重视。这要是推倒,别说损失多大,他这种身份回去也得被董事会一顿批吧,这职位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他自己就算了,他们这帮跟着他一起来的估计也没好果子吃。
几人又是七嘴八舌一番劝。
“出?任何问题,都由我一力承当。”容凌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吩咐魏允去干事。
魏允对他的命令向来马首是瞻,推开几人就下去交代了。
建起来难推倒简单,只?是一会儿就凿出?了大口,被堵在内陆的水一下子泄出?汇入海中,城市中心的水位线也逐渐下降。
算是有惊无险,事后书记找到他说他这事儿做的对,损失点?儿钱是小问题,晚点?儿堤坝哪里都要出?事了,好在发现及时,泄得及时,回头他会打报告替他陈述原因的,不会让他在董事局里难做。
容凌与他不熟,只?是前些年做一个医药项目合作的时候有过交集,闻言却?也明白自己此举也算是帮了他,便也点?点?头道了谢。
这次逗留的时间远远超出?了计划,他回到北京已经是一个多礼拜后的事情了。
先回去开了一场会议,会议上几个老头对他一通□□,就差恨不得把他就地?摁死。
会开完都中午了。
几乎是刚下楼的那一刻,他就被人拦住,塞上车一路往西北开。
容凌知道肯定是他爸接到消息了,也没说什么?。
一路上都很平静。
抵达时候,天上下起了濛濛细雨,很快就沾湿了他的衣襟。
蒲若山打着伞赶过来替他称好,又让人去拿大衣,怕他着凉了。
他爸现在待的这个疗养所地?方?挺僻静,离香山公园很近,毗邻一国宾馆,算是个领导人例行?季度下榻的地?方?,连这地?方?在内一共可选的很多处,但他爸每年这个点?儿都喜欢选这里。
清明前夕细雨纷纷,桃红绿柳,杏花满枝头。花木迎风招展,寒雨瑟瑟,空气里的能见度很低,不知是山间飘起的水雾还是细密成织的雨模糊了视线。
“小五,这次的动静够大的,这是要把那些不服你的老头都逼出?来?”这地?方?山路崎岖,路不好找,蒲若山一路给他指引。
容凌表情很淡,不想提这个:“本来也只?是暂时摁下去,苗头不对跑出?来也很正?常,这帮老家伙,向来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倒是我爸,怎么?有闲情管我这档子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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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他在外面搅风搅雨的,到了他爸这儿,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儿。
可他爸召他的次数最近越多,让他不免警醒。
蒲若山声音压得很低:“杨家那位这两天来找过你爸,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他也不嫌埋汰?一把年纪了整这些。”容凌冷笑,脚下步子如风不减。
蒲若山笑,可到底也有几分?无奈:“你爸也不好一直不见他,可跟狗皮膏药似的,实在烦人。你这次又搞这一出?,虽说算功过相抵可到底带来了损失,中河那边可能要对你作出?一些处理。”
“随便吧。”跨过院中的一处水潭,绕过亭阁,地?方?终于到了。
容凌停下,远远看着他爸弓着身在池边喂鱼。
蒲若山拍一下他肩膀,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给父子俩留下独处的机会。
也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容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7点?了,太阳坠到地?平线下,容应棠竟也没留他吃饭。
山上气温降得快,蒲若山给他套上自己的军大衣,又让人在前面照明,两人一路踩着石阶下去的。问了他两句,他也不答,神色淡淡的瞧不出?虚实,只?问到某件私事的时候见他笑了一下,抬眸时望向天边,眼底被橘色的路灯映照得很是温暖。
蒲若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小五……”
“蒲叔,我要结婚了。”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蒲若山一时愣怔没反应过来,还要说点?儿什么?,却?见他已经往前走?出?好几步,暗叹一声快步跟上。
那天香山的雨不是很大,这一段山路,容凌却?走?了很久。
分?明四周很安静,他却?没办法?静下心来。
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感慨良多。
其实之?前也聊过几次,但大多点?到即止,是从?小出?于对他爸的敬畏,是高山仰止,是望而却?步,如今是心之?所向,是再难遏制。
容应棠问他“非娶不可吗”时,他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敢那样质问他爸:“我从?小就不了解您,您了解我吗?知道我内心的渴求吗?”
“如果当初顾家失势,您会不会选择房家?”
容应棠的神色倒也算不上多么?严厉,只?是有些惊讶地?望着他:“这是你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印象里,这个儿子在他面前一直沉默寡言,性格乖戾又孤僻,远不似老大老二那样能交心、能促膝长谈。
不过也与他的经历有关,年轻时他的行?事作风与后来大有不同,老大是他从?小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出?来的,性格沉稳,老二滑不留手但瞧着也是个好相处的,只?有这个儿子,仿佛集齐了他和顾允章所有的缺点?。
容凌又说:“那段日子,我真是生?不如死,但我还要活着,我的命不属于我自己,我妈妈我舅舅活在水深火热我的父亲却?作壁上观,我每天生?不如死还要努力经营还要笑脸相迎。”
“其实当初分?手就没想过她会回来,您不知道我有多煎熬,我很卑劣,我不应该出?尔反尔,但我没有办法?再爱上别人,我做不到……”
这一番话声泪俱下,直教人瞠目结舌。
“行?了,这么?大的人了,哭成这个样子。”容应棠目光审度,意味深长,“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老刘前两天来找过我,说你给他打过报告报备了。”
容凌神色平静下来,意料之?中的事情,怪不得那报备一直批不下来,老刘还跟他说要走?程序,一直敷衍着,其实是压着没给他。
他爸不点?头,他就别想。
他一举一动但凡有点?大动静,他爸都一清二楚。
硬来?除非他不在这地?界儿混了。
但他就算不在这地?界上混也不至于真揭不开锅,大不了带钟黎回南京老家去。
心里想过最坏的打算,便也坦然得很,不惧最坏的结果。
但其实也明白他爸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顾允章能接受的结果,容应棠大抵也能接受,且聂正?江曾与容应棠有同窗之?谊,虽如今道不同,见面也能喝上一盏茶。
这也是他费那么?大心力的缘故,若是撕破脸,日后于他名声也是大大的不利。
所以,容应棠的松口便在情理之?中——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吧。”
“只?一点?,家和万事兴。”
容凌自然明白,道:“我带她见过爷爷奶奶和我妈了。”
容应棠原本都背过身去了,闻言觑他一眼,努力压下了抽搐的嘴角。
敢情是打怪升级呢,他倒成了最后那个恶人了。
容凌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又说:“妈说过两天要带她去香港那边,有个联合的大厦要在那边兴建,让她一起参与。”
容应棠点?点?头,不再说了,有些疲惫地?挥挥手。
顾允章向来雷厉风行?,既已妥协承认了这个儿媳妇自然要全?力栽培,为自己的面子也为了家族声望。
容凌略一颔首退了出?来,只?临走?前叮嘱他要吃保健的药。
“行?了,回去吧。”容应棠阖上眼睛,躺到了摇椅中-
钟黎刚给猫铲完屎,门铃声就响了。
她猫着腰在猫眼那边看了会儿,看到是容凌才开门。
迎面而来的是他宽阔的怀抱,还有带着水润湿气的吻。
钟黎颤了颤,手里的铲子丢下不是不丢也不是。
“怎么?了?”他松开她,顺了一下她凌乱的发丝。
“你身上好冷啊,快进来吧。”她摇摇头,忙把他让进来,弯腰给他找了双拖鞋。
“怪我。”他忙把外套脱下,搁到了玄关桌上。
钟黎去给他泡了一杯热茶,又给他拿暖脚炉。
橙色的暖管亮起来,一瞬间驱散了严寒。
他眉梢上还湿润的,许是沾染了外面的水汽,可眉目分?明,磊落倜傥,痴痴地?望着她微笑。
钟黎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
水开了,她起身要走?,倏忽被她扣着手腕拉到怀里。
钟黎跌坐在他腿上,下一秒便感到他温凉的唇柔和地?印在她的下颌,声音里竟有几分?索恳的味道:“黎黎,你亲亲我。”
钟黎头皮发麻,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干笑:“你怎么?了?”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但目光一落到他那张笃定的俊脸上便问不出?来了。
他是微笑着的,心情似乎挺不错,但她也不敢随随便便乱触他霉头。
仿佛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他笑了一声:“我脾气真有这么?差?”
“要听实话吗?”她圆圆的眼睛狡黠地?眯了眯。
容凌眼神危险。
钟黎忙正?色:“其实也还好啦。”
他没言语,大手却?毫不客气地?拍在她臀上。
惹来她一阵惊呼:“过分?!”
控诉满满。
“就是欺负你,有意见?”他的口吻波澜不惊,理所当然,“不给欺负?”
钟黎已经不想跟他掰头了。
可他偏偏不放过她,把她掰过去的头又掰回来,去啄她的唇。
跟玩儿似的,啄一下松开,又啄。
钟黎看出?来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挺不错的:“有好事儿?”
容凌笑而不语。
可他一般很少这样反常,眉梢眼角都透着喜悦,钟黎就知道肯定有什么?好事儿。
可她多少也了解他在C市做的那件大事,他本应焦虑才是:“……你工作的事儿解决了?”
“去下面待两天,没事儿,顶多回头写两份检讨。”
见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钟黎就知道这事儿过去了,那么?他那么?高兴的事儿,就只?有……她手心不免沁出?一层汗,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别的。
他仰头又吻她,将她狠狠地?按在身前。
她往后躲,他就追着,逼得她弯下腰差点?掉下去,只?得双手紧紧攀着他。
“你好过分?!”
“哪儿过分??”他笑了一声,竟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
钟黎被拿捏得死死的,他料定了她不好意思。
而且,这种事儿她说得越细越给他助兴,怎么?说都是着了他的道。
钟黎转移话题:“我听说了中河董事局的事儿,你跟杨家是不是闹得很难看?”
他不置可否,松开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帘子。
外面是沉沉夜色,被霓虹灯和光带点?缀得如同天上的银河。
“什么?时候对我的工作这么?感兴趣了?”
虽然听着并无不虞,钟黎也大抵明白他不喜欢她过问他工作上的事儿,尤其是这种让他丢脸面的事情,他一般都不愿跟身边亲近的人提。
明白他那点?儿别扭钟黎就不惧,起身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腰。
柔软双手,恁是让百炼钢也变成绕指柔。
她小手还在他身前绕啊绕,绕啊绕:“我不能问吗?”
语调上扬,娇嗔带痴,把他心都勾化了。
容凌笑而不语,回头就捏住她下巴,把她拉到怀里强势地?吻住她的唇。
手往下,惹来她一阵阵的战栗。
偏偏那力道是游刃有余的,修长的十指像是弹琴。
他还问她是轻点?儿好还是重点?儿好,这让钟黎想起他曾经教她弹琴时的样子,她坐着,他伏低了身子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扣着她的腰,一只?手若闲庭信步地?般演示给她看。
她低头就能看到他卷到肘弯的衬衣袖子,露出?的手臂结实修长,筋络分?明,象征着成熟男性的力量感。
他弹琴的力道也不轻不重正?正?好,这份游刃有余她很多年都没有学会,自然也学不会他弹琴时这份随意的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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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他喜欢教到一半就低头吻她,手掌按在琴键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噪音。
钟黎呜呜发不出?声音,小拳头捶他胸膛,带起他胸腔里沉闷莞尔又幸灾乐祸的笑声。
“混蛋啊——”事后她气愤地?控诉,“你这是教弹琴还是趁机占便宜?”
他抄着手靠在琴边,表情挺不可思议的:“我占便宜还用得着借教习?”指尖点?在她唇上,缓缓往下,滑过脖颈和锁骨,即将没入那片幽禁之?地?。
耳边是意味不明的笑意,“这、这……还有这儿,都是我的。”
“我不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儿?”
钟黎跳起来扑到他身上,不依不饶。
平时恁般不可一世的人,甘愿被她追得满屋子乱窜。
还乐在其中。
钟黎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变着法?子挑她逗她。
他好喜欢看她生?气啊。
第75章 娇养
清明节前夕, 美术馆的建筑改造设计稿通过。
这个项目是和怀建集团合作的,要协调处理的地?方?很多,比预计的耽搁了一段时间?, 其中交接也有不?少摩擦, 好在大体顺利进行中。
除此之外,事务所还接了个新加坡那边关于生物科技产业园区规划与建筑设计的项目,钟黎没有时间?,暂时交给李海洋去负责。
四月初那几天总是细雨纷纷,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冬天, 大家都在?懊恼暖气为什么停得那么早。
钟黎在?窗前沉思, 勾完最后一条线将铅笔盖合上?站起来, 笑着回头:“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辛苦一下。”
办公区欢呼一片。
她有电话打进来,她一边接通一边朝外面走,将散落在?肩头的发丝拨到脑后, 用一条皮筋扎起来。
“在?忙?”是个低沉磁性?的男声, 带着不?经意的浅浅笑意。
钟黎有段时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心里那根松懈的弦下意识弹跳了一下, 竟没立刻回答。
他也不?急, 只那样静静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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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她回过神,说“你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啊”时, 他才再次开口:“和中宸的事儿谈完了,今早刚刚签约,我从香港回来, 路过这儿, 顺道?过来看看你。”
钟黎才知道?他在?楼下了,问明方?位, 挂了电话快步往楼下走。
北京的天气与香港截然不?同?,那边人已?经穿上?了短袖和薄外套,这边街上?还到处都是裹着羽绒服和呢大衣的。
他刚下飞机,身上?还穿着到港时的一件薄衬衣,修长?身影立于宽敞明净、视野广阔的一楼大厅中,格外挺拔而?磊落。
不?知是不?是刚刚开完什么会议,鼻梁上?还架着副金丝边眼镜,领带打得工整而?熨帖,斯文精英的气质跃然而?出。
他在?看面前的一副题字。
钟黎小跑着过去,他听到脚步声抬了下头:“慢点。”
钟黎站定时胸脯还在?起伏,脸颊上?红扑扑的,因他这一句含笑的话,被调侃得更加红了脸。?
这显得她有多么迫不?及待似的。
“刚刚赶着去复印资料,耽搁了一点时间?,怕你久等。”她徒劳地?给?自己找补。
话说完又后悔了,感觉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果见他微不?可查地?牵了下唇。
钟黎不?好意思地?顺一下头发别开视线,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转回来,目光在?他线条清冷的下颌线处流连。
察觉到她的目光,容凌挑了下眉。
她又心虚地?移开。
耳边听到他虚咳了两声,钟黎关切道?:“北京还零下呢,你穿这么少?”
