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坷并没有带大家到虚空, 而是直接带大家穿梭到了佛域在神冢内的御宝殿。
宝空已经提前接到尊佛法旨，在殿内等待他们。
见到无坷跟随在鹿珠身后，宝空略有些惊讶, 但比不过他感觉出鹿珠身上深不可测, 且令人生畏的气息更震惊。
接着，他转头看向微微蹙眉的云煞, 再次震惊, 这不是……
“昆夜仙帝？！”宝空失控喊出声, “您……转世回来了？”
云煞冲他微微点头，“还唤我云煞就好。”
他觉得，大家还是叫他云煞更自在, 昆夜这个名字可以扔了。
宝空没工夫回答他，因为……后面满面冷漠的红衣女修, 若是他没感觉错，这是海皇柱内的妖域祖灵！
而礼貌微笑的乔姓小崽子，在五百多年前还只是化神修为，现在竟然已经是仙帝了！
其他几个满脸呆滞, 发髻也有些凌乱的, 修为也都氤氲着仙帝独有的元力气息。
宝空：“……”难道他在虚空领悟法则, 不是过去了几百年，是过去了几万年？
不然说不过去啊, 就算是天天用神源晶也没办法这么快吧？
鹿珠已经是仙帝巅峰，自然发现了这位宝空仙王身上不太稳的气息。
似是有走火入魔征兆, 大概是被小伙伴们这格外诡谲的造型给惊到了吧窟窟窟~
为了不造孽, 她委婉安慰宝空, “宝空仙王不必诧异，我等机缘不同寻常, 与神界有关，各自有各自的责任在身。”
无坷不愿意让神种大人为此费心，随手捏起法诀，以功德金光灌入宝空三花聚顶之处，为他凝神。
宝空气息很快就稳定下来，一脸不好意思，赶紧躬身。
“是贫僧着相了，还请各位……道友和前辈们原谅则个。”
再一次，就算是机缘不俗，这声前辈他也叫得非常恍惚。
大家比他还恍惚呢，尤其是鹿晴和宝轩。
六个小鲛崽年纪还太小了，鹿珠拜托剑茗将他们放回了妖域的鲛人海，由赤鲛王后亲自带他们修行。
剩下的人里，就鹿晴和宝轩的修为低，又没有乔柏动作那么迅速。
即便有无坷的保护，他们也无根金莲和魔源晶爆炸的气息炸了个气血翻涌，甚至还被鹿珠和乔柏的动作酸得不轻。
都有人可抓，就只剩他们俩抱头哭呗？
俩人恶狠狠瞪了鹿珠瞪乔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鹿珠和乔柏只当什么都没看到的，这种坑自己人的好时候，动作慢了啥都赶不上热乎的，包括掏留影石留下黑历史窟窟窟~
回头等鹿家庄的亲人们上了界，留影石能让他们更快地了解清楚他们这些年在上界都发生了什么嘛！
无坷跟宝空吩咐了些事情，待得宝空离开后，他转头看向鹿珠。
“神种大人……”
鹿珠赶忙道：“算了，你还是叫我鹿珠吧，你这么叫我，我总觉得像是在骂鲛。”
毕竟种这个字实在是太微妙了。
无坷：“……鹿大人，您想何时进入圣殿？”
鹿珠好奇，“圣殿就在佛域神冢内吗？”
她还以为是在天荒呢。
无坷摇头，解释道：“不在这里，确实在天荒，我的意思是……您打算何时跟天荒和地荒开战。”
这一战，不可避免，他着实想不出，鹿珠还能怎么……上天，解决争端。
除了身为圣殿守门人的无坷，其他人包括还没有生出神血的鹿珠，都需要通过天荒正殿门前的阵法，才能进入圣殿。
昆夜和神种的气息，如今只怕都被那些彻底醒过来的半神感知到了……
正这么想着，所有人就都感觉到了御宝殿内的气息蓦地一沉。
自荒古而来的厚重气息笼罩了佛域神冢，隐在暗处虚空修炼的佛修，还有在各处领悟功德和法则的高阶佛尊，都被这高深威压逼得现身出来。
他们都知道——
“他们来了。”无坷面色淡淡看着天空，眼神讥讽，“果然拦不住他们。”
这群老东西生怕多等一息，机缘就会归了别人，贪婪的急迫，令他们的半神之体像个笑话。
但半神并不这么想。
声若洪钟的淡漠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妖域祖灵何在！”
剑茗挑眉，下一瞬就瞬移到了外面。
鹿晴他们赶紧跟上去，第一直觉是……好多好多光头哇！
然后，他们就在满空的光头中，听到剑茗轻嗤。
“叫你姑奶奶作甚！”
“放肆！”一位顶天立地的龙首半神，出现在此方天地，逼得一众佛修喘不过气。
他一声怒喝之下，佛修们面上都闪过痛楚的神色，不住有人坠空。
无坷面无表情散出功德金光，将人一一接住，全部送入御宝殿。
他的声音比那半神轻得多，却在所有佛修的耳畔响起。
“听我法旨，仙帝修为以下，都回佛域，所有低阶佛修不得在神冢逗留！”
没有佛修说话，他们都只无声躬身，迅速按照无坷的吩咐，鳞次栉比进入御宝殿。
鹿珠这才发现，御宝殿内也有阵法，能够将人送到八荒集那边的入口处，只不过……用的是神源石。
啧啧，怪不得仙界少见传送阵，用不起哇！
鹿晴和宝轩还有乔柏和剑极等人，也赶紧回到御宝殿内。
因为身份的敏感，还要等小乌龟醒来，鹿珠和云煞并没有出去。
云煞以心灵感应跟鹿珠介绍那些半神的身份——
【最先开口的，是仙域出现的第一个道体雷蒙，觉醒了雷霆领域，自视甚高，当初就是他将玄武附身的祖灵骗到了天荒。】
鹿珠眼神微凉，总结——贪婪自私的叛徒。
【第二个……与龙笑还有点关系，他是龙笑的外祖父龙城，龙笑的父亲为他所杀，只为夺取黑龙逆鳞炼器，母亲带着她在虚空渡劫，也是为了躲他。】
鹿珠想起跟随狐锦回七尾死灵狐族地的四师姐，她原本还好奇龙笑为何不回龙族。
他们的神魂先前被鬼修下过奴印，没那么容易好，甚至会影响他们的根基。
最快的恢复方法，自然是回到各自族地中的出生之地，以那里的生机元气来滋养神魂，才能重新让神魂完好无缺。
但龙笑宁愿跟狐锦一起，放缓恢复速度……原来是因为出了个为老不尊的混蛋长辈。
外面又一次响起了撼天动地的女声——
“妖域私自帮助昆夜转世重修，毁我界生机，欲拉所有生灵一起毁灭，身为祖灵，你可知罪！”
剑茗冷笑，“我不知罪，你们就不惦记我神格碎片内的神血了？”
“区区一只杂毛山鸡，也想在老娘面前当凤凰，谁给你的勇气？”
昆夜：【……嗯，这位是儒域出身的金雉，沐浴浩然正气而生，却又为死气所迷，转修魔气，与地荒的联系就是靠她。】
鹿珠点头，明白了，二五仔，墙头草，真给妖修丢妖。
“够了。”一声比先前三个更淡漠许多，但声音中威压也格外重的声音，淡淡回响在天地之间。
“佛域域主何在？佛域也要跟着妖域胡闹吗？”
佛域域主轻叹了口气，从虚空中露出身影，神色复杂对着出现在所有半神前面的巨大身影。
那身影也没有头发。
“师父，您知道为什么，又何必说这么多。”
云煞叹气：【这位是佛域的空怀尊佛，当初献祭四方神和混沌的主意就是他提出来的。】
杀玄武，将玄武的神血和神魂四分五裂，也都是他所为。
鹿珠沉默了，名字里带‘怀’的，都特娘是疯子吗？
她大为不解。
【他既然是佛修，不修功德吗？】
云煞还没说话，空怀巨大的光头微微轻点。
“新神不出，大道不返，生灵都会随之湮灭，我亦是为了拯救苍生。”
“将神种和混沌都交出来吧，此界已支撑不了太久了。”
无坷冷笑，“你又怎知我们不是为了拯救苍生，难道你一个自下界而生的生灵，比我这个神灵转世还了解神界？”
空怀淡淡看向无坷，“可你从未提及诸神陨落的真相，你有你的坚持，我亦有我的道，你拦不住我。”
无坷身上金光大绽，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了属于神灵的峥嵘。
“那就试试看！”
空怀身后的龙首半神冷笑：“就凭你？一个神光尽散的属神，你不是我们的对手！”
“赶紧交出神种和混沌，不然灭你神光，让你永坠黑暗！”
他们吸收了神种内诸多神灵的神血，甚至包括玄武大神，对于神光的感应已经堪比神灵，自然看不起无坷。
但他话音落下后，一条巨大的金红色鲛尾和金刚杵，同时打在他的龙首上，将他在天地间的虚影打散。
英檀和无坷的本体出现在四个半神之前。
无坷本体与宝相融为一体的功夫，英檀现出宝相。
她宝相之巨大，丝毫不逊色那些半神虚影。
英檀冷笑，“那加上我们呢？要是你觉得还不够，我龙鲛三十二位仙帝巅峰，同样可以陪你们玩儿！”
她话音落下，先前鹿珠他们见过的梅亦，带着三十一个气息惊人的龙鲛，出现在此地。
看起来本该是气势十足的场面，只是梅亦脑袋上顶着一只漂亮的冰蓝瞳孔的白猫，有点破坏他们的气场。
但出现的白猫，却让金雉瞳孔一缩，虚影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白帝？你竟然回来了！为何我没有感觉到你的气息！！”
深藏功与名的白都，一溜烟钻进了御宝殿内。
“我来啦我来啦！”白都得意在鹿珠他们身前转圈。
“你们看，我已经是仙帝初……初……”
乔柏和已经进阶为魔帝的袁柒，仙帝剑极，还有联手后堪比仙帝的鹿晴和宝轩，都礼貌地微笑看着白都。
白都：“……”对不起，打扰了。
*
外面金雉接替投影散去的龙城，开始发飙，她恶狠狠挥了挥手——
“当这天底下就你们龙鲛最厉害吗？都给我出来！”
以道恒为首的天荒仙帝巅峰修士，足足数百人，都出现在金雉身后，高居天际，冷冷看着无坷和龙鲛们。
他们身上的战意同样汹涌不休。
但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刻，最开始沉不住气的雷蒙，洪亮的声音竟然多出了几分耐心。
“你们应该知道，神冢支撑不住我们之间的打斗，若真的打破了神冢，再无回头之地，三千界苍生都会被我们连累。”
一个笑呵呵的阴森声音附和雷霆。
“你们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因为新神界的诞生，而连累苍生，如今却要视苍生如蝼蚁吗？”
无坷和英檀都忍不住轻轻蹙眉，地荒的那几个老东西也来了！
果不其然，他们的念头刚刚落下，四道身穿黑色长袍的虚影，也同时出现在天地之间。
青鸾和金鸳跟随在绯纤等魔族身后，看御宝殿的眼神复杂。
他们能感觉得出来，师父是真的回归了。
殿内鹿珠和小伙伴们暂时没顾得上青鸾夫妻，他们看着出现的魔族，神魂都有些晕。
不是被威压影响，主要是……这么多顶天立地的虚影，有点挤啊！
跟半神赶集一样，啧啧~鹿珠感叹着摇头，先前塑造出来的高大上压迫氛围全没了。
*
外面，英檀大声讽刺，“说得倒是好听，你们在仙魔大战后，竟然跟地荒勾结在一起，还谈什么新神界，怕只是你们为了成神的阴谋诡计！”
空怀淡淡出声，“何必多说，我们之间必有一战，昆夜既然回来了，也是时候了，我们去天外天。”
白虎传音问剑茗：“那俩小崽子怎么回事？”
剑茗抱着胳膊耸耸肩，“他们可能是被你揍出了乐趣，要上天。”
剑白：“……”那倒是赶紧的啊。
即便他和剑茗已经回归，可他们只是借祖灵而生的神格碎片，根本打不过这些半神。
昆夜一个人也对付不了八个半神，其他人自有道恒等人带领着仙帝巅峰的修士围攻。
天荒杀了玄武大神以后，这十几万年之间，将修为最为高深的仙帝巅峰网罗了大半。
他们这些神灵残魂和仙界坚持的那群生灵，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英檀也忍不住传音给鹿珠，催她，“你怎么这么高调就出现在佛域了？也不知道让昆夜遮一遮你的天机，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身为龙鲛的天赋感知，她大概知道，鹿珠要闹个大的。
但现在，天荒和地荒八位半神都来到佛域，逼他们去天外天。
若不去，在这里打起来，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去了，只怕是有去无回。
鹿珠笑嘻嘻在英檀识海中传音，“你就跟他们耍无赖呗，要么去天荒圣殿前分说，要么就在神冢内打一架。”
“他们比我们更怕神冢破碎，到时此界神光会散溢一空，他们再无成神机缘，不信你试试看。”
英檀挑眉，暗自问无坷是不是这么回事。
无坷晃了下神，他倒是知道，只是……
“我们能坚持得住，生活在仙界的普通生灵，会在一瞬间就被神光消弭成虚无。”
神光连鹿珠这个神种的神魂都能熔炼，其他生灵更不必说。
英檀才不想那么多，她直接幻化出三戟叉，就往上冲。
“说了无数次，神种想做什么，让她去做，你特娘难道还能比青龙更厉害？”
鹿珠想上天，他们就是她的登天梯！
英檀的宝相瞬间激发所有的妖元，冲向天际——
“要打就打，那么多废话，还没成神呢，就将神冢当成你们的了？”
“等我送你们去死，再惦记也不迟！”
除了梅亦外，其他骁勇善战的龙鲛，也都悍不畏死冲了上去。
鹿珠猜对了，半神虚影迅速被他们打散。
他们废话半天，就是因为不敢随意在神冢内动手，才只能憋屈看着英檀在他们面前叫嚣。
不过，远在天荒内的半神，面上并无气恼。
佛域和妖域想靠耍无赖护住神种和混沌？
做梦！
第242章 神冢（三十五）
在英檀等龙鲛的攻击下, 空怀和雷霆、金雉叹息着散去身影。
地荒的四位魔神，不等英檀他们动手，就消失在天地之间。
但绯纤却带着五行魔族的魔帝和投奔地荒的青鸾一族, 干脆利落朝着本就有深仇大恨的龙鲛冲了过去。
道恒等人也接到了金雉和雷霆法旨, 迅速带着天荒殿的修士冲上去。
无坷不会眼睁睁看着龙鲛与两位祖灵抵挡数百仙帝，以尊佛法旨下令——
“杀！”
佛亦有杀佛, 只要能照亮世间生灵的前路, 他们会是这天底下最无情的屠夫。
在无坷的带领下, 九十九个佛寺的仙帝巅峰长老，也跟龙鲛一样悍然冲了上去。
仙帝对战，天地间的气势格外凶悍。
御宝殿内, 小伙伴们看得胆战心惊，都止不住去看鹿珠。
他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不等鹿珠说话, 剑极看着外头的战斗，手里的剑止不住地嗡鸣。
“我去帮忙！”
袁柒跟在他后面迫不及待，“我也去！”
五行魔族的那些老东西，在魔都时, 没少给他往死里添堵, 多杀他几个才算是解气。
