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房顶, 一个?身影正在动作敏捷地穿梭跳跃。
跟踪方?法有?很多,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就是隐入正常人的视觉盲区。
六层高楼之上, 是个?人都不会往上看, 更不会想到有人在他脑袋顶上跟踪他。
就算无?意中瞥到了, 也会以为楼顶上那人在修水箱……
帽子男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路上遇到行人, 就把帽檐压低, 沿着墙角走, 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廖敛跟着他穿过三条街, 走到了一个?楼房背影处。就见?男人在?把口罩摘了, 帽檐抬高,抬脚往一栋五层的居民楼走去。
快进单元楼门口时, 里面出来了一个?大爷,手里牵着一条小狐狸狗。
帽子男熟稔地与大爷打招呼, 蹲下身, 轻轻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单看这场面, 旁观者都会觉得男人是个?随和又健谈的年轻人, 邻里关?系相?处得很和睦。
寒暄过后,男人冲着大爷点点头,进了楼道。
廖敛蹲在?对面的楼顶,从楼梯间玻璃窗清楚地看到男人爬上了两层楼, 在?三楼停下了脚步,进了中间的屋子。
等男人进屋,廖敛开?始快速地脱衣服, 脱到就剩一条内裤,瞬间就变成了一只大黑猫。
他周末白天经常会在?家化出原型, 因为这个?形态让他更放松,也更适合爬猫爬架。
天禧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就算听到了铃响,也不会赶回来。
墨黑色的双翅拢在?身后,尖锐的角化成只有?拇指般粗细,琥珀色的猫眼闪闪发光。
舔了舔嘴边的软肉,廖敛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对面楼的房顶。顺着水管轻松地下到三楼,
黑猫闲庭信步般走在?狭窄陡峭的窗沿边上,很快就找到了男人的家。
男人的家一共有?三扇窗户,客厅,卧室,还有?厨房。廖敛转了一圈,发现客厅和卧室的窗户都被?拉上了黑色的窗帘,从内侧锁上了。
廖敛绕了到了另一扇窗户,厨房那侧。
很少有?人会在?厨房挂窗帘,因为容易沾油烟,况且厨房也不怕别人瞧见?。
可奇怪的是,男人家就连厨房都挂着厚厚的窗帘,也许是厨房的窗户太大,窗帘没有?盖严实,露出了一条缝隙。
廖敛侧过脸,从不到一指宽的缝隙中向里面望。
明明是大白天,屋里却光线昏暗,阳光穿不透厚重的窗帘,只能从缝隙处漏进去一些光亮。
并不算好的视野对廖敛来说不是问题,他的眼睛本来就能在?夜间视物,瞳孔微微拉长,将屋里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
厨房里放置着一个?蓝色的铁笼,里面密密麻麻地塞着十几只猫,有?小猫也有?大猫,廖敛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只狗。
这种铁笼正常只能养一只宠物,现在?里面像是被?塞满了杂物的行李箱,大猫摞小猫,最下面的猫咪只有?脑袋露在?外面,眼睛微张,无?神地望着窗外。
铁笼旁边是料理台上,放着一个?沾满血迹的菜板,黑黑的煤气炉灶旁散落着一团团的毛,有?白的,有?黄的,其中一团毛茸茸的,廖敛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一截团起来的尾巴。
从厨房的门口只能看到客厅的一个?角落,摆放着一个?纸壳箱,里面黑乎乎的,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厨房的猫们似乎是若有?所感,纷纷看向他的方?向,一个?个?圆圆的眼睛就像张开?的嘴巴,在?无?声地诉说着。
窗户的缝隙中传来阵阵臭味,腐烂与血腥混合在?一起,差点染红了廖敛的眼睛。
廖敛右爪在?窗台上用力地合拢,留下了一条深深的爪痕。
收回视线,廖敛沉着脸,原路爬回了对面房顶。
桂欢陪着许大娘等人从派出所回来,刚上到六楼,就看到了蹲在?楼梯口的廖敛。
廖敛垂着头,听见?脚步声,微微抬起眼帘,就是眼神有?点冷。
“找到他家了。”
桂欢:“在?哪儿?”
廖敛说了一下从这走的路线,桂欢就知晓了大概的地点。
如?她所想,这人很聪明,他知道自?己的爱好不太正常,所以选择离家稍远的地方?丢尸。就是不清楚,他是热衷于毒杀小动物,还是虐待它们。
廖敛又说道:“他家关?了不少猫。”
桂欢:“……你进他家了?”
廖敛:“蹲窗台边看到的。”
桂欢点点头,心里就有?了主意,不回家了,直接回警察局!
既然他家有?动物,那就说明家里很有?可能也备着毒杀动物用的药物,让警察去搜一搜,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桂欢带着廖敛就去了警察局,一路上廖敛话不多,桂欢一想就明白了,那男人屋子里的猫,很大概率不是用来当宠物养的,所以场面一定不会很好看。
像廖敛这样的“爱猫人士”,必然见?不得那种场面,她倒是很欣慰,以廖敛的性子,居然没有?从阳台跳进去揍那个?人一顿……实在?是可喜可贺,不然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齐警官没想到桂欢这么快就回来了,诧异道:“怎么又回来了?”
桂欢:“上午没跟您说,今早许大娘狗死的时候,我就在?看热闹的人里面发现了一个?生面孔,那人的反应有?些反常,我就让廖敛尾随他的行踪,找到了他的家。”
齐警官:“……”
这些孩子,也太有?主意了。
桂欢又简略地说了一下前几天发现死猫的事情,和廖敛在?男人家中看到的情况。
齐警官好奇地看向廖敛:“你怎么看到他家里面的情况的?”
桂欢在?一旁道:“他在?对面楼,用望远镜看的。”
廖敛喜欢在?楼房外爬上爬下的习惯,还是不要告诉警察同志了。
桂欢继续道:“您说,正常人哪会把猫的肚子给刨开?,还把肠子掏出来?”
齐警官也皱起了眉头,这事光想象,就让他有?点脊背发凉,猜测这男人多少心理是有?点问题。
桂欢:“猫猫狗狗虽然不是人,但那也是一条生命,生命可是不分高低贵贱的,现在?拍电影都不让杀真动物了,他在?家里虐杀,在?外面毒杀,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胆子?如?果他真以此为乐……以后万一动物满足不了他了,想换个?种类……那可就为时已?晚了。”
桂欢一点都不觉得她这是在?危言耸听,今天能面不改色地杀动物取乐,说不住以后就要玩票大的!
这种真正的社?会隐患,就是需要公安们的铁拳教育,时刻关?注着他们。
齐警官虽然觉得桂欢的话有?些夸大,但说得也有?些道理。
天天出去撒毒香肠,这种人是应该拉回来管教一番,至少把人家老?太太养的狗钱赔了。
齐警官做事效率非常高,让桂欢俩人稍等了片刻,上楼去打了个?报告,就带着两个?警察下来了。
“你们给我们带路吧。”
帽子男家住的地方?离警察局不远,几分钟就到了他家楼下,齐警官没让桂欢和廖敛上楼,他带着另外两个?警察上去了。
桂欢没上去添乱,该提供的线索都提供了,接下来就要相?信警察同志了。
廖敛靠着警车站着,眼睛看向三楼厨房的方?向。
桂欢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廖敛没说话,作为人,或许只能做到这儿了,可刚好,他不是人。
有?些桂欢做不了的事情,他可以。
见?廖敛还是一脸阴鸷,桂欢想了想道:“那人家里的猫……还有?几只是活的?”
廖敛:“七八只。”
桂欢:“等解救出来之后,我们去帮它们找领养吧。”
廖敛看向她:“领养?”
桂欢:“估计都是没主的猫,我们找一找,总能找到想收养它们的好主人。”
这会儿还没有?正规的猫狗收容站,所以猫被?解救出来之后,去处是一个?问题。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了楼道里传来的声音,路过的人听到动静,看到警车都围了过来。
齐警官第一个?出来了,他的脸色很不好,额角崩得紧紧的,左手提着个?铁笼子,右手拖着一个?编织袋,编织袋的底部渗出一层黑血,沥沥拉拉地撒了一路。
桂欢看到那一层叠一层的猫时,缓缓叹了口气。
帽子男的帽子被?摘掉了,很普通的一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出头,他低着头,很顺从地站在?两个?警察中间,路过桂欢和廖敛身边时,微微抬头扫了他们一眼。
男人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弯起唇角,露出了木偶般僵硬的笑容。,仿佛在?说,又能怎么样呢?我出来了照样可以再抓,
短暂地擦肩而过,桂欢垂下了眼帘。
显而易见?,帽子男没有?一星半点的害怕,甚至没有?一丝悔过之心。
桂欢不怕吴天顺那种大吼大叫的人,也不怕南哥那种逞凶抖狠的混混。
但是她很忌讳这种从根子里就已?经腐烂的人。
因为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与她很像,同样的不在?乎他人的心情。
不一样就在?于,桂欢还是有?在?乎的人和事的。
可这种人什么都没有?,就像一截树干,内里早就被?虫子蛀空了。
齐警官打开?车的后备箱,拽出来一个?泡面箱子,把铁笼子里的猫一只只抓出来,上面的猫还能动一动,下面的猫很多已?经不动了。
齐警官这个?老?爷们都忍不住咬紧了腮帮子,骂了一句:“真他妈的畜生!”
至于编织袋里装的是什么,桂欢不用问也心下了然。
回警局之后,齐警官避开?了一些太过血腥的,把大致的事情给桂欢讲了一下。
他们在?屋子里找到了帽子男用来毒杀猫狗的火腿肠和男子在?家虐待猫狗的工具。
虽然齐警官一忍再忍,可从他的语气里,桂欢还是听出来了,他非常的愤怒。
估计要不是法治社?会,齐警官恨不得一把火把那人的房子给烧了。
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廖敛忽然问道:“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警官皱着眉头道:“他说是用来打发时间。”
齐警官也不明白,这男的明明是个?大三的学生,还是好学校的,前途一片光明,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不一会儿,接到消息的许大娘也来了,警察局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桂欢估计,凭许大娘的功力,不出三天,整个?天福路都得知道这件事,那个?帽子男,是没法再在?这片呆下去了。
也没人敢让他住了,这就是个?精神病,谁敢跟这样的人做邻居?