“刚下飞机,懒得换了。”他牵起她的手,用宽阔的掌心包裹着她温暖的小手,带她回了酒店。
他还没来得及回住处,东西收拾了一半,行李箱还开着,一眼望去一堆杂物。
钟黎蹲下来帮他整理,嘴里念叨着:“看着挺整洁一人,怎么就不?会打理呢?大少爷就是大少爷,既不?让别人碰你东西,又不?愿意自己整理……”
“我忙,日理万机。”他放松地?靠在?沙发里喝一杯茶,语气理所当然。
钟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可以把?懒得整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偏偏他在?外永远是一副干净整洁的样子,谁知道?他房间?里这么乱。
见她气鼓鼓的,他笑着放下杯子,过去蹲下来跟她一起整理了:“开玩笑的,刚下飞机就忍不?住过来看你了,想着一会儿再整理来着。我倒是想不?整理来着的,上?头有领导来肯定要说。”
“还有领导能指挥你?”
“那可多了去了,上?次书?记过来,看到我头像就说我了。”
“你头像怎么了?”钟黎回忆了一下。
他头像之前好像是一只猫,后来就换成了中老年风格的风景图。
钟黎不?知道?怎么就想笑,他也有被人管的时候。
“说这头像看着有点不?太靠谱,建议我换一个。说是建议,我能不?换吗?”他挺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也是,干你们这个是要严谨一点,还是我们舒服,想用什么头像就用什么头像。”
“当然了,你是老板嘛。”他将她揽到怀里,去啄她的嘴巴。
钟黎躲闪了两下,终是没有躲开。
背脊躲闪时后抵住门框,就这样被他压着不?慎屈起,门框因震动而?发出哐当的声音。
安静中,听着有点儿触目惊心。
“不?要吧,在?这里……”钟黎红着脸。
他去咬她的耳垂,低笑:“那你想去哪里?”
钟黎没话说了,这人正经的时候是正经,不?着调的时候可就和正经完全不?搭边了。
他细细地?吻着她,很快将她带入这曲旋律中。
他身上?有淡淡的干燥的沉香味,让她着迷。
她知道?他有练字的习惯,那墨条是老爷子送的,连带着送的还有一盒端砚,闲来无事时就会研墨练字,便是这样令人沉迷的味道?。
不?知道?是他指尖的散发的墨香,还是衬衣上?的,她只是蹙了下眉就很快适应了。那种淡而?雅的味道?可以冲散一切不?快和微微的麻痒痛意。
被吻得有些迷糊了,分不?清东南西北,光影错落中光怪陆离一般晃动摇曳,让人联想到夏日午后,窗帘严丝合缝的室内,日光透过厚重?的帘子只在?地?板上?投映出淡而?朦胧的虚影,光影也如此刻这般晃动起来。
到底还是喜欢的,如他身上?这股墨香。
有段日子没见,竟这样想念,这种思念又化为了具象的行动。
他吻得她发狂,被沉重?地?压到门板上?,又倏忽离开,后到了沙发里、桌台上?、窗帘掩映的玻璃窗边。
有段日子没这样亲密,着实令人想念。
“明天跟我回家吧,黎黎。”他背对着她说,弯腰将套盒随手扔进垃圾桶,连带着覆盖几张纸巾,袜子有些地?方?沾湿了,他皱了下眉,也连带着扔了进去。
钟黎仰躺在?他身后。
有些热,她将一条腿翘到外面,微微曲起地?踩在?那边,雪白莹润几乎和被单一个颜色。
她仍也有些冒汗和不?舒服,捞过床头柜上?的遥控把?空调调低了些。
额头的汗意才缓缓散开。
“回家?”混沌的脑子终于回过味来,她咀嚼了一下他这句话。
“嗯。”他回头,目光顿了下。
她不?太想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看得不?自在?,抿了下唇,侧过脸去摸床头柜上?的烟。
不?过显然她非行家,加上?此举只为逃避而?非真?的想抽烟,打了两次才打着。
在?容凌看来,她捏烟的姿势像是小学生?捏着蜡笔,歪歪扭扭,滑稽得很。
可惜他不?能笑话她,否则她肯定又要不?舒服。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声音里带着揶揄。
许是被他调侃得不?好意思,她恼羞成怒地?将烟又掐了,背过去不?理他。
他扶着她的肩膀又将她掰回来,浅浅地?渡上?一个吻。
“我刚刚抽了烟。”她含糊嘟哝。
“你这什么烟?一股水蜜桃的味儿。”他捞过那盒子看。
盒子也是□□相间?的,挺少女,上?面一串越南语。
不?知怎么她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抢回来:“别人送的。”
容凌这才发现她养指甲了,不?算很长?,约有半厘米长?短,根根修剪得圆润漂亮,呈珍珠色。
“你不?用画图吗?”他接过她的手细看,语气挺稀奇的。这样瞧着漂亮是漂亮,似乎不?太方?便。
他记得她以前不?养指甲,也不?喜欢,说是画图纸不?方?便。
“为了拍照,我前几天和人去拍写真?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垂下头,有那么一会儿的沉吟,之后复又看向他。
容凌被她看得都笑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钟黎摇了摇头,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其实前几天她遇到姜雪儿了,写真?就是和她一道?拍的。
好些年不?见,她和她记忆里差别挺大的,穿得挺简约,白色雪纺衬衣,黑色铅笔裙,高跟鞋踩得大方?又自信,笑起来也沉静多了。
远不?似从前的模样。
“在?哪儿高就?”钟黎笑着跟她寒暄。
她说这些年在?香港,在?那边开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混得还可以。
何止是还可以,她现在?已?经是市值百亿集团的老总了。
老公是一名?副教授,在?香港大学那边教书?,育有一子一女。
“替我谢谢容公子。”临行前她郑重?说。
钟黎都要走了,又回头,不?是很理解。
“当年是他把?我从闻弘政手里救出来的。他说,有个人拜托他拉我一把?,我就知道?是你。”
钟黎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才隐约想起,当年分别的时候曾经拜托他帮助一下姜雪儿。
他当时沉吟了会儿,说如果可以的话会尽他所能。
她当时只是为了良心好过才拜托他,没想过他会真?的帮忙,毕竟,闻家和顾家的关系尚可,他不?至于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得罪闻弘政。
之后姜雪儿和她互留了联系方?式,说希望以后可以合作。
钟黎欣然应允。
没想到当初的无心之举,也有这样的善果。
事务所能这么顺利地?发展到现在?,接到那么多厉害的项目,与姜雪儿的支持离不?开。
但这些事,他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过,包括他为了帮姜雪儿被闻弘政报复,差点丢了半条命的事儿。
这样一想钟黎也就能理解,为什么顾允章四年后更不?喜欢她了。
除了家世不?匹配外,这也是一个原因。
容凌那时说:“你相信我吗?领个证很简单,但我不?希望你以后过得战战兢兢的,逢年过节还要讨不?自在?,我希望他们都能喜欢你。”
他不?是轻言承诺的人,但答应她的事情,都做到了。
薄薄质料的衬衣再次被她揭下,她这次没有忽略他小腹下面三寸的地?方?。
那本是一片光滑平坦的肌理,却有一个褶皱的小伤口,虽然不?仔细看已?经不?怎么明显了。
钟黎坐在?那边看老半晌,眼泪砸在?手指上?:“这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只是意外,而?且也不?是很严重?。”他把?衣服拉上?,不?愿让她再看,轻柔地?替她拭去眼泪,笑,“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不?觉得丢人?”
她摇着头,说不?出话,心里只觉得椎心刺骨,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还有闲心跟她开玩笑:“可能这就是报应,谁让我那时候害得你受伤呢,这就叫天理昭昭,一报还一报,我们算是两清了。”
钟黎却笑不?出来,只怔忡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她这样倒更叫他不?知所措,又抱着她安慰了好久,又承诺一定会让房建章付出代价。
可话未说完便被她捉住了手,她摇着头说,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就好,过去的事情不?想再追究了。
容凌却说:“就算我不?跟他计较,京华也不?会放过他的。有一些事情,是没办法放下的,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翌日雪停,树梢上?挂着白皑皑的霜雪,因太阳只堪堪爬到树梢,还未来得及消融。
钟黎套上?围巾帽子,手忙脚乱地?从楼道?里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倚在?车门边低头发短信的容凌。
路面上?还有薄薄的积雪,车轮横七竖八地?辗轧过,露出黑色的泥印子。
他穿深蓝色的大衣,里面是件薄款的羊毛衫,眼窝是深邃的,眉眼在?暗沉的天色下都让人眼前一亮。
钟黎小跑着过去:“不?好意思,刚刚接到个电话,等很久了?”
他放下手机看她一眼。
她下意识站直难免有点儿惴惴。
这人向来都不?喜欢等人。
可他也只是握住她的小手搓了搓:“穿这么点儿,不?冷?”
钟黎意外发现他手还挺热的,分明看着只穿了两件,她摇摇头:“还好。”
还以为是先礼后兵,一会儿要发难的,她偷偷瞧他探听着虚实。
却见他严肃的面孔上?,渐渐浮出一丝笑意:“在?看什么?”
钟黎始知他根本没生?气,面颊微红:“没有。”
司机在?旁边憋着笑,弯腰给?开后座门。
钟黎爬上?去,俄而?他高大的身影进来,把?她堵在?了里面。
分明后座挺宽敞的,她却有种不?敢乱动弹的感觉,只好转头把?目光移到窗外。
因为积雪还未清扫,车辆行驶得有些困难,偶尔遇到紧急刹车、转弯,钟黎难免平衡不?好。
这次朝左转弯的时候,她不?慎摔入了他怀里。
手,就这么按在?了他的大腿上?。
更尴尬的是,她摔的姿势不?太雅观,那样曲着身趴在?他身上?,是个实在?尴尬至极的姿势。
因为尴尬,也没第一时间?爬起来。
耳边听到他的叹息声:“故意的?”
钟黎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更加脸烧,挣扎着就要起来,却被他提溜着轻易就捞到了腿上?。
腰被一双宽大的手握住了,不?费吹灰之力。
钟黎觉得不?自在?,扭了两下,没挣开。
“别乱动,车上?呢,注意影响。”他拍拍她,语气倒是一本正经。
钟黎脸红如血,滑到一边不?吭声了,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要跟他吵,是自欺欺人,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车开了会儿,沿途的景物有些陌生?,她问他:“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没多解释。
约莫半个小时候,车在?胡同?深处的一处宅院前停下。
这个胡同?看着有些年头了,门口两颗古槐有脸盆那么粗,院角一株腊梅开得正盛,幽幽香气缓缓沁入鼻息间?。
二楼的窗户上?,还贴着那种老派的剪纸窗花,有人的,也有动物,细致而?惟妙惟肖。
“好漂亮。”钟黎由衷道?。
“我奶奶做的,喜欢让她教你。”容凌握着她的手下来。
进门的时候,钟黎还是有点紧张。
他回头对她笑了笑:“别怕,你上?次不?是来过?”
钟黎的毛衣织得不?错,之前他奶奶有条毛衣织错了,就是让她帮忙修补的,领口多了一圈毛领,衣摆改成了层次的样式,倒是比原来更加好看,容奶奶直夸她心灵手巧。
临行的时候,容奶奶随手从衣柜里掏出一个盒子,拿出里面的一枚压襟送给?她。
是银锁的样式,小巧而?精致,锁头做成镂空海棠花的纹样,极为精致,格外衬她当时穿的一件铁锈红旗袍。
离开时,她勾着他的手,忐忑地?问:“会不?会很贵?”
“贵的话还是还回去吧,我不?敢收。”
“不?贵。”他忍着笑,“我奶奶比较简朴。”
“再说,真?贵也没什么,那是给?未来的孙媳妇的。”
她啐他,小小声:“谁是你的……”
庭院里很安静,容奶奶搬着一把?椅子坐在?廊下绣东西,鼻梁上?戴着厚厚的老花镜。
看到他们很高兴,她让阿姨去沏茶,又端来果盘。
“您又偷吃糖果了。”容凌随手捡起盒子里的一颗巧克力,在?掌心掂了掂。
“没有没有,这是过年时买了宴客的。”她连忙撇清关系,一应摆手。
钟黎笑了,坐下帮她纳鞋子。
中午奶奶留了他们吃饭,一碟酸豆角、一道?红烧排骨、一道?酱鸭和一道?鲫鱼豆花汤。
容凌皱着眉头,很无奈:“您不?吃蔬菜的吗?医生?都说您胆固醇偏高了。”
“吃的吃的,今天不?是你们过来吗?”嘴里又嘟哝含糊叹着气,抱怨他管得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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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时都日落了,本是要留他们在?这住宿的,容凌见她不?自在?,便推脱说还有事儿。
一下车,钟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抱了下去。
身体软软地?倒在?他怀里,手贴着他肩膀,往下是温热结实的胸膛。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可有时候不?受控制,身体行动先去大脑,已?经贴了上?去。
隔着柔软温暖的羊绒衫子,掌心仿佛能探到那份肌理的温热。
一进门,人已?经被抵在?门板上?,他狂乱的吻覆上?来。
钟黎嘤咛一声,没什么力气地?挂在?他身上?。
高跟鞋“咚”一声掉落在?地?,脸呜咽着在?他胸口蹭了蹭,又被强硬的力道?捞起来,显露在?他面前。
四目相对,钟黎有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了,那仿佛是一片深邃的海,望不?到尽头,会把?人席卷而?入。
他深吸一口气,很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却不?免沉下去,按着她的腰在?她耳边:“存心的?”
不?能说他不?正经,因为他的语气是极正经的。
只是,语调里难免泄露出几分调侃她的戏谑。
知道?他是故意逗她,钟黎想要自在?些,但脸上?的红晕还是不?受控制地?蔓延,将耳根一并染红。
容凌看了她会儿,亲了亲她雪白的脸颊。
他拨弄她的唇,吻一下又松开,洁白的牙齿尖尖地?在?他手指上?留下印痕,是她不?受控的时候下意识的举动,过后又涨红着脸道?歉。
其实也确实不?是故意的,但这给?了他更好的逗弄她的由头。
“还说不?是故意的?梅开二度。”他淡淡道?。
她咬着唇,摇着头,心里想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明明都是他在?招她惹她,怎么就成她故意的了?
屋子里明明烘着暖气,肩带掉下来到一边的时候钟黎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为了保暖,她穿的是保暖的毛衣,离开大衣的束缚,人便伶仃清瘦地?暴露在?空气里,犹如寒风中微微战栗任人采拮的花骨朵。
她双手交叠紧紧交叉抵在?胸口,阻止他的靠近。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低笑,拉开她手。
钟黎受不?了他,别开头,可下一秒又被强硬地?掰了回来。
他吻得细密又急促,仿佛憋闷了许多,要把?这些日子积攒的都蕴含在?这个吻中。
粗粝的舌尖抵入口腔,很轻易就撬开了她的牙关,扫荡、裹缠。
她受不?了,眼尾都是湿润的红,模样别提多可怜。
吻够了,他终于大发慈悲暂时放她一马,捞着她在?沙发里坐下,又拨弄揉顺她的发丝:“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吗?”