阿楠一声不吭, 直接跟在二人身后出去。
身为体修，修为低的时候, 对战道修会吃亏。
但待得登上巅峰，他们比寻常生灵都格外强悍数倍的躯体, 堪比神器, 同阶道修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乔柏其实也想去, 他的火系领域自从领悟后，还没在战斗中磨炼过, 现在是个绝好的机会。
但见云煞冲他微微摇头，乔柏顿了下脚步，到底没说什么。
*
一直闭目内视轮回秘境的鹿珠，还有轮回，其实都很着急。
大战避免不了死亡。
无论如何，鹿珠都还是想少死几个人。
可他们上天的关键在于小乌龟。
从菩提黑鳌，进阶为能够操控气运的菩提圣鳌，如此逆天的天赋，想要彻底炼化，着实没那么容易。
鹿珠将自己的生机之力大量注入菩提树，让菩提树生长到了十万年的年轮。
轮回也知道轻重，拿出自己偷偷藏着的神源晶，还有各种神器的碎片。
催动其中的道蕴和源力，让轮回秘境中的轮回法则更加深奥，以激化菩提的明净气息更加浓郁。
他们能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只能看在树下嗒嘴儿的小乌龟，它到底能不能赶紧彻底觉醒。
若是不能……鹿珠暗戳戳想，真的可以炖龟汤喝了。
沉睡中的小乌龟猛地打了个寒战，不自觉划拉着爪子，跟梦游一样，跟菩提树靠得更近。
菩提本来是淡淡的姜地色，年份长了以后，就染上了一层极为柔和的金泽。
小乌龟贴在树上，竟然看起来像是菩提树的一部分似的。
越是靠近，它的一呼一吸，与树叶的摩挲，还有树枝的晃动韵律，就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很快，鹿珠和轮回竟然看不到小乌龟了。
无论怎么看，都只能看到菩提树。
鹿珠心下大喜，这就是菩提圣鳌的特性。
她从袁柒那里得来的荒古古籍中记载，菩提和圣鳌是伴生关系，可以看作一体。
*
此时，外头的战斗越来越焦灼。
英檀金红色的法衣，彻底变成了跟剑茗一样的朱红色，早就被鲜血染透。
她和无坷身上都添了不少伤，主要是为了保护修为低一些的自己人，不被道恒等人抓去。
天荒和地荒的仙帝巅峰，大都比他们年纪长，无尽岁月留给这些仙帝的，不只是老辣，还有无耻。
天荒和地荒往常都高高在上，打起架来，各种阴损的招数，倒是都用得面不改色。
佛域和妖域这边，不停有陨落的哀鸣在天地间响起。
往常，佛域是神冢内最为宁静的地方。
佛修，修的是磨自身为基，铺就他人大道，得无量功德加身，因此佛域神冢内的争端和杀戮，比其他各域而言，永远都是最少的。
但此刻，佛域神冢，却被前所未有的血腥气和汹涌孽力占满。
佛域神冢的御宝殿前，各种五光十色的法诀光泽，照亮了此方天地，令所有生灵都能清晰得见鲜血染红的天空。
因为数量的差距，佛域和妖域，大多是以一对三甚至五，大都是修为相当的仙帝，越界作战并没有剑茗说得那么容易，他们陨落的人数一点点在增加。
以道恒和绯纤为首的天荒和地荒修士，则越打气势越足，面上的笑容也更加得意狰狞。
道恒早就看到了阿楠。
身为仙域修士，在阿楠动起手来以后，他很快就感觉到了阿楠身上，让她心惊肉跳的熟悉威压。
那是仙域神灵和祖灵独有的道蕴。
他这才知道，被自己压榨到几乎消散的祖灵，还留了后手，心里暗恨不已。
眼见他们这边局势清朗，道恒立刻就起了偷袭的心思。
他要抓住阿楠，好得到玄武的传承！
于是道恒在自己人的掩护下，靠阿楠越来越近。
在其他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他离阿楠就只有百里之距了。
这点距离，对仙帝而言，半息不足便可以瞬移过去。
就是现在——
道恒眸底迸射出阴寒光芒，身影转瞬间就消失在原地，出现在阿楠面前。
*
“啊！！！”一声惨叫确实连半息都没用，就响起来了。
不过不是阿楠，是道恒。
他的脖子，被鲜血覆面的阿楠面无表情抓在手里，手指深陷他脖颈之中。
道恒能感觉得出，自己的精血在飞快消散，甚至修为和根基都在被吸收。
“你可知，为何玄武不在，仙域就会没落？”阿楠像是在东岭镇外击杀秦亨那时一样，凑在道恒侧面，低哑又缓慢地问道。
同时，她身上原本因为战斗有些力竭的元力迅速恢复。
“那是因为……你们修炼的，是玄武通过祖灵赋予你们的天赋。
祂心善，即便被你们折磨致死，都舍不得收回这份天赋。”
阿楠看道恒的目光，如同看一个死人，“但，这种不舍往后再不会了。”
那个敦厚又心软的玄武大神，被仙域的生灵亲手杀死了。
而她阿楠，有仇必报，谁若犯她，她只会加倍相还！
道恒眸底的灵光确实跟死人一样，在他的恐慌中无法控制地熄灭。
他惊恐至极，不明白对方明明只是仙帝中期，怎么能对付他这个仙帝巅峰。
直到听见阿楠的话，他的瞳孔紧缩片刻，又以更快的速度散开，脸色迅速变成了灰败。
肉.身湮灭的道恒，神魂从体内钻出，嘶哑尖叫——
“玄武新神要出现了！”
“半神没有成神的缘故就在此！”
“抓住她彻底炼化，新神必——”成！
他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完，神魂也被阿楠握在手里，毫不犹豫捏成了碎片。
道恒有如今的地位，修为和神魂强悍，都是靠祖灵得来的。
阿楠已经彻底炼化祖灵留下的传承，杀他毫不费力。
可她就算杀得不慢，也已经晚了。
空怀和另外三位半神又一次投射虚影到此，目光灼灼盯着阿楠，虚影渐渐凝实。
显然，他们忍不住要降临此间，拿下阿楠。
不管道恒飞灰湮灭之前，说得是真是假，有一线希望成神，他们都不会放弃。
神种还未觉醒，他们未必等得起。
混沌是仙界第一高手，转世一回，还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机缘，也容易阴沟里翻船。
现成就有一个他们能够炼化的新神苗子，这比献祭神种可有用多了。
四个半神不再说什么假大空的话，只声音如洪钟，在天地间回荡不休。
“交出玄武，否则我等——”
“不用等啦！我们来啦！”一声比他们还要响亮的清脆声音，以音攻手段，直接打散了他们的回荡。
鹿珠带着小伙伴们，闪亮登场，主打一个打脸越来越快。
无坷和英檀，剑茗和剑白、剑极和袁柒……不，所有鹿珠他们这边的人，都跟天荒和地荒那边的人一样，可疑地沉默了。
四个半神也确实都被鹿珠惊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哦，当然不是被神种大人的气势所震惊。
主要是他们出场的方式……嗯，亮到几乎能把人眼闪瞎。
只见鹿大人她一身七彩飘逸法衣，闪动着强烈的宝光，一马当先站在……一个金光闪闪的巨大鳌头上。
鹿晴一身五彩斑斓的黑色广袖长裙，手托同样斑斓的黑色宝鼎，面无表情站在她右后方。
宝轩则是银光闪闪的束身白袍，手托跟梦渺界灵医谷一样的镶金白玉塔，同样面无表情站在鹿珠左后方。
再往后，是乔柏和云煞，俩人倒是没啥造型，就是普通的白衣和黑衣装扮。
只是手里都拿着造型古怪的贝壳，里面缓缓送风送粉，在天地间飘扬。
风，是为了给鹿大人他们仨打造气势。
粉……是为了给强烈要求的小乌龟染上更绚烂的色彩。
他们都站在跟半神虚影差不多大小的小乌龟身上，缓缓从御宝殿内飞出。
不是鹿珠不想快一点，小乌龟变大后，划拉爪子飞不快没办法。
不过，人没到达，声音可以先到嘛！
鹿珠运起鲛吟九天，催动生机树，清脆的声音继续响彻天地——
“都别打啦！不就是为了本大人和阿楠姐姐吗？”
“你们都是些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东西了，为了两个仙女儿，还猴急得像小伙子，这不是老黄瓜装嫩，让人看笑话嘛！”
“咱们慢慢说，反正早晚要死，死得慢一点看起来也优雅！否则就算成了神，也没有神威，只能叫神贼啦！”
众人：“……”你直接报几个半神的名字多好。
第243章 神冢（三十六）
几个半神早就察觉到了御宝殿内的神种和混沌气息, 只是因为佛域和妖域的阻拦，没有着急动手。
他们一直忌惮无坷，龙鲛也不容小觑, 若他们真的鱼死网破, 半神们也讨不着好。
现在，鹿珠和混沌竟主动现身, 让性子比较急的龙城、雷霆和金雉, 面上都不自觉露出喜色。
四方神守护天地, 每个方向只能出现一个神灵。
即便是抢到了阿楠的传承和血脉，也只能让他们四个……不，是八个其中之一成神。
包括地荒的魔族半神心里也清楚, 这个新神，大概率是炼化玄武精血最多的空怀。
现在就不一样了。
若在得到玄武的情况下, 能继续献祭神种和混沌，借以逼出剑白和剑茗的神格碎片，他们成神的机缘也会大大增加。
三个半神迅速交换过眼神，身上立刻升起了令此间所有生灵都忍不住身体一沉的威压。
迟则生变,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 联手将鹿珠他们带去天外天。
神冢无恙自然是好, 即便神冢不存，天下生灵的生死跟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他们笃定, 待得他们成为新神界的主宰，自会生出更多生灵。
只要到达天外天, 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摆脱此界对他们的限制。
他们如今都是神血加身, 暂时能保住神魂, 还能将那些烦人的蝼蚁消除一波，不会阻碍他们成神的速度。
他们也非常自信, 以他们如今半神的修为，即便是昆夜，不过仙帝巅峰尔，挡不住他们的联手。
只是他们的气势刚升到一半，就又一次被打断了。
宝轩厉喝：“大胆！你们竟敢以修为威胁神种大人……坐下的菩提圣鳌！你们活腻歪了吗？”
鹿晴忍着抠脚趾的冲动，也趾高气扬，“任尔等修为再高，也无法跟我们神种大人的坐下大将相提并论，还不退下！”
说完，俩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拼命吐槽。
这特娘都是什么词儿！
小乌龟到底是从哪儿看来的，话本子里现在都不这么写了哇！
鹿珠也有些头皮发麻，她也快被小乌龟给闪瞎了。
以她鹿小鲛的性子，那当然是猥琐发育更好！
趁着打斗的时候，让小乌龟以天运和天运反噬，浑水摸鱼，鸡飞狗跳，让天荒和地荒在崩溃中，达到操控战局的目的，这才是大伙儿擅长的事情。
小乌龟非嫌这不够拉风，坚持要设计自己的出场。
这种大战当前的场面，鹿珠能惯着它吗？
她从来都不是惯孩子家长。
但小乌龟一句话就说服了她，“我体内生出的圣运，只够对付一位半神，现在有八个半神，若是不装逼，我们就直接露馅啦！”
不然，真当它龟小爷那么喜欢装……咳咳，当然了，也挺喜欢的窟窟~
鹿珠没想到，圣运限制会这么大，这古籍中也没提起过。
她问小乌龟：“天运不能针对半神吗？”
身为菩提圣鳌，原本黑鳌时能掌控的天运，自然更如臂使指，连鹿珠都感觉出自己能隐约感知到气运的存在了。
小乌龟更不必说，自菩提树旁醒来后，它立刻感觉出自己跟以前截然不同，简而言之，那是天都快盛不下它的程度。
它下巴先抬到了天上，在众人面前咧着龟嘴直转悠，打算用自己的牛来照亮小伙伴们羡慕嫉妒恨的嘴脸。
听到鹿珠的问题，小乌龟这才稍微收敛一点。
它偷偷嘀咕，“那你一个仙帝巅峰的神种，不还是也打不过半神？天运怎么能跟圣运相比呢，我能掌控天运和反噬的转换，就已经很厉害啦！”
鹿晴和宝轩：“……”
没看出小乌龟多厉害，胆子是完全换掉了。
这要是放在平常，高低得给这位龟爷换个壳子。
但眼下还得求着小乌龟拼命，鹿珠敷衍着夸了它几句。
等小乌龟重新喜滋滋转悠着去骚扰轮回，鹿珠立马跟乔柏和鹿晴、宝轩商量，该怎么将装逼……咳咳，震慑最大化。
至于云煞，他只听着。
身为曾经的仙界第一人，他站在那里就是装逼，对套路确实什么想法都没有。
于是乎，由小乌龟强烈建议，乔柏艰难补充的版本，就这么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鹿晴和宝轩说完自己的词儿，还有点臊得慌。
诚然他们唱过很多荒诞大戏，但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多大能前辈们面前这样牛逼，牛得他们脸发烫心发虚。
小乌龟就截然不同，有神种给它撑腰，它的龟壳现在防御力与先前相比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上天的速度慢一息，都是对它自己的不尊重。
它格外自然地发出一声几近荒古嘶吼的鳌吟。
下一刻，一股玄而玄之，似直觉又似是错觉的气息，蓦地在天地之间散开。
龙城他们暗中积蓄的气势彻底散开，他们都有些怔忪，这是……圣运气息？
小乌龟很快以古老而又沙哑的声音，格外严肃地肯定了他们的猜测。
“何人扰本圣鳌安宁？汝等小辈若不识相退去，吾必降天罚惩之！”
绯纤冷笑，她没听过什么圣鳌不圣鳌的。
这小乌龟的骨龄还不过两千，哪儿来的脸装老东西？
她有意在地荒半神面前表现，故意娇笑出声，“若是我们不肯退呢？你待……啊！！！”
话没说完，小乌龟巨大的兽瞳中突现两轮金色弯月。
只有半神看得清，这弯月上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道蕴。
它只是淡淡（偷着用出吃奶的劲儿）看了绯纤一眼，绯纤就不自觉惊慌喊叫着跌落云端。
即便五行魔族出于守护魔族面子的缘故，接住了她，却很快就震惊松开了手。
因为绯纤身上的魔力突然化成了魔雾涌动不休，状似神魂失控，魔力紊乱，而他们刚跟她接触一瞬，竟然就有被传染的趋势。
他们看小乌龟跟个小丑一样，不过才仙帝中期修为，在所有大能面前竟然还以这样可笑的方式出现，除了无语就是不屑。