廖敛站在?角落,薄唇微微动了动。
屋里太吵杂,桂欢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同一时间,桂欢感觉上方?一闪。
抬头看去,她又增加了五年的寿命。
第42章
桂欢知道许大娘的精力很旺盛, 毕竟每天打几个小时?牌,回家还能?做饭、训老头、怼邻居、再出门遛狗的人可不多。
警察局里闹闹哄哄地吵了半个多小时?,帽子男的家人来了。
打扮非常考究的中年夫妇, 男士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 白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 女人手里?拿着现在还很少见的外国名牌包,保养得宜,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阔太太。
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助理, 进?来之后对许大娘等人视若无睹, 直接找警察交涉。
齐警官跟着几人上了搂, 下来时?脸色不太好,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齐警官有些别扭地对许大娘道:“对方想要和解, 让您出个赔偿数。”
桂欢一听就明白了,想必帽子男托生了一个好人家, 家里?有父母撑腰。
就是?这父母二人管生不管养, 教出这么一个败类。也许两人也不觉得虐待猫狗是?大事儿, 能?用钱摆平就行。
这种人, 最怕的就是?丢脸面。
许大娘可?不吃这一套,她儿女都大了,有正经工作,还真不差这点钱, 她就要出这口?气!
“和解个屁!给我钱有什么用?我家多多还能?活过来?”
齐警官也不想掺和这事,他看向身后的西装男,意思是?, 您自己?沟通沟通?
西装男走上前,气定神闲地说道:“您好, 我是?周武的代理律师,我姓钱,请容我说明一下情况。您有所?不知,我方当事人从?幼时?起就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关于这点,我们可?以出具相?关证明,代理人的父母也表示,他们对于儿子给您造成的伤害深表歉意,回去之后会严格管教,希望您能?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许大娘:“精神病怎么了?精神病你?为?什么不关在精神病院里??还让他出来害狗!”
钱律师已经处理过很多次周武的事情了,轻车熟路地开始进?行多方面游说。
内容归纳总结下来为?两点,一是?周武,也就是?帽子男有病,就算你?想追究责任,他也不具备负责任的能?力。
二是?最好拿钱息事宁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至于狗嘛,就只能?说句节哀顺变了。
许大娘觉得这家人就是?存心的,自家儿子有病,你?就不能?上门看一看他的精神状态?让他一个人在外面晃,那不就是?害人吗!
既然对方能?够出具精神证明,那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从?法律层面上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给许大娘一些赔偿了。
一条狗,或者说数条动物的性?命,在冰冷的条例面前,没有一丝价值。
可?桂欢知道,至少在“日行一善”这里?,猫狗的命,也是?命。
不然她不会多那五年的寿命。
最终结果与桂欢料想的差不多,许大娘还是?签了和解书,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赔偿金。
许大娘签得并不痛快,中间几次停笔,哽咽不止,嘴里?已经把周武全家骂了一百八十?遍。
齐警官全当没听见,丝毫没有制止,在一旁看着天花板,充当木头人。
走完流程,桂欢去找齐警官,询问被解救的动物去向问题。
齐警官也在思考这件事,桂欢就提议,她去社区,宣传一下领养。就是?领养之前,得去宠物医院给动物们看病,这钱希望警察跟周武家里?人商量一下,让他们来掏。
齐警官犹豫道:“他们能?答应?”
桂欢:“您带我去,我来跟他们沟通。”
不掏钱是?不可?能?的,你?们既然喜欢给儿子收拾烂摊子,那就要收拾到底。
齐警官知道桂欢不是?一般小孩,当初吴天顺签离婚协议,桂欢是?怎么忽悠吴天顺的,屋里?的警察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齐警官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带桂欢去找周武父母了。
看见齐警官身后的桂欢,周武父母疑惑了一下。
听完齐警官说明来意,周武父母就觉得警察这是?没事找事,流浪猫狗,扔了不就完了吗?
周武母亲强硬地道:“我们已经要赔偿狗钱了,没有义务再?给这些流浪猫狗看病。”
桂欢也不着急,上前一步说道:“您这话我有些不赞同,如果猫狗没有被您儿子抓回去,那他们在野外无论是?生病还是?死亡,都跟您儿子没有一点关系。可?问题就是?这些猫狗是?被您儿子掠回去的,回去之后做了什么,就不用我再?跟您细说了吧?毕竟不是?所?有父母,都喜欢听精神病儿子做的混账事。”
周武母亲闻言皱了皱眉,觉得这女孩子说话夹枪带棒,非常粗鲁。
桂欢:“其实这些猫狗的后续问题,本来就不是?警察和街道的责任,问题源头出在哪儿,大家都知道。你?们家可?能?没有爱护小动物的传统,也没有对周武进?行过这方面的教育,但正常人都知道,不虐杀动物,是?一个人最起码的道德底线,做人都有恻隐之心,可?惜,你?们家没有。”
周武母亲:“你?这小姑娘,怎么还骂人呢?”
桂欢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您说,我方才哪一句是?骂人话?哪句话是?凭空捏造的?您说出来,我立马改正。”
周武母亲一噎,她说不出来,也没法说,因为?这小姑娘说的就是?事实。
桂欢接着道:“您不说,那我就替您说。您心里?清楚,自家儿子到底干了什么,您或许认为?,不就是?犯了个小错吗?杀鸡杀猪都行,为?什么不能?杀猫狗呢?那我告诉您,杀牲畜,我们是?为?了食用,怀着的是?感恩和敬畏之心,您儿子虐杀猫狗,那是?为?了满足他自己?异于常人的血腥嗜好,是?一种挑战人类底线的恶行。”
桂欢没有说,你?这么一次两次地帮他擦屁股,他的胆子会越来越大,早晚会有你?都兜不住的那一天。
这家人会不会自食恶果,桂欢根本不在乎,不过这么纵容周武,那未来务必会有动物,或者是?人,受到更?大的伤害。
思及此,她头顶的红字突然晃了晃。
“不可?杀生”陡然放大,像是?在警告桂欢心中萌芽的想法。
桂欢挑了挑眉,杀人是?不可?能?的,这是?法律底线。
只是?她心中难道真的有这种冲动?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听到桂欢的话,周武母亲动了动嘴唇。
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她也没有想到,原来那么乖巧的孩子,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记得那天半夜,她听到儿子屋子里?有动静,推开门,就看到了一身是?血,抱着死猫微笑的周武,当时?她大声尖叫,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医生也看了,时?间长了,她就想开了。
不就是?虐待点动物吗?又不犯法,她们总能?帮他摆平的。
桂欢懒得跟她们再?多说,直接道:“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动物保护组织?想必他们应该会对您儿子的事情很感兴趣。再?说您二位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物,相?信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您儿子的特殊爱好。毕竟你?们家认为?正常的事情,在大多数人眼里?看来,都太过惊世骇俗。”
周父这才正眼看向桂欢,周母还想再?争,就听周父对身后的助理道:“给她拿钱。”
桂欢:“我就不跟您道谢了,因为?这是?您应该做的,不够我再?问您要。”
周父很沉得住气,说完话后便保持沉默,不再?看她。
领到了钱,齐警官送桂欢下楼,廖敛坐在派出所?大厅,盯着纸壳箱里?面的猫看。
大猫小猫,加上一条半死不活的狗,都离廖敛远远的,缩在一个角落。
桂欢没想那么多,以为?这些动物是?受了虐待,不亲近人类了。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错了,因为?当她抱起其中一只时?,小花猫使劲往她怀里?钻,坚决不靠近廖敛。
廖敛伸出一只手,轻飘飘地提起猫的脖颈,小猫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猫身拉长,都不敢动了。
把猫放回纸壳箱,廖敛皱着眉头凑近桂欢,非常不悦地用手拍了拍桂欢被猫蹭过的衣领。
桂欢:“没事,它们不脏。”
廖敛嘟囔道:“你?不懂。”
两人跟齐警官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廖敛抱起纸壳箱,里?面的猫猫狗狗乖得不像话,动都不带动的。
两人坐三轮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给八只猫一只狗做了全身检查。
医生一看猫狗的情况,就问这些是?哪儿来的。
桂欢也没遮掩,估计周武这事没几天就会传遍天福路。
兽医听后也愣了一会儿,说道:“这些猫狗都没好好喂食,很虚弱,还有不同程度的外伤,今天领不走。”
桂欢也没打算今天领走,她得先?去社区说一声,让刘怡帮帮忙。
交完了诊疗费,还有很多剩余,但这是?第一次支付,估计等猫狗被领走,这些钱就不剩了。
这边,医生询问道:“要给它们做绝育吗?”
廖敛歪头:“绝育?”
医生解释:“就是?断绝它们生育的能?力。”
桂欢了解过,猫的繁殖能?力很强,母猫如果多次发|情不配崽,很容易宫内感染,引发多种疾病,公猫绝育之后,性?情也会变得更?加温和,容易长寿。
桂欢刚想说做,她身旁坐着的廖敛“蹭”地就站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廖敛瞪大了眼睛,问医生:“雄猫……怎么绝育?”
医生:“雄猫把阴|囊纵向切开,摘除……”
没等医生解释完,廖敛就抿住了嘴唇,脸色非常古怪地看向桂欢,满脸拒绝地说道:“非做不可?吗?”
桂欢:“……如果将来没有配崽打算的话,做了会更?好。”
又不是?让他做,他这么紧张干什么?
廖敛张了张嘴,面无表情地道:“在你?们人看来……不是?,正常人看来,公猫不配崽……就不能?继续当公猫了?”
桂欢:“……它就算做了,也还是?公猫。”
也可?以叫公公猫。
廖敛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不完整了。”
医生也被廖敛逗笑了,说道:“不然你?们再?讨论讨论?”
桂欢心想:不然就等定了主人,看有没有意向配崽再?说吧。
回去路上廖敛一直没说话,三番四次张嘴,都咽了下去。
桂欢心想:莫非他这是?跟“雄猫”共情了?替他们难受?
回到家,廖敛就看到了在客厅金鸡独立看电视的天禧。
廖敛走过去,翻身爬到了猫爬架上,舔了舔爪子道:“天禧,你?绝育了吗?”
天禧身子一晃,单腿差点摔倒。
谁来告诉他,廖敛又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知识”?
天禧咳了咳:“我目前没有这方面打算。”
以后也没有。
廖敛一本正经道:“你?知道吗?在人类看来,像你?这种不打算配崽的雄性?,都应该绝育。”
天禧:“……你?从?哪儿听说的?”
廖敛:“宠物医院。”
天禧:“……廖敛,我们是?古兽,不属于宠物医院的经营范围。”
他们有七情六欲、有思维情感,又不是?单纯的动物,做什么绝育?
廖敛想了想,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不过转头又问道:“那正常丹顶鹤,就动物园那个,用绝育吗?”
天禧:……
好事不想着我!这种事怎么第一个想到他的根脚!再?说丹顶鹤只能?算他的远亲!很远很远!
第43章
“学校给你办休学了, 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家养病!别再出去惹事!”
周武倚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摆弄着手里的魔方,并未对母亲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还有心情玩!你知道我们为了你丢了多少脸吗?!”