钟黎没懂,坐在?他怀里摇头。
直到他指尖勾一下带子,勒了一下,她皱起眉,脸颊烧红。
人却更紧地?窝在?他怀里,柔软的双臂搭在?他脖子上?。
“离不?开我了是吧?自己不?能独立行走了?”他拍一下她的小屁股。
钟黎哼一声,红着脸往上?欠了欠。
指尖仍是玩儿似的缠拨那一截细肩带,看回弹时微微的力度压在?雪白的肌肤上?,带出一条红色的勒痕。
她无疑是美丽的,不?动声色间?便有勾魂夺魄的魅力,随着年岁渐长?愈发凸显。
那样诱人,那样软美,绵密修长?而?匀称的身段,惹人癫狂,让人沉沦。
“还是白色蕾丝的好看。”他松了手说,“你皮肤白,穿暗红的一般般。”
他语气真?挺正经的,“不?过,下次可以试试黑色和正红的。”
钟黎不?想跟他讨论这个,红着脸再次别过头。
第76章 娇养
钟黎有些饿了, 肚子轻微地响了一声。
虽然只是轻微一声,容凌诧异的目光还是让她烧红了脸。
“晚饭没吃饱?”他的大手贴在她柔软的小肚子上,轻轻揉了揉。
钟黎受痒, 别开脑袋说:“都是荤菜, 有点腻就没多吃。”
他有些稀奇:“你不是最喜欢吃荤菜?”
那会儿她就是这样,无?荤不欢,还老嘲笑?他像个贵妇人一样天天清粥小菜,矫情。
他说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更软地?倒在?他怀里?, 小声嘀咕:“也没有吧, 我都是荤素搭配。”
他鼻腔里?哼出沉闷的笑?声, 没戳穿她。
后又揽了她去厨房, 将她搁在?中岛台上,回头去冰箱里?拿鸡蛋、面条。
看着他的一连串动作,钟黎不可思议, 过了会儿才明白过来?:“……你要亲自下厨?”
“什么表情?我会下厨很奇怪吗?”他回身时?凉凉投来?一眼。
钟黎抿着唇移开目光, 没吭声, 但?一下一下晃悠的腿可以?证明, 她肯定在?心里?憋着笑?。
容凌搁下鸡蛋洗了洗手, 转身回了房间里?。
钟黎诧异地?望着他的背影,没明白他的意思。但?很快她就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你要干嘛?”望着他手里?的剪刀, 她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可一双小手已经被他强硬地?攥紧了拉过去,他不由分说就把她指甲一点点剪干净了,连点儿弧都没留给她。
钟黎愣怔中, 十根手指已经秃了。
虽然她早就准备去洗掉美?甲, 但?他这样还是让她震惊了:“……你……你干嘛剪我指甲啊?”
他将脸侧过去,指了指上面那道淡色的血痕说:“你把我脸都刮伤了。”
她忽然就觉得很气愤:“你不乱来?我怎么会……”
就像之前那次, 自己大半夜躲在?屋子里?抱住她,吓得她给了他一耳光,他还要倒打一耙。
她还扶着手哀悼自己的指甲,人已半跌到他怀里?。
瞬间的失重让人心脏几乎跌停,跟过山车似的,她手忙脚乱攀住他肩膀,人还是不可避免往下滑,只余臀尖儿抵着中岛台面感受那一点儿凉意。
手腕上攀着的、身体贴着的肌肤无?疑都是温热的、滚烫的,要把她燃烧似的。
他眸色幽沉,含灼烧的热意在?黢黑的眼底,好似卷成旋涡,随着目光逡巡领地?般的侵略掠夺,她好似不着存丝和一缕,在?他的注视下如微风中的花骨朵似的簌簌轻颤起来?。
钟黎肤色白,一双杏仁眼勾挑而微扬,含羞带怯地?望一人时?,能滋生?所有的阴暗,摧毁所有的冷静。
容凌面上挺平静,可起伏的胸膛还是泄出了几分底细。
他猛地?扣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带。离开中岛台的撑托,钟黎难免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落,惊悸中便更视他为攀岩石、避风港,双臂更紧地?缠绕他,如藤蔓依附大树而活。
耳边是他意味不明的低笑?声,手往上托扶,相?触那一刻她的心也好似微微凹陷了一下,很快很快,道貌岸然的矜持就荡然无?存了。
“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他嘴里?哄着,又含吻住她,指尖拨挑着揉弄她的唇瓣,轻弄慢捻极尽钻研。
钟黎更紧地?抱住他,不觉已蜷曲起小腿,深深地?埋入他的胸膛里?。
她不想发出声音的,可还是忍耐不住,细细碎碎的嘤咛声,如窗外潮湿的雨夜一般催人偾张。
“饿……”她可怜巴巴地?挂在?他身上,控诉。
他手往上揉了一下她的唇,指尖带上一丝晶莹的液体。
钟黎嫌弃地?别过头,听得他又在?她耳边狎笑?,说自己的还嫌弃。
钟黎不想说什么,不自禁并拢了膝盖,可完全收拢不了那颗心,她手推搡他,继续控诉:“真?的饿,你说要给我煮面吃的……”
“一会儿就给你煮。”望着她面上的红霞,他呼吸略有些紊乱。
钟黎挂在?他身上,不由地?晃荡了一下,余光里?看到他另一边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昭示着他的隐忍。
她雪白的小脸在?昏暗的灯光里?,更像是被灼烧似的,泛起迷人的醉红。她挣扎了一下可是滑得太深了,连堪堪挂在?他身上都有些艰难。到晚8点时?,雨就噼里?啪啦跟鼓点似的敲在?玻璃上。
像一场急骤的乐章,伴着白色无?声的闪电,划亮漆黑夜色。
钟黎有些害怕,不由又并拢了一下膝盖,裙摆下飘荡荡的有些凉。原是刚才弄湿的地?方有些干了,她手握成拳头在?他肩上砸了一下,以?示抗议。
他低笑?一声抽开手,替她整了整衣摆上的褶皱:“我去给你煮面。”
钟黎感觉倏然被放松了,感慨终于解放,可心里?又空荡荡的,好像又急需被什么填满。她觉得自己下作,想些有的没的,目光却忍不住追随他宽展的脊背和高大的体魄,不由去摸中岛台上的水杯。
水杯倾翻,在?台面上洒出一片水痕。
他听到动静回头,就见她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一声都没吭。
面扔如锅里?,瞬间翻开一层白色的碱沫。
钟黎回头去看,犹豫着问:“……你不给我弄个汤底吗?”
“汤底?你要什么汤底?”
钟黎:“……”就不该相?信他,他会做饭?太阳打西边出来?吧。
她穿上拖鞋,气愤地?就要朝他奔去。结果因?腿脚酸软,差点打个趔趄。容凌眼疾手快,长臂一展就捞住了她,低看她一眼:“还站不稳?”
她咬了下唇,在?他调侃的目光里?站直了:“只是不小心……”
这当然是违心话,不用细想她都知道自己刚才在?他的掌控是怎么失控痉挛的,只需看他幽深的眸子,似笑?非笑?的面孔就行了。因?窗外是暗色,玻璃窗上便愈加明晰地?倒映出她放空的脸。
那样不满的渴求,带着对他深深的依恋和迫切。她当时?整个人几乎是伏在?他身上,往下沉,一直往下沉,浸入一片温热的泉水中,好似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起不来?了。
那湖泊的中心还渐渐旋起一个漩涡,搅动着她的潮意,让她几乎崩溃决堤,嘤嘤泣泣的声音倒似撒娇,一声一声,听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她怎么就能这样,他怎么就能这样啊。
太乱了,乱七八糟。
在?这样的乱意里?人的思绪也是混沌一片,她虚虚趴在?他身上,偏偏他的吻还要细致又缠绵地?落下,在?她冰凉的面孔上、锁骨上点缀出一片花海。
倏忽的完全没有预兆的,在?她深呼吸想要休憩调整一下的时?候,又被翻了个面儿,双手只能堪堪够着那一点儿冰凉的台面,站得艰难。
“怎么都不说话啊。”他捞过她半张脸跟她接吻。
钟黎承受不住,躲避他无?休止的索求:“嘴巴都肿了,还亲……”
“哪里?肿了?是哪里?肿了啊?要不我一会儿给你看看。”
“滚开——”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推搡开他。
他确实是滚开了,但?只是移开了一瞬,复又贴上来?,捉了她的手在?唇下吻,松开又从紧紧抱着她,压得她柔软的背脊成了一张可以?任意弯折的弓。他以?前没想过,她还可以?弯曲到这样的弧度,延展性实在?不错,除了先天上的优势,平时?应该有锻炼。
他又捞过她的脸继续深吻,她差点呼吸都停滞了。
钟黎实在?是受不了了,嘴唇这下是真?的红了,可不想闭拢,微微翕张、眼眸水润地?望着他,任由他吻着她。
容凌被她看得也受不了,唇上的力度稍稍放松,又重重地?往前抵入:“不乖就要惩罚,不好好吃饭就要记住教训。”
“没有不好好吃饭,实在?是胃里?不舒服。”她徒劳地?辩解着。
一切好像就这样了无?可挽回了,被撞得这样支离破碎,声音断续,她只能贪婪地?吸收着新鲜的空气。
沸腾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钟黎还未回头,一声轻响,一碗面搁到了她面前。
果然的清汤面,上面只有一些细碎的葱花,汤丽浮着几根青菜。
不过,他好歹还给她煎了一个荷包蛋。
荷包蛋色泽金黄,卖相?倒是不错。
她拿筷尖戳了一下,皮薄肉嫩,竟然一下就戳破了,流露出金黄色的蛋液。
她怔了一下,忽的想起之前跟他说过,自己喜欢吃这种煎得很嫩的蛋。
也就那一次,那么多年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这顿晚饭或者说是宵夜,实在?是很温馨。
虽然味道一般,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尽力了,钟黎把面条连带着荷包蛋、青菜全都吃完了。
“好吃吗?”他双手交叠搭在?桌面上,目光希冀地?望着她。
钟黎很少在?他面上看到这种奇怪的神情,像是急于求得她的认可。
可能不管对于什么样的人,都有让别人认可自己厨艺的执念。
钟黎当然不敢说不好说,点头:“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他挑眉,平淡地?点点头,移开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钟黎从他不动声色的脸上读出了几分不满。
可再?看,好像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不至于吧?
钟黎有些懵懵的,却见他仍是支着下颌望着她,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迟疑开口:“挺好吃的。”
他笑?了笑?,没搭腔,但?眉宇舒展了,抄起空盘子去了厨房里?。
很快,哗哗的水流声传到她耳边。
钟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高大忙碌的背影,洗个碗都这么游刃有余像是去参加什么超级财经大讲堂的人,还计较这种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次刷新了钟黎对他的认知。
但?她也就在?心里?悄悄吐槽两句,是万万不敢当着他的面儿说的。
钟黎洗完澡就上了床,白天陪奶奶累得狠了,眼睛酸痛,她翻了个身就昏昏欲睡了。
迷迷蒙蒙的却又被人弄醒。
钟黎有些烦了,挣了一下,勉强撑开一丝眼缝,没好气:“干嘛?”
“你就这么睡了?”他的语气不太好。
钟黎看向他,他单手支着头,侧躺在?她身后就这么看着她。屋子里?没开灯,窗帘却是大敞的,窗外的虚影落在?他脸上,愈发显得轮廓深邃,眼眸似星辰。
钟黎终于清醒了些:“……怎么了?”
话音未落,手腕已经被他扯着拉到了怀里?,他伸手替她将散落肩头的乱发绅士地?拂到脑后:“陪我聊聊天。”
钟黎好似陷入他深邃无?底的眼睛里?:“……聊什么啊?”
他这可不像是要跟她聊天的样子啊。
“公司还顺利吗?有困难的话,要跟我说哦。”
她脱口而出:“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解决。”
说完意识到自己又冷场了,有点忐忑地?看向他。
容凌只是很温和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钟黎松一口气。
只是,在?她转过去的那一刻,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里?有点惆怅,又有些欣慰。
他伸手摸到身后的烟盒,想要拨一根,目光瞥到她的背影又停下。
到底还是将手缩回来?。
月光冷寂地?洒在?他身上,他阖上眼,双手枕在?脑后,半晌,忽的开口问她:“我们分开的那几年里?,你在?国外过得好吗?”
钟黎看他,目光落在?他倦冷平静的眉宇间。
总感觉他问这话时?挺冷漠的,虽是他问的,但?他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想知道,眉宇间有种自我厌弃的放逐。
当时?分手的时?候,他确实极力挽留,但?明明白白告诉她他就是要联姻。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钟黎就知道这人够混蛋,渣得明明白白,但?那时?还不知道他还能渣得那么坦荡。
“在?想什么?”他轻抬眉眼,扫她一眼,修长的手指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
钟黎不敢多看他蛊惑的双眼,别开头,故意恶声恶气的:“在?想你当初干的那些混蛋事。”
“比如?”
“囚禁我!不让我出门,还让俞沅和卓硕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陈年旧事了还提呢?”他倒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朗声笑?着曲起一条腿,“那会儿不是怕你真?的走?吗?而且,也是真?的不放心你。”
“出去吃苦也比给你当二奶强。”
他摇摇头:“那会儿就决定了等我舅舅的事儿过去,就跟京华离婚的,没打算让你一直没名没分的。只是那时?候局势不太明朗,我也不能保证什么,不能那么轻易地?承诺。”
钟黎怔了怔,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考量。
只是,那会儿她被气昏头了,也觉得悲哀之极绝望之极,只想着离开。
他呢,那样的天之骄子,估计也懒得多解释。
且当时?那样的情况下,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处呢?她不能赌一个未知。
分手的时?候是真?的决定分手了。
“那你呢,结婚以?后真?的不跟程京华住吗?那样一个大美?人。”
容凌压着笑?多看了她一眼,眼神看得她脸燥热。
“在?你面前,谁敢自称是大美?人?”他低笑?着把她按在?怀里?,唇贴在?她发热的脸颊上,像灵活的蛇一样往下游弋,“说好的大度呢,原来?是嘴上大度。”
“我喜欢你才小气。”她声音很低,“我平时?不这样的。”
“我知道你跟她没什么,但?我就是小气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的心肝儿。”他在?她脸上故意很重地?“啵”一下,轻佻地?勾着她的下巴,“我今天就随你发落,让你好好出一口气。”
“走?开——”
“真?的没跟她住一起过吗?”
“你们是同学?徐靳跟我说的。”
说着不小气,但?还是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
容凌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来?:“除了工作上的一些必要事宜,我跟她不怎么见面的。”
“她那个人?话不怎么多,有点闷,当哥们儿处还行。”
“很早以?前认识了,不来?电。”
钟黎慢慢挑听着,他说的倒也不多,可能是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看她这副认真?思忖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笑?,抱着她,将她的脸压在?怀里?。
钟黎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捶了他两下,但?是未果。
他埋在?她的发丝间,问她:“用的什么洗发水,这么香?”