只是小乌龟这经过乔柏精心设计过的一击，确实镇住了所有人。
先前鹿珠他们出场时有多荒诞，这会儿小乌龟对绯纤的攻击，就让众人有多震撼。
绯纤可是魔帝巅峰啊！
*
地荒半神们却都忍不住现出身影来，与天荒四位半神站在一起，看小乌龟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其他人不了解，身为半神，对气运的感知异常敏锐，也都是荒古遗存下来的生灵，自然知道。
刚才小乌龟眸底的道蕴是它才领悟出的圣运，连半神都隐隐感觉到被威胁。
龙城和雷霆对视一眼，没急匆匆再动手，但也没打算就此作罢。
菩提圣鳌这种存在，他们见过，知道它们的天赋有多逆天。
菩提圣鳌，伴菩提而生，掌菩提明净气息，得大道钟爱。
除了没有攻击力以外，不管是防御还是气运，都远非其他生灵可比。
他们甚至能操纵气运为生灵改运，借此从生灵身上吸收不同的气运炼化，以增加自己的圣运为修。
若圣运修到极致，甚至对神灵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先前他们见过的那只菩提圣鳌，就是因为算计了神灵，引得神灵差点在下界失控，而被放逐荒狱。
连神灵都抵挡不住，他们只是半神，更抵挡不住。
*
过了好一会儿，绯纤才狼狈地控制住了自己身上的魔力，黑着脸退到了五行魔族后面，恢复自己消耗过甚的魔力。
一直闭目凝神的空怀，仔细确认过小乌龟的气息，这才睁开眼，淡淡看向鹿珠。
“神种大人既不想我们继续打下去，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便能如何吗？”鹿珠表情比他还冷淡，主打一个将逼格融入无痕。
只有云煞感觉到了鹿珠心里的紧张，无声握住了她的小手。
鹿珠手心一暖，更加淡定地注视空怀，“前辈若是如此听劝，也不会对曾经庇佑过你们的神灵出手了，不是吗？”
空怀突然笑了，看鹿珠的眼神无悲无喜。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这只小鳌只能动用一次圣运吧？八位半神在前，你以为你们还有退路？”
“你为神种，却毫无怜悯苍生之心，亦无成为母神的觉悟，即便是让你重启神界，不过是又一次陷入原本的悲剧轮回罢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若新神界出现，我为父神，必会让亡灵复生，让此界不会再有足以湮灭神界的纷争，不好吗？”
鹿珠看到有些佛域的修士露出了挣扎的神色，在心里冷笑，这老秃驴还挺会劝人。
她是没有做好成为母神的准备，可他所谓的不会再有纷争，靠的是什么？
是以他一己之力，镇压所有产生冲突的灵魂？
到时候，可想而知，他不会允许再出现任何比他更加强大的神灵，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
这不是救赎，是自私！
如果让他得逞，生活在新神界下的生灵，从此不但再无故土，亦再无自由可言。
鹿珠冷冷看着空怀，“圣鳌确实只有一击之力，但我能让菩提黑鳌成为圣鳌，你猜，我这个神种，有没有本事让它生出更多圣运？”
“大话说得倒是好听，你们这群神不像神，生灵不像生灵的鬼东西，贪欲都被藏在大义之下罢了。”
她原本对小伙伴们藏起的淡漠，如今随着她身上神光渐重，再次浮现在她白玉一般的芙蓉面上。
她一字一句问这八位八神——
“日夜等待煎熬，却永远无法寸进的滋味儿好受吗？”
“失去荒古故土的滋味儿，你们还没有尝够，想让此界所有生灵都跟你们一样？”
“世间万物都有其根，没有了根，浮萍就算能扶摇直上，也总会被风雨所扰。”
“神界曾经的辉煌有生灵见证过，好坏都是我们的宿命，而你们所谓的新神界，到底是什么样子，谁敢以荒狱立誓，保证祂美好呢？”
随着鹿珠的质问，几个半神身上都渐渐升起不悦，面色也冷下来，却都不说话。
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但他们无法放弃，那一线之隔的成神机缘！
鹿珠在佛域和妖域众人重新坚定下来的表情中，声音更振聋发聩，“既然不能保证，就不必说什么屁话。”
“要么，我们一起死，轮回或从此消散，都由我们自己做主！”
“要么，你们口口声声大义，可敢在圣殿之前，问一问母神的残道，是否允准你们这些由祂生出的生灵成神！”
金雉冷嗤，“你想融合母神的神道，想疯了吧？”
他们是傻了才会让这小崽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得到这份机缘。
但下一刻，空怀竟然直接应了。
“好，那就去圣殿前，请示母神吧。”
龙城三人，甚至地荒的四位半神，都不可思议看向空怀。
空怀的表情很淡定，给他们传音——
“你们难道不想得到母神留下的残道？别忘了，那迷雾大阵之所在，就是我们的机会！”
刚才这小崽子怼到他们脸上的话，确实不假，他们已经保持这样人不人神不神的尴尬状态无数荒年。
不管是鹿珠成功，还是他们开启新神界，都该有个了断了。
*
另一边，无坷见鹿珠咄咄逼人，火速确认下来去天荒的行程，焦急不已。
他赶紧给鹿珠传音，“鹿大人，圣殿在天荒中央，您不能直接进入圣殿，要以神种气息通过迷雾大阵，才能叩开圣殿的大门。”
“但是他们在迷雾大阵内梭巡已久，必是埋伏重重，绝不会让您轻易进入圣殿，您……彼岸花阵也没办法穿过迷雾大阵。”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他确实想让鹿珠快一些进入圣殿，好结束这些纷争。
原本看鹿珠一直胸有成竹，他才听英檀的，由着鹿珠折腾。
以他对鹿珠的了解，也以为鹿珠会猥琐发育，趁着他们在这边战斗，吸引注意力，不动声色溜进天荒去圣殿。
但他没想到，鹿珠提出的办法，竟是以自身的性命开玩笑。
神种可就这一个，他们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无坷心里叹息，表情也有些寂寥，看来空怀说鹿珠还没做好成为母神的准备，是真的。
他甚至不知道，对这样一个羽翼未丰的小崽子，还能抱什么希望，更不知道，自己多年来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旁的剑白和剑茗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过他们比无坷稳得住一些，因为都知道这个小崽子多能上天。
英檀就更不必说，完全一脸理所当然看着鹿珠，跟龙鲛们一起守护在鹿珠左右。
在他们看来，有龙鲛祖灵教导的神种……必是个好种嘛，跟着她走就对了。
鹿珠只冲无坷点点头，没安抚他这点情绪，妖元都在轮回秘境的宝相内，令菩提树加快成长，脑子转不动。
她只灿烂笑着应下了空怀的话，“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空怀淡淡看了无坷一眼，看无坷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在阻拦鹿珠。
可惜这个神种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心比天高，根本听不进去。
空怀对此喜闻乐见，挥手让其他人都散开，声若洪钟降下法旨——
“开天荒大门，迎神种大人至。”
其他几个半神信了空怀的话，没有阻拦。
龙城和金雉带着期待的微笑，挥手撕开虚空，目光炙热到带上了浓浓的逼迫。
“神种大人，请吧？”
鹿珠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鹿晴和宝轩依然保持天神下凡的姿态，一脸高傲地让小乌龟上天。
但在心里，她已经开始嗷嗷叫了——
“龟爷，菩提树到底好了没有啊？到了天荒，可就真的要死翘翘了啊！”
她之所以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天荒，其实……还是主打一个灯下黑的猥琐。
菩提圣鳌的威力，远不止圣运这么简单，否则毫无攻击力的圣鳌，也让无法在荒古生存。
它可还有伴生菩提树呢！
小乌龟也想赶紧将大招酝酿好，可感受过菩提树的气息后，只能嗷嗷呜呜跟鹿珠哭。
“呜呜，主人，神源晶和魔源晶不够哇！！！还得往上加宝贝，才能催生出明台！”
鹿珠差点眼前一黑，从鳌头上摔下去。
在成神之前，她又双叒叕穷了？！
英檀他们见鹿珠表情不对，赶紧挤开天荒和地荒的修士，抢先到前面，装模作样给神种大人开路。
但在心里，英檀也跟无坷一样有点急了。
“怎么了？我跟你说，这些老疯子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若有危险，只管往我们身后躲！”
无论如何，神种不能出事！
鹿珠闻言露出个冷笑来。
穷逼的素养，重新逼出了鹿大人的疯狂。
她咬牙取出自上界而来，从各处得到的所有宝贝，一股脑都投入了菩提树中。
谁也不能再让她变成穷鬼！
只有成神，重启神界，所有生灵都是她的子民，她才能坐拥天下财富！！
这一刻，鹿珠真真切切做好了成为母神的准备。
她身上气势一变，七彩光芒刹那间收回体内，一扫先前故布迷阵时的虚浮和夸张，低调内敛的气场平添十分锐利。
声音也比任何时候都庄严肃穆——
“他们不是好东西？呵……我也不是什么好种！！”
英檀：“……”
偷听的剑茗和剑白：“……”
第244章 神冢（三十七）
小乌龟发现菩提树的秘密其实很偶然。
鹿珠他们正在议事时, 小乌龟忍不住跑到轮回面前炫耀自己的圣鳌身份。
轮回酸溜溜嘲讽它，“哼，就算防御加强, 跑得慢的龟, 总会被打死！”
给小乌龟这个气，绿豆眼都发红, 当即就要挥爪子, 让轮回尝尝圣鳌之怒的滋味儿。
但他刚抬起爪子, 爪下更加深奥的梵蕴蓦地闪烁起光泽，小乌龟突然就感觉到了菩提树传递给它的消息。
这是一种只有伴生才有的默契。
没有声音，更像比较微妙的感知。
它如今与轮回秘境中那棵菩提树生死相连, 小乌龟反馈菩提以圣运，菩提反馈给小乌龟的, 自然有逃跑的手段。
它赶紧跑到鹿珠面前，“我只能感觉得出，若是菩提能成为神树，会生出神圣明台！”
“虽然还不知道该怎么用, 但我的圣运告诉我, 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跑路的问题啦！”
彼时鹿珠和小伙伴们, 已经商量好该怎么震慑天荒修士，让大家进入天荒。
发愁该怎么进入圣殿呢, 小乌龟这话简直是及时雨。
大家重新将小乌龟捧回中心位，一连串彩虹屁声声催它赶紧说, 该怎么让菩提进化为神树。
小乌龟一开口, 大家都傻眼了。
“当然是需要钱啦！”小乌龟有点心虚, 但又带着那么点理直气壮。
“没有海量的天材地宝，谁也不可能凭空就变厉害, 你们还不是天材地宝堆起来的修为嘛！”
众人：“……”
大家无言以对。
除了挨揍以外，他们确实用掉了远比寻常修士更多的神源石和魔源晶。
已经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他们还能怎么办？
那当然是……咬着牙给菩提树砸钱。
所以不只鹿珠一个人重新恢复赤贫，除了打红眼一直没回来的剑极、袁柒和阿楠，所有人都被掏空了储物法器。
鹿珠的宝相甚至吸收本体的妖元，拼命以生机树和血脉天赋催动菩提树的年轮增加。
只是……神树无不是在亘古之中沐浴神息，才能有进化的可能。
菩提就算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同样要受大道限制，没那么容易进化。
一直到他们动身前往天荒，菩提树的年轮已增加到五百万年，吸收了大量的神源气息，却仍然差那么一线。
鹿珠急得不得了。
这要是进了天荒，就等于龟进了翁，跑不了就只能被那些半神扒皮抽筋了哇！
所以，别看她跟英檀说狠话格外铿锵有力，心里还是偷着虚。
从开始就特别沉默的云煞，一直握着她的手，自然感觉到了鹿珠的焦灼。
【珠珠，不必过分担忧，你和小乌龟的气运不凡，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肯定能进入圣殿的。】
鹿珠听了他的心声，心头竟有心惊肉跳的预感。
这是云煞第一次没能安慰住她。
她紧紧握住云煞的手。
【你又瞒着我做了什么？】
云煞笑着亲亲她的额头，并不回答她，反跟鹿珠说起佛域神冢和天荒的关系。
【你可知，佛域这样昏暗的地方，为何被称之为太极之阳？】
鹿珠定定看着他，别想转移话题！
云煞不为所动。
【这里才是最靠近神界的地方，与地荒魔源和魔界神冢的关系一样，天荒其实也是佛域神冢的一部分。】
【诸神还在时，天荒圣殿叫万生殿，是万万被神灵垂怜的生灵，有成神的机缘后，可以暂住感悟神息的地方。】
【诸神陨落后，神界不存，神冢内死气渐重，圣殿因为母神残道得以留存，驱逐死气在周围，佛修以至刚至阳的佛息炼化死气为功德，才会变成太极之阳。】
他认真看着鹿珠。
【所以，天荒其实就在太极之阳中央，无坷在佛域神冢就能进入圣殿，并非只因他是神界的守门神，也有此故。】
【你已经在太极之阳了，就不可能进不去圣殿，珠珠，不要让忧虑遮蔽了你的直觉。】
鹿珠怔住，云煞好像在说他另有办法让她进入圣殿，却……又不只像是在说圣殿。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鹿珠和小伙伴们突然就感觉到，他们被浓重又温和的茫茫白雾包围住了。
如云煞所言，天荒和佛域神冢并不远。
都是仙帝半神级别的修士，一息千里，只一炷香的时间就足以到达。