周武母亲晚上带着助理去周武的房子收拾东西?, 看热闹的邻居们投来鄙夷又?厌恶的眼神, 让她又?气?又?窘, 犹如芒刺在背,臊得浑身发抖, 转身就躲回了车里。
“我跟你说话呢!周武!”
见周武没反应, 周武母亲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魔方。
手上一空, 周武缓缓抬起眼, 空荡荡的眸中泛着暗忱的光, 没有歉意,也没有忏悔, 低声道:“给我。”
周武母亲没给他,拿着魔方与?他对峙, 周武从沙发上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充满了压迫力, 他向前迈了一步, 说道:“我再说一遍,给我。”
周武母亲略微瑟缩,眼神躲闪。
她不明白,明明是她怀孕十?月生出来的儿子, 为什么看她的眼神却?像个陌生人?
周武母亲不想承认自?己害怕了,她把魔方往地上一扔,虚张声势地喊道:“这段时间你不许出门, 等留学办下来了,赶紧走!”
周武的篓子越捅越大, 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这么下去,谁也不知道他还会做出点什么。不如送到国外,就算再搞事情,至少传不到国内来。
周武弯腰捡起魔方,坐回沙发上,没有说话。
周武母亲拿起包就要走,临关?门前,周武说道:“给我送只猫,我就不出去。”
脚步微顿,周武母亲握了握门把手,重重地关?上了门。
周武有条不紊地旋转着魔方,随着一面面的颜色变化,他用鼻子哼起歌来。
“唰唰唰”,窗外传来了几声轻响,周武随意地扫了一眼,就见一个朦胧的轮廓打在了窗帘上,线条流畅的两掌身,长尾巴拖在身后。
周武仔细看了看,随即放下魔方,蹑手蹑脚地向窗台走去。
轻轻地拉开窗帘,夜幕映衬下,一只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猫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向窗内的他。
周武缓缓地扯开一个笑脸,打开窗户内侧的锁,让出位置,猫咪看了一眼,灵巧地跳了进来。周武立马关?窗,上了锁。
这猫太漂亮了,毛皮顺滑,眸子灵动,光顾着看猫,周武甚至没有思?考,这只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同于出租屋三层楼的高度,周武父母家的楼层,一般猫爬不上来。
黑猫在屋子里慢悠悠地转了一圈,侧耳倾听?,发现屋子里没有第二个人之后,他转过?了头,冷冷地看向了周武。
周武不着急抓它。
他蹲下身,看似友好地伸出手。
动物都一个样,稍微对它们好一点,喂个肠,就会自?动上钩。
黑猫仰起头颅,周武笑着道:“咪咪,过?来。”
笑容背后,他在想,要如何陪这只猫“玩耍”。它的眼睛很亮,不知道挖出来之后,会不会还这么亮。
黑猫没动,扫了眼他的手。
周武一点点缩短距离,在下一秒就能碰触到猫身时,黑猫忽然眯了眯眼睛,然后猛地窜起。
它的肩胛骨向里收拢,瞬间从脊背伸出了两扇一米多长的翅膀,猫身随着翅膀变大,额头鼓出两截黑棍,黑色皮毛褪去,露出了两只黄棕色的巨角。
周武惊愕地瞪大眼,刚想放声大喊,巨兽便已向下俯冲,厚重的爪子用力地踩在他的面部,只听?几声脆响,断裂的牙齿掉回了周武的口中,卡在了他的嗓子眼。
突然的冲击,让周武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朦胧。
廖敛毫不留情地叼起他的肩膀,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疼痛使周武又?恢复了清醒,下一秒,他就被巨兽像抹布一样甩在了墙上。
周武顾不得全身的疼痛,他挣扎着爬起来,吐出嘴里的断牙,呜咽着往门口爬。
不管这个怪物是不是真的,他都得跑!不然就得死?在这!
廖敛学着他方才的模样,闲庭散步似地追上他,一口叼住他的头皮,周武疼得后仰,不敢往前爬了,再爬头皮就得撕裂。
“饶、饶了我!”
廖敛眸光凛冽,拖着他走回沙发旁。
饶?他何来的胆子说饶恕?
铁笼下因为饥饿与?重量,活活被压死?的猫崽,垃圾堆旁,肠子流满地的僵硬猫尸,还有从窗户向里望时,那一双双惊惧无?措的金色眼眸……哪一个不是他的手笔?
廖敛的爪子重重地踩着周武的心口,巨口张开,发出了威严的低吼。
古兽的震怒带着磅礴的肃杀之气?,周武只觉得浑身仿佛被冰雪刮过?,全身抖如筛糠。
廖敛低垂虎首,金色的巨瞳酝酿着怒火,嘴边软肉上提,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他一字一顿地道:“打发时间?”
周武此时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脑袋一片空白,没有办法思?考这只巨兽为何会讲话,也不知道,巨兽说的这句话,就是出自?他自?己之口。
廖敛不需要他讲话,周武只需要闭嘴承受就好。
来而?不往非礼也,一报还一报,才是兽类的做法。
廖敛抬起脖颈,淡淡地道:“我现在也很闲,你正好适合用来打发时间。”
巨兽张开双翅,阴影遮天蔽日,也挡住了周武眼睛。
黑夜高云之上,天禧肚子里的“化型铃”,正像BP机一样“铃铃铃”地响个不停。
今晚天禧本来打算陶冶一下情操,搬出了他的宝筝,香点上了,澡也洗了,衣服都换了,刚坐下,肚子里就开始铃儿响叮当……
下午跟他讨论了半天“绝育”,差点给他气?掉毛的廖敛说要出去玩,晚点回来。
天禧也没多想,这孩子最近晚上经常不着家,谁知道刚出去不久,化型铃就响了!
天禧只得脱了长袍,摇身一变,从阳台起飞。
心里安慰自?己:快了,等廖敛进了“高中”,他就不用再看管神兽了,好日子就要来了!
上次廖敛化原型,给一个打老婆的开了瓢,就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刺激到了这个小?祖宗。
不过?没事,廖敛现在可比从前好多了,越来越像个“人”,估计不会出什么大事。
天禧再次展翅,如箭一般滑过?夜空,离得越近,肚子里的铃铛就越躁动。
等他终于找到了地点,探头往窗内一看,翅膀瞬间就软了,好悬没从高空掉下来。
他激动地用脚踢窗户,本来想说话,但肚子里的铃声震动模式太强,一张嘴就露出了音效:“开叮叮叮……窗叮叮叮。”
听?到动静,廖敛慢条斯理地松开嘴,踱步到窗边,给天禧打开了窗户。
天禧翅膀不停地飞进了屋,满地血迹,他都无?处落脚,只能单脚落在沙发上,打量了半刻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血葫芦”。
“这……他怎么惹到你了?”
天禧虽然活了上千年,但他纯是沾了古兽血脉的福利,若论单打独斗的实力……还是不论了,他还想保留他的晚洁。
天禧已经好多年没看过?这么血淋淋的场面了,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妖怪们都收敛了生息,努力融入人类社会,兢兢业业地赚大钱……
所?以当看到这个四肢扭曲、浑身是血的男人时,天禧这个和平爱好者,话都说不利索了。
廖敛瞥了一眼周武,道:“打发时间。”
天禧:“……”
这可不行啊!这么下去,妖司的老家伙们可就坐不住了!
古兽多,可凶兽就那么十?几家,饕餮一族都开始搞餐饮了,氂鷵可不能走歪路啊!
人分三六九等,妖怪也不例外。
每几年都会出点闹事的妖怪,可这些妖怪最后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妖司的人虽然没说什么,但古兽们心里都清楚,不让吃人,那吃闹事的妖怪总行吧?
凶兽吃凶兽,没人管得了。
天禧:“你忘了你爸叮嘱你的话了?!”
古兽们虽不像人类一般有道德感,只要说得过?去,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要是乱杀无?辜,可就不好遮掩了。
廖敛皱了皱眉:“你今天没听?说这个男人的事?”
天禧上午去养鸡场看了一眼,回来之后看了一下午的家庭伦理剧,婆婆大战小?媳妇,连门都没出,能听?说什么?
廖敛:“你一天除了鸡就是婆婆媳妇家庭剧,能不能关?心点社会时事?”
自?从天禧开了养鸡场,身上这点仙气?彻底没了,越来越像家禽。
还是个家禽中的残次品,不能下蛋,也不会孵蛋。
天禧:“……”
他就不能有点爱好了?再说他也想陶冶情操,可廖敛不给机会啊!每次他一掏出古筝,肚子里就开始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廖敛厌恶地扫了眼地上的周武,道:“他虐杀了不下数十?只动物。”
听?了这话,天禧松了口气?。
古兽也是兽,未开灵智前,就是个动物。
杀动物,无?异是对他们的一种挑衅,这种人死?不足惜。
廖敛会生气?,也就不奇怪了,就算传到妖司那儿,也不会说他们什么。
天禧想了想,道:“万一他醒来乱说话就不好了,不然……也让他掉沟里摔死??”
廖敛:“都掉沟里摔死?,你就不怕人类觉得奇怪?鸟头小?,想法就是少。”
可惜这事不能告诉桂欢,不然她一定?能想出好办法。
天禧:“……你脑袋大,你自?己想吧!”
时间一晃来到周一,桂欢正坐在家里吃早饭,大门突然被打开,她妈从外面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喘着粗气?道:“那个毒狗的,出事了!”
桂欢一愣:“什么事?”
原是许大娘回家咽不下这口气?,晚上都没睡好觉,索性周日就召集了一群人,要闹到周去家,让他家邻居都知道知道这家人是什么德行!
人多力量大,还真有人联系上了周武的房东,知道了他父母家的住址。
谁知刚赶到,就看到了楼下的警车,八楼之上,一个房间的外墙都被烟熏黑了。
许大娘等人连忙问是怎么回事,才知道那个周武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在家里自?残,又?把家给点燃了。
他命大,好悬捡回来了一条命,他父母觉得他的伤势很蹊跷,就叫来了警察。
谁知周武幽幽转醒后就疯了,一会儿说怪物要来吃他,一会儿又?说是只大猫,过?会儿又?说是老虎,还有翅膀,最后又?说是那些猫来找他报仇了。
他母亲就坐在床边哭,觉得这孩子把自?己给逼疯了。
桂欢听?得愣愣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儿。
事情发生得太过?凑巧不说……虎头鹰翅的动物,她还真的听?说过?一个。
桂欢喝了一口粥,垂下眼帘。
也许是她想多了。
但重生都有可能了……喵喵,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44章
背上书包, 桂欢打开了家门。
廖敛蹲坐在台阶上,听到动静站起身,接过了?桂欢的书包。
桂欢不着痕迹地打量他, 随意地说道:“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家猫。”
廖敛神色如常, 闻言眨了眨眼睛:“你想看?”