“超市六十块一瓶,你要的话,明天我给你也稍一瓶。”她没好气。
他闭眼又嗅了嗅,说:“不像。”
钟黎正?准备吐槽他哪里?不像,他又低低开口:“可能是我们黎黎宝贝身上自带的香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的脸颊像是被热风机烘过,又不可遏制地?爬上了红晕。
他将她搂得更紧,吻了吻她的脸颊说:“刚见过我爸。”
钟黎愣住。
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有些僵硬,他心里?一绞,继而更紧地?将她抱到怀里?:“别担心,我都跟他谈妥了,放心,我爸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过两天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再?带你去见他。”
他说的轻松,钟黎知道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
若是那么简单,他之前就不会诸多顾虑。
“你没什么事儿吧?”她反握住他的手,因?紧张担忧而绷得有些紧。
“能有什么事儿?他是我亲爸。而且我现在?也长大了,他总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打我一顿吧。”他说着就笑?了。
不止是他,他爸其实也变了很多,不像年轻时?那样锐利如剑。
不过也能明白,那会儿急于往上走?,走?的是披荆斩棘不顾一切一道,如今是高处不胜寒凡事相?对于趋于和缓守成。若非如此,他也不敢正?面硬撼他爸,因?为料定了他有所顾忌。
且凡事其实都有一个底线。
聂家的家世?,算是底线之上,其余便可细谈。
否则就处于界限之外,说什么都没用。
也并非一定要家世?相?当,但?一定要是一个圈子里?的,哪怕不为别的,只为了日后圈层相?通,各自体面。
这是不会摆到明面上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规则。
不过,这些话他不会跟钟黎说,免得她难过。
他这段日子这么费心地?收拾杨得意一干人也是如此,他爸不方便做的事儿,他得去做。
当然,亦为了他自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你在?想什么啊?”钟黎握住他一根手指,摇了摇。
容凌回过神,不在?意地?对她笑?一下,刮了下她的鼻子:“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目露不解,望着他的眼神倒是挺纯净的,不设防,与她人前那股通达世?故的劲儿不太一样。
他约莫知道她这些年多少还是吃了点苦头的,虽然物质上不缺,院所里?也不是那么好待的,那天站着给几个领导讲报告也始终笑?脸相?迎没露一点儿不耐,心境修炼得算是不错。
可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他的女孩儿。
不圆滑也不世?故,她就是她,甚至还挺喜欢干一些幼稚的事儿。
比如将他脱下的衣服顶在?鼻尖闻一会儿,皱着眉头说:“这洗衣液的味儿怎么这么淡,是不是过期了?”
他当时?差点把正?在?喝的茶水喷出来?,咳嗽了两声淡声道:“嫌味儿淡你可以?多加一倍。”
她刚要点头又听见他说:“或者,直接别漂洗了,就泡那泡着吧。”
喉咙里?不自禁溢出一丝清淡的笑?意。
她明白过来?了,他涮她呢,气愤地?举着衣服冲将过来?,可在?扑上来?的那一刻就被她抱起来?,抱在?怀里?转了一个大圈。
她就这么被他抱着转,低头捧着他的脸,狠狠地?吻着他,还双手用力故意揉他的脸。
“报复呢?幼不幼稚?”他挑眉。
虽是质问,眼底都是化不开的笑?意。
钟黎:“不给揉?”
他阖一下眼,莫名就有一点儿魅惑:“给,但?得礼尚往来?。”
她终于察觉到陷阱,想要逃离,却被深深地?抵进了沙发。这沙发太柔软了,一下子往下凹陷了一大块,犹如地?平塌陷,她瞬间失衡,双手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唇附在?了她耳边,指腹揉着她的唇瓣:“今天可不可以?不戴?”
钟黎一开始还没懂,怔了一下,慢慢的意会过来?,红着脸低声啐他一声。
端看他面孔,倒是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样子。
话也是一本正?经的:“差不多了,可以?提上日程了。”
钟黎别开头,任他哄老半天也不愿意:“见过你爸再?说。”
“怎么,你还怕我诓你?你不见过我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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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跟你爸能一样吗?”钟黎抿着唇。
就在?他和她妈见过后的第二天,顾允章就约她在?后海那边的茶楼喝了杯下午茶。
一家很普通的茶楼,胜在?风景好,东北角的窗户开出去就能看到景山公园。
春寒料峭,风吹在?面上还是有些冷。
顾允章不年轻了,但?身材保持得极好,风韵苗条,绝代风华,除了微笑?时?眼角的几丝细纹,丝毫看不出岁月洗礼的痕迹。凤眼修眉,精致盘发,穿最素净的白色套装,依然是暗沉天幕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怕我?”她将手边的糕点尽数推给她,自己则喝一杯清茶。
她已经近二十年不吃米饭,严格控制饮食,糖更不可能沾一丁点儿,数十年如一日地?健身、锻炼才有如今的身材。
她这样说,钟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紧绷,坐得过于板正?,稍微松懈了些,对她笑?一笑?说:“在?电视里?见过您,谈吐风采皆是我们后辈的榜样,难免心生?敬畏。”
顾允章都笑?了,挑起眼帘:“是吗?难道不是小五跟你说我脾气很差吗?”
钟黎有些尴尬,默了会儿才说:“他自己脾气就不怎么样,怎么会说别人呢。”
其实她想说的是“他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呢”。
顾允章显然也听出这份弦外之音了,只笑?一笑?。
后来?又聊了些琐事,无?非是问她事业上的规划打算,倒无?她想象中的刁难。不知是因?为聂家的缘故,还是容凌已经和她谈妥,亦或者顾允章本就不屑于为难她一个小姑娘。
钟黎心里?的那根弦却丝毫不敢放松。
果然,说到她近几年所参与过的建筑设计作品时?,她摇了摇头说:“可以?,远超同龄人,但?不够。我跟你说一句实话吧,只有你老师那样杰出的人才能让我另眼相?待。”
钟黎攥紧了杯子,过一会儿才镇定下来?,稍微放松了一些:“我会努力,至少不会拖他的后腿。但?我希望您能公平一点,他生?来?就站在?比我更高的高度,拥有比我更好的资源,我需要更加努力加倍努力才可以?站在?与他齐肩的高度。”
“努力是怎么样一个努力法??难保不是一句空话。”
钟黎被噎了一下,竟有些无?言以?对。但?看她的眉眼,确实是雍容平静的,似乎只是随口一句,并没有为难的意思。
这目空一切的样子,倒是和某人如出一撤。
她倒没有被戳到痛脚的感觉,因?为直觉顾允章应该不会那么无?聊,故意约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这个年纪和资历,就算开天挂也不可能走?到和王院士一样的高度。
果然——
顾允章端起茶杯浅抿一口:“觉得我很强人所难是吗?”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当然,就算不去做也没事,反正?他会护着你。”
“您有话就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的。”钟黎平静道。
顾允章莞尔一笑?,将一份资料递给她:“我过两天要去香港,这是和那边的合作,我原本打算让你老师去的,但?是他推脱身体不适,不再?适合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向我引荐你。”
“你可以?把这视为刁难,也可以?当成是挑战,接不接随你。当然,就算你不接我也不再?干涉你和小五的事情,只是,你在?我这儿也就这样了。”
她挽起自己的外套就要离开,钟黎叫住了她,说不用考虑了,我跟您一起去,然后接过她的外套将她送到茶楼下。
萧萧寒风里?,钟黎站在?茶楼边目送常勇军载着她离开。
看不到车影了,她绷着的小脸才垮下脸,把那份东西在?面前翻了翻,看着上面的文字,一个头两个大。
疯了,怎么就敢接呢?
搞砸了可不止是丢人现眼那么简单。
可当时?那种情况,她怎么可能退缩。面对顾允章这种强硬高傲的人,必须要表现出更加强悍的能力和气势,哪怕是装的。
事已至此,她当然不可能反悔退缩,回事务所就开始准备,就等着五一后和顾允章一道赴港。
所以?,其实这段时?间她非常忙,人也比较紧绷。
那之后顾允章还见过她两次,教导一些必要场合的礼仪,带她去骑马。
相?处久了也就发现其实她也没那么可怕。
当然,许是觉得木已成舟,自然不会再?做无?谓的事情,也有和她修好的意思。
可她有时?候字里?行间暗藏机锋的调调,还是让钟黎有些吃不消。
私心里?她更喜欢和涂美?玲那样的人相?处。
第77章 娇养
时间过得很快, 五一节调休了两天便迎来了难得的长?假。
容凌在下面的小公司待了?将近一个月,完成了?一个不错的项目,这两天又调回来。
回京前他给她来电, 钟黎在电话里说一切安好。
“我妈有没有为难你?”
“我会被人为难吗?”
容凌浅浅笑开:“我们?家黎黎越来越厉害了?。”
钟黎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报了?个时间, 说自己到京后?就去找她,钟黎却说自己要去接他。
“拗不过去。”他万般无奈的口吻。
但隔着电话也能听出他语气?里稍纵即逝的笑意。
之后?几天钟黎都待在事务所,为和顾允章赴港的事宜做准备,到时候要和当地政府人员打交道?, 各种部门也是错综复杂, 顾允章提前给了?参考答案, 将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列出。
准备这样充分, 钟黎不免还是紧张。
她决不允许自己出什?么?纰漏。
这样忙碌而孤独的生活, 还好?有?那只小猫陪她。
这算是她工作?之余鲜少的兴趣爱好?。
这日去宠物店购置东西?,却在街上遇到徐靳,他看?她拎了?大包小包的就送了?她一程。
途径香山公园的时候, 徐靳却要请她吃饭。
钟黎没有?别的事情, 便没推拒, 抱着小猫跟他一道?拾级而上。
途径香山寺, 抬头?看?到碧瓦朱墙, 葱茏绿意,晴空碧蓝如洗, 遥远的地方空旷而宁静,心情也格外舒畅。
“其实那会儿,他给你留了?嫁妆和房子。”徐靳忽道?, 信手替她将肩上的一枚落叶掸落。
钟黎怔了?下, 看?向他。
他没跟她说过这个。
徐靳手往东边指:“在那个地方,一直往那边走就是, 地段好?,屋子也漂亮。那会儿是真决定让你走了?,如果你不回来,他应该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他自己也自顾不暇的,这些年其实并不好?过。你看?到的只是他的风光,不知?道?他和他舅舅这些年的艰辛。”
“受伤那段时间,他有?一次半夜喝醉了?过来找我,抱着我哭了?好?大一通,发神经要立遗嘱,要把他名下的钱都留给你。那玩意儿现在还在我那里,他酒醒了?就不提了?,估计也觉得脸面上过不去,但也没有?要把那份东西?要回去的意思,我就一直替他保管着,你要不要看?一看??”
钟黎没想到还有?这茬,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哭笑不得还是尴尬。
徐靳说着也笑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果你遇到的不是沈斯时,而是一个稍微靠谱的人,你和小五就没有?以后?了?。当然,不排除他纠结之后?还是会厚着脸皮出尔反尔。”
“他那个人,谁说得清呢。”
钟黎敏感地察觉到他提到沈斯时的时候,言语中不经意流露的那点儿不屑。
忆及当初种种,他邀请她来他的生日宴,请她吃饭时话里话外暗藏玄机,似乎无意但似乎又别有?用心……不知?她和沈斯时的事情有?几分是他在推波助澜。
钟黎觉得自己大抵能猜到徐靳的几分想法。
他瞧不上沈斯时,正如他不能接受她拒绝他以后?跟沈斯时在一起。
“……所以你那时候说话阴阳怪气?的?”钟黎半开玩笑地说。
“有?吗?”徐靳也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可就在钟黎侧头?看?他的那一刻,他清亮的目光也同样落到她脸上:“你当初要是和姓沈的在一起,我一定会出手。小五是我兄弟,撬姓沈的墙角我毫无心理负担。”
他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叫人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钟黎除了?尴尬再不能有?其他表情,只好?含糊过去:“五一打算出去玩吗?”
徐靳却不接这茬,凉淡地觑了?她一眼,难得这样不顺着台阶下:“我看?他不顺眼,也看?你不顺眼。”
钟黎目瞪口呆,已经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五月的风已不算严寒,吹在脸上仍有?微微的凉意,叫人面皮发紧。
她觉得自己的脸也要被吹僵了?,笑容好?似下一秒就要皲裂。
忽然就开始后?悔,今天不应该跟他一起出来吃饭。
徐靳冁然,收回了?咄咄逼人的视线,下一秒口吻变得清淡:“我跟你开玩笑的。”
钟黎松了?口气?,不知?是他终于点到即止不再为难她,还是终于不用往下深究。
其实对于她而言,他是否真心并没有?那么?重要,她只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于她而言,这毫无意义。
正如那年她和容凌分手后?依然拒绝他一样。
其实钟黎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徐靳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也只能是一个朋友。
他和容凌太像了?,可又处处不一样,正是这种似像非像的感觉,才让她更加敬而远之绝不考虑。
也许曾经低谷的时候有?过动摇,可一旦冷静下来,就不可能和他有?超过友谊的联想。
后?来的这一段路就走得非常安静了?,徐靳似乎只是为了?告诉她容凌为她做的这件事儿,除此之外就不再提别的。
坐在半山腰的餐厅上,两人面对面吃一份简餐。
透过玻璃窗,山下公路上车辆不息,喧嚣与?繁华却隔得很远。
徐靳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光阴荏苒,她似乎又变了?很多,与?初见?他时那个会羞涩地笑、目光躲闪地给他沏茶的小女孩有?了?很大不同。
只是依然美丽如往昔,美好?得如一个幻梦。
近在咫尺,可望而不可即。
他眼神微顿,目光转到了?玻璃窗外,手里的茶味道?淡了?。
其实有?很多事情他没有?跟她说过,也觉得没必要。
她每次生日他都有?给她准备礼物,但没有?一样送出去。他曾经唯一送过的那张贺卡,被容凌看?到后?就开始发疯,大半夜非要她打电话给他,那件事弄得大家都非常尴尬。
也是那时候才意识到,钟黎对容凌而言的重要性。
唯一的一次越轨就是他们?分手那段时间,在那个山间别墅,他做了?不适合的事情。
好?在她拒绝了?,是不幸,但也可以说是幸运。
“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他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黑色盒子递到她面前。
钟黎诧异地接过来打开,发现里面是枚胸针。
造型挺奇特,配色也挺夸张,不太日常。
不过就因为不太日常,不会经常佩戴,算是比较合适的礼物了?。
反正以后?也没有?机会送了?。
“还有?事儿,不用送了?。”没有?等她回答,他勾了?车钥匙淡淡起身。
透过玻璃,钟黎看?到他头?也不回地徒步朝山下走去,不知?为何,背影有?些冷漠而萧索。
钟黎看?着胸针若有?所思,良久心底都寂静无声。
下午她没什?么?事,跟容凌打了?电话便约在什?刹海那边会面。
因为他临时有?个会议要开,便耽搁了?,钟黎一人去银淀桥那边逛了?逛,晚饭就在一家南门涮肉店里对付了?。
他前些日子因为C市那个项目泄洪的事情被董事会发难,下派到下面监工去了?,钟黎一直挺担心,私底下问过他这件事儿,他都称无虞,她也就不好?多问。
但心里还是挺担心他的。
虽说他父亲那样显赫,工作?上并不能帮到他什?么?,中河内部派系复杂,他真要被人架空或撂下来,只要身家性命无碍,他爸也不好?过问。
但这事儿他做的其实没错,虽给公司造成了?损失,C市那边市政府倒一直替他说话,董事会几派人就他的事情讨论了?好?几次,得这么?个结论。他这趟下放了?一个月又回了?京,只短短几天又将权利收归囊中,且彻底揪出之前还对他不服的几人,连开几场会议,一番调任决策,直接调离或发配去坐冷板凳。
其中以杨家为首的那几人最惨,已彻底被他边缘化,杨得意本人更直接被他发配到下属乡镇的一个饮料企业去了?,算是直接脱离了?中河的核心管理层。
钟黎对他的能力从来没有?怀疑,哪怕是在那种复杂的情势中,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一个人吃涮肉真的没有?什?么?意思,钟黎涮了?会儿就觉得无聊,百无聊赖地拄着头?朝窗外望去。
天色已经逐渐晦暗,路上的街灯却在次第亮起,
她正要收回视线,一辆黑色的轿车进入了?她的视野。不过没往地面上开,而是直奔地下停车场,下一秒手机上果然收到他的消息:
[到了?,等一下,我让老刘把车停地下。]
钟黎“啪啪”打字:
[好?的,领导。]
附赠一个“敬礼”的表情包。
容凌:[???]