鹿珠忘了要问云煞什么，甚至忘了自己对道侣生死的担忧，呆呆看着这片白雾，心里升起止不住的悲伤。
她突然就明白了云煞所说，比起神冢，这里才是真正的神界边缘。
可……神界不该是这个样子！
不该只有茫茫大雾和虚无！
她的仙识忍不住在虚无中流连忘返，眼神中的悲色越来越浓。
这里应该有流转着七彩光泽的青山绿水，还有能谈天说笑的葱郁草木。
这里应该有身穿纱衣的草木精灵，闪动着晶莹的翅膀在繁花似锦中穿梭。
应该有嬉笑打闹的神女，有意气风发在天际翱翔的神兽，还有洒然行走在碧水蓝天中的神祇……
她的手指忍不住一下一下跳动着，有种想让生机树离体的冲动。
不管菩提是不是能成为神树，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能活得下去，是不是能重启神界……
她只想让生机树将应该有的一切都还原。
但冲动终归是冲动，生机树树叶在菩提树旁边婆娑作响，似是轻泣，却牢牢扎根在鹿珠的识海之中。
鹿珠知道，还缺点什么，它现在出不来。
对了，圣殿！
她迅速回过神，立刻要问云煞到底打算做什么。
*
她走神不过几息时间。
但就这片刻工夫，什么都来不及问了。
在鹿珠和被她接到身边的阿楠进入天荒后，原本还云淡风轻，不疾不徐的八个半神，毫无预兆就发动了攻击。
龙城和雷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佛域和妖域众人强势出手。
金雉与地荒的三位半魔神，对上了剑白和剑茗，无坷和龙鲛。
只有空怀和地荒那位魔气最为深沉的半魔神，蓦地出现在云煞和鹿珠面前。
空怀在出手的电光石火之间，注视着云煞微笑，“当年放你一马，你果然给我带来了惊喜。”
那半魔神看着阿楠，眼神也非常满意，“当初的祂们都太过虚弱，还是空怀你的办法好，新神种子和八方神神种炼化后，足够我们开辟新神界了。”
两个半神并不怕其他不知情的半神听到，他们两个联手，已经以半神领域封锁了此处。
*
鹿珠和小伙伴们都忍不住瞳孔地震，瞪大眼看向云煞。
原来……当初昆夜能带着神种转世重修，竟是他们故意而为？
云煞是唯一一个不意外的。
他平静点头，“我们算到了，多谢你的贪婪，让我有可乘之机，是惊还是喜，你很快就会知道。”
鹿珠蹙眉，我们？是谁们？
说话工夫，空怀的虚影已触到了鹿珠的脖颈，只需要刹那，他便能将神种吸收。
半魔神也同样抓住了阿楠。
那些愚蠢的半神猜错了，吸收玄武神血最多的，是他，而不是空怀。
空怀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成为四方神。
但就在他们要成功的这一刻，明亮耀眼的星辰倏然出现，在他们与鹿珠和阿楠接触的地方轰然炸开。
星辰之中强大的天机之力，让空怀和半魔神也抵挡不住，都浑身一震，后退半步。
就是这半步，让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更多星辰托起鹿珠和阿楠，让她们消失在原地。
“尔敢！”空怀再也保持不住淡定，怒吼出声。
他身上的佛光也在转瞬间照亮了浓浓迷雾，带着滔天的怒火，化作一根巨大的金刚杵，恶狠狠敲在星辰上。
所有的星辰顷刻变成碎星，闪烁着光芒消散在此方天地。
“噗——咳咳咳！”虚渊咳着血，却面带笑容，出现在云煞身后。
若是鹿珠在这儿，就会发现，他的修为并非仙王，而是仙帝巅峰。
“大人，不负所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云煞微微颔首，“祂会从荒狱将你的孩儿接回来的。”
虚渊哈哈大笑，面上多了几分疯狂，如此他在这世间就再无遗憾了。
只需要随心所欲，完成他们真机阁一脉的使命便可。
真机阁的使命，是守护！
虚渊再次挥动手中已经断裂开来的拂尘，此方天地正打得正酣的一众生灵，猛地感觉到此方天地震颤起来。
在他们的惊恐中，一道道裂缝在四面八方出现，露出后面的黑洞，转瞬间就吞噬了数十个生灵。
虚渊的身体也像这方天地，渐渐裂开，但他催动元力的动作丝毫不停，以身沟通星辰，容纳星辰，炼化星辰。
而后——
“轰”的一声巨响，星辰再次炸开，虚渊的肉.身自爆消失，只剩一抹虚到几乎要消散的神魂，带着领域的力量投入了云煞体内。
空怀和半魔神再次怒吼出声，狼狈地抵挡着仙帝自爆的力量，同时出手攻击云煞。
星辰领域本来就不好对付，若是让它被混沌领域融合，就算半神，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摆脱眼前的战局，去追神种和玄武。
他们能感觉得出，她们还没有进入圣殿。
云煞却不容他们阻止，手中怒佛阵现，带着梵文金光的金刚杵发出如钟鼎一般的震响。
一直在他识海中的蛇灵神器飞出，没入金刚杵。
金刚杵寸寸断裂，从中生出了一支银灰色的长枪。
这才是他真正的武器——混沌神枪。
“你们这些神魔大战的逃兵，怕是不知，我才是真正的荒族之后。”云煞冷冷看着他们。
“神我亦杀过，半神？呵……”
空怀和半魔神瞳孔骤缩。
艹！
这混沌竟然参加过神魔之战？
那他为什么能活下来？！
参加过神魔之战的存在都死了！
他们不是逃兵！
他们只是想活，想拯救天下苍生，他们有什么错！
空怀和半魔神对视一眼，皆厉啸出声，抛却了肉.身，现出两个极为相似的漆黑神魂，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半神那种不上不下的气息消失，在他们彻底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黑影时，一种从未出现过的荒古气息，如龙卷风一样席卷了此方天地。
所有人，包括另外六个半神，都被压迫到跪在地上，震惊看着那方黑影。
这是……神吗？！
只有云煞，始终矗立在远处。
黑影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浓浓恶念，低低笑出声，声音响彻天地——
“活下来，你还有曾经的几分功力？呵呵……半神杀不了你，那就让神来试试吧！”
一把漆黑的诡异长刀，划过长空，将天地都分割成了两半。
在无数惊呼和惨叫声中，无声无息落在了云煞的头顶。
第245章 神冢（完）
鹿珠和阿楠在见到星光的瞬间, 只感觉眼前一闪，转瞬就变成了黑暗。
阿楠下意识撑起玄武神光，照亮周围。
周围只有空茫, 似是哪里的虚空, 她看向鹿珠。
“若是我没记错，掌控星辰之力的, 是梦渺界那位虚渊前辈吧？”
只是不知道虚渊将她们两个传送到了哪里。
虽然救了她们一命, 可比起逃跑, 阿楠还是更想正面对敌。
那个半魔神未必能杀得了她。
鹿珠面上没有任何意外，看到星辰之光的瞬间，鹿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在梦渺界的时候, 虚怀就莫名其妙予她善果，真机阁应该在很早之前, 就算出了神种的来历。
她淡淡道：“此处是佛域神冢内的虚空，是无坷修炼的地方，这里有他留下的佛息。”
刚才离开得虽然仓促，但她和云煞的心灵感应却比星辰速度更快。
云煞想以命护她进入圣殿的事情, 很早就有了征兆, 金鸳虽然自私, 却没有完全说谎。
她拦不住云煞的坚持，也清楚, 若她不能重启神域，面对八个半神, 他们几乎注定必败的结局。
她对云煞只有一个要求——
【答应我, 你会拼尽全力, 活着等我回来。】
云煞对她，一如既往地有求必应。
【好, 听你的，我等你回来。】
鹿珠想起云煞最后注视她离开，几乎要将她刻在眼底的深邃，反倒没了平时的忐忑和恐惧。
除了阿楠，她的家人、爱人、同门都在战场上。
她，没有退路了。
“走吧。”鹿珠恢复了觉醒神种后的淡然，瞳孔始终散发着微微金光，带阿楠进入轮回秘境。
阿楠问：“我们回去？”
鹿珠安静摇头：“不，我们去圣殿。”
阿楠有些诧异，“我也去吗？”
圣殿中是母神留给神种的机缘，不是只要鹿珠进去就好？
鹿珠点头，“你也一起去，若是你回去，空怀和半魔神不会放过你的，而且，你也需要尽快生出神血。”
她心底的预感始终蒙昧不清，这何尝不是一种凶兆。
只有新神出现，他们才有赢的可能。
*
先前空怀他们突然动手的时候，鹿珠就已经将飞快缩回脑袋的金壳小乌龟收入了轮回秘境。
她们进入秘境的时候，小乌龟正在菩提树前转圈，急得不行。
外头都打起来了，菩提树还没有变成神树。
进不去圣殿，他们都得死。
鹿珠这次没有跟小乌龟一起着急，她将云煞的话听进去了。
彻底冷静下来以后，青龙的预言直觉很清晰地告诉她，能让菩提成为神树的办法。
她走到菩提树下，取出一把匕首，眼睛眨都不眨就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催动元力，一滴滴金红色的精血，被她面不改色以元力操纵着送入菩提树内。
菩提树猛地一震，原本因为年轮增加，已经遮天蔽日的树枝，又一次疯狂延伸。
淡金色的树叶，渐渐散发出七彩光泽。
阿楠心下一动，鹿珠是靠神种气息，代替神源晶来催动菩提进化。
那她也可以。
她比鹿珠还干脆地以玄阴手给自己掌心来了一刀，将掌心贴在树干上，精血源源不断进入菩提树内。
小乌龟看得龇牙咧嘴，绿豆眼中泪光闪闪。
呜呜~她们早怎么不放血，辣么多天材地宝和神源晶哇！
鹿珠感应到小乌龟的想法：“……”但凡它现在是化形状态，腚都别想要了。
阿楠怕鹿珠失去精血过多，会影响她接受最后一份信物重启神界，比鹿珠放血的速度快许多。
没一会儿工夫，她的脸色就苍白起来，甚至隐隐泛起淡金，依然没停下。
小乌龟在心里嗷呜不动了，和轮回紧紧靠在一起，屏住呼吸紧张看着她们俩。
鹿珠见阿楠面如金纸，叹了口气，妖元一震，将阿楠震开。
“够了。”阿楠在昏昏沉沉中，听到鹿珠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睡一觉吧，醒来，我们就到圣殿了。”
*
而此时的圣殿外，迷雾大阵已被云煞身上的金光照亮了大半。
他面色也有些苍白，但始终平静地以混沌神枪，稳稳抵挡着空怀带着强烈破空气息的魔刀。
这魔刀是以半魔神的骨骼炼成，上面魔神死气浓郁，若非云煞的混沌领域能够吸收死气，只需要蹭到一点，他都会魂飞魄散。
先前，空怀的神威将众人直接压趴，不管是天荒和地荒的修士，还是佛域和妖修的修士，都被惊住了。
修为高一些的那几个龙鲛，甚至从消散的半魔神脸上都看到了震惊和挣扎，不过只持续了不足半息就彻底失去了属于自己的灵光。
显然，半魔神也不知道空怀可以炼化自己的神魂。
所有生灵都无比震惊，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刀落在云煞头顶，皆无计可施。
仙魔神魂竟然能够融合？
听都没听过，更别说他们融合得那么迅速，且毫无违和之意。
但很快，云煞以混沌神枪一枪轻松劈开对方威势十足的魔刀，就让众人发现了不对。
剑茗冷笑，“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北方神域的叛徒！”
剑白也以看死人的目光看向空怀，以白虎之躯咆哮——
“你害玄武一次还不够，连祂的碎裂神格都不放过，只不过因为当初玄武因你孽力过重，将你驱逐出神界，让你在仙界反省。”
当初若非空怀这小人的背刺，玄武也不会被魔神击碎神格。
“你放弃神格来躲避诸神陨落，还融合魔族神魂，成了伪神，就凭你，也有资格肖想做父神？”
简直是个笑话！
天荒和地荒的几个半神，都心下一惊。
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空怀早就是神，只是为了保命放弃了自己的神格？
他和地荒为首的半魔神，早就是一个人了？！
连半魔神都被瞒得死死的，这成神的机缘，想必空怀也从没有想过让他们分享。
龙城眼神闪烁，如此强大，又心思细腻的父神，当值得他追随，到时候他可以成为父神座下的第一神位！
雷霆和金雉面上却露出怒色。
“空怀！到底怎么回事！”雷霆怒吼，“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金雉也冷冷看着空怀，“当初你让我去联络魔族，应该是想用我金雉一族的天赋，瞒天过海吧？”
金雉，是仅次于凤凰的神兽后裔，天底下也只有一只，可以神魂进入其他生灵的神魂，令人防不胜防。
空怀与半魔神修为相当，若无她在中间做桥梁，他不可能无声无息就融合了半魔神的神魂！
空怀高大的身影垂下眸子，看他们的眼神只有淡漠，“是四方神自己找死，又非我所害，我不过顺势而为，为神界留下一线生机，这有何不对？”
“对神道的领悟和修为我样样不缺，只要四方神的神格在我手，你们能奈我何！”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谁都拦不住我成神！”
他已经炼化玄武的神格碎片，剑白和剑茗的神格碎片，丢失的部分也都被他找齐了。
只有青龙，对于生死的危机直觉太过敏锐，没留给他丝毫可乘之机。
现在鹿珠这个承继青龙血脉的神种终于出现了，他也无须再忍。
空怀一扫先前的淡然，面上杀气腾腾——
“天荒和地荒的生灵听本神法旨！敢阻拦我开启新神界者，杀无赦！”
“我以神悔之地立誓，待得我成就父神之位，追随我之生灵，皆可得成神机缘！”
巨大的血红色阵纹在空怀的黑影脚下一闪而逝。
还不等血阵彻底消失，剑白和剑茗就已经忍不住朝空怀扑过去。
他们要杀了这个叛徒！
龙城动作也不慢，瞬间拦在剑白和剑茗身前，打斗起来。
地荒那边的三位半神，因为半魔神被空怀炼化一事，已经不信任天荒了，甚至生出了后退的念头。
可早投奔魔族的青鸾和金鸳身上气息突然暴涨到仙帝中期，夫妻联手，一击竟杀掉了其中一个半神。