桂欢走下楼梯:“就是好奇, 是个?什么品种,公的母的。”
廖敛跳上栏杆, 滑到桂欢身边, 配合着她的速度往下滑, 有些警觉地道:“他不需要绝育。”
桂欢:“……我就单纯想看看。”
她又不是绝育宣传大使, 怎么会?见到只猫就带去绝育。
廖敛歪了?歪头:“你晚上过来, 他应该在家。”
桂欢笑了?笑,看似玩笑般地道:“对了?, 你听说了?吗?周武疯了?。”
桂欢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道:“周武说有一只长着翅膀的老虎要吃他, 我就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古兽, 叫什么来着, 毛图?”
廖敛下意识地挺直脊背, 眼睛看向前?方:“……是叫氂鷵。不过他疯了?,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桂欢盯着他看了?两秒,收回视线:“我也觉得,他在说胡话。”
廖敛动了?动嘴唇, 桂欢又说道:“你之前?说的那?个?古兽,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
廖敛:“……我也忘了?。”
桂欢:“真可惜,我还?想借来看看的。”
廖敛:“你对这个?……有兴趣?”
桂欢:“最近有兴趣了?。”
她认识廖敛这么久, 对廖敛的反应不能说了?若指掌,也算是颇有心得。
廖敛滑到一楼, 流畅地落地,站在下面向上望:“你不怕?”
天禧说过,人类面对巨型兽类时,都会?有恐惧之心。
别说古兽,就连动物?园里的大型动物?,他们都得隔着玻璃看。
单看吴天顺和周武两人的反应,廖敛就知道,这事不能让桂欢知晓。
想到桂欢会?向他投来惧怕的眼神,廖敛舔了?舔手掌,轻轻收拢了?爪子?。
桂欢走下台阶,笑道:“看图片怎么会?怕?它们又不是真实存在。”桂欢抬头看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道:“难道真的有这种生物??”
廖敛眼神微闪,看向一边:“怎么会?呢,要是有的话,早就上新闻了?。”
看到廖敛的反应,桂欢了?然地垂下眼帘,笑道:“对,不仅上新闻,还?得被抓到实验室做研究。”
廖敛皱眉:“人怎么就那?么喜欢研究?”
桂欢:“恐惧源于未知,所以人们热衷于研究探索,不只是动物?,还?喜欢研究人体,你听说过医学院的大体老师吗?”
廖敛摇头。
桂欢:“就是医学生对遗体捐献者的尊称,你说人连尸体都要研究,要是真有古兽,不得研究到它的骨髓缝里?”
桂欢颇带提点般地说道:“要是真有这种动物?,可一定?得保护好自己,不能露出马脚。”
她十有八九能确定?,廖敛知道点什么。
桂欢看向上空的余命,似乎从她重生开始,周围的一切都在缓慢地打破她的认知。
她活了?三十多年,如今才发现,世界之外,原来别有“世界”,真相?之内,存在着她所不知道的“真相?”。
桂欢回想了?一下这几个?月。
与上辈子?不同,这辈子?为了?做好事,她开始留心身边的人和事物?,正因为与她有关,所以才察觉到了?违和感。
除了?吴天顺和周武,学校生活与上辈子?没什么不一样?,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她和廖敛变成了?朋友。
桂欢正想再多说两句,就见廖敛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塑料袋,递给了?她。
桂欢:“这是?”
廖敛:“你不是要捡破烂吗?这个?好装。”
桂欢:“……”
没错,桂欢的提点,廖敛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人类想要抓住他?解刨他?
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他不想被发现,就没人能看到他的原形,他不吃人,就是最大的造化了?。
桂欢顿了?几秒,接过了?塑料袋。
算了?,就算廖敛真有什么奇遇,又或者认识什么怪物?,就凭廖敛的“本事”,早晚有露馅的一天。
吕光辉正边走边背单词,抬眼就看到了?前?方的两人,他快跑几步赶了?上去,打招呼道:“班长,廖敛,早上好!”
廖敛双手插兜,冲他点了?个?头,走到不远处,把脚下的垃圾踢给桂欢,桂欢弯腰捡起,扔进了?塑料袋。
看着两人的动作,吕光辉奇怪地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捡起来?”
廖敛想了?想,解释道:“她喜欢捡起来的过程。”
吕光辉:“……过程?”
廖敛连比划带讲解:“就是蹲下去,捡起来,扔袋子?里,这个?过程,桂欢每次做完,都会?很开心。”
是的,桂欢从来不让他拣,就算看到了?,也不可以动手。
人都有点怪癖,就像许大娘喜欢骂人,安大爷打牌的时候喜欢抖腿,桂欢的怪癖就是,喜欢亲手捡垃圾。
桂欢选择屏蔽廖敛的话,她往前?走了?两步,刚要拣起地上的塑料瓶,就看到一只满是皱纹的手,先她一步捡起了?瓶子?。
桂欢抬头,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外套,手里拿着一个?编织袋,里面装满了?塑料瓶和易拉罐。
廖敛打量了?两眼老太太,对桂欢道:“这大娘是你同行??”
桂欢:……
桂欢见过几次这个?大娘,她好像住在学校附近,经?常在这附近捡废品。
老太太板着脸看了?看桂欢塑料袋里的瓶子?,就像在看一个?和她抢生意的竞争对手。
桂欢:“……我只是爱护环境,不是跟您抢瓶子?,要不这样?,您在这等等我,我把这一片捡完了?之后,瓶子?都给您。”
老太太纳闷:“你图什么?”
桂欢:“……”
她图的,肯定?不是这一毛两毛。
桂欢:“我就喜欢随手捡垃圾。”
老太太撇了?撇嘴:“真给我?”
桂欢二话不说把塑料袋子?里的瓶子?都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接过,说道:“行?,你捡完给我。”
令桂欢意外的是,平时捡垃圾顶多给她两个?小时,今天余命多长了?一小时。
她想了?想,估摸那?一小时,应该是“扶贫”。
一天的课程结束,廖敛拿起两人的书包,打算跟桂欢一起回家。
前?面的冯伟看到这一幕,气得立马出声道:“廖敛,你得留下来练体育!”
廖敛眼神都没给他,淡道:“不用练。”
冯伟:“你代表的是班级!为了?集体的荣誉,怎么可以说不练就不练!”
廖敛实话实说:“我不练,也能拿第一。”
他上周去了?一次,熟悉了?一下流程,也看到了?其?他班的水平。说实在的,他觉得有点胜之不武。
冯伟:“说大话谁不会??!”
廖敛懒得与他争辩,他背着两个?书包,低头问桂欢:“你今天留下来做值日吗?”
桂欢:“我要去社区问领养情况。”
她周日去了?一趟社区,刘怡家养了?一只猫,是个?纯正的猫奴。听到这事情,二话没说就揽了?过去,让桂欢周一来找她。
冯伟气不打一处来,为了?给自己增加气势,他站到了?讲台上,大声道:“廖敛,你这是偷懒!是要被全班谴责的!”
廖敛扫了?他一眼,问班级里的其?他人:“有谁要谴责我吗?”
班里没人在乎廖敛练习不练习,他们都没主动报名,廖敛等于是替大家分担,没人有脸去谴责他。
见没人说话,廖敛对冯伟道:“没人谴责我,你这种行?为是在挑拨同学关系。再这样?,我就要去告诉张老师。”
又不是只有冯伟会?打小报告,上嘴皮碰下嘴皮,说得不要太利索。
冯伟一噎:“我,我!谴责你!”
廖敛轻飘飘地道:“哦,你啊,无所谓。”
冯伟:“……”
他这个?班级委员,在廖敛眼里究竟算什么!
廖敛跟着桂欢往外走,边走边说:“他怎么比天禧养的鸡还?吵?”
两人一道去了?社区,刘怡已经?拿着登记本等着了?。
八只猫,一只狗,社区和居委会?内部?就消耗了?四?只,齐警官也报名领养了?,定?了?那?只半死?不活的土狗。
刘怡问道:“桂欢,你要不要养一只?”
小女孩,大多都喜欢这些猫猫狗狗。
桂欢还?没说话,廖敛就在一旁道:“她不用。”
刘怡:“真不要?猫咪很可爱的,粘人,叫声还?好听。”
廖敛不悦地道:“叫声好听没有用,又不会?说人话。”
刘怡:……
桂欢:“我还?是不用了?,白天家里没人,要是养了?怕它孤单。”
廖敛附和着点头,圆圆的瞳孔亮晶晶的。
刘怡:“没事,猫咪白天睡觉就行?,你没养过,养了?就知道了?,太可爱了?,小脑袋在你身上蹭阿蹭,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廖敛眉头一挑,道:“是,它们白天睡觉,晚上就霍拢你,吵得你一宿一宿睡不着觉,还?会?蹭人,蹭的你满身都是毛,出去别人都得以为你外套掉毛。”
桂欢:……倒也不至于。
刘怡无言地看了?看廖敛,说道:“你是不是讨厌猫?”
廖敛摇头:“不讨厌。”
桂欢帮着说道:“廖敛他自己也养猫。”
刘怡:“那?你为什么不想让桂欢养?”
廖敛憋了?憋:“她不需要。”
眼看着两人要争辩起来,桂欢赶紧说道:“我确实没时间,也没精力,以后再说吧。”
刘怡退了?一步,说道:“那?行?吧,想领养的我都做登记了?,明天就带人去看猫,你把宠物?医院地址给我一下。”
交代完事情,桂欢又问起了?杨红的就业问题。
刘怡:“她说了?,一定?去,这个?临时工到月末,结算了?之后就去你母亲快餐店干,还?怕自己笨手笨脚,干不好。”
又说了?两句,桂欢和廖敛就回家了?。
快到家门口,廖敛忽的低下了?头,脑袋凑到桂欢脖颈处,用力蹭了?蹭。
他抬起头,下巴点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你不用养猫,我也会?蹭。”
桂欢:“……大可不必。”
第45章
楼道?里, 廖敛温热的呼吸喷在桂欢的耳侧,他眨了?眨明亮的眼睛,侧着脸倚在桂欢的肩膀上, 觑着她?的表情说道:“不养猫就行。”
桂欢很想问问他, 你?这么?大个体格子, 小鸟依人般的靠在她?身上,就不会有任何心理包袱吗?