容凌:[玩儿我呢?]
钟黎可以想象那一头?他的表情,忍不住耸肩笑起来。
“钟小姐。”有?个穿棕黄色皮夹克的男人忽然从对面走过来,停到了?她面前。
钟黎放下筷子,下意识坐正了?。
男人约三十几许,模样算不上出挑,也挺眼生。
她不记得记忆里有?这号人。
“我是杨威,杨得意是我爸。”杨威主动介绍自己,姿态摆得极低,“钟小姐……哦不,以后?应该叫容夫人了?,我关?于我爸的事情,我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希望您能从中帮忙调解一下。”
他说得直白,也没拐什?么?大弯子,似乎觉得说那么?多没用,意思点明后?就将一个盒子直接塞给她。
钟黎没敢收也没敢打开,这玩意儿肯定不能碰。
“杨先生,我从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儿,你求我也没用,还是去找他本人吧。”她忙把这个烫手山芋推回去,拎起自己的背包就要走。
杨威哪能让她走,伸手就拦住了?她:“你要多少可以说啊,咱们?好?商量。”
钟黎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杨先生,这事儿我不好?参与?,抱歉。”
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杨威拽住了?手。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道?,拽得她手都要脱臼了?,似是急切也似是恼羞成怒,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呼哧呼哧喘着气?:“就让你帮忙说个情你他妈摆什?么?谱?!我他妈受够了?!姓容的横行?霸道?不把人当人就算了?,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也敢冲老子甩脸子?!”
“我看?你他妈是活腻味了?,给脸不要脸的臭婊子……”
话还未说完,身后?是一声比他更高的暴喝声:“你他妈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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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给掀翻了?。
他没站稳,一个趔趄直接朝前冲去,倒地上摔了?个狗啃泥,闷了?会儿才勉强翻过来,就这么?怔怔看?着容凌,似乎没料到他会在工作?场合直接动手。
不止杨威吓到了?,四仰八叉地摊在地上好?半晌没起来,四周好?几桌客人都朝这边望来,目瞪口呆,似是在猜测这闹的哪一出。
不知?道?的还在猜是在争风吃醋呢,毕竟处于风暴中心的唯一女性身姿曼妙、唇红齿白,一双杏仁眼水汪汪的,情态极是动人妩媚。
如此绝代佳人,引得俩男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也是常事。
钟黎的脸色也发白,扯着容凌压低声音:“我没事儿,我们?快走吧,被人瞧见?了?不好?。”
容凌也冷静下来,只冷厉地盯着杨威,双目似要喷火,强压着火气?拉着钟黎就要离开。
杨威却像是回了?魂,不知?是发了?疯还是愤怒压倒了?恐惧,忽然冷笑出声:“容小五,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就你这行?事作?风你得罪多少人,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你就祈祷你永远这么?春风得意吧!”
又看?钟黎,手狠狠一指容凌,“小姑娘,你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他有?什?么?用?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他指控我叔跟我舅的那些罪名这行?一抓一大把,无非是借题发挥排除异己!凡是跟他作?对的,他就往死里整!他自己又有?多干净?能走到这个位置的人都大差不差,他又比那些人好?多少?”
“真以为他有?多爱你?他这种人眼里永远都是利益至上!你跟他的事儿,圈子里谁不知?道??他当初不还是为了?自己的身家利益放弃了?你!现在你竟然还愿意跟他?也对,管他是个二手三手,嫁进他们?容家可不就是实现了?阶级大跨越吗?还以为是多美好?的爱情,男盗女娼可真他妈笑死我了?,还好?意思大张旗鼓的,我看?你们?这对狗男女能和睦几年……”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容凌一脚狠踹在地。
力道?之大,痛得他像虾一样蜷曲起身子,哀嚎不已。
之前被他那么?数落都没变脸的男人,这会儿目眦欲裂,脸色难看?到可怕——下一秒容凌一把拽起他领子:“你说什?么??骂谁娼?再给我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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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钟黎怕他真的把人打出问题,忙上前揽住他,跟魏允一道?把人往外拉。
杨威显然也被吓破胆了?,还躺在地上。
容凌脸色阴沉,出门前还狠狠点一点他鼻子,吓得杨威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话。
“你干嘛?”到了?外面,钟黎握住他手,才发现他脸色苍白,手也冰凉,沉默地垂着眸子一直往前走也没说话。
面色倒是恢复了?一贯的冷漠镇定,但钟黎却止了?声音。
魏允是个人精,看?这架势就刻意落后?了?好?几步没跟上来,把时间留给他们?两人。
钟黎握着他的手陪着他在河岸边走了?会儿,忍不住道?:“你跟他一般见?识干嘛?你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大庭广众的……”
他无甚表情:“看?他不顺眼,不想忍了?。”
钟黎无话可说。?
就算是过去在一起四年朝夕相处,她也没见?过他打人。
实在是跌破眼镜。
事后?回想,大抵是杨威某句话戳中了?他的痛处,才让他这么?不管不顾的。
他很少这么?破防。
想起徐靳说的那些话,钟黎握紧了?他的手,用柔软和温暖传递给他力量:“都过去的事情你计较这些干嘛?”
他一开始只是唇色发白,怔忡着不说话,后?来才艰涩地开口:“因为我害怕。”
钟黎微怔,他已经将她紧紧抱入怀里,声音低到只有?她能听见?:“你笑话我也好?,黎黎,我真挺害怕的,害怕这是一场梦。”
“他那个乌鸦嘴,我没揍死他算他好?运气?。”
“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领证好?不好??酒席等你跟我妈从香港回来再办。”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低声下气?的祈求。
从未有?过的。
钟黎当时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实在看?不得他这样。
他冁然而笑,心情格外好?,丝毫不见?刚才打人时的阴狠,后?来手牵着手带她回了?家,外套勾肩头?被路过一辆自行?车不慎刮破了?他也不生气?,还笑着回头?安抚人说没事儿呢。
徐靳消息灵通,翌日就听说了?这件事儿,专门登门拜访。
晚八点,西?山龙胤。
徐靳在保安指引下穿过前庭,踩过路灯落在木地板上的阴影,抬眼就看?到容凌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写一份文书,钟黎在旁边陪着他。
徐靳走过去,将带来的草莓礼盒扔一旁,朝他手里佯似认真地看?一眼:“写检讨啊?”
容凌眉目淡淡,没理他。
徐靳也不在意,在他旁边坐下:“听说你在什?刹海那边跟人打架,冲冠一怒为红颜?真的假的?”
容凌这才搁笔瞥他一眼。
徐靳好?似没看?到他的脸色,笑着跟他对了?个眼神:“刚才还不确定,现在看?你写的这玩意儿,确定了?。我说小五,你几岁了?,还跟人打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失笑:“我打他就打他了?,还用挑时候?”
话这么?说,他把手里的笔连带着纸拍一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说吧,哪几个瘪三又在外面散播我的坏话。”
“就您这脾性这恶名,还用得着散播?”
徐靳真笑得不行?,去看?钟黎,“您呢?也不拦着点儿?”
钟黎耸耸肩:“拦不住啊,他脾气?上来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啊?”
容凌本来还蛮尴尬的,看?他们?你来我往的挖苦他,气?笑了?:“唱双簧呢?”
目光在他俩之间逡巡:“你俩关?系维持得还不错啊。”
钟黎哂笑,白他一眼:“你不阴阳怪气?一下就难受是不是?”
“某人居心一直不良,我能不警醒着点儿?”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可有?些人,有?时候表面上越是淡定,那股子不阴不阳的调调儿就越是鲜明,简直叫人头?皮发麻。
“行?了?行?了?我这就走。”徐靳无奈起身。
“坐下。”容凌说,“我逗你的。”
唇边抿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眉眼弯弯的,心情愉悦。
第78章 娇养
容凌因在什刹海打人事件, 被?有心人利用,之前?平息的风波再?次掀起。
但因年度报告过于亮眼,他有大功绩, 董事会开了个不痛不痒的会批了他一顿, 可实际上他并?无损失,在接下来的两?个主要项目里众董事也是一片倒的赞成票,气得仅有的几个反对他的董事拂袖而去。
早9点,钟黎处理完事务所的事儿下楼, 老远就看到魏允守在那边。
她颇为无奈地走过去:“他用得着看犯人一样?说了去领证就去领证, 还?怕我出尔反尔?”
自?己会?还?没开完就已经派了人过来守着?
她真服了他了。
魏允摸一下鼻子, 难得这么尴尬, 恭敬地替她开车门:“夫人请。”
开到民政局那边, 容凌已经等在那边了。
他是从公司过来的,走的另一条道,见了她就过来, 手虚虚托住她背脊:“走吧。”
领证的程序并?不复杂, 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搞定了。
出来时, 他们人手一个小红本。
钟黎看着手里的小本本有些?恍然。
日?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白净而通透, 稍往后挽起的发髻让她看上去更多几分从容与?雅致。其实重逢以后容凌就发现,她本人理智要盖过情感, 做任何事情都?要深思熟虑。
这一刻不免让人怀疑她是否后悔。
这让他想起自?己昨晚的草率求婚,不由暗暗懊悔。
婚戒是早就准备好的,让之前?他送的那只小猫叼着给她。
可惜那只懒猫技术不够纯熟, 看到小鱼干就跑了, 把戒指吐到了一边。
他一个人猫着腰在草丛里找了老半晌,终于找到, 捻着戒指站起来时,抬眼就看到钟黎憋着笑坐在二楼的露台上盯着他瞧,好似看了一场闹剧。
容凌哭笑不得,摊摊手:“下次应该送只聪明点儿的猫。”
也不知道那懒猫听懂没有,绕着他的裤腿转了几圈。
至于为什么不搞直升机、无人机、出海这些?花样,一是时间紧急未免仓促下更显廉价,二是之前?在一起时也都?玩过了,实在没什么新鲜的,钟黎也不是个喜欢高调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太阳照在红色的结婚证上,反射出明晃晃的光。
岁月流转,一转眼竟然过去那么久了。
钟黎抿了下唇,指尖点在照片上的某人脸上,戳了戳。
脑海里想起的是不久前?去大院那边替他收拾东西,无意间翻到一个铁皮盒子里的一沓照片。
照片都?老旧泛黄了,但无一例外,都?是他小时候的照片。
他小时候长得俊俏,大眼睛、白皮肤,睫毛长长得像小姑娘一样。
徐靳还?跟她偷偷透露,说小时候院里有男孩子把他当女?孩子,天?天?嚷着要过家家跟他结婚的,结果被?他狠狠揍一顿,揍到鼻青脸肿被?家长找上门。
钟黎毫不怀疑他有这样无法无天?的时候。
他这个人很?守规矩,很?懂得利用各种规则,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做了才是真的捅娄子,打人这种事情,对他而言真的只是很?小很?小的小事,影响不了什么。
真正会?影响到他的大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在他有生之年,筹谋和她结婚这件事,算是最疯狂的一件事。
“你爸是什么样的人?”又翻到一张他和他爸的合照,钟黎忽然问起。
照片上的他爸还?很?年轻,修长而清瘦,浓眉大眼,看上去是很?周正、很?精神却不会?让人觉得太锋利的一个人。
容凌当时很?是沉吟了会?儿。
这让钟黎蹙着眉,觉得很?难理解:“需要想吗?”
他笑一笑,语气清淡平和却透着一种微妙的讥诮:“他的一生扮演着很?多角色,不同的场合是不同的人,我很?难用三言两?语精准地形容他。”
“就像我知道他并?非不爱我,但这种爱在面临抉择时是否会?被?舍弃,可就不好说了。”
有一些?事情他不会?去问,问了让彼此都?难堪,可能也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容应棠也并?非不是慈父,幼年时也曾耐心教导过他功课,替他扎过风筝……可这种记忆在经年累月的分离中逐渐变得模糊,遥远到他有时候的记忆都?不那么清晰了。
每次见面,父子俩生疏到亲近的话都?觉得难以启齿,觉得与?场合不符。
每到这种时候,那些?体己话便?又落入腹中。
这些?心事他当然不会?跟她说,面上只轻描淡写地对她笑了笑:“你不把他当公公,就当一个逢年过节只需要问候一下的老领导就行了。”
“我不太放心你跟他待得太久,你不如多跟我妈待会?儿。”
钟黎彼时与?他父母不熟,不是很?理解这句话里的含义。
后来处久了就知道,顾允章这种性格远比容应棠好应付得多。
晚上去聂家吃饭,还?未靠近已经看到胡同里停了几辆车,牌照有些?眼生。
第一眼只以为是来了客人,可再?看又觉得气氛过于肃穆,几个站门口的便?衣显然不是寻常保镖。
容凌眼尖,一眼就认出了一人,敛了表情走过去:“张伯伯,您怎么在这儿?”