金鸳冷笑，“现在想逃？晚了！不管是谁成神，敢逃跑，你们都是死路一条。”
绯纤带着自己手下的魔帝，无声站到了青鸾和金鸳身边。
五行魔族几个魔帝的脸色都很难看，四位半神都是他们一族所出。
他们竟不知道绯纤这个魔主，到底什么时候跟青鸾和金鸳勾搭到一起的。
如此一来，地荒也没了选择的余地，只能再次对上佛域和妖域。
无坷感觉到了鹿珠出现在他的道场内，终于放心下来，跟英檀一起带领众人迎击上去。
金雉原本跟袁柒和青莲火，还有剑极对战得如火如荼，现在却眼神冰冷没有动。
她也没有帮佛域和妖域，只作壁上观，任由袁柒靠着青莲火的瞬移飞快杀魔。
雷霆迟疑了下，倒是跟龙城站到了一起。
龙城本来撑不住剑白的死域和剑茗的火域，已经让剑白往空怀那边冲过去了。
在雷霆出现后，他来对战剑茗，龙城迅速拦住剑白。
龙城怒吼：“你的对手是我！”
“那就先杀你！”剑白看着龙城身上浓郁的孽力，淡淡道。
他瞳孔中的冰蓝色迅速变深，变成了带着蓝色光泽的黑色领域，浩然死气立刻朝着龙城扑过去。
龙城很清楚浩然死气的威力，当即转变成红龙之身，血红色的龙身，在高昂龙吟中，悍然朝着剑白抽了过去。
他吸收了十数条五爪金龙和黑龙的精血和妖丹，龙躯比修为更强悍，已经近神，能抵挡得住剑白的浩然死气。
*
一龙一虎陷入了苦斗之中，云煞这边，只能他自己面对空怀毫不留手的攻击。
虽然是个佛修，但空怀不必再装模作样后，手段之狠辣丝毫不逊色魔族。
甚至因为对道蕴的领悟超前，招招都带着死机。
好在云煞已经融合了虚渊自爆后主动送出的星辰领域，又转世为佛修。
如今混沌、无序和星辰三重领域在身，加之荒族的经验，与空怀打起来，竟也没落了下风。
此方天地，虽然有母神残道的庇佑，会比神冢其他地方更稳固些，也抵挡不住大战的汹涌气息。
碎痕一点点出现在迷雾中。
整个天荒越来越不稳定。
鹿珠也感觉到了，她似乎听到了母神愈发焦急的呼唤和悲鸣，一如她最后一次听到的鲛人歌。
“吾之子啊~快些走遍六域八荒~来吾身旁~带回吾之神光~”
鹿珠手持一方纯净如碧晶的圆台，蓦地出现在无坷的道场内，垂眸淡淡看着圆台内，半面血战半面圣殿。
母神，我已经走遍了六域八荒，再等等我吧。
鹿晴，宝轩，师祖……二狗，你们等等我。
我来了。
第246章 最后一战（一）
鹿珠的身影渐渐消散在原地, 像碎星一样，化作点点星芒，渐渐没入漂浮在半空中的透明圆台之中。
菩提圣明台, 不沾因果, 不惹尘埃，空无一物, 内有大千。
只要至真至诚, 心灵清澈澄净, 心之所至，便是身之所归。
身为菩提圣鳌的公平契约伙伴，鹿珠可用圣明台, 付出气运的代价，到达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云煞身边, 抑或圣殿之中。
神亦无法阻拦不沾因果之物。
就在她消失的瞬间，六域八荒都感觉到了天荒的争斗。
动静实在太大了。
大到整个神冢都颤抖起来，空间裂缝丛生，世界似乎随时都会破碎。
神冢破碎的代价, 几乎所有在神冢内的生灵都知道。
不止他们会死, 整个三千界, 他们赖以生存的故土也会消失。
这是此界的末日。
*
万剑宗、仙尘宗、龙族、鲛族、浩然宗、摩诃寺、五行魔族……除了早就归顺天荒，从而被龙鲛彻底灭杀的鬼蜮外, 其他各域的大能都想尽了一切办法，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天荒。
不管是阻止争斗, 还是参与这场大战, 所有生灵都只有一个想法, 生死有命，他们的命要把握在他们自己手中。
空怀和云煞还没能决出胜负, 无数修士就已蜂拥而至。
东荒，灵域代域主青鸾和金鸳叛出灵域，为灵域所有生灵不齿，万剑宗临危受命，接管灵域，以掌门万苍为首，站到了剑极身边。
西荒，浩然宗作为白帝的铁杆簇拥，所有儒修都坚定站在剑白身后。
北荒以域主柳承为首，虽无祖灵图腾庇佑，又有北荒第一高手金雉的威胁在前，他们心里自有一杆秤，都沉默挡在了鹿晴和宝轩前面。
南荒自不必说，就是龙族的王族五爪金龙一族，跟红龙龙城也是血海深仇，他们第一次跟鲛族和平共处，直接戳在英檀后头，杀气腾腾。
太极之阳的九十九寺佛修，一个个金光闪闪，佛号声声，落在御宝殿后面，结起不动如山阵，稳定天荒已经接近破碎的空间。
太极之阴的散落魂修，早受鬼姬影响，天荒修士身边很快便鬼影幢幢，让人看不清虚实。
更有地荒的无数魔族蜂拥而至，这时候他们已经忘记了内部的争端，皆带着汹涌魔气簇拥在绯纤身周。
所有生灵心里都清楚，这场已经停歇了近两个荒年的神魔大战，就此重新开始。
只是，神冢却无法再次承受他们的第二次争斗了。
连空怀和云煞在内，都极为默契地停了手，他们都在心里掂量。
若战，就得以最快的速度杀掉对方，抑或……一起消亡。
若谈，必须得让双方处在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中，以一对一的战斗来决定胜负。
只是大部分生灵身上都燃烧着熊熊战火，第二个选择显然不那么现实。
空怀冲云煞冷笑：“若你现在交出神种和玄武传承，我可以放过你们这些蝼蚁。”
“待得新神界成立后，我也不会干涉你们之间的争斗，到时候再决胜负，也不会祸及天下生灵。”
云煞不为所动，“若你为新道，在你之神界下，即便没有争斗，天下生灵也不会再有安宁，你想都不必想。”
空怀眼神渐渐凶狠，“那你们就是一意孤行，要以天下生灵的性命为代价，非要跟我抢神位了？”
鹿晴和宝轩气得直接呸出声，到底是谁以天下生灵的性命做威胁啊！
这不要脸的混蛋，颠倒黑白倒是一把好手。
若是让他成了父神，他们宁愿现在就战死！
云煞神色不变，将空怀的话还回去，“还有第三种选择，若你现在离开此界，我也可以放过天荒和地荒，。”
“神种重启神界后，是非曲直皆有母神奏请大道来决断。”
“当然，他们也可以跟你一起离开。”他淡淡看向空怀。
“你们不是想要一个新神界？我不阻拦你成神，你可以去异界，创造属于你自己的神界。”
空怀面色彻底冷下来，“那就是不必谈了！”
他在此界离成父神只一步之遥，若去异界，不管是大道制约，还是时光洪流的威胁，都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他是傻了才会跟丧家之犬一样离开故土，重新开始……
顿了下，空怀突然反应过来，云煞只是借此来讽刺他早就背弃了故土。
他气笑了，“好，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神就让你看看，此界到底由谁来做主。”
他的声音再次响彻天地——
“天荒地荒听令，冲破迷雾大阵，毁掉圣殿！”
“神种就在里面，只要圣殿一毁，本神就能创造新神界，吾将保汝平安，尔等将迎来新生！”
云煞的声音不算大，但跟无坷先前一样，在每个站在此方天地的生灵耳边响起——
“若为母神之子嗣，坚持到母神归来，重启神界，我们的根就保住了。”
“杀！”
双方的应答皆山呼海啸，掀起一阵阵声浪，先在天地间碰撞出了极为汹涌的浪潮——
“新神万岁！尊新神法旨！”
“保卫故土！杀！杀！杀！”
“轰——轰——轰”气浪一次次在空中炸开，像是战鼓声声，奏响了战斗的号角。
在这汹涌的气浪中，兵戈和五光十色的法诀再次交织在一起，血光接替气浪占据了生灵的视线。
神冢波动得比先前还要厉害。
‘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哪怕是佛域的不动如山阵也再也护不住，已经濒临破碎的边缘。
眼看着此界即将生灵涂炭，一声轻灵到几乎呢喃的叹息倏然降临在此间，引得所有生灵都面色一变，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动作。
不只是生灵，连正在四分五裂的劈碎空间，也止住了碎裂的趋势，重新缓缓融合在一起。
“尔等已错过一次了，还不肯罢休吗？”听不出男女的声音，温柔到让人想流泪，又温暖到让人止不住想笑。
这是母神的声音！
哪怕从未听过的生灵，也异常笃定，这一定是母神的声音！
因为他们听到这声音，从骨子里都只想顺从，拜服，升不起丝毫抵触心思。
除了母神，再不会有这样的存在。
只有空怀的面色特别难看，他声音几乎大到尖锐。
“我不过想成就神位，追求更高的神道！四方神可以，凭什么我就不行？！”
“若你真是公平的神灵，就应该对所有生灵一视同仁！”
“真正的神道应高高在上，只看着我们决出胜负便可！”
“你不过是怕有神突破此界神道，代替了你的地位而已！你才是伪神！”
剑白和剑茗身体僵硬了片刻，他们当初也曾这么想过，只是母神始终不曾给他们答案。
只有无坷，看空怀的眼神杀意越来越重，谁也不能侮辱母神！
但母神的声音始终平静，“如尔所愿，吾不会也没有神力再次插手，愿汝等不会后悔。”
“此方世界再经不起争斗，吾以最后残道，为汝在天外天开辟战场，是非曲直，由尔等自行决断。”
“天外天千年，是吾最后能为吾之子民做的事情，去吧……”
说罢，天荒内的迷雾突然汹涌起来，原本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天荒，倏然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那是一片空白的荒芜，没有什么圣殿，除了零星一点断壁残垣，再无其他，荒凉到让人心底悲切。
汹涌的迷雾，氤氲着化作一扇顶天立地的大门，门轰隆隆敞开。
没有生灵敢动。
但这门也不需要他们动，由雾气组成，也如雾气一般缥缈着穿过此间所有的生灵。
眨眼之间，他们就已经换了地方。
连云煞和无坷都有些慌张。
因为他们再也感受不到故土的气息，云煞也失去了对鹿珠的感应。
这里真的是在他们的世界之外，甚至虚空之外的天外天。
空怀不愿被所谓的母神干涉，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个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荒年的废物残道而已。
他可是要做父神的存在，怎能让陨落的神道镇住？
他立刻就要冲回天荒，得到神种才是他的首要目标。
只是，很快空怀就失望了。
他脸色极为难看，因为不管他如何穿梭，运上了时间和空间法则，却都无法突破这片天外天虚空。
他们似是被什么锁在了这片空间里。
天荒和地荒的半神们，也都感应出来了，他们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母神这是生怒了吧？
他们被困在这里，会不会再也出不去了？
他们的慌张，引得天荒和地荒的追随者也都心头惴惴，斗志空前低迷。
云煞他们这边战意却再次高涨。
母神还在！
他们都是母神的子民，只要赢得这场大战，哪怕只是拖住这些数典忘祖的混蛋，等待神种重启神界，就能保住家园！
就能……重新迎回母神！
这是所有母神诞生出的生灵们刻在骨子里的渴望，为此他们不畏生死，等待了太久太久的岁月。
现在，终于被他们等到了！
“杀啊！！！”英檀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高举三戟叉，尖锐鸣啸着冲了出去。
这带着颤抖的尖啸，唤醒了所有在呆滞中的生灵。
大战，这才真正开始。
*
与此同时，原本空无一物的天荒内，影影绰绰现出一个圆台，氤氲片刻，圆台‘啵’的一声破碎。
一座古朴厚重类似神庙的大殿，突然出现在荒芜之中。
鹿珠怀里抱着小乌龟，在大殿内皆七窍流血，昏迷不醒。
过了许久，空无一人之处，出现了一道闪烁着七彩光泽的淡淡虚影，发出了先前众人所熟悉的轻叹，伸手拂过一人一龟面前。
只这轻轻的一下动作，就让七彩光泽如泡沫一般消失了。
显然，这一击已经是祂最后的力量。
“嗷~”
“呜~”
两声差不多牙酸的动静，哭唧唧在大殿内响起，鹿珠龇牙咧嘴抱着同样龇牙嗷呜的小乌龟翻身，撅腚，爬起。
像是窒息一样，坐稳了以后，都猛地大喘气，好久才缓过神来。
小乌龟哇的一声就哭了，“呜呜呜……下次装逼别带我了，太难受了呜呜呜！我再也不装逼了哇——”
鹿珠：“……”实不相瞒，她也有点够了。
先前将众人放逐天外天，不是母神所为，只不过是鹿珠以圣明台藏起自己和小乌龟的身影，以最后一份信物为力量，将他们暂时封锁罢了。
无论将来如何，她不能让战争毁掉这个世界。
母神残道已没了现身的力量，好一会儿，祂才轻声问，“以吾最后一道残魂，将他们困在天外千年，失去成为母神的机会，值得吗？”
鹿珠和小乌龟想也不想，就异口同声道——
“当然值啦！这群混蛋别想再回来！”
“那当然啦！想瓮中抓龟爷？送他们个做王八的机会！”
母神：“……”
第247章 最后一战（二）
鹿珠和小乌龟反驳完, 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先前他们从残道当中听到的声音，也是他们借圣明台发出的声音。
主宠俩都有点尴尬, 他们不知道母神残道还在, 知道的话……这装逼的机会让给母神多好。
他们就不这么难受了咦呜呜~
不过都是厚脸皮的，主宠俩立刻以热情的谄媚自然替换掉了尴尬, 目光灼灼四下张望起来。
鹿珠开口道：“您既然还在, 那只要我能成神, 重启神界，带回您的神光就好啦！”
消耗掉最后一份残道的神光，鹿珠也是咬着牙才做了这个决定。
比起成为母神, 她更想遵循自己的道心，守护小伙伴们和二狗。
小乌龟也猛点头：“对对对, 做一个平平无奇的神多好。”
它觉得，若是主人从此高高在上，放弃一切情情爱爱和搞事情，它小乌龟活着也失去了大半的意义。
母神的声音比先前他们听到的任何时候都要虚弱, 但不再悲伤, 似是被主宠俩逗笑, 只有坦然和温柔的笑意。