据她?所知, 男人这个生物, 大多数从小就标榜自己是小男子汉, 即使肩膀薄如三合板, 也不妨碍他们挺起?胸膛。
但廖敛显然不是这样, 倒不是说他举止女性化,毕竟桂欢有幸目睹过廖敛生猛的打架现场。廖敛面无表情, 伸腿就踹的姿态,实在是难以忘却。
想必王三饼兄弟俩至今还历历在目, 每次见到廖敛都稍息立正, 就差踢方步了?。
可私底下, 尤其是和她?在一块, 廖敛就会?下意识的“摆烂”。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走路的时候还会?往她?的方向挤,导致桂欢跟他走一起?就没走过直线……
蹭脑袋,贴胳膊, 躺腿上,就差让桂欢背他了?。
桂欢心想:如果她?要是真的提出来的话,廖敛八成会?顺杆爬上来, 还得低头跟她?说句:Let’s go!
桂欢:“……你?不觉得,我们俩离得太?近了?吗?”
两人好歹也算是迈入了?青春期, 男女大防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廖敛左手把玩着她?的头发,歪头道?:“我们离远过吗?”
桂欢:……
确实,自?从两人熟悉了?之后,廖敛见到她?都会?凑上来,可以说是潜移默化,也可以说是温水煮青蛙,等她?想提醒的时候,这个好大儿?已经习惯了?。
不光廖敛习惯,她?也习惯了?。
桂欢心想:算了?,等他再长?大些,自?己就会?意识到,倒时不用她?说,廖敛自?己也会?注意。
男孩子小时候都黏妈,过了?思春期,就不会?再黏糊了?,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桂欢:“现在去你?家看猫?”
廖敛闻言直起?身子,想了?想道?:“它现在不方便……你?七点?再过来。”
桂欢笑了?:“看猫还需要预约?”
廖敛点?了?点?头:“别的猫不用,它用。”
两人各回各家,桂欢吃完晚饭,写了?会?儿?作业,快到七点?,她?下楼去买了?一根火腿肠,当做给猫的见面礼。
她?早上说看猫是为了?引起?话头,可每次去廖敛家都看不到那只猫,屋里也没有猫砂盆和食碗,要不是有个猫爬架,她?还真以为这猫是臆想出来的。
桂欢敲了?敲门,没到三秒,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不是廖敛,而是他舅舅。
天禧身穿白T恤和米色休闲裤,笑容满面地迎桂欢进?来,还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看得桂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桂欢有礼貌地道?:“舅舅好。”
天禧:“快进?来,我听廖敛说了?,你?要来看……猫是吧。”
说完“猫”,天禧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肩膀耸动?,脸都憋红了?。到底是没憋住,捧腹大笑起?来。
桂欢:“……对。”
不愧是廖家人,都“各有千秋”。廖敛舅舅的笑点?,总是与众不同?。
桂欢往客厅里看了?看,道?:“廖敛呢?”
天禧笑够了?,擦了?擦眼角说道?:“他出去买东西了?,让我招呼你?。”
桂欢脱了?鞋,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每次她?来,廖敛都会?给她?拿这双。
天禧看了?两眼,问道?:“这拖鞋……你?穿过?”
桂欢:“……不能穿吗?”
天禧长?长?地“哦”了?一声?,仔细打量了?一番桂欢的脸庞,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穿吧,没事,这鞋在家没人穿。”
别说穿了?,廖敛都不让他动?。
桂欢好歹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廖敛舅舅的表情她?一下就懂了?:“……廖敛这个人很热心肠,他经常帮助我,我们互相学习。”
不说还好,一说更不得了?,天禧暗搓搓地笑了?,右脚习惯性地抬起?,支在左膝盖上,说道?:“热心肠?我们家廖敛……是很热心肠。”
桂欢:……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把腿抬起?来了??
天禧在家里的警惕性不高,抬腿抬习惯了?。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合时宜,天禧看似随意地伸直了?腿,像是芭蕾演员练腿工一样前后踢了?踢,笑着道?:“生命在于运动?,这胳膊腿啊,有时间就得抻抻。”
桂欢不是很懂,如果廖敛去她?家玩,她?爸是绝对不会?站在家门口练腿工的。
桂欢:“……舅舅原来练过舞?”
天禧点?点?头:“祖传的,腿工好。”
桂欢心想:腿工,这么?玄妙的东西,还带祖传的?
天禧的根脚是仙鸣鹤,往上数几辈子,大神?们弹筝奏乐时,仙鸣鹤向来都是舞台搭子。在天上飞一飞,舞一舞,凑个趣。不得不说,也是有点?艺术细胞在血统里的。
“喵。”
一声?猫叫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桂欢回过头,就看到屋里钻出来了?一只黑斑猫,正盯着她?瞧。
听见猫叫,天禧立马把腿放下了?。
桂欢听不懂猫叫,他可是能听懂廖敛说什么?的。
小祖宗是嫌他话多了?,说他聒噪。
桂欢蹲下身,打量眼前的猫咪。它的底色是黑色,皮毛上带着均匀的深灰色斑点?,很像变异的小黑豹。
桂欢:“这猫是什么?品种的?”
她?还真没见过。
闻言天禧有点?犯愁,据他所知,就没有长?这样的猫,但他要是敢说土猫,杂交猫……他脸上多半得挂彩。
既然答不出来,天禧就索性丢皮球,看向猫咪道?:“你?……是什么?品种来着?”
桂欢:“……您可真有趣。”
猫咪一点?也不怕生,直径走向桂欢,贴着她?的腿脚就是一顿蹭。
桂欢:“它不怕人?”
天禧干笑道?:“人不怕它……就行了?。”
猫咪蹭了?两圈,一跃就跳到了?桂欢的身上,桂欢赶紧用手托住它,黑猫黄绿色交织的眸子泛着淡淡的波光,它直勾勾地瞅着她?,鼻子凑近,嗅了?嗅她?的下巴,双眼微眯,用脑门顶了?上去。
天禧招呼道?:“别站着了?,坐会?儿?,我给你?倒点?喝的。”
桂欢坐到沙发上,猫咪也没从她?身上下来,整只猫像猫饼一样摊在她?身上,鼻腔深处传出了?一串舒适的呼噜声?。
天禧给桂欢倒了?一杯汽水,坐到了?地毯上。
桂欢很少被动?物这么?亲近,这只猫似乎特别喜欢她?,粗粝的舌头照着脸就是劈头盖脸一通舔,桂欢不拦着点?的话,就要舔鼻孔里了?。
桂欢:“它叫什么?名?字?”
天禧嗦着汽水,愣了?两秒道?:“它……叫什么?来着?”
桂欢:“……”
这猫真的不是租来的吗?
黑猫斜眼看过去,瞄了?一声?。
天禧恍然大悟般地道?:“叫喵喵。”
喵喵把下巴搭在她?的左手心上,桂欢轻轻地挠着猫咪的下巴,笑着对他道?:“你?叫喵喵啊。”
喵喵舒服地半阖着眼睛,像是回应般地道?:“喵。”
它的声?线偏低,比普通猫要粗一些。
桂欢:“我买了?火腿肠,它能吃吗?”
天禧:“它啥都吃。”
廖敛小时候是只真正的杂食性动?物,什么?都敢往嘴里塞……不说远的,几个月前他还吞过钱呢。
桂欢掏出兜里的火腿肠,咬了?咬,没咬开。猫咪仿佛知道?她?的想法,用爪子把火腿肠扒拉过来,侧着头轻轻一咬,就把包装膜咬开了?。
桂欢有些惊讶地道?:“它可真聪明。”
天禧干笑了?几声?,心想,能不聪明吗?好歹凭自?己能力升上初三了?……
扒开火腿肠,桂欢掰成两截:“喏,吃吗?”
猫咪眼睛望着她?,张开嘴就是一口,它方才?只是小幅度地张口,此时嘴巴全部张开,桂欢就看到了?它尖锐的犬齿。
吃完半根,猫咪舔了?舔爪子。
桂欢笑道?:“它这动?作还挺像廖敛。”
她?无意间的一句话,把屋里两个非人生物都吓了?一跳。
猫咪爪子一顿,打了?一个闷嗝,天禧瞬间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道?:“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
桂欢歪头道?:“不像吗?”
天禧怕自?己的反应太?过突兀,笑着道?:“我侄子……哪有喵喵可爱。”
喵喵放下爪子,把剩下的半根肠往桂欢的方向推了?推。他吃东西,向来都跟桂欢分享,纯是下意识的动?作。
桂欢更惊讶了?:“它这是,要给我吃?”
猫,有这么?聪明的?
喵喵停下了?动?作,像是懊恼似的把头埋到了?她?的胸前,不动?了?。
天禧::“……哈哈,它应该是吃饱了?,那什么?,我放冰箱,明天再给他。”
桂欢不疑有他,把剩下的火腿肠递给了?天禧。
玩了?能有小半个小时,桂欢看了?眼时间道?:“我得回去写作业了?。”
也不知道?廖敛去哪儿?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就不等了?。
天禧还没说什么?,喵喵先不干了?,它牢牢地抓住桂欢的衣服:“嗷嗷嗷。”
桂欢一愣,喵喵的声?音听起?来太?过野性,一点?不像猫能发出来的。
天禧:“……它嗓子眼应该是卡毛团了?。”
他就想问问廖敛,他有没有演员的基本素养!猫有这么?叫的吗?!
桂欢低头望着喵喵道?:“你?乖乖的,我下次再来。”
猫咪凑近她?的脸,舌头不住地舔她?的下巴,眼睛水汪汪的,饶是桂欢这么?冷心冷清的人,都有点?动?容。
见桂欢铁了?心要回家,黑猫转过头,冷冷地冲着天禧“喵”了?一声?。
天禧:“……要不,你?抱回家?明早再送过来?”
桂欢:“不了?,我家没有猫砂。”
天禧:“没事,它能憋住。不行你?就把它放马桶上,让它自?己解决。”
桂欢:……你?就不怕它掉里面?
第46章
猫咪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姿态, 桂欢没办法,只能说道:“舅舅,您帮我把?它抱下去。”
小小的猫咪, 劲儿不是一般的大, 桂欢硬是扯不下来。
天禧抿了抿嘴唇:“我……我怕它挠我。”
桂欢:“……”
她想了想, 决定声东击西,指着窗台道:“哎, 快看, 那有只飞蛾。”
猫咪动都没动, 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显然桂欢的吸引力更大。
桂欢:“……”
不动如山啊, 有点不好?搞。
桂欢抱着它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门边, 状似随意地跟天禧聊天:“舅舅,廖敛去买什么了?怎么还没回来?”