其实问出这句话时他已经知道原委,张岱向来跟着他爸寸步不离。
院子里有谁,一目了然。
他没想到容应棠竟然会?造访聂家。
钟黎显然比他更加紧张。
“别怕。”容凌捏一下她的手,牵着她进了院门。
前?庭无人,只有两?个园丁在修剪花木,看到他们点头问好。
容凌笑着对他们颔首点头,牵着钟黎继续往里。
客厅里茶香袅袅,沙发上却无人,只有两?杯凉透的雨前?龙井搁置在茶几上。
“聂先生和首长在宴会?厅。”一人过来禀告。
容凌握住钟黎的手穿过长廊,径直朝东边的八角宴会?厅走去。
钟黎听到自?己心跳不住蹦的声音,怎么都?静不下来。
分明不长的通道,她走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边远。
“想不到咱们能结成儿女?亲家,上学那会?儿,我还?跟你打过架,把你的铅笔盒扔到茅厕里。”一道郎朗笑声传过来,是聂正江的声音。
“陈年旧事了你还?记得?”相比于他的大嗓门,容应棠的笑声要平和儒雅很?多,但自?有一股笃定凛然的气势,像冬日?里迎风凌绽的寒梅,有那么会?儿,室内的气氛好像都?冷寂下来。
终于走到近前?,钟黎看到一个穿白衬衣的中年人背对着她在窗前?给一盆花浇水。
穿得很?普通,甚至身上没有多余的饰品,可钟黎莫名就觉得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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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应棠转身时也看到了他们,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只略一打量便?淡然移开了,往后一靠,在沙发里坐下:“领完证了?中秋的时候记得回?家吃饭,把你姥爷姥姥也接过来吧。”
“这是自?然,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们了。只是舟车劳顿的,老人家身体可能吃不消,要不我们去济南找他们?”容凌笑着拉着钟黎落座,又给她倒茶,抓了把糖果给她。
钟黎看到他给她抓的都?是大白兔奶糖,很?幼稚的感觉,悄悄横了他一眼。
却换来他清雅的一笑。
长辈还?在,钟黎自?然不好跟他较劲,也没去碰那糖果,垂着头很?乖巧文静地坐着。
好在容应棠只简单问了她几个问题,都?是关于工作上的,钟黎都?应对得宜,见他不是那么严厉,也渐渐放松下来。
说起五一后的安排,她笑着说:“过几天?会?和顾老师去香港那边,参与?中联联合大厦建设的事情。”
“由你主持?”问话时不由多看她一眼。
虽然事先早就知道,还?是颇为诧异。
“还?有我老师院所那边的几个老师、H大的几个教授。”
容应棠点点头,垂眼喝一口茶,徐徐道:“后生可畏。”
钟黎自?然不敢托大,谦道:“都?是老师教导,前?辈们指引着,我不过是跟着老马过河,多学些?本事罢了。”
气氛渐渐缓和,不似刚开始进门时那边凝滞。
聂正江适时开口,对容凌笑道:“听说你办了件大事儿,年后的例会?上把杨得意一通数落,发配到下面的小公司去了?”
“只是按规章办事,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杨得意这几年懈怠工作以权谋私,降级已是最轻的处理方式。”说话时不忘看一眼他爸神色。
容应棠始终温和平静,只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他到底是你叔叔,别太过”的场面话就无别的了。
聂正江不是外人,他这句场面话都?没有前?几天?家宴时来的郑重,比敷衍还?敷衍,容凌便?知他爸的态度,笑了笑假意应道:“这是自?然。”
从始至终,容应棠没过问他在什刹海打人的事儿。
容凌自?然也很?识趣地没主动提,继续和聂正江微笑寒暄。
他们从生意往来谈到中秋要怎么过,又聊起婚宴酒席要办几桌,婚纱照要怎么拍……钟黎去看容应棠,见他杯子里的茶水半空了,忙起身给他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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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容应棠道。
钟黎又坐回?去,只是屁股只沾着沙发一点儿,正襟危坐的样子。
容应棠喝了会?儿茶,不由探究地多看她一眼:“你好像很?怕我?”
钟黎怔了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一眼容凌。
他们说话声音小,另一边两?人又聊到兴起,自?然没关注这边。
钟黎只好自?己应对,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有一点。”
“为什么?小五经常在你面前?上我的眼药?”容应棠低头喝一口茶。
他问得波澜不惊,钟黎却差点呛到。
虽算不上上眼药,但他确实有在她面前?不止一次提过他爸的难搞。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要说刁难,其实和刁难不搭边,但确实很?难回?答。说实话不太好,可要是瞎编……
殊不知,这片刻的纠结迟疑已经让容应棠看穿了她是个怎样的人。
这丫头太实诚。
容应棠失笑:“当我没问。”
他对钟黎的印象不算差,待人接物大方得体,为人谦逊,只跟他单独聊天?时有一些?拘谨,似是敬畏所致。
这也无可厚非,很?少有后辈在他面前?不紧张的。
又问了几句简单的琐事他就不问了。
“清臣,你过段日?子是不是要北上考察?我这里有件事儿拜托你……”另一边聊完了,聂正江又转过脸来跟容应棠说话。
见两?人还?有旁的事要聊,容凌给钟黎使了个眼色,下巴朝外面抬一抬。
钟黎犹豫,又去看聂正江和容应棠。
容应棠停下来,摆摆手:“没事,你们出去吧,不用在这儿陪着。”
钟黎这才顺从地起身,被?容凌牵着手出去了。
“瞧瞧,如胶似漆的,这还?没结婚呢,三天?两?头往我家跑,巴不得把喜帖派满全北京。”聂正江憋着笑,揶揄他,“这一点上,小五比你强。”
容应棠虚应一笑,不为所动:“怎么就比我强了?”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上学那会?儿就从来不跟我们一块儿玩!”
聂正江觉得他这人有些?少年老成,年少时就喜欢独处,学习成绩从来都?是最拔尖的,且处世沉稳而老练,一直是老师跟前?的红人,神奇的是虽不是那种话特别多的人,跟同学的关系也处得不错,选班长的时候票数总遥遥领先。
一般来说能得老师喜欢的一般都?不招同学待见,他算是个特例。
他的情绪很?淡,待人温和有礼,喜怒哀乐各方面似乎都?不会?有大开大合的时候,认识这么多年,聂正江在打架斗殴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是他父母辈的人了。
聂正江有时候觉得他好相处,有时候又觉得他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深交。
因为你很?难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也难怪这个年纪就能走到这个位置上,容应棠年轻时就表现得足够出众,不管是工作能力还?是为人处世,不像他,天?生就不是混官场的料。
这人教儿子的水平也让人艳羡,几个子女?都?是人中龙凤。
不像他,单个的那两?个儿子拎出来还?行,和货比货得丢,跟容家的那几个小子比起来,自?己那两?个儿子就是缺心眼的货,更别提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了,还?要他一把年纪了腆着个老脸求容凌这个小辈照拂。
另一边。
钟黎走到外面松一口气,拍着胸口回?头看一眼屋内,见两?人还?在说话才安心收回?视线。?
回?头却见容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爸很?可怕?”
钟黎缩缩脖子,小小声:“其实还?好,可能是我心理作用吧。”
容凌笑:“没事儿,他们听不到的,听到了也没事,你就算说他坏话我爸也不会?为这种小事情计较的,我爸情绪很?稳定,不会?乱发脾气。”
小时候他就知道,容应棠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包括他打自?己那次,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告诉他不能乱拿别人东西的道理。
钟黎不想跟他谈论他爸了,只要说到他爸,话题就不可避免变得严肃。
“中秋节过后就要摆酒席吗?”
“嫌晚啊?”他故意曲解她的话,笑道,“可惜订不到更好的酒店了,时间太紧张了。”
钟黎别过头,懒得搭理他了。
一点儿小事上都?要占她的便?宜。
“我逗你的。”容凌抚了抚她的发丝,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顺正,拉着她往庭院里走,“婚纱照呢,有什么想法?”
“你决定吧,你知道的,我选择困难症。”
“那我选好了让他们把参考方案发给你,不多,就选出几个,你只要在其中简单挑选就可以。”
“那好吧。”
院子里的玫瑰花开得正盛,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清香。
其实钟黎不是很?喜欢玫瑰花的味道,有些?腻人,好在聂家种植的这片玫瑰花香不是非常浓郁的品种。
容凌又拉着她的手跟她说了会?儿体己话,见她抿着唇不吭声,料想是在担心跟他妈去香港的事儿,心里又爱怜又放心不下,手里的力道紧了些?。
“别怕,我相信你的能力。”
“我妈也会?提点着你的,她这人好脸面,你丢人就等于她丢人,放心吧。”
钟黎仰起头,他同一时间捧住她的脸,在她面颊轻柔地吻了吻。
第79章 娇养
五一过后的北京, 才?有进入春景的迹象。然而一晃眼,时间又到了盛夏,短暂的春意消逝得人们毫无察觉。
钟黎和顾允章落地港岛时, 容凌正抱着小猫和徐靳在昌平那边的某滑雪场撸猫喝茶。
徐靳问他?:“喝个茶你还带只猫?越来越装了啊。”
容凌眉眼疏淡地噙着笑, 低头抚着小猫的脑袋:“不是装,黎黎出门前叮嘱了我照顾‘二饼’,出了差错她非得跟我急。”
“二饼”是小猫的名字,因为某日钟黎吃雪饼的时候用饼面丈量了一下小猫的脸, 感慨地说它的脸要比一般的猫大, 一块饼没办法覆盖, 所以取名为“二饼”, 一张脸顶两个饼。
徐靳:“那也用不着吃喝拉撒出个门都带着它吧?”
容凌的语气很淡:“你想带也没得带。”
徐靳:“……”
这段时间事情?多?, 他?们见面的时间少,可每次见面总感觉他?春风得意的同时还要明里暗里刺他?几句。
这人大多?时候很大度,可小心眼起?来也是真的小心眼。
徐靳倒是平静:“定好在?哪儿办了?”
他?说的是婚宴事宜。
“我妈全?权负责, 这方面她比较在?行?。要请什么人, 定什么样的坐席位次, 这里面也有大学问。不过我跟钟黎的意思都是从简, 别太高调了。”
徐靳轻笑:“你俩倒是心有灵犀。不过, 就是你想大操大办也办不成吧?”
容凌横他?一眼:“不拆我台你就难受是吧?”
徐靳压着笑,余光里看到陆宴沉挽着西装上?来, 忙敛了笑,起?身招呼他?:“稀客啊。近来可好?听说你这段时间的动静搞挺大的。”
容凌也抬手给他?倒茶,招呼他?坐下。
膝盖上?的小猫“喵呜”、“喵呜”喊两声, 一点儿也不怕生。
陆宴沉笑着寻了个空位坐下, 将外套扔给过来的侍者,由?着人拿去挂烫保管了。
他?喝口茶, 垂下眼睑:“什么动静?”
“少跟我装蒜。”关于远创和众恒的这场战役,已经僵持了两年多?。
当时N市将本地几家企业作为改革试点,陆宴沉南下远赴出资十?几个亿拿下其中?一家的经营和管理权,只?是后来因为一些政策上?的改变,推行?和重组中?遇到了一些困难,他?就转投其他?,在?当地待了有段时间。
两年时间,终于有了突破,通过一系列手段不断增持终于拿下了某A企的控股权。不过外界也有传闻不过是一个空壳,说他?本人并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撼动N市几个老牌企业,对本地市场的影响微乎其微。
徐靳嗤之以鼻。
他?本人赶在?中?秋回京,就是一个兆头。
这人绵里藏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并不比容凌好相与。
“恭喜。”陆宴沉任他?挤兑,没有对此作更多?说明,转而郑重和容凌恭贺,将一个红色小盒子推到他?面前,“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酸,真酸。你不等他?们结婚那天?再送?”徐靳道。
陆宴沉只?是清雅地笑了笑:“小五都要结婚了,你呢?没有一点儿打?算?”
徐靳不在?意地往后一靠:“一个人多?好,干嘛要找个人来管自?己?”
陆宴沉笑着又喝一口茶:“人各有志,是这个理儿。”
拜别了两人,容凌抱着二饼回了西山龙胤那边。
浇过花、喂完猫,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他?又叹了口气-
钟黎发现容凌的电话时,已经是会见完合作伙伴之后了。
她连忙拨回去:“喂——”
响了几声那边才?被人接起?来,他?似乎是在?散步,有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传来。
钟黎笑道:“不好意思啊,刚刚有事情?。怎么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他?悠然给自?己倒一杯茶,抿一口。
钟黎被这个问题问住,总感觉他?有找茬的嫌疑。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她多?少也了解一些他?的脾性,脑袋瓜一转就回过味儿来,忙道:“不好意思啊,刚刚真的在?忙,手机静音了。”
“真静音还是懒得接啊?‘大忙人’真有这么忙?”他?语气淡,喝完茶随手就将茶杯“啪”一声扔桌上?了。
声音其实不算大,但在?安静的室内却格外清晰。
钟黎是傻子都能?听出他?的不满了。
况且她也不傻。
钟黎忙道:“对不起?,是真的很忙。”
旁边带的两个学员都朝她看来。
钟黎有点尴尬地站起?来,逃也似的出了休息室。
走廊里很安静,她还是下意识捂着手机躲到了转角处:“没骗你,真挺忙的。我刚刚在?跟几个学员、几位老师探讨大厦的规划设计,你也知道,这个项目很紧张,预计要在?两年内完成。这么大的工程,两年时间实在?是……”
听她在?话筒里絮絮叨叨,容凌无声地勾了下嘴角,抬眼朝外面望去。
晴空碧蓝,鳞次栉比的高楼伫立在?金融圈的核心地带,像多?柄利剑插入心脏。
这样直观而尖锐的视觉感受,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可此刻他?唇边噙着笑,心里却很柔软。
听她在?那边解释了一堆,他?一言不发不打?断也不安抚,就这么静静听着。
钟黎一开始还以为他?还在?生气,又解释了会儿,忽听得他?闷促地笑了一声,像是没忍住,忍俊不禁。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他?给涮了,恼羞成怒:“容凌!”
“在?呢。钟老师有何吩咐?”他?声音里压制不住的笑意。
玩世不恭,还带那么点儿轻浮。
钟黎知道他?是故意的,更加生气:“你正经点!”
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临行?前那晚,在?他?的办公室里,她被架着背对着他?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屋内没开灯,暖气熏得她脸颊红彤彤的,窗外是无边的暗夜,人也不由?更加紧张。
偏偏无处着落,只?能?被动地贴伏在?那边。
暗沉的夜色将玻璃变为了镜面,清晰地倒映出交叠的人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看到自?己,也看到了吻着她耳垂的他?,分明下半衣衫齐整,规整的领带却已经扯落了半边,衣襟大敞,与他?扣着她手指浮浪地在?她耳边吹气的模样相得益彰。
开始懊悔出门前穿得简单,为图方便,穿了较厚的风衣,里面却只?单薄地穿了件雪纺衫,此刻正好方便了他?作乱欺负人。
绵软贴合着雪纺略加粗糙的质料纹理,反而更彰显柔软如?云的特质,可任意搓扁揉圆。
分明室内温度很高,钟黎却觉得冷,半晌才?意识到冰凉丝滑的布料已经跌落在?地,腰部以下空荡荡的,稍有润意都像是增加了这种凉意。分明也没有风,却好像有龙卷风侵袭。
“混蛋混蛋!”她穷途末路下大骂他?。
他?却笑着揉她的唇,唇贴在?她脸颊边,故意把她的耳垂弄得红彤彤的:“打?是亲骂是爱。”
钟黎一点也站不稳了,好在?有他?架着才?没有跌到地上?出洋相,可半副身子已经软绵绵地瘫在?玻璃上?。万丈高空上?,他?掰着她的脸强势地吻着她,另一边手里也没闲着。
钟黎咬着唇不肯发出声音,可他?偏要让她看着玻璃中?的自?己。
这怎么好意思看?雪白的肌肤上?好似都蒙上?了一层桃粉,颤巍巍的不能?自?已,好在?光线足够昏暗,才?有自?欺欺人的资本。
可就算不去看她也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副样子。
就像他?说的,清纯就是表面,要是剥开外表看里面的芯子,她没比他?纯洁多?少。
钟黎艰难地趴在?那边,被吻得都要失去呼吸了,发丝黏腻地贴在?肌肤上?,拨与不拨都一样。
“站不稳就扶着我。”他?亲昵地贴在?她耳边,如?情?人间体己的呓语。
听着是安抚的话,可手里的动作一点儿也不轻柔,轻重缓急,该重的时候就重,一点儿也不怜惜她。偏偏她还受用得很,歪过头泪濛濛地望着他?,眼神已经分不清是渴求还是抗拒。
他?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唇,她往后缩,他?乘胜追击,逼得她退无可退。
有那么一瞬想要发出灵魂拷问,是要索她的魂吗?知道他?手指长,但没想过可以抵到那种地方,思绪乱糟糟的,目光落在?黑夜里隐约闪烁的霓虹中?,像落在?宇宙中?的散乱的星辰。
被搅得像是一池春水,她的指甲掐入他?小臂中?。
“在?想什么?”他?低沉含笑的话语拉回她的思绪。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钟黎面颊绯红,对他?的怨气无来由?又增添一分。
她没好气:“干嘛?”