“孩子，吾已经消亡了, 吾庇护这个世界太久……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神，往后这个世界是属于你的。”
鹿珠不解, 以云煞还有无坷他们对母神的狂热, 母神怎么会如此说。
她也想让母神鬼力, 立刻道：“我有生机树，若是送给您的话……”
在母神开口后, 鹿珠就以双方之间的默契感觉得出，圣殿内的母神残道还有一丝神光在。
但母神没给她机会说完，一道连身影都看不清的神光，蓦地冲入了鹿珠的灵府之中。
“一切都由你自己来看吧，知道真相后，也许你会创造一个更好的神界。”
最后一个字几乎消耗掉了母神的全部力量，祂冲入鹿珠的灵府后，就化成了虚无。
但鹿珠的识海却突然起了波澜，温柔的浪花一朵朵升空，在灵府的半空内组成了一面蓝白相间的水镜。
鹿珠的神魂瞬间被拉入了水镜之中。
她失去神魂的身体，一下子砸在小乌龟身上。
把小乌龟砸得嗷一嗓子叫出来，赶紧呼唤轮回，“主人被母神带着魂游神界了，你赶紧将我们收回去！”
小乌龟操控圣明台已经耗光了妖元，鹿珠也是。
这会儿万一有什么意外进入圣殿，他们就真的比瓮中捉鳖还惨了。
轮回也没跟小乌龟吵，赶忙将他们俩都放到了菩提神树下。
菩提神树上的七彩神光，渐渐笼罩住了鹿珠和小乌龟。
小乌龟陷入了沉睡之中，而鹿珠眩晕到几乎想吐的神魂，也渐渐安稳下来，这才有精力看清周围的景色。
*
一看之下，她就愣住了。
这里……与她初到天荒时想象中的神界，不能说相似，只能说一毛一样。
氤氲着七彩神光的大树，笑呵呵地互相以树枝做拳，非常汉子气质地打着招呼。
树下氤氲着仙雾的草木们，嘻嘻哈哈聊着花草精灵们的八卦。
身穿各色轻纱的精灵们，围绕着在花间跳舞的神女上下翻飞，时不时还要在神女的衣摆袖口洒下神光，让远处偷看的神祇唇角笑意更浓。
到处都是明媚景致，天地之间的神灵都带着格外祥和的姿态，享受着他们无尽的岁月。
鹿珠心有所感，这大概是母神给予他们最温暖的守护力量。
*
只是好景不长，四方神之间起了冲突。
东方神青龙和北方神玄武为仙神，西方神白虎和南方神朱雀为魔神。
母神身为至高神道，并不能干涉此界的变化。
最开始，母神以神光创造四方神，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守护神界和三千界，让祂所钟爱的生灵过得更加悠闲惬意。
仙魔之间并没有对错之分，只是负责镇守的天地和神域不一样罢了。
可四方神出现，无尽岁月过去，祂们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喜好。
岁月不能让祂们变老，身为神灵，岁月却能让祂们一点点变强，强到甚至能跟神道比肩。
朱雀最为冲动，白虎最为好战，祂们始终不理解，母神为何如此平和。
没有争斗的神界和下界，在平和中会失去锐气，若有天外来客侵犯，被母神溺爱惯了的生灵，绝对抵挡不住。
祂们没想过代替母神，只是身为守护神，为了守护，在母神没有作为的情况下，祂们只能追求更高的神道，让此界的生灵更加强悍。
战斗和淘汰法则是他们认为最好的办法。
青龙和玄武不这么认为，祂们更认可母神的做法，身为神灵，当对所有生灵一视同仁，心存大爱。
生灵追寻大道的过程，是与他们自己的命运做斗争。
将守护的力量交还到他们手中，任由他们自由生长，才符合母神的神道规则。
若祂们强行干涉，也许此界原本的命运就会走向偏移。
白虎和朱雀降下的法旨，被青龙和玄武暗中化解，把两个主位魔神气得不轻。
因为这让下界的生灵怀疑起了魔神不如仙神，下界原本还算和平的仙族和魔族冲突频发。
仙魔之争自下界而起，到了上界，引爆了四方神之间的暗流涌动。
即便已经是万万荒年的伙伴，白虎和朱雀还是跟青龙和玄武打了起来。
青龙不想打，只凭着自己强大的直觉，躲开白虎和朱雀的挑衅。
玄武仗着强大的防御能力，每回碰到这两个跳脱的，就往龟壳里一缩，让他们打也白打。
这番退让，没让白虎和朱雀熄火，反倒把祂们俩气得够呛，越气越上头，更加频频找青龙和玄武的麻烦。
有机会就要拉着他们去天外天打一架。
神界内的神灵们，只要一发现四方神的身影，不是在去天外天的路上，就是在天外天打得正激烈。
渐渐地，这影响了四方神域之间的属神们，也有了冲突的痕迹，不过还算控制得住。
本来，神之间的战斗，只要不传出神界，在岁月的抚慰当中，也就只是无伤大雅的争执罢了，不会造成更大的影响。
母神也没有什么反应。
谁家调皮的孩子没打过架呢？
这四个刚出生的时候，还无法控制自己的神力，也没少互相抓挠。
只是谁也没料到，玄武座下，出了叛徒。
空怀原本名为浮屠，祂与无坷原本的神职一样，是北方神门的看门神。
浮屠乃天地之间的第一尊佛塔悟道成神，本该是最为平和的存在，才会被玄武接引至自己的神域，借浮屠的佛光来消弭北方神域偶尔生出的戾气，保持神界的平和。
可能消融过多的神戾，四方神争斗产生的神戾源力也格外充足，浮屠渐渐不满于只做一个看门神。
祂偷偷吸收四方神的神戾炼化，而不是以佛光消融重新转化为神源，借以增加自己的神力。
不知不觉中，浮屠的变化越来越大。
祂不满足于北方神域戾气太少，暗地里挑拨神魔之间的关系。
待得四方神发现时，神界竟然生出了会摧毁神灵之体的邪焱。
浮屠也成了天地间第一尊邪神。
不管是仙神还是魔神，分歧都在于如何守护，而不是破坏，祂们都不接受以邪焱为修的邪神。
但玄武心善，并没有将浮屠放逐荒狱，祂最像母神，只觉得浮屠是被四方神之间的争斗所影响。
祂收回了浮屠的神力，以浩然正气消弭了浮屠的邪焱，让浮屠恢复到最开始只有佛性的时候。
玄武还封印了浮屠的神格，将浮屠放逐当时还未曾四分五裂的荒界，意图让祂重新修炼，走正道再回神界。
岂料浮屠虽已恢复了佛性，品尝过神力飞速增长的滋味儿，祂自己产生的戾气，就足以支撑祂再次成为邪神。
为了不让四方神发现，浮屠将神界四方神之争的故事，改头换面，加油添醋，传播到了荒界。
那个时候的神界和荒界联系还很紧密，荒族几乎都是各神灵的簇拥和属族，神荒祀也是神灵和荒族之间的狂欢。
被浮屠煽动以后，荒族仙魔之争愈发激烈，征伐不断，让浮屠吸收了足够的戾气，竟冲破了玄武的封印。
祂以帮助荒族的名义，隐藏自己的邪神气息，带领荒族冲入了神界，催动着神魔之争走向了四方神难以控制的局面。
谁也不知道神魔大战到底是怎么开始的，又是怎么结束的，只有母神知道。
‘是大道对此界生出邪神降下的惩罚，催动此界走向灭亡。祂不会允许邪神有机会进入其他界祸害祂治下的苍生。’
‘而令浮屠成为邪神的契机……不是祂的错，是吾太溺爱吾生出的生灵。’
‘白虎和朱雀是对的，青龙和玄武也没错，吾不是一个合格的母神，才会让这一切发生。’
母神的悔意一次次刷过鹿珠的神魂，满是愧疚和自责，丝毫没有对浮屠的怨气。
哪怕祂背刺玄武后，又带领荒族和魔族四处点火，让四方神的冲突越来越大，母神依然是包容的。
母神没有降下法旨来制止争端，因为祂清楚，因为自己的溺爱，这样的冲突早晚会发生。
她无法狠下心毁灭自己创造的生灵。
四方神和神族、荒族局势越来越紧张，引得神界不稳，被神界倾倒入天外的神戾越来越多。
母神为了维持神界的稳定，也越来越虚弱。
这神戾流入大道长河，更激发了大道的怒火，神戾过多的世界会影响大道下的所有生灵。
大道比母神要干脆利落得多，直接降下毁灭法则，收回母神馈赠，代替母神做出了彻底摧毁此界的决定。
所有拥有神格的神灵，在争斗中都会逐渐虚弱，孽力沾身。
而孽力越深，神格就会逐渐破碎。
恐慌和被大道掌控的愤怒，让杀红了眼的神灵彻底失去了理智。
越愤怒，战火越是无法止息，祂们挣扎过，跟母神抗争过，却始终摆脱不了陨落的命运。
母神既舍不得自己创造的生灵灭亡，自然也舍不得祂们陨落。
祂第一次跟大道抗争，为了保护神格碎片能够留下，从而重启神界，母神献祭了自己，以平息大道的毁灭法则。
鹿珠有些无语，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吧？
以后世的话来总结，这不就是惯孩子家长，养出了一帮熊孩子，还影响了其他人？
这不揍还等着过年么？
人家的家长有能力，生了气，直接给你搞死，你有一点脾气吗？
“母神……虽然我也是您和四方神创造出的生灵，但我可能没办法成为您这样的母神。”鹿珠委婉想着措辞。
“所有期待母神回归的生灵，大概都会失望。”
让她这么宠孩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多看几眼都能气死。
孩子太熊？揍一顿就好了。
孩子心思歪了？揍两顿就好了。
孩子就喜欢打架？揍几顿就好了。
她主打一个擅长暴力换腚，反正鹿家庄是没有被养歪的孩子，家长们的经验还是值得学习的。
‘……’母神的神念有些哭笑不得的情绪落入鹿珠的灵府。
祂依然不舍，却多了几分释然。
‘在献祭的时候，吾就已经知道这一点了。’
‘孩子，你会创造更好的神界，天下生灵都是你的子民，自会接受你的一切决定，相信他们，也相信你自己。’
鹿珠咂摸了下嘴，也是，孩子确实没有选择家长的权利。
更何况，论起熊来，估计谁也熊不过她。
这活儿……能干！
鹿珠拍着神魂的胸脯，干脆利落应下，“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母神只管放心，给人换腚我是一把好手，保证还您一个更好的神界！”
母神没听出鹿珠话里的深意。
祂已经太过虚弱，带鹿珠看清楚当初事情的始末，将祂最后一丝神光也消耗掉了。
待得鹿珠的神魂回到轮回秘境内，母神再也没了存在过的痕迹。
鹿珠在菩提神树下睁开眼，轮回和小乌龟赶忙凑过来。
轮回：“主人！您终于回来啦！”
小乌龟：“主人主人，残道咱们消耗掉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鹿珠冷笑着撸起袖子，“凉拌！”
她的青龙血脉提升到极致，也能生出神血，成神重启神界。
还有一千年呢，足够她练习换腚技巧了！
第248章 最后一战（三）
听到鹿珠的话, 也不知道为啥，轮回和小乌龟蓦地都感觉脖颈儿一凉，把脖子缩回了壳里。
比起幼小人形的弱小, 它们更喜欢龟形, 不管是打架还是躲起来都更方便。
比如现在，只露出龟壳, 像两块小石头一样, 安静衬托出了被放在菩提神树下, 依然在沉睡中的阿楠。
鹿珠看阿楠的眼神闪了闪，得尽快让阿楠成神。
她沉吟片刻，在阿楠身边盘膝而坐, 闭目凝神，开始领悟属于自己的神道, 催生神血。
*
与此同时，天外天的战场上，大家看着空怀气急败坏一次次冲击天外天那扇只能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大门, 都还有些懵逼, 一时并没有急着动手。
鹿晴和宝轩, 头一次对鹿珠的行为表示了不解，满脸问号。
以前他们可是最了解这小鲛女骚操作的人。
可现在, 天荒和地荒的生灵成了瓮中鳖不假，他们也跟着成了王八哇！
云煞看出两个小家伙的崩溃和迷茫, 笑着安抚他们。
“先前在神冢内, 空怀比我们更怕神冢破碎, 那时珠珠仍未进入圣殿，以她神种之身, 随时可以抵挡得住能消融一切的神光，躲得无影无踪。”
这样，即便是此界灭亡，只要神种犹在，重新恢复此界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空怀想成为父神，想创造新神界，自然投鼠忌器，生怕大家的打斗会毁掉神冢，放跑了鹿珠，暗中定叮嘱过天荒和地荒的生灵，要收敛一些。
那时候云煞他们，说着不管神冢破与不破，看起来拼命，实则也害怕神冢会破碎。
不管是佛域还是妖域，都不想要一个毫无生机的世界。
“珠珠进入圣殿后，就如同……现在的我们，空怀再无顾忌，不管神冢是否被摧毁，他锁定了珠珠的位置，只需要让人毁掉圣殿，就能得到神种传承的神道，成就神位。”
鹿晴和宝轩恍然大悟。
哦，等于神种大人也成了王八窟窟~
若是还在神冢，空怀带领天荒和地荒的人可以肆无忌惮开打，投鼠忌器的反倒成了他们这边。
毕竟空怀那边更想要新神界，现在的世界摧毁与否，对他们一点都不重要。
如今，来到天外天，空怀与天荒、地荒再无法对神冢下手，他们这边反倒能够甩开膀子咔咔干架了哇！
真拼起毁天灭地的大招来，他们未必就怕了那些半神！
乔柏聪慧，闻言更是振奋，“如今我们的人数比他们多，熬也能熬死他们！”
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呢，天外天这片地方不小，足够他们发挥了。
除非天荒和地荒的生灵，能拼着不要命进入大道洪流，经受时间和空间风暴的冲刷，也要逃往异界。
那可是比大道长河还要凶险的地方，是界与界之间的大道屏障。
千年时间，足够他们杀掉这群王八蛋！
无坷得知鹿珠已经进入圣殿，本就放心不少，他也明白鹿珠的用意，这会儿彻底安心，面上勾起安宁的笑意，看向英檀。
“比一比？”看谁杀得多。
此时杀戮，无关孽力，全是功德，想明白的佛修眼神都开始放光了。
英檀哈哈大笑，“比就比，梦里你这秃驴也别想赢我！”
她手持三戟叉，鲛皇宝相瞬间变得巨大，浑身妖元汹涌着冲了出去。
此举像是进攻的号角，引得其他六域生灵皆升起战意，悍然朝着天荒和地荒阵营冲了过去。
鹿晴和宝轩看着剑极冲出去了，袁柒和青莲火也冲出去了，连乔柏都冲出……他们也忍不住了。
两人修为在众人之中是最低的不假，但他们还有合纵法术呢！
只负责提防空怀，眼下并无动作的云煞拦住了他们。
“你们不用去战场。”
鹿晴鼓着腮帮子瞪云煞：“你嫌我们没用？”
赵二狗要是敢点头，回头她就跟她家小鲛大人告状！
“姑父……男修不能说不行——嗷！”宝轩哭唧唧捂住被鹿晴踹了的腚，赶忙补充，“女修更不能说不行！”