也?许是听到了小主?人的名字, 怀里的猫咪僵硬了片刻, 桂欢眼疾手快, 抱起猫咪就往天禧怀里一塞。
“我先走了, 谢谢舅舅招待。”
鞋都没来得及换,脱下拖鞋,提起自己的鞋,转身就跑了出去。
屋内传来猫咪阵阵嚎叫, 仿佛桂欢是它的连体婴儿,叫声抓心?挠肝,声嘶力竭。
桂欢呼出一口气, 打开了家门。
脱下脏掉的袜子,桂欢进洗手间把?袜子洗了, 晾了起来。
穿着拖鞋,桂欢回到房间。
坐在书桌前,她扯出一张草算纸,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
1、房间里没有猫砂盆,没有喂食碗,也?没有猫窝。
2、猫异常聪明,似乎能听得懂人话。
3、舅舅与猫不熟。
先是不知道猫的品种,后来甚至想不起猫的名字,正?常情况下,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桂欢总感觉,廖敛舅舅似乎一直在给?猫打圆场……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荒谬。
但当?猫咪把?火腿肠推给?她的时候,桂欢有一瞬间真的感觉这只猫成精了。
动物之所以是动物,就是它们会护食,就是再熟悉的主?人,动物都不会让出自己的食物。但转念一想,有的猫会给?主?人报恩,往家里叼只老鼠之类的,分火腿肠,又不是那么说不过去了。
更让桂欢觉得诧异的是,这黑猫异常的亲近她。
猫也?有自来熟的?
桂欢没养过,不是很懂。
桂欢拿起笔,又添了一行话:廖敛不在家。
以桂欢对?廖敛的了解,他如果知道自己要去,应该不会掐着时间出去买东西,就算买,也?不可能半个小时不回来。
明明可以让舅舅去买,廖敛在家陪着她看猫。正?常情况下,家长都会做其他事情,让孩子们自己玩,可廖敛家恰恰相反,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笔尖“唰唰唰”地移动,桂欢在喵喵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廖敛,你家究竟有什么秘密?”
不让廖敛在家,很有可能是他藏不住话,玩猫过程中要是说出了点什么,他舅舅很难圆场。
思考了片刻,桂欢决定过两天再去看看那只“喵喵”。
第二天一早,桂欢准时打开房门,廖敛站在门口,看起来也?是刚出家门。
两人打了个招呼,廖敛开口道:“我昨天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桂欢:“你去买什么了?”
廖敛跳上扶手,眼睛无意识地向上看,含糊道:“猫粮。”
桂欢:“什么牌子的?”
廖敛顿了一下,道:“普通牌子。”
桂欢垂眸笑了笑,没说话。
廖敛滑得快,站在两层楼中间的空地等她,抬头问道:“猫……怎么样?”
桂欢点头道:“很可爱。”
廖敛挺直脊背,与有荣焉地道:“是还可以……还有呢?”
那模样,很像家长在听老师表扬孩子。
桂欢:“很聪明。”
廖敛抖了抖耳朵:“嗯,还有呢?”
桂欢:“……”
夸猫的方向就那么几个,外表漂亮,机灵聪明……也?就这些了,总不能说它有内涵,一看就非池中物。
桂欢:“很友好?,我很喜欢。”
廖敛舔了舔大拇指,搓了两把?热乎乎的耳朵,用脚蹭了蹭地面?,低着头道:“你什么时候再来看?”
桂欢:“……过两天吧。”
不怕露馅吗?
难道是她想多了?
廖敛眼睛眨了眨,抬起头道:“它每天晚上都很闲,除了周三,你可以随时来。”
桂欢笑道:“不用预约了?”
廖敛小声嘟囔道:“你不用。”
桂欢:“为什么周三不行?”
廖敛皱眉道:“它……要陪天禧去养鸡场。”
天禧每周三都会去养鸡场值班,因为周三值班的员工是只麻雀精,每次她一个人值班,就会偷吃鸡饲料。
天禧说过她好?几次,麻雀精每次都点头称是,转头看见鸡饲料就忘光了。
有次直接化原型钻进了饲料袋子里,天禧发现的时候还以为钻进去了一只大耗子。
天禧气得吼道:“在场子里要注意仪容仪表!不可以脱光溜的!”
麻雀精睡眼惺忪地说道:“没有这个尺码的衣服。”
天禧:“去买娃娃的衣服!反正?不可以耍流氓!”
上次廖敛去,恰好?碰到了这只套着白裙子的麻雀。
麻雀精害怕他,见到他来,立马就从天禧的脖领里钻了进去,躲在了他的胸前。
天禧咬牙切齿地低头,板正?的白衬衫,左胸前鼓出来了一团……十分的不美观。
周三天禧不在家,廖敛自己没法招呼桂欢。
廖敛想了想道:“你说……猫能不能学会开门?”
天禧不在家也?没关系,猫自己开门不就行了?
桂欢:“哪种门?”
按把?手的门,有些猫狗聪明,都会开。
廖敛:“防盗门。”
桂欢:“……难度系数有些太高了。”
廖敛嘴巴动了动,不悦地皱起眉头:“很难吗?”
桂欢:“……很难。”
这天放学,桂欢去了趟社区。
刘怡白天去看过猫狗,八只猫、一只狗,都在稳步的恢复,有两只猫咪怕人,警戒心?十分强。好?在领养的人都提前了解过情况,他们养过猫,知道这种受过伤害的猫咪,需要大量的心?力去呵护,才能逐渐脱敏。
还有一只橘猫瞎了一只眼睛,右腿在笼子里压折了,伸不直。
刘怡看得眼睛都红了,当?时就拍板要领养这只,名字都想好?了。
“就叫船长,海盗船长!”
越接触刘怡,越觉得她是个软心?肠的好?人。
桂欢感慨地道:“你会长命百岁的。”
付了猫狗的诊疗费,桂欢把?剩余的钱给?了刘怡,让她自己分配。
桂欢:“要是不够,我们可以搞募捐。”
周武家人那儿估计是要不出来了,周武整了那么大的一个活,老周家的面?子里子全都丢没了。
刘怡看了看周围,小声道:“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周武家出事了。”
桂欢:“是他自残把?家烧了的事?”
刘怡讳莫如深地摇摇头,捂着嘴道:“不是,后来又出事了。”
原是周武家人非说周武是被?人袭击的,坚持让警察调查到底,而验伤结果越发破朔迷离,因为在他身上发现了多处被?猛兽撕咬过的痕迹。
“你就说说,他多大的胆子!小猫小狗不放过,还敢收拾大的!也?不瞧瞧自己够不够猛兽塞牙缝的!”
桂欢:“……他从哪儿弄的猛兽?”
警察也?纳闷,要是有猛兽出逃,动物园不可能没有消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周武私自购买了大型兽类。
周武就是个学生,肯定没有这样的条件,警察就顺着周武父母的线去查,不查不要紧,周父收受贿赂的事就被?查了出来。
刘怡感叹道:“人可不能做坏事,结一个坏果,以前做过的事都得被?翻出来。”
桂欢:“那查出来是从哪儿买的猛兽了吗?”
刘怡:“这些事我是听老董说的,她家有点人脉,才打听到了这些事。我还没说完,还有呢。”
周武那边精神?状态始终不稳定,周母反对?把?儿子送进精神?病院,说他只是精神?衰弱,不需要治疗,坚持要自己照看,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养尊处优的富太太,怎么可能会照顾人?
“……当?天值夜班的护士听到喊声,立刻就赶了过去,可还是晚了……别提了,小丫头都吓出心?理?阴影了。”
周武整天都是浑浑噩噩,思维经常陷入混乱,那晚他忽然就犯了病,把?自己的亲生母亲当?成了一只披着人皮的“动物”。
护士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武正?用碎掉的玻璃碴,在戳自己母亲的眼睛。表情狰狞,下手凶狠,他母亲的四肢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抽搐。
从眼睛到脑门,戳了二十几下。
周母最终没能像他儿子一样挺过来,死在了她“精神?衰弱”的儿子手里。
“估计过两天就得上新闻……不过还是没查出来从哪儿买的猛兽,周武他爸多老谋深算啊,这事说出来肯定得多坐牢,不如说不知道!”
周家也?算是个体面?人家,结果现在儿子疯,夫人死,周所长官司缠身,肯定要进去蹲几年了。
出来了也?不好?过,还有个精神?病儿子等他养,一个弄不好?,就可能再次重复他夫人的悲剧。
刘怡:“所以小孩从小就得好?好?教,要爱护动物,正?直善良,以后才不会给?家里招灾。”
桂欢对?这家人没有一丝同情,假如周武生下来就是这种性情,那他家里人就应该早早把?他送去治疗。
凭周家的财力,让他在精神?病院舒舒服服地过完一生,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们不但没有这么做,还纵容他、包庇他、溺爱他,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廖敛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两人从宠物医院出来往家走,路过埋着猫的大树时,廖敛伸出手,摸了摸树干。
桂欢叹了口气,有感而发道:“猫真的很可爱。”
廖敛警觉地竖起耳朵,桂欢这话,不会是想养猫吧?
廖敛:“你今天要来我家看猫吗?”
桂欢:“好?。”
廖敛:“七点过来。”
桂欢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她七点准时敲响廖敛家的门,又是廖敛舅舅开的门。
桂欢问道:“廖敛呢?”
天禧:“……他出去买菜了。”
之后桂欢又去了几次,无一例外,廖敛都不在家,不是去买学习用品,就是去买菜。
频繁程度,跟公司里的采买差不多了。
“怎么每次来看你,你的小主?人都不在家?”
桂欢抱着喵喵,轻声说道。
喵喵眨着大眼睛望着她,闻言猫爪颤了一下,窝进了她的颈窝。
一旁的天禧如坐针毡,疯狂灌水,心?想:早晚得穿帮!
时间很快来到了九月末,运动会开始了。
桂欢写了十多篇加油稿,广播站站长王晓雅想邀她一起去主?席台读稿,桂欢称自己嗓子不舒服,谢绝了。
真实?原因其实?是桂欢妈给?她买了整整两书包的零食,让她参加运动会时慢慢吃。
桂欢个子在女?生中算高的,她坐在最后一排,后面?就是大树,刚好?在阴影里,铺开塑料袋,摆上零食,她一边吃一边看运动员们挥汗如雨,感叹青春真好?。
她光欣赏就好?,参与还是算了。
张老师:……班长不像是来参加运动会的,倒像是来春游的。
嘴里嚼着大虾酥,桂欢就看到了操场上冲她挥手的廖敛。
廖敛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半袖,黑色短裤,肤色衬托得更加白皙,高高瘦瘦的身形,初显轮廓的帅气外表,很容易成为视线的焦点。
“桂欢,你给?我写加油稿了吗?”
他嗓门太大,这一片都听得清清楚楚,同学们纷纷望过来,还有女?生在偷偷笑。
桂欢:“……我给?我们班级写了很多篇。”
班级里都传他俩在耍朋友,廖敛这一嗓子无疑是在火上加油。
廖敛对?这个答案似乎不太满意,他皱着眉头道:“不是班级,是我的!”