“怎么了啊,我只?是问你在?想什么?发这么大火?”他?语气无辜,“旧爱恐怕是不如?新欢了。看来钟老师在?香港混得如?鱼得水,乐不思蜀。是不是还认识了新的小鲜肉啊?”
“是啊是啊,还都是八块腹肌,硬得不得了。”
“是吗?”他?清淡含笑地问,“有我硬?”
钟黎的耳朵又红了,心道大意了,忘记他?脸皮之厚无人能?敌了。
见她老半晌不说话,估摸着是在?咬牙切齿了,容凌轻笑,缓和了一下气氛:“有没有想我?”
“没有。”
他?声音低下去,语气认真:“但我很想你。”
钟黎微怔,刚刚还硬着的心肠一瞬间软化下来,好像被灌了一口清甜的水果汁。
她还碍着面子没吭声呢,他?又无丝毫不自?在?地笑着说:“明天?放假,我去找你好不好,公主殿下?”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继续哄:“好不好嘛,钟老师?”
“哼——”
“钟小姐?”
“哼——”
“容太太?”
“呸呸呸!”她受不了他?了,“你想来就来,干嘛非要征求我的意见?”
他?沉闷的笑声回荡在?室内,也传递到她耳边。
钟黎更不好意思了,总感觉路过的人都在?看她,借口说忙就把电话挂了。
晚上?是和顾允章一道在?太平山顶吃的,顾允章只?吃素,望着满桌佳肴也不为所动,只?挑一道清炒茼蒿和水煮小青菜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红豆沙冰、蟹肉浓汤、红烧乳鸽全?进了钟黎的肚子。
“你和小五在?一起?时也吃这么多??”顾允章原本托着腮一直望着窗外的夜景出神,冷不防忽然开口。
钟黎差点噎住,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胸口。
顾允章将一杯青柠汁推到她面前,略抬手掌,作了个“请便”的手势。
钟黎道谢,捧着喝完了。
“他?吃的不多?,但每次去吃饭都要点一大桌,所以我就吃得多?些。”钟黎解释。
顾允章笑了笑:“小五不好口腹之欲。”
钟黎也笑:“我们那时候一帮朋友聚一起?时就笑话他?,吃东西像个‘贵妇人’
顾允章忍俊不禁:“那倒也形象。”
说起?自?己这个儿子,顾允章的话显然要比平时多?些。
一开始和她独处的时候钟黎其实挺紧张的,顾允章不笑的时候很是威严,冷若冰霜,仿佛是难以靠近的,但她显然没有刁难她的兴趣。
久而久之,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钟黎陪她去骑马的时候发现她马术精湛,会唱曲会画画会下棋,倒是跟她学到了不少。
顾允章问她一些关于容凌的事情?,她也都据实以告。
顾允章看似交友甚广,但知心的朋友似乎并不多?,或者说,离开那个交际圈,她更喜欢独处。
跟她滞港的这段时间,除了公事和应酬,她大多?时候一个人待着,基本也不跟容应棠联系。
钟黎有一次喝多?了,一不小心提到这事儿。
顾允章放下酒杯瞥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怎么这么八卦?
钟黎发现她很多?小表情?和容凌真的很像,被看得脸有些烫,不知所措地坐正了些,像个聆听教?诲的学生。
顾允章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慵懒地支着下颌靠在?那边,有那么会儿,像只?懒洋洋的波斯猫。
她说:“夕阳红黄昏恋有什么好听的?包办婚姻,相了一次亲,不讨厌就确定结婚了。”
钟黎努努嘴,小声道:“可是容凌跟我说,您年轻时好像做过首长的外文秘书啊?”
顾允章哑声,看她老半晌,似乎没料到容凌会跟她说这种事。
钟黎观她神色,虽还是不冷不热的,却也没有生气迹象,心里也不免松口气。
夜色晦暗,暖橘色的灯光笼着顾允章的明艳的脸,半明半昧,很是冷淡,却让人有种想要把她捂热的冲动。
顾允章的美丽是一种客观事实,不动声色地坐在?那边就有一种强烈的存在?感。钟黎真的很难相信,如?此美人,容应棠没有丝毫动心过。
但也不好说,容应棠那样的人太难揣测了。
钟黎忽然意识到,容凌看似什么都不缺,其实很缺乏和父母的沟通。
其实他?和徐靳一样,上?面都有过于优秀的两个哥哥,需要不断地奔跑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平庸。
像顾允章和容应棠这种绝对导向的人,不看重过程,他?们不会去衡量他?比他?上?面的两个哥哥出身晚、少很多?年的时间,他?们只?看结果。
区别在?于徐靳并没有那么在?意他?爸的看法,容凌面上?不说,其实心里很在?意。
刚认识那会儿,钟黎只?觉得他?话不多?,挺斯文挺绅士,但似乎处处都要占据主动权,天?生就有一种想要物化他?人的欲望,让她不是很舒服。
不过他?那会儿掩饰得很多?,一开始没有很明显地暴露出他?那种近乎变态的占有欲。
后来随着相处时间的加深他?就藏不下去了。
他?那种心里在?意得要死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表露的人,除非忍无可忍。
她和徐靳合作拍戏的那段时间,有时候她待在?剧组时他?半夜会打?几个电话过来,接通后也不说别的,只?问她工作顺不顺利。
那会儿钟黎就觉得他?这个人很古怪,有话不直说,要旁敲侧击地不断点她。
可她哪有那么聪明,而且她一开始真没感觉出徐靳对她有什么想法。
他?问好几个问题她都顾左右而言他?,他?就会受不了,说你怎么这么蠢,我问的是这个吗?
钟黎心里想,你不直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莫名其妙。
当然这些话她不敢当着他?的面吐槽,怕他?真炸了,只?能?好声好气哄着他?,把他?的毛给捋顺了。
“小五那个人,很难相处吧?”半晌,顾允章没什么预兆地问起?。
钟黎干笑:“也还好啦,我们不怎么吵架。”
因为大多?时候是她在?钱就他?。
倒也不是她刻意迁就他?,她天?生脾性好,很少与人争吵。
顾允章多?看了她一眼,抿出一丝笑意:“看出来了,你脾气很好,不然肯定受不了他?。其实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但能?受得了他?那个脾气的,实在?少之又少。”
“能?让他?耐着性子收敛脾气的,更是凤毛麟角。”
“我这个儿子,从小就不解风情?。”
有一点顾允章没说,其实一开始选择媳妇的时候,她看中?的是程京馥。
虽不如?程京华的大气能?干,程京馥八面玲珑,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且没有程京华那么刚毅冷硬,也非常属意容凌。当初和程家联姻主要是为了结盟,具体人选倒没有多?重要。
那个雷雨夜她从南京赶赴北京,第一时间就去见了他?,问他?的意思。|?
他?当时已经抽了不少烟,手边的烟灰缸里攒了一堆烟头,就那么垂着头默不作声,手里的打?火机打?了好几下都没点着。
顾允章后来看不过去,俯身替他?点着:“怎么魂不守舍的?脸这么白,没睡好?”
他?摇摇头,似回了神,正了正道:“不要程京馥。”
“为什么?她挺喜欢你的。”程京华那种冷心冷面的女人,要真过一辈子其实顾允章也挺舍不得他?的。虽是联姻,也希望自?己儿子好点。
容凌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着反问她为什么更喜欢程京馥。
一个问题就这样被抛了回来——他?每次不想回答的时候就会这样。
她也只?好说两人性情?相比,程京馥更活泼些,更适合过日子。
顾允章当时不明白,后来见到钟黎才?隐隐明白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尽管顾允章不愿意承认,其实她并不讨厌钟黎,甚至有些喜欢。
对于她和容凌这种性格的人来说——钟黎的性格,就是最?好相处相处起?来最?舒服的那一类。
人与人若是论契合度,他?们这两种人便是最?合适的。
这种感觉是这样得不讲道理。
所以顾允章也能?理解容凌对她的疯狂迷恋,也许是迷恋那一种心灵港湾的感觉,是对一种温柔宁静的向往。
程京馥那样的活泼,只?能?让人心力交瘁恨不得远远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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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妈的自?然也心疼儿子,虽然因为工作原因从小疏于管教?,但这个儿子其实一直以来也比较省心。
像这样情?绪几近崩溃实在?少之又少。
婚礼前夜,他?一个人深夜开车去兜风,直到凌晨才?回来,然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抽烟,谁也不见。
阿姨吓坏了,只?好把她叫过来劝解。
顾允章当然了解自?己儿子,也不劝,只?叹口气,把空气净化器调到最?高档。
红色警示灯一闪一闪,触目惊心。
她久久凝视着他?,叹息道,如?果实在?喜欢,结婚以后留她在?身边也可以,如?果程京华不反对,她不再干涉。
容凌却很轻很轻地笑一笑,眼底死寂:“不会的,她永远离开我了。”
“我再也没有这样一个女孩了。”
一顿饭她们也吃了将近一个小时,回去时,顾允章柔声叮嘱了她两句就回了自?己房间。
钟黎刷房卡,门“叮”一声开了,她正要推门,身后伸来一只?修长的胳膊,替她将门推开。
钟黎这一刻是吓了一跳的,但旋即便被熟悉的笑声安抚了:“这个惊喜怎么样?”
“我看是惊吓。”她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一眼,“不是说明天?才?过来吗?”
“今晚就过来了,你不开心?”容凌就势搂住她纤细的腰,将她缓缓抵在?了门上?。
因为惯性,钟黎往后踉跄着靠在?门上?,听到门板在?墙壁上?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脸颊有些绯红。
“这是酒店!”钟黎提醒他?,人来人往的。
容凌目光扫过昏暗的廊道,松了下领口,忽就觉得燥热。
其实根本不需要在?门口的,可那一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好像有根弦“啪嗒”一声断裂,所有的理智在?顷刻间被一把火骤然点着。
身体几乎先于行?动,他?低头已经攫住她的唇,肆意攫取。
吻得太过炙热,钟黎挣扎中?捶了他?两下,门板发出震动声。
动静太大,隔壁的房门都开了。l?
顾允章无甚表情?地站在?门口,在?身前的门板上?叩了叩。
钟黎的脸已经红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垂着头,缩在?容凌身后不吭声。
好在?顾允章只?提醒了一下就回了房间。
“都是你!”钟黎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踱步回了房。
容凌低笑着跟进去,反手将门关上?了。
第80章 娇养
钟黎其实挺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的, 约好了?明天才来看她,她也准备好了?明天去接机,结果他总是这样出人意料。
“我?妈就?安排你住这儿?”他卷起袖口,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道。
钟黎给他烧水, 都快烧完了又想起他只喝纯净水,又将一壶开水倒了?,换了?矿泉水进去继续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心里不忘吐槽他的难搞。
“又在心里面骂我?是不是?”容凌从后?面揽了?她的腰肢,唇轻轻附在她耳边, “老是骂你老公, 真被你骂死了?谁来疼你?”
港岛这个时节天气已经很暖, 身上穿得单薄, 被他一贴背脊就?抵住了?坚实的胸膛。
这个角度, 她好像被他完全圈在了?怀里,耳边都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心很乱,水有些倒不下去了?。
钟黎转移话?题:“二饼呢, 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它?”
“你对一只猫的关心还多过我?。”他语气幽怨。
钟黎本来还有些窘迫, 听他这么说?又有些无语, 回?头笑看他:“跟一只猫争风吃醋, 您真有出息。”
他一瞬将她抱起, 紧紧搂在怀里,又弯腰将她按在沙发里亲吻:“要老婆就?行了?, 要什么出息?”
钟黎真服了?他了?。
他的吻太热辣,像是要将压抑了?多日的思念在此刻尽数倾尽。
钟黎握住他作乱的手,脸蛋红红的, 不敢从他怀里抬头, 好似只要被阳光照到便回?无所遁形。
“不行。”她呜呜咽咽。
“为什么不行?”他语气不可思议,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求一个答案。
这么求解似的认真问她, 钟黎更不好意?思,更觉得难以?启齿。
可他好像听不懂似的,步步点火,松开又去吻她的耳垂,非要她给一个答案。
钟黎只好忍着羞耻说?:“妈在隔壁……”
“没事?儿,她听不到。”
钟黎刚要摇头,又听见他低笑着、忒不正经地说?:“就?算听到也没事?,她会装作没听到。”
钟黎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却反过来笑话?她:“都结婚的人了?,怎么脸皮还是这么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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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黎小拳头雨点一样砸在他身上:“是你不要脸!”
他随着她打,反正跟挠痒一样,被她一路追着跌到榻上。钟黎脚下一滑,不慎跌到了?他身上。
刚要起身,容凌已经将她搂住,宽大的手掌紧紧收住她的腰。
分明是他躺在下面,可炙热的目光还是灼得她滚烫。
皮肤好像也由淡定的白?皙逐渐向粉色过渡。
她欲盖弥彰地移开目光,可无处可躲,只能被迫趴在那边,承接他自下而上的吻。
一开始觉得这样有些吃力,需费些力气才能含住她的唇。
久了?反而觉得能将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尽收眼底,是一道靓丽风景。
钟黎拍了?他一下:“让我?起来。”
容凌:“我?没拦着你啊,起呗。”
他声音漫不经心的,总有种?调侃揶揄的味道。
钟黎脸涨得通红,为了?自证清白?立刻撑身起来,结果不慎按到了?不该按的地方,见他震了?一下,鼻腔里发出更沉闷的笑声:“轻点儿啊,我?看你是要谋杀亲夫。”
“呸呸呸。”钟黎立刻翻到了?旁边,不去搭理他了?。
他从后?面贴上来,按着她的腰舔她的耳垂。
钟黎受不住,软倒在他怀里,攥着他作乱的手不让他乱来:“不行,一会儿还要工作呢。”
“晚上还有工作?”