云煞哭笑不得。
他无奈解释，“此战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上界修行者众，丹修和医修却不算多，你们出自灵医谷，留下来为大家炼制恢复元力和疗伤的丹药可好？”
他不只是为了哄俩小家伙，别上前去找死，也是真觉得这丹药肯定用得上。
如果战线真拉长到千年时光，丹药必不可少。
鹿晴腮帮子还是没落下去，“可我更擅长炼毒啊！”
她这些年光顾着进阶修为和炼制毒丹，正常丹药很少炼制。
就算炼丹水平在，丹方也需要时间领悟，对至少都是仙王巅峰修为的仙界修士，作用着实不大。
宝轩也怼手指，“我，我炼丹水平还不如鹿晴呢，我更擅长炼符。”
“嗷！”同样修为算是比较弱的白都，被一个天荒修士踹回来，正好听见俩人说话。
他想也不想就道：“那鹿晴就炼制毒液，抹在咱们这边的法器上啊！”
至于炼符，“宝轩你炼制药符和毒符不就行了，还省得咱们嗑丹药了，直接元力一催发，就能保持一段时间，打起架来明显更有用啊！”
鹿晴和宝轩都愣了下，眼神越来越亮。
对啊！
他们突然感觉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
英檀修为高，打起架来游刃有余，恰巧也听到了白都的话，心下一动，转瞬出现在鹿晴面前。
她拍着胸口，“我们龙鲛不怕毒，你只管炼制，将我们浑身上下都涂满毒液，到时候我保管让他们一个个脸都发绿！”
本来鲛族和七尾死灵狐就总是这么合作，才能将龙族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但七尾死灵狐因为毒性比较大，而且范围不好控制，一般都是隐在族地内封闭不出。
此次龙族和鲛族来得匆忙，实在来不及去通知七尾死灵狐，正觉得打架不够爽呢。
要是鹿晴的毒液足够厉害，龙鲛的战斗力还能更上一层。
鹿晴也不鼓脸儿了，咧开小嘴笑得灿烂。
“包在我身上，我炼制的毒液不光能让人脸发绿，发黑，发紫……什么颜色都可以有！”
众人：“……”
白都和宝轩都悄悄离鹿晴远了点。
怕鹿晴发现，一毒丹拍他们身上，宝轩赶紧转移话题。
“说起来，咱们都在这儿，狐锦和龙笑他们不在，好可惜。”
尤其是龙笑，这里有她的杀父仇人和间接害死她母亲的龙城在，赶不上这个热闹，龙笑知道了估计得怄死。
英檀发现有地荒在杀妖域修士，立刻上前去帮手，走之前还没忘传音。
“可惜个屁，那条小黑龙不是能穿梭虚空？修为足够自然就来了。”
嗯？
鹿晴和宝轩对视一眼，对哦，龙笑可是能直接穿梭虚空下界的猛龙。
如果龙笑修为不足以穿梭虚空来到天外天，就算现在在这儿，也没有他们这么优秀的技能，不也是个死？
俩人再无忧虑，得意地给白都塞了一把丹药，给白都塞得翻白眼，赶忙以幽冥身影窜出去打架。
鹿晴盘膝坐下，拍出自己的九连珠本命法器，其中毒鼎、药鼎、丹鼎、药庐、魔鼎一样都不缺，剩下的都是些保命的仙宝。
都是她这些年间，跟着鹿珠一起作死上天的过程中，从各处捡垃圾慢慢积累材料，请云煞帮忙炼制出来的。
现在她已经仙帝初期修为了，可以同时操控丹毒和魔毒两种毒素同时炼制。
宝轩的九连珠法器中，则多是炼制符箓的极品仙宝符笔，各种妖兽，甚至神兽后裔、魔兽的血液应有尽有，符纸、玉符等更是攒得如山一般。
俩人万事俱备，只缺丹方。
在这方面，他们就更不用发愁了。
云煞替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论起富裕程度而言，天荒和地荒也比不过佛域和妖域。
一个玩儿气运，一个玩儿匪性，无尽岁月中攒下的各种古方，那是数不胜数。
很快，鹿晴和宝轩就在各色古方中心醉神迷，浑然忘却了时间，更看不到周围热火朝天的打斗。
转瞬百年，待到他们回过神来，果然如云煞所料，双方的打斗时断时续，却一直没有停歇。
空怀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了打破天外天那扇道门上面，下令以龙城和绯纤为首，带领天荒和地荒与以云煞为首的众修士大战。
龙城和绯纤知道，天荒和地荒的高阶修士多，却也无法跟六域诸多生灵抗衡。
他们不傻，看得出云煞有拖延时间的意思，打起来更多是约架，很少会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云煞他们欣然应允。
虽然拼起命来双方是可以鱼死网破，但谁没事儿也不想死，他们更期待鹿珠能够成神，结束这一切争端。
百年时光，足以让龙笑在七尾死灵狐一族九蕴渡生焱的帮助下，突破至仙帝修为，带领七尾死灵狐冲进了此处。
她到的时候，天外天已经以旧神界和新神界为分割线，在天外天两侧，建起了虚空驻地。
*
同样的时光，不只是龙笑有所突破。
圣殿内，一处几乎无人察觉的尘埃之中，轮回和小乌龟谁也修炼不下去，都直愣愣瞪着绿豆眼，麻木地看着菩提树下，身上一闪一闪的鹿珠。
十年前，鹿珠就开始这样了。
当鹿珠身上七彩神光第一次氤氲起来，原本都在沉睡中的轮回和小乌龟猛地醒过来，啥也干不下去，只能呼吸急促等着。
等到鹿珠的神光稳住，不等他们芜湖出声，鹿珠身上的神光又一下子熄灭了。
它们俩：“……”
很快，神光再次以更加耀眼的光芒出现，它们俩继续龟壳起伏，想爪一曲好运来。
然而，鹿珠身上的神光比上一次灭得还快。
再然后，神光几乎以闪瞎龟眼的色彩大绽，它们俩屏住呼吸。
爪子抠地的刹那间，鹿珠身上的神光又一次熄灭。
轮回和小乌龟：“……”玩儿呐！
看着鹿珠身上的神光一次次鼓动，它们俩愣是从激动熬到了面无表情，绿豆眼发直。
过去了十年，它们才等到鹿珠睁开眼。
一睁眼，鹿珠就看到轮回和小乌龟绿豆眼都盯在她身上……通红。
鹿珠：“……你们饿了多久了？”这眼神看起来像是要吃了她。
轮回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你到底成神了没有啊！”
鹿珠平静点头，“成了。”
不等轮回和小乌龟蹦起来，鹿珠接着又道：“但我将神血彻底从血脉中剥离，所以……准确来说，成过。”
轮回和小乌龟：“……”
它们转身，只留给鹿珠一个愤怒的屁股。
爱咋咋吧，这一天天的！
第249章 最后一战（四）
最后, 轮回和小乌龟还是跑回来了。
不怪它们没有骨气，如今可是生死存亡之际啊！
主人是否成神，真的太重要了。
它们也是关心天下苍生的安危, 可不是八卦。
轮回迫不及待, “主人你为什么要剔除自己的神血啊？”
小乌龟看着阿楠若有所思，“主人想让阿楠先成神？为啥啊？”
成为圣鳌之后, 有了伴生的菩提神树, 虽然菩提还未生出神光, 也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传承能让小乌龟感知到。
它比轮回这个在下界出生的土包包神器可知道得多多了窟窟~
尤其是因为菩提神树进化成功的缘故，小乌龟一清二楚，是因为鹿珠和阿楠的神息。
如今, 鹿珠将自己生出的神血全部剥离，那可是比神息更精纯的存在。
若是给已经得到了玄武传承的阿楠, 她对大道的感悟不逊色于半神，在神血的激发之下，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成就神位。
轮回也不想让小乌龟认为自己是个纯粹的土包包，抢先回答, “只要阿楠成神, 那空怀想要创造新神界的希望就破灭了哇！”
小乌龟斜眼看他, “可空怀又不缺玄武的神光，只要得到主人这里的神道, 他依然可以成为父神。”
先前玄武被献祭那次，得到玄武神血、神格和神光最多的, 就是空怀和先前的半魔神, 如今他们已经成了一个人, 离神只有一步之遥。
小乌龟甚至通过菩提树隐约感知到，空怀并非无法成神, 他只是想成为绝对的上位神。
轮回梗着脖子反驳，“可阿楠成神，就能重启神界，空怀就算再厉害，也无法再创造新神界啊！”
“谁说阿楠能重启神界了？那是主人才能干的事情呢！”
“那主人怎么会让阿楠先成神，她是傻子不成！”
“主人就愿意当傻子，你管得着吗？”
鹿珠：“……”我看你们都想被打成傻子！
她敲了敲这俩的龟壳。
“别吵了，轮回去东境山谷里设下隐匿禁制，我要造神血池。”
“小乌龟你准备一下放血。”
小乌龟不梗脖子了，瞬间炸毛，一蹦三尺高……往后蹦。
它嚷嚷：“我又没有神血，为什么要又要放我的血！”
诶，它为什么要用又？
小乌龟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它瞪大眼：“你要用圣运催动阿楠尽快成神？”
鹿珠笑眯眯点头，“对啊！”
“你们猜得都对，让阿楠先成神是为了打破空怀的希望，她成神后，确实能重启神界。”
虽然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重启神界，但是她的青龙感知，已经感知到了关键在阿楠身上。
既然如此，她自然要让阿楠先成神。
天外天的限制预估能维持千年，谁也不知道空怀还有没有其他手段。
就算能保持千年不破，天外天那边，她所关心的人却未必能安然无恙。
小乌龟忍不住嘟囔，“我虽然可以控制圣运，你也知道，每个人的气运都是有限的，到时候一定会反噬哒！”
比如它和鹿珠，在它进化后，也能操控自身的气运了。
先前他们以精血同时动用了圣运，才能以明台将神道残魂变成了天外天和此界的禁制。
圣运让他们成功，也让他们被神道反噬，七窍流血，几乎精血耗尽而死。
若非神道的残道属于母神，祂恰到好处收回残道，帮了主宠俩一把。
否则，就算不死，主宠俩光恢复精血估计都不止一百年。
现在要让阿楠以最快的速度成神，她……说不定会从玄武大神成为祟神？
刚想到这儿，小乌龟突然就愣了下，对哦……
“她祟不祟，跟我神种大人有什么关系。”鹿珠一脸理所当然，抬了抬手指，轻松以元力托住阿楠，往东境的湖泊旁边去。
小乌龟：“……有道理！”
跟它圣鳌大人当然也半灵石关系都没有啦窟窟窟~
它屁颠屁颠跟着鹿珠落在湖边。
*
鹿珠没有另外建神血池，只在湖泊中以空间法则禁锢起了一方棺材大小的空间，形成水棺，将阿楠放入了其中。
只这一招，就让轮回和小乌龟都感觉出来了。
虽然主人还未成神，可已经生出过神血的主人，对于法术的运用，还有修为，都比以前要高深多了。
有种似神非神的感觉，比天外天那些所谓的半神还要厉害。
俩龟龟都为主人骄傲。
鹿珠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生出骄傲的情绪。
她坐在透明的水棺前，平静看了阿楠好一会儿，似乎是想透过阿楠的未来，看一看她日夜思念的那个……那些人。
一炷香后，鹿珠才启动了轮回以神器威能设下的隐匿阵法。
同时，她伸出白皙手指，自她指尖，一连落下七滴金色的血。
那几滴让轮回和小乌龟瞬间趴窝的金血一落入水棺中，就好似水落进了热油，瞬间沸腾起来。
阿楠猛地睁开双眼，并不是恢复清醒，只是疼得眼珠子像是要凸出来一般，死死瞪着，整个人在水棺中剧烈挣扎。
但无论她如何挣扎，水棺的空间法则都像是这世间最牢固的绳索，将她稳稳禁锢在里面。
轮回和小乌龟看着都疼，赶忙缩着爪子偷偷溜走了。
鹿珠靠在水棺旁边，隔着水流，以鲛人歌安抚阿楠。
“阿楠姐姐，阿柳婶婶在等你，常伯伯也在等你~”
“还有阿狸，阿阳，阿进，阿承~你所有的亲人都在等你~”
“尽快成神吧，只有成了神，你才能护他们周全，再不用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在不知道的地方，空余血泪~”
原本满脸痛苦，几近癫狂的阿楠，似乎真的听到了鹿珠清浅的吟唱，面上的狰狞逐渐褪去。
哪怕因为疼痛，面上和浑身的青筋仍然不自觉凸起，可她的表情却渐渐平静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身上越来越浓厚的元力，一点点积聚，在体内运转周天，抵挡神血的冲刷。
发黑的杂质被一点点排除，被水流恰到好处地循环冲走，周而复始。
鲜红的血液颜色越来越浅，越来越浅，隐隐泛起淡淡的金。
*
鹿珠在安抚过阿楠后，没急着再次闭关，跟轮回和小乌龟‘友好’闲聊了会儿。
她知道，这俩小家伙陪着她日复一日在这秘境中，无法彻底沉睡，其实很无聊。
她又去水池边看了眼还是个蛋的混沌，它丝毫没有出生的迹象，只能感觉到灵光始终安稳，似是在沉睡。
剑恕的锁魂匣被鹿珠放在了菩提神树上，以神息蕴养。
如今他的魂魄已经完整，仍未醒来，是在吸收神息炼化，修为已经接近仙帝初期了。
鹿珠思忖，也许等到阿楠离开的时候，可以带曾祖一起去天外天。
他们一定都想跟亲爱的伙伴和战友们一起，不管是流血流泪，还是……死亡。
只有她，始终不能出现。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其实还没有领悟出属于自己的神道。
母神留下的残道，始终只是借来的。
随着母神的消亡，总有一天会消失，那不是她的。
生出神血并不难，只需要吸收魔源晶和天荒之中无处不在的神魔焱息，以极限的方式一次次冲刷自己的血脉，十几年她就生出了第一滴神血。
可神血出现的时候，她清晰地感觉到，这神血并不属于她。
像母神的残道一样，由她催生，但不该是她的。
她的道，她的神血，哪怕在这几十年当中，鹿珠一直在努力顿悟，却始终像是隔着一层纱，无法渗透，缺少了什么东西。
渐渐地，鹿珠能隐隐察觉出，大概是她心底始终有牵挂。
若无法放下这些牵挂，她始终无法成为那个真正的救世主。
所以，鹿珠安排好了阿楠和曾祖，彻底放下了最后一点心事。
现在，她可以心无旁骛地领悟属于自己的神道了。
*
与此同时，天外天战场内，比鹿珠想得要热闹得多。
“来看一看，瞧一瞧！血气符一张就能让你可以燃烧精血杀掉一个魔族！”