张老师看不下去了,扯着嗓子道:“班级的就是你的,集体荣誉!”
廖敛索性撂挑子,走到场边一坐,说道:“那你们自己跑吧,我就在这等着接受集体荣誉。”
他的就是他的!桂欢给?他写的,哪有别人的份!再说其他人跑了吗?
张老师:你是个五岁小孩吗?挣这种东西有意义吗?
张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几秒,转身道:“谁去给?廖敛写个加油稿,记得,写上他的名字!”
第47章
“啊, 廖敛,你就如运动场上的一道光,你就如云层中的展翅鹰, 你就如草原上的疾驰马, 你是?班级的光辉, 是?同学们的骄傲,是我们心中的神行太保!……”
“我?们为你呐喊, 我?们为你欢呼, 我?们为你加油助威!啊, 廖敛!你就是奥林匹克精神的展现!你在一声声欢呼中奔跑、跳跃、撇铅球!啊, 廖敛, 你就是?新时代的运动健儿!……”
台下的学生们左顾右盼,初一初二的学生们纷纷在场中寻找, 到底谁是?广播中的那个廖敛?
认识的人就指着运动场上的廖敛道:“就那个,长得挺帅的那个。”
坐在高处石台上的桂欢:“……”
这下他可?真长脸了。
二中的运动场修得很规整, 四周是?水泥筑起的大层台阶, 很适合开运动会时让学生们坐着观看?。
桂欢临时给廖敛写了两篇稿子, 和其他同学的混在一起交了上去, 王晓雅看?到加油稿,沉默了片刻道:“……这稿子,张老师那儿通过了?”
加油稿里通常不能出现个人姓名?,都是?以?集体为单位, 统统加个“们”。
桂欢:“通过了,读吧。”
不读的话,某人要摆烂了。
听到广播里传来桂欢写的加油稿, 廖敛双臂向上伸展,抻了一个懒腰。
抖动了两下腿, 迈开脚步走向了起始点。
他们学校的学生不多,整个初三才凑出来六个人参加一千五百米赛跑,六个人根据圈里圈外,隔着间距站定。
体育老师举着大喇叭,喊道:“各就各位!”
其他人都蹲下了身子,廖敛抬起头,看?向桂欢的方向,摆了摆手。
意思是?,我?要跑了,你别看?其他项目了。
桂欢咬着面包,抬起胳膊晃了晃。
廖敛满意地点点头,蹲下身子,双手放在起跑线内侧,散漫的眼神瞬间收敛,专注地盯着跑道,左腿在前,右腿在后,前脚掌用力蹬着地面。
随着一声口哨响起,廖敛双脚发?力,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嗖”地就飞了出去。
他腿长、步距是?其他人的两倍,再加上换腿速度快,没过三十秒,就冲到了最前面。
桂欢:“……”
这么早就领头,不怕后半程没体力?
但结果?证明?桂欢多虑了。
廖敛保持着高速前进,一路高歌,很快就把第六个人套圈了。
班级同学顿时沸腾了,学生们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替廖敛摇臂震呼,桂欢没站起来,前面的人太多,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桂欢放下面包,刚打算起身,就听到廖敛的声音从运动场上传来:“你们坐下!后面的看?不到!”
桂欢慢悠悠地起身,就见?廖敛游刃有余地一边跑一边冲班级的方向喊。被他兜圈的人跑得呼哧带喘,听见?廖敛的声音,气愤地回头瞪他。
廖敛不明?所?以?地瞪回去,说道:“这是?跑一千五的跑道,你哪个项目的?回去!”
他压根没认真观察其他竞争对手,这会儿都认不出来最后一名?了。
第六名?又气又羞,给廖敛让出了位置。
桂欢:“……”
没有任何意外,廖敛以?第一名?的成绩冲向了终点。
体育老师看?了眼他的成绩,惊讶地打量了一番廖敛,说道:“你想没想过专业搞体育?”
廖敛从来没想过搞体育,他比人类跑得快是?必然的事情,去参加比赛不就是?欺负人吗?
“不搞,我?爱学习。”
体育老师:“你成绩不错?班级排第几?”
廖敛:“上学期期末,好像是?三十五。”
班级一共就四十多个人,这成绩绝对说不上优异。
体育老师:“……你真不考虑搞体育?”
这孩子搞体育的成就,绝对比好好上学要大。
可?惜运动健儿廖敛心不在此,小跑着去比跳高了。
他身体柔韧性好,助跑姿势流畅,翻身过拦一气呵成,柔软的腰肢都弯成了U型,落地前还能在空中转体,稳稳落地。
徐波手掌都拍红了,羡慕地道:“廖敛真厉害,那么高都能跳过去。”
桂欢吃完豆沙包,正在吃雪条面包,心想:……毕竟六层楼都敢跳来跳去,这一米两米,对廖敛来说,就跟跳皮筋差不多吧。
长跑展现了速度,跳高展现了跳跃力,到撇铅球时,廖敛就展现出了他惊人的力气。
沉重的铅球,在他手里就像充了气的皮球,胳膊上拢起不算夸张的肌肉线条,轻轻一抛,铅球就在空中化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一骑绝尘。
一场运动会,廖敛在二中算是?出了名?。毕竟除了通报表扬和批评,没人的名?字会这么频繁的出现在大喇叭里。
比完赛,廖敛就像一个凯旋的勇士一般,晃晃悠悠地回到了班级。
班级同学们兴奋地围着他叽叽喳喳,当事人廖敛反而很淡定。三个项目一点没有消耗他的体力,他一蹦三跳地登上石台,坐到了桂欢的旁边。
班级里都在偷偷传两人的小话,张老师怕影响不好,咳了咳道:“廖敛,下来坐。”
方才还精神抖擞的廖敛忽的往桂欢身上一靠,半阖着眼睛道:“老师,我?低血糖犯了,头晕。”
桂欢:“……”
廖敛装病装出来心得了,皱着眉头拿起矿泉水,装模作样地拧了半天没拧开,“虚弱”地递给桂欢:“能帮我?拧开吗?”
张老师打量了他几眼,关心道:“是?不是?累到了?用不用去医务室躺一会。”
看?廖敛面不改色,张老师还以?为他没事,但终究是?十多岁的孩子,兴奋劲一过就开始累了。
廖敛右臂自然地搭上桂欢的肩膀,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班长,你送我?过去吧。”
徐波在一旁道:“我?送你去吧!”
廖敛瞥了他一眼,把头直接倒在了桂欢的肩膀上:“你身上有汗味,我?怕熏吐了。”
桂欢断断续续吃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腮帮子有点嚼累了。她?站起身,跟张老师打了个报告:“我?带廖敛去医务室。”
运动场上人声鼎沸,桂欢搀扶着廖敛,慢慢往教学楼走。
进到楼里,桂欢转头问道:“你真晕假晕?”
廖敛眼睛亮晶晶的,哪里有半点难受。
他姿势未变,右臂搂着桂欢的肩膀,说道:“我?表现得还可?以??”
桂欢笑了笑,搀着他上楼梯:“很优秀。”
“多优秀?”
桂欢沉思了几秒,说道:“像运动场上的一道光,一只?鸟,一匹马,还有什么来着?”
廖敛反应了片刻:“你得说你的想法。”
桂欢:“我?的想法?很厉害。”
廖敛:“刚才体育老师问我?,要不要去搞体育。”
桂欢:“你想读体校?”
廖敛:“不读。”
一群雄性天天围着操场跑,汗臭味洗都洗不掉。
桂欢:“你饿不饿,我?兜里还有吃的。”
廖敛:“回去再说,我?要去洗洗。”
钻进厕所?,廖敛快速地用打湿的手帕擦干净身上的汗液,出了厕所?,桂欢正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的绿树愣神。
她?的皮肤很白?,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带着点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廖敛走过去,抓了两把她?的头发?。
清冷的桂欢瞬间就活了,她?转过头笑道:“回班级吧。”
回到操场,张老师过来询问了一下廖敛的情况,见?他舒服多了,便?没再多说。
桂欢掏出包里的零食,有面包、火腿肠,还有熟食。
廖敛从里面挑出了一根火腿肠,用牙撕开包装,掰下来一半,剩下的递给桂欢。
接过火腿肠,桂欢愣了两秒。
就似一滴清水落入了平静的湖面,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使一些平时没有在意的碎片逐渐在脑海中成型,聚集成了一个模糊的片影。
……廖敛的跳跃力很好,但再好的人,也不会胸有成竹地在六楼窗外跳来跳去。
比起涂药,他更喜欢用舌头去舔伤口。
不喜欢太热的食物?,讨厌流动的水。
周武说他被一只?长了翅膀的大猫袭击了,而周武的身上也确实?发?现了猛兽的咬痕……
桂欢咽了口唾液,用肩膀蹭了蹭廖敛,廖敛下意识地回蹭,见?她?拿着火腿肠不吃,问道:“你不吃?”
桂欢:“……我?有点饱了。”
闻言,廖敛低头把火腿肠叼了起来,他的头微微向后仰,刚好能看?到他凸出的犬齿。
桂欢的手指动了动,小声道:“喵喵?”
廖敛正嚼着火腿肠在看?比赛,很自然地启唇道:“喵?”
说完,廖敛就是?一愣,连忙摇头道:“你叫……你叫我?家猫了?”
桂欢:“……”
为什么每次喵喵出现,廖敛就会消失。
为什么廖敛看?到动的东西会忍不住伸手抓。
为什么他总喜欢用头去蹭。
一切都在引向一个答案。
桂欢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说,明?天想去你家看?喵喵。”
廖敛:“哦,好。”
即使这个答案太过匪夷所?思,但仔细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桂欢微微抬起手,轻轻挠了挠廖敛的下巴。
廖敛双眼微眯,很愉悦地把下巴放到了她?的手上。
桂欢:“……”
廖敛指着操场说道:“你看?冯伟,他还是?体育委员呢,传个接力棒都传不准,不如用嘴叼着算了。”
邻居家养的狗,都比他灵巧。
见?桂欢不说话,廖敛转头问道:“桂欢,你看?了吗?”
桂欢:说实?在的,她?现在没心情看?。
她?就想知道,是?猫变异化成了人,还是?人得了机缘,变成了猫?
桂欢又想到了廖敛的舅舅,讲讲话就单腿站的天禧。
桂欢:……他舅舅,不能是?只?鸟吧?