“工期紧张,这次来的团队又多,得多方协调,多沟通。”
“好吧。”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
钟黎回?头望去,他神色倦懒地撑着身后?的塌褥,眉宇间的不满几乎可以?溢出来。
她不知怎么就?笑了?一下,勾着他迎上去,唇撞在他鼻尖上:“乖啊,回?来就?陪你。”
是哄的,可带着一点儿和?他刚才一般不二的调侃。
容凌也笑,不甘示弱地扣住她的腰:“哄谁呢,死丫头?”
钟黎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心里有点儿得意?。
时间不早了?,容凌起身替她拿衣服,弯腰给她穿袜子。
钟黎坐在那边看着他鼓捣,修长的手指很灵活,套个袜子也这么灵活……她把目光移开,去看窗外。
他的唇继而贴上来,去捕捉她错开的唇,含吮着。
手就?这么撑在她身侧,伏低抬颈间蹭到她柔嫩的手,钟黎心脏也一颤一颤的。
真是需要极大的克制力才能赶在约定时间出门。
顾允章在大堂的会客沙发里里等她,听到脚步声抬了?下头:“好了??”
清清淡淡再寻常不过的一句,钟黎的脸却涨红了?。
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好了?”。
钟黎不敢去多想,正色道:“准备好了?。”
顾允章也没多问什么了?。
很简单的饭局,到晚上8点就?结束了?。
出门时,空气中有微微的寒意?,远处的维多利亚港湾灯火迷离,海浪拍击着礁石。
“你们去玩吧,我?自己出去走走。”顾允章道。
钟黎还没反应过来,循着她看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伫立在台阶下的容凌。
面对顾允章的冷脸,他倒是淡定,笑着上前接过了?钟黎手里的包。
钟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望着顾允章的背影惴惴不安。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她也喜欢一个人走。”容凌淡笑着搂了?她,见她还不放心,又附在她耳边说?,“放心,常叔跟着呢,不会出什么事?儿。而且我?妈是武术冠军,谁能欺负她?”
钟黎不可思议:“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你以?为都像你,手无缚鸡之力。我?妈小时候被我?二姥爷带着长大的,她……”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钟黎蓦的想起来,他二姥爷已经过世了?。
而他过世的那段时间,正好是他们第一次分手的时候,她在电视里还看到过关于他二姥爷葬礼的报道,容凌就?站在人群里,清瘦又安静的模样,她鼻子忽然一酸:“对不起……”
“道什么歉?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爱怜地揉一下她的小脑袋,“真笨。这有什么不能提啊?”
一上车,他已捉了?她的手,铺天盖地的吻覆压下来,毛衣也被卷着往上翻,他吻得太细密,钟黎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怎么样都跟不上那种?疾风骤雨般的频率。
车里本来就?狭窄,她更觉呼吸困难。
此时此刻,自己就?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在沙滩上滚来滚去。
“笨蛋,换气啊,说?你多少次了??”他无奈地松开她,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满意?地看到自己弄出的红晕,他低靡地一笑。
放肆的话?也是这样坦荡:“知子莫若母,我?妈肯定知道我?想干什么,所以?识趣地先走了?。”
钟黎被他的不要脸程度震惊到了?,可脑子还尚且来不及运作,人已经被他紧紧按在椅背里。略弯的弧度,正好契合了?她柔软的脊背,以?前他也不知道她可以?弯曲到这种?程度。
还是在酒店门口呢,钟黎左躲右闪,把他推开,红着脸将他的手从毛衣里捞出来,说?回?去再说?。
他搓了?搓手指,感觉到仍有皮肤上的余温,轻轻一笑:“好吧。”
钟黎自动坐离他半米远。
容凌拄着头笑望着她,也没拦,眼底的笑意?随着窗外浮沉的光影而渐渐加深。
钟黎还以?为是回?酒店呢,沿途的景色却越来越陌生。
她回?头想跟他说?什么,但?见他阖着眼帘靠在椅背里,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又有些犹豫。
其实刚才看到他的时候就?有感觉,他好像很累,但?没有在她面前明显得表露出来。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看他这样,倒是确定了?。
钟黎犹豫着将外套给他盖上,手腕却倏忽一下被扣住了?,力道很大,攥得她都有些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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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容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钟黎觉得他疲惫之余又别?有一种?肃穆,神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迷离。
“……你是不是有心事??”
“有位长辈过世了?。”他轻描淡写地提起。
钟黎心里一震,忙道:“对不起。”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见他不想提,钟黎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只是,后?来听他接了?个电话?,安静中,对面的女声虽柔和?却镇定清晰:“恭喜,新婚快乐。不过,我?得处理我?爸的丧事?,实在走不开,也免得把晦气带给你们,你们的婚宴我?就?不去了?。”
“好,那你自己照顾自己。”容凌面色阴郁地挂了?电话?。
钟黎沉默,已猜出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关于程家和?房家的事?情,她自然也听过不少风声。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房家那位在站队中站错而失势,偌大根基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顾家和?房家也早就?休战,此事?本该告一段落,没想到程京华的父亲会出这种?事?情。
“我?跟她有一些共同经营的产业和?项目,还需要交接,她爸算是看着我?长大的,人没了?,我?理应关心两句。”见她看着他,他解释道。
——怕她想歪。
钟黎当?然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况且有长辈过世,还是他相熟的长辈。
她握住他宽大的手摇一摇:“累的话?你睡吧,到了?我?喊你。”
“不要。”他淡淡道。
钟黎一怔,没反应过来。
窗外的灯光映在她素净白?皙的脸上,因不解,一派的纯真。
容凌笑意?加深:“怕你把我?卖了?。”
钟黎啐他一声,转过头去。
容凌就?这么侧望着她,忽然提着她的腰把她抱到腿上:“干嘛又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钟黎咬着唇,手软软地攀着他的肩膀,憋了?会儿:“你老欺负我?干嘛?”
他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腰,惹来她小小的惊呼声。
就?听见他一本正经地说?:“谁让你这么招人。”
路程算不上漫长,沿着码头兜了?一圈又回?去了?。
一到酒店,她就?被他半捞着抱起,好在这个点儿过道里没什么人,钟黎紧紧埋在他怀里。
脚步踩在松软的地毯上没有丝毫声息。
钟黎一颗心也无声无息的,在他怀里不愿意?起来。
分明也不算热,可就?是烦躁地好似有几千几万只蝉在耳边不停鸣叫。
她细白?的手指揪着他的衣襟,按着他的胸口,感觉他低头抵着她,摩挲了?一下她的唇。
钟黎心尖酥麻,没有吭声。
整个人好像软化在了?他怀里,闭着眼看不见,却感觉他走了?会儿就?停下来。
“房卡呢?”容凌声音里含笑。
“衣服里呀。”她嘟哝。
“哦,衣服里呀——”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手往里探。
那样慢条斯理地摸索,让人觉得他不像是在找东西,而是沉寂在占便宜。
可她偏偏没办法制止,谁让她自己告诉他的呢。但?他摸老半天还在摸,钟黎咬着唇,受不了?了?:“你快点啊。”
“快?快不了?怎么办?”他低笑。
钟黎简直是服了?他了?,这种?时候还不忘占便宜。
耳边听到“滴”一声,房门终于开了?,进门后?,他抬脚就?给勾上了?。
五星级酒店的卫生打理得非常好,出门的片刻功夫,屋子里已经焕然一新,还有一种?淡淡的柠檬香氛的味道。
钟黎嗅了?嗅,觉得清新怡人,但?也有些醉。
不知是不是这香氛的问题,大抵不是。
容凌将她放到沙发里,单膝曲在她腿侧,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这是个半躬身是姿势,他长臂轻易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边沿,像是把她圈抱了?起来。
钟黎感觉都没有办法呼吸了?,抬眸,眼眸湿润。
同一时间他已经俯身狠狠压上去,一只手撑在那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狠狠地索取。
他的吻一如既往地霸道凛冽,密不透风,将她的呼吸都要掠夺走,越吻背脊压得越低,似是难以?克制,将她狠狠地按在绵软的沙发里。
耳边听着她窸窸窣窣的吟声,尾椎骨的地方有那么一瞬的酥麻,容凌深吸口气,克制着没有强要了?她。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海风拂动花叶的声音。露台上影影绰绰,被月色映照得多了?几分凄清,室内却是一片暖意?和?春情。
他吻了?她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直起身,下意?识伸手要去扯领带。
结果发现,领带已经松了?,像破布似的松松垮垮垂在大敞的领口下。
钟黎也看到了?,还有刚才在挣扎中被她扯开的衬衣,她小脸微红:“……谁让你刚才弄那么疯,我?嘴巴都肿了?。”
大脑缺氧,忍不住挣扎起来,还挠了?他一下。
情急中,那领带就?被她扯掉了?。
他衣衫齐整的时候自是俊朗倜傥,但?衣衫不整的时候,也别?有一股落拓潇洒,就?这么单腿支起闲闲而轻佻倨傲地望着她,也别?有一番情调。
他大多时候瞧人是兴致缺缺的,眼高于顶待人漠然。
可如果把你放在心上,也能像火焰一样激情。
“想什么?”他轻易捏起她的下巴,指尖摩挲了?一下她的唇。
钟黎总感觉他的眼神意?味不明的,想起他手指刚才捏的其他地方,那样放肆,就?像他说?的,他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她把脸别?开:“没想什么啊。”
“没想什么你不看我??”他语气不善,又把她别?开的脸掰回?来,非要她仰头望着他。
钟黎气愤地瞪过去时,他又无声笑着含住了?她的唇。
却并非刚才那样咄咄逼人、强势猛烈地一昧索取,而是慢慢含吮、似远非近,在她耐不住想要往前时他就?后?退,她往后?缩时他又倏忽往前,钓鱼似的,牢牢掌控着节奏。
钟黎被他钓得不上不下,难受得很,偏偏舍不得放开他。
容凌松开,指尖又捏一下她耳垂:“晚点还有事?儿,暂且放过你。”
“什么事?儿啊?”钟黎的呼吸渐渐平稳,脑子也恢复了?清明。
容凌来港确实突然。
以?他的性格,再想也不会丢下工作突然来这儿吧?
“有个很重要的关于医药方面的合作项目,基地选址出现了?分歧,我?过来看看。”他长话?短说?。
钟黎懂了?,也不多过问,只叮嘱他:“注意?身体。”
容凌笑笑,手按着她的脑袋轻柔地揉了?揉。
正要说?点什么,手机响了?。
他起身去露台外面接通,隔着玻璃窗,钟黎看到他神色肃穆地听着,垂着头踩过树叶投下的阴影,过一会儿才收了?手机回?到室内。
“你要出去?”钟黎看到他已经背对着她在穿外套了?。
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儿失落。
意?识到这点她马上收起了?这种?心思,感觉太矫情了?。
两人心有灵犀,一分钟后?,他穿好衣服弯下腰,单手撑在她一侧又给了?她一个绵长温柔的吻。
他的依恋和?不舍都在这个吻中,与之前霸道的索取不同,钟黎都感受到了?。
她吸了?吸鼻子,也有点不舍,在他离开时又主动伸手勾住他脖子,送上自己的唇。
又过了?几分钟他们的唇才分开。
容凌轻柔地拍拍她的背脊,安抚道:“去去就?回?来,工作,没办法。”
她没吭声,虽然理智已经归位,情感上还是那样。
但?也不会说?什么挽留的话?来影响他工作,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乖,忙完就?回?来。”他又吻了?吻她的脸颊。
他何尝舍得,不免又贴近几分,和?她额头相抵着。
她身上有种?很自然的清香,温馨而醉人,让他乐不思蜀,宁愿溺毙在这温柔乡里。
既让他动情,又让他不舍。
他想,这就?是他前半生一直在追寻的东西吧。
“你快走吧,别?耽误了?工作。”钟黎拉开他抚弄她头发的手。
“我?们黎黎太懂事?了?。”
他这次是真的走了?,脚步声很快由近及远,继而是轻轻的门阖上的声音。
钟黎心里震动了?一下,抬眸望去,门真的关上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她在沙发里呆坐了?会儿,起身走到露台上,就?这么趴在栏杆上朝下面望去。
楼层有些高,但?隐约能看到一楼入户大堂的一些模糊景象。
过了?约莫有几分钟那么久,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了?大堂,渐渐没入更深沉的夜色里,不知怎么,鼻尖又酸了?一下,有点儿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没精打采地去洗澡了?。
容凌直到后?半夜都没回?来,钟黎终于扔了?遥控,翻身睡了?。
可惜怎么都睡不着。
她忽然就?有些埋怨他,既然这么忙,干嘛还要专程过来一趟来看她?
弄得她也不上不下的,可恶!
窗外是无边暗沉的夜色,屋子里亦是一片寂静的昏暗。
钟黎的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钟黎看一眼,竟然是魏允打来的,心里忽然诡异地跳动了?一下。
那一刻,说?不清那种?不祥的预感是从哪儿来的,她忙给接通了?,近乎急切地问:“喂——”
“夫人,我?是魏允。”
“是容凌出了?什么事?情了?吗?”钟黎只觉得一颗心好像被捏了?一下,说?不出的惶恐。
魏允是个说?话?办事?都不拖泥带水的人:“先生出了?车祸,现在在联合医院。”
钟黎脑子嗡嗡的,好像有根弦猝然崩断了?。
见她不吭声,魏允怕她多想,忙道:“不过没有大碍,只是受了?轻伤。本来他不让我?告诉您的,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您说?一下。”
钟黎已经不想听他后?面的话?:“我?马上去医院。”
“我?派人来接您?”
“不了?,我?自己过去吧。”
魏允再三?叮嘱她路上小心,才将电话?挂了?。
钟黎抵达医院时,天已经蒙蒙亮。
医院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她一路走来一颗心就?没平静过。
深吸口气,推开病房房门。
容凌没有睡着,垂眼靠在床上翻看一份文件。
“都受伤了?还工作?你是真不要命!”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噔噔噔”奔过去就?从他手里抢过了?资料。
容凌好笑地看着她,无奈按了?下眉心:“不是工作,只是一份紧急资料需要签收。”
手朝她平直递来:“乖,给我?。”
钟黎还瞪着他呢,手里不动,嘴唇紧紧抿着。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她不甘示弱。
容凌扶住额头,只好笑一笑说?:“就?签个字,保证不多看。”
钟黎也知道自己不占道理,闷了?会儿,不情不愿地把文件还给他。
见他低头签好字,将文件合上递给走进来的魏允,她脸色也没有好多少。
“夫人,坐。”魏允给她搬了?把椅子。
算是缓和?了?一下气氛。
钟黎对他道谢,在病床边坐下。
坐了?会儿,她又忍不住看向他:“怎么会出车祸啊?”
“有一辆车抢道,司机来不及踩刹车,情急中朝旁边转道,冲进了?绿化带。还好,先生只受了?轻伤。”魏允笑道,给她递一杯温水。
“谢谢。”钟黎双手捧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