“瞅瞅回春符啦！贴在身上，元力用之不竭，只要十块极品元晶就能拥有！”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上好的丹毒！”
“只要提前服下解药，自己不会中毒，血洒在对方身上还能毒死对方，出门在外必备良药哇！”
……
旧神界的驻地中，叫卖声不绝于耳。
并不是鹿晴和宝轩叫卖，他们没时间，都跟驴子一样闷头炼制丹、毒和符呢。
叫卖的是白都和龙笑，只要能赚钱，他们俩也可以不要脸。
反正在下界的时候就没怎么要过。
上界没有多少幽冥狼的痕迹，此次天外天的战场中也没有，白都的行为没有人说什么。
但是五爪金龙看到叫喊得格外起劲的龙笑，尤其是旁边还有七尾死灵狐和鲛族两个老对头调侃戏谑的眼神，他们简直想过去一尾巴将龙笑抽回仙界。
能不能有点龙的骨气！
他们龙族就缺这点钱吗？
再说了！这是什么时候？
发战财那是会被所有生灵所不齿的——
“算起来，我是你曾爷爷，我要十瓶毒液，你就不能给我便宜点！”一个金色瞳孔的壮硕大汉，瞪龙笑。
龙笑撇撇嘴，当年母亲带她逃入虚空的时候，怎么没见这条老龙出来认亲戚呢。
“没加价卖给你不错了，不知道宰客都是杀熟吗？”龙笑不耐烦地挥挥手。
“赶紧的，要就要，不要下一个，上好的丹毒，对仙帝巅峰也有用啦！”
金龙大汉：“……谁说我不买！我差你这点元晶吗？”
他差得分明是面子……好吧，还有点舍不得亮晶晶的元晶。
他洞府里有许多亮晶晶的宝贝铺在身下，足以让他每天心满意足睡个天昏地暗了。
可这次出来得太匆忙，铺床的宝贝没带出来，只能拿元晶来勉强用。
平时还要拿元晶来恢复妖元，用一点少一点。
金龙大汉，龙笑她曾爷表示，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还是有点心疼的。
结果令他意外的是，他肉疼地掏出元晶后，龙笑就在周围那些老顾客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挥挥手。
“我是那种发难财的龙吗？瞧不起谁呢！都给我欠着！”
白都看出龙笑的意思了，‘啪’一下将欠条拍到金龙大汉面前。
“劳烦前辈，一百上品元晶，留下你的神魂烙印吧！”
金龙大汉气得龙须都要飞出来了，“我有钱为什么不让我付！”
卖东西丢龙族面子，但……反正龙族面子也不多，丢一点也行。
但欠钱那可就将龙族的面子都丢干净了！
他是龙族的皇族，这脸实在丢不起。
龙笑翻个白眼，指着周围，“所有买咱们东西的都欠着呢，这可是昆夜大人应允的。”
“你们欠着财运因果，往后就都得活着回来还钱，别动不动上了战场就拿命莽！”
随着七尾死灵狐的到来，双方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张，妖域打架也越来越不要命。
尤其是龙族。
龙笑一来，也没这么平静。
她是被云煞硬生生给摁住，让鹿晴和宝轩摁着签订了欠款契约，这才只能替他们在这里买东西，不被允许出去打架。
龙笑自个儿都欠了钱，其他人也必须得欠！
金龙大汉彻底沉默了，这特娘……还不如发一发战财呢。
起码发战财，大家只会穷一时。
若欠下财运因果，好一点在战场上死得魂飞魄散没有轮回，但凡有一丝可能轮回，还不清的因果，会让他们下辈子变成穷鬼。
就…比祟更可怕的，是死。
比死更可怕的是什么？
是穷啊！
这是哪个瘪犊子想出来的阴损主意！！
第250章 最后一战（五）
又是十年过去。
十年足以让一个婴儿变成少年。
但这点时间对仙帝巅峰的修士, 犹如白驹过隙，不足为道。
空怀始终在想办法打破天外天的禁制。
龙城和绯纤心知胜负并不在眼前，也并不露面, 只暗暗积蓄力量, 准备若是发生意外，他们好逃走。
反倒是雷霆和金雉, 没有去闯时光洪流的勇气, 时不时还出来, 跟无坷和梅亦等人切磋一二。
一来二去，双方打斗没停过，陨落的生灵也不算少, 但天外天的战局，慢慢还是有些波澜不惊的态势。
*
近几年, 天荒和地荒的修士发现了一件事。
也不知道为甚，旧神界那边越来越热闹，甚至时不时还会聚集在一起，手舞足蹈不知道在干啥。
偏偏旧神界的驻地, 用上了能够隔绝神魂窥探的法阵, 他们没办法探听。
但他们在战场上, 也发现了一件更古怪的事儿。
原本打起来格外拼命的龙族和鲛族，也不知为甚, 竟然越打越小心翼翼。
只要天荒和地荒的修士被逼到没希望，想自爆的时候, 往往刚摆开架势, 龙族和鲛族扭腚就蹿, 跑得比银月兔还快。
雷霆和金雉都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利用对方的古怪，令对战的修士虚张声势, 声东击西，击杀了旧神界好几个修为不济的龙族。
虽然龙笑对龙族没什么感情，可在六域面前，因为财运因果的事情，龙族阴沟翻船让人家给杀了？
这件事，就是再不要脸的龙都得气歪鼻子。
“他自爆，你让他爆啊！”龙笑气得指着自家曾爷破口大骂。
“龙族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你们干脆互相给对方当绳子吊死算了，省得死在敌人手里糟心！”
“你们皮糙肉厚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是一不小心被对方爆死了，穷鬼也有春天你们不懂吗？”
她拉过忙得头晕转向的鹿晴和宝轩，唾沫星子满天飞。
“你们看看这俩，打小就穷，可人家现在腰缠万贯，还让你们这些仙帝巅峰个个欠着财运因果！”
“活龙还能让尿憋死？小刀拉腚你们真是给我开眼了！”
鹿晴和宝轩：“……”
鹿晴瞪龙笑，“干嘛拿我们作对比！我和宝轩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龙笑心想也是，看龙族虽然脸色青红交加，但更多是因为被她指着鼻子骂得气恼，她就知道这些蠢龙没听进去。
她巴掌一拍，直接拿大人物嘲讽这些蠢龙一脸。
“那咱们就说神种大人！”
这下子不只是龙族，连鲛族、七尾死灵狐一族和其他各域的生灵都伸长了耳朵。
神种大人也是穷逼？
“她在下界的时候都不只是穷，那是负债累累，欠的债足够建起一个大宗门！”龙笑眼睛眨都不眨，张嘴就来。
这也是实话，毕竟光她师父剑茗一个人，就毁掉了天剑宗不知道多少次。
那债务，是龙回回都要眼前一黑的程度。
咳咳，还有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和她，这就不是眼前一黑的事儿了，那是不用闭眼都天天发黑。
“可她愣是凭着自己的（作死）聪慧和（不要脸的）毅力，还清了巨额债务，还成了梦渺界最有钱的鲛崽！”
“上界后，她又穷得叮当响，遇上了玄武大神的传承血脉，玄武传承穷得也不遑多让！”
“要是你们，都得扎脖儿等死了吧？可你们看现在，就是这俩……”龙笑一巴掌拍在听出潜台词后窟窟笑的鹿晴和宝轩背上。
差点给俩人拍个跟头。
“……那也是给我们神种大人干活儿的！”
鹿晴和宝轩：“……”行吧，反正鲛崽总有办法把钱败完，这话也没毛病。
剑茗一点身为债源的自觉都没有，只得意地偷偷点头。
得亏她眼疾手快，从灵医谷手里把这盆儿……不是，徒儿抢到手，她才是最聪明的。
龙笑这回可以理直气壮把龙族喷个满脸了。
“所以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死了你们也是欠债的穷鬼，死都死不安生，脑子里进了多少水，才能像你们这么蠢啊！”
龙族：“……”别骂了别骂了。
他们跟神种大人和玄武大神血脉学习还不行吗？
不过，到底是先学作死还是先学不要脸好呢？
*
轮回秘境中，鹿珠正在领悟神道，蓦地感觉到神魂微微颤动。
有人在反复念叨她。
鹿珠面色笃定，不是鹿晴就是宝轩，要么就是英檀他们，反正不可能是她家二狗。
这个呆子，只会一直把她装在心里，在无人发现的地方，珍藏着反复回味，从未放下。
她莫名鼻尖微微发酸。
虽然觉得自己已安排好了一切，可她还是对领悟自己的神道一无所获。
这让鹿珠心里止不住有点烦躁。
但云煞的话，就像他的一切，她也一直记在心里。
他说过，只有冷静下来，跟随自己的直觉，才能完成目标。
鹿珠深呼吸几下，洒然起身，心随意动，转瞬间站到了水棺旁边。
水棺中，阿楠的神色已经宁静下来，如一尊玉雕，没有呼吸，没有表情，亦没有温度，只身上氤氲着浅浅的光泽。
“珠珠你放心，我和轮回一直替你守着阿楠呢。”小乌龟在一旁给自己轻功。
但顿了下，还是轮回小心翼翼道：“可我们都感觉得出，阿楠她暂时没有成神的迹象，无法生出神血。”
鹿珠并不意外，第一滴神血，可以造就整个神身，没那么好生出。
她若不是有母神的神道残道帮助，也不会那般轻易生出神血。
与其说是她的神血，不如说是四方神神格碎片催生她时，遗留的一点神蕴罢了。
鹿珠面不改色伸出手指，白皙指尖轻轻碰触水棺的瞬间，三滴更加耀眼的金血又一次进入了水棺。
逼出这三滴神血，鹿珠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甚至都站不稳，被水流冲刷得摇摇欲坠。
小乌龟和轮回心下一急，赶忙都变大身体，想给鹿珠做座椅。
只是它们俩都太急，全都变大——
“嗷！”俩人龟壳碰龟壳，脑袋碰脑袋，把对方撞了个头昏眼花，翻滚着被水冲出去老远。
鹿珠被逗得笑出声，这俩活宝。
笑起来，她昏昏沉沉的仙识反倒稍微清醒了些，她立刻从圣殿外吸收了些神魔焱息，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轮回和小乌龟互相瞪着对方，骂骂咧咧回来。
俩好了几时上百年的龟龟，友谊的小船又一次翻得很厉害。
轮回：“主人！骑我！”
小乌龟：“主人，我还是不是你最心爱的龟了！”
鹿珠：“……”这跟妈和媳妇掉水里的问题有啥区别？
她啥时候做过选择题，她躺在俩龟拼起来的龟榻上不行吗？
但没等她调侃出声，水棺中的阿楠突然发生了变化。
阿楠已经积蓄了许久的力量，因为吸收神血炼化，修为都已经超过了仙帝巅峰许多。
只是神魂和血脉的力量不够，始终无法突破那层屏障。
在这个过程中，阿楠才清楚，当年玄武献祭是付出了什么。
即便大道给玄武留下了一线生机，可失去太多血脉，祂也几乎没有再次恢复传承的机会了。
只是阿楠不是会放弃的性子，她知道，亲人、爱人、村民们……还有她追随的小鲛大人，都在等她。
她一次次冲刷屏障，哪怕那屏障坚如金石也不曾放弃，撞击到神魂剧烈疼痛，亦无休无止。
因为已经疼到麻木，发现自己体内突然涌入一股热流，摧枯拉朽一般抚平她自己折腾到千疮百孔的血脉和神魂，并且一鼓作气冲破那层屏障时，阿楠还没反应过来。
似是过了很久，她耳边才传来‘咔嚓’一声，一切蒙昧皆明朗起来。
外面已经有三道急促的呼吸等着，阿楠知道是谁。
她想努力睁开眼，只是在此之前，她不得不先控制住凭空出现在自己血脉中乱窜的那抹金光。
这金光……不，神血横冲直撞，让她感觉自己迅速强大起来。
强大的速度太快，太猛，成了另一种危机，让她的身体在一点点破碎。
阿楠不知，鹿珠和小乌龟还有轮回呼吸的急促，不是因为激动，是累的。
水棺内阿楠身上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五彩光晕，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整座秘境就嗡嗡颤抖起来。
轮回大惊：“主人，我虽是神器，但我身为器灵，没有神光，经受不住神血的力量！”
先前鹿珠掌控时，神血的威压还隔着一层屏障，就让它和小乌龟感觉到了毫无抵抗的压迫感。
阿楠掌控不住，水棺内的五彩光晕都染上了金光，那是阿楠身体破碎，挡不住神血露出的光泽。
小乌龟也瑟瑟发抖，艰难给鹿珠传音，“主，主人，菩提神树……也没，没有神光，受不住……哇！”
随着阿楠身体的破碎，它被神血压制到吐出一口鲜血。
鹿珠稍微好一些，毕竟她体内生出过神血。
若是先前，她定能控制得住。
可寸就寸在……她刚将体内最后一丝四方神格遗留的神蕴逼出体内，正虚弱，一时也有些抵挡不住玄武成神的神血威压。
鹿珠一面拼命控制住水棺不破裂，阿楠正在控制神血，经受不起任何打扰。
另一面，她将大部分元力都用来护住轮回和小乌龟。
它们绝不能有事。
她咽下到了嗓子眼的血，艰难给轮回传音：“去……叫醒曾……祖！”
轮回见主人已经面如金纸，哪怕秘境在破碎边缘，它同样浑身剧痛，还是咬牙消失在原地，去菩提树上捧着剑恕的锁魂匣回到湖边。
从血流不止的轮回手中跟抢一样拿过锁魂匣打开，鹿珠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曾祖！救命！要死神啦！！！”
剑恕被一声尖锐的喊声，差点惊到走火入魔，猛地睁开眼，一句卧槽都到了嘴边。
但看到眼前的危急情况，又给吓得咽了回去。
好家伙，这小崽子怎么这么能折腾！
剑恕苦着脸赶紧出来，以仙帝巅峰的魂修力量接替鹿珠稳住水棺。
他从魂器中掏出数十块魂源石，“赶紧吸收，我撑不住太久！”
鹿珠累得一屁股坐在小乌龟身上，小乌龟已经晕过去了，倒是没嗷出声。
这让鹿珠有点不习惯，她深吸了口气，赶紧吸收魂源石。
她只需要一会儿工夫就够。
只要她能稳住神魂，恢复元力，以她如今的修为，秘境和阿楠都不会有事。
明明一切都该很顺利，就是偏巧赶上了寸劲……
鹿珠僵了一下，突然想起阿楠能如此快成神的原因，默默咽下了自己心里的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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