鸟开养鸡场……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第48章
对于邻居可能不是人的这件事, 桂欢选择静观其变。
她一直都觉得老廖家的人与众不同,奇怪得各有千秋,但她怎么也没?想到, 他居然不是人。
只能说, 常识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运动会结束, 张老师简单地做了总结,就让他们回家放十一小长假了。
桂欢七天假期都在快餐店帮忙, 十月七号晚上才?想起来, 她跟廖敛说过要去看猫的事情。
回家洗了个澡, 桂欢敲响了廖敛家的房门。
天禧打?开房门, 满脸纠结地想:今天说廖敛去买什么好呢?
可桂欢没?有问, 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客厅, 天禧松了一口气,想着?也许是廖敛提前跟桂欢说过了。
黑猫听到动静, 立马就从屋里钻了出?来, 围着?桂欢转了好几圈, 意思?好像在说:你怎么才?来?
与前几次的心境不同, 桂欢抱起黑猫,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笑?着?道?:“舅舅,喵喵是公的?”
天禧:“……公的。”
喵喵尾巴下意识地一夹, 把隐私部位遮挡得严严实实。
桂欢没?有扯开尾巴查看,抱着?它?坐到了沙发上:“喵喵今年多大了?”
当初她要给猫绝育,廖敛一副伤在猫身, 痛在我心表情,她天真?地觉得廖敛是爱猫达人, 与猫共情了。事实上他就是看着?同类被骟,自?己也蛋疼……
天禧:“……年龄?”
是心理?年龄还是生?理?年龄?
桂欢笑?了笑?:“对,几岁了。”
天禧瞅了瞅黑猫,吞吞吐吐地道?:“捡来的,不知道?多大了。”
桂欢轻轻地抚摸着?猫头,揣测了一下廖敛的内心活动。
如果他是作为“人”出?生?的,那他应该不会猫化得这么彻底,廖敛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个“人”。
桂欢低下头,黑猫正在舔她的手,用牙齿轻轻地啃咬她的手指。
桂欢:……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想来,就是廖敛本人在咬她,桂欢缩了缩手,觉得指尖有点发痒。
黑猫嘴巴一空,立着?身子?站了起来,去舔她的下巴,爪子?恰好按在了她的胸上。
桂欢不动声色地移开它?的爪子?,猫舌一路往上舔,感觉下嘴唇一热,桂欢眨了眨眼,将头向后仰,躲开了他的舌头。
黑猫歪了歪头,一跃就跳到了她的脑袋上,整张猫脸埋在头发里,小幅度地啃咬。
它?的动作不是很用力,很像洗发店里的干洗头。
天禧打?哈哈道?:“这猫就是活泼。”
桂欢突然想起了之前给廖敛剪头发时,廖敛吐着?半个舌头,眼睛盯着?她头顶看的模样。
桂欢:……莫非,他那时候是想舔头发?
她一直都觉得廖敛跟她相处时没?有距离感,但仔细想来,一只猫与亲近的同类在一起,互相舔毛是常事,廖敛没?有捧着?她脑袋咬,看来克制力已经算是很好了。
如果他是猫,那只长着?翅膀的大猫又是怎么回事?
回想廖敛在北极跟她讨论“保护动物”能不能食用的问题,桂欢抿了抿嘴唇。
或许,他还能变大?
呆了二十多分钟,桂欢就打?算回家了,喵喵一如往常地扒着?她不让走。
桂欢心想:你是猫的时候我都不带回家过夜,现在知道?是个健全的初三男生?,就更不能带回去了。
猫咪是出?了名的厕所搭子?,她可不想刚蹲下,就看到廖敛瞪着?两个眼珠子?守在门口……
妖怪想融入人类社会并不容易,它?们应该也不想暴露,所以桂欢全当不知道?,之前如何跟廖敛相处,现在也一样。
秋季一晃而过,气候逐渐变冷,天空飘起了绵绵雪花。
由于桂欢天天早上拣塑料瓶,一来二去就和收废品的大娘熟悉了。
大娘姓赵,老伴走得早,儿子?已经成家了,在外面住。
赵大娘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大院里,平时回收废品,日子?过得不宽裕,但也不拮据。大院里的房子?是她老伴生?前置办的,儿子?为了这套房产,过段日子?就会来看看她,表表孝心。
从十一月中旬起,桂欢就一直在考虑如何预防十二月的事情发生?。
凡事都没?有绝对,上辈子?发生?在十二月份,这辈子?很有可能因为蝴蝶效应而提前或延后。
这日,她帮着?赵大娘整理?回收来的水瓶,灵光一闪,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天天说爱护环境人人有责,不如就拿这个做由头,开展一个清理?街道?的活动?
想到就去做,她回家写了个策划稿,第二天就去找社区办了。
活动内容就是清理?天福路周边的垃圾,为竞选全国文?明城市做准备。
清理?垃圾的时间就定在每天下班放学后,让社区的人们自?愿参加。
廖敛听她跟社区的人侃侃而谈,别人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他觉得桂欢就是捡破烂上瘾了,所以忽悠大家陪她一起捡破烂。
晚上,桂欢在草纸上画了一条时间线,犯人的作案时间是在她放学后,天色已经暗下来的大晚上。
每条街道?都有人拣垃圾的话,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大家都能注意到。
当年犯罪现场周围的几条街道?,她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做诱饵。
明知道?有危险,还让别人以身犯险的这种事,她自?认做不出?来。
社区的干部觉得她这个提议很好,他们社区今年各项工作做得都不错,说不定就能评选上优秀社区。
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注重这些荣誉称号的。
十一月末,天福路二号社区街道?大清扫活动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社区报名的人不多,所以廖敛叫来了王三饼和光仔。这种好事,廖敛是一定不会忘了他俩的。
见人数还是不够,桂欢想着?要不要到班级里去宣传一下,就听廖敛道?:“还差几个?”
桂欢:“你能拉来?”
廖敛:“再拉五六个够不够?”
桂欢以为廖敛会把他舅舅拉来,谁知廖敛领过来的几个人,还是她见过的“老熟人”。
长毛和他的小弟们。
当初在学校附近胡同,冲他们扔石子?的几个小混混。
新上任的南哥在位时间也不长,他“退位”之后,长毛几人也不敢出?来晃荡了,每天骑个小三轮,在夜市卖点二手光盘和磁带。
廖敛晚上睡不着?,出?去逛夜市,就遇到了这几个“故人”。长毛认出?他之后骑着?车就跑,骑出?二十米,就听后面传来了一个堪比阎王爷般的声音:“前面右拐,就到我家了。”
长毛:……他什么时候蹦上来的!
连瘦小的廖敛都打?不过,现在廖敛腿长手长的,长毛几个人就更不敢比划了,怕廖敛又让他们蹲一排,玩投石子?游戏。
桂欢:“……我给你们讲一下我们这次的活动。”
廖敛瞥了眼几人,淡淡地道?:“不用,他们平时就回收破烂卖,都是熟手。”
长毛敢怒不敢言:我们卖的是二手货!不是破烂!
长毛几人是推着?三轮车来的,王三饼凑上去看了看,眼睛一亮道?:“你这怎么卖的?”
好家伙,普通录影带下面都是限制级啊!
长毛怕廖敛,可不怕王三饼,啐道?:“你成年了吗?”
王三饼:“你都敢卖这东西了,还在乎我是不是成年?给我来一张,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廖敛对他们卖的东西没?兴趣,转头对桂欢道?:“我跟你拣一条街。”
桂欢刚想说不用,转念一想道?:“你跟我隔一条街吧,捡得快。”
比起其他人,她更信任廖敛。
再说猫是夜行动物,在夜里的视力尤其好,真?要有什么事情,他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地点。
清理?街道?活动连续开展了一个星期,除了几麻袋的垃圾,桂欢一无所获。
夜晚的街道?是很寂静,她一边捡垃圾一边留意周围,除了她,就是偶尔路过的行人。
难道?是人太多,他不敢出?来了?
不论如何,天福路的街容在几天的清理?过后焕然一新,就连路边的杂草都处理?干净了。
进?入十二月,社区就决定将活动告一段落。
社区为了感谢桂欢做出?的行动,还给她颁发了一个奖状,班主任张老师听说了这件事,在班级里好好地表扬了她一番。
望着?手里的奖状,桂欢叹了口气。
没?办法了,她只能每天晚上碰运气了。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晚上,桂欢回家放下书包,把菜刀用毛巾包好,放进?布袋里,裤腰上挂了一个小型喇叭,用黑色大外套遮挡住。
喇叭提前录好了音,以备不时之需。
带上布袋子?和塑料袋,桂欢出?了家门。
自?从清理?垃圾小组解散后,她每天晚上都会去案发附近逛一逛,一逛就是半个小时,有次还碰到了廖敛。
廖敛一脸好奇地问她:“你晚上也睡不着?吗?”
桂欢:“……”
出?了单元楼,冷风迎面扑来,桂欢紧了紧衣领,看向上方二十五年多一点的余命,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事,我还有二十多年的命打?底,不会轻易下线的。
披着?夜色,桂欢快步走向路口。
六楼之上,廖敛蹲在窗台外沿,瞳孔在夜幕中拉长,他脚尖轻点,一跃就跳上了隔壁的单元楼。
这几天晚上桂欢天天往外面跑,每次都在固定的范围内来回转,犹如鬼打?墙。
桂欢既然没?叫他,那就是不希望他也跟着?,于是廖敛每天都在高?楼上方观察她的动作,越看越觉得,桂欢走路的姿势跟其他人不一样,就算下面人山人海,他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廖敛舔了舔嘴唇,轻皱鼻梁。
最近桂欢天天忙着?捡破烂,都没?时间来看“猫”,间隔时间太久,他有点想舔她了。
第49章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桂欢细致地除着街边的杂草。
清扫活动开展得太彻底,整洁的街道使得桂欢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只能薅两把?草, 再掏两下?空气……
在上空俯视的廖敛眼里?, 就是桂欢一个人在街上表演空手插水稻。
廖敛抖了抖耳朵, 抬脚就想从另一边跳下去,跟桂欢来个“巧遇”。他站起身, 绕到另一侧, 刚想往下?跳, 就看到了角落里站着的人影。
廖敛方才就看到他了, 当时以为他在等人, 可?已经?过了二?十分钟,男人还是没走。
廖敛仔细望去, 就见?那个人大半个身子都躲在拐角里?侧,只露出一只眼睛, 偷偷打量着?弯腰掏空气的桂欢。
从男人的角度只能看到桂欢在弯腰捡东西, 这片没有路灯, 看得不太真切。
廖敛缩回?迈出去的脚, 明亮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烁着?暗光,他觑着?男人的动作,五指虚虚地抓握。
头顶云层缓缓飘过,遮挡住了月亮的光芒, 原本就不算亮的小巷,变得更加昏暗。
男人低头看了眼手表,左右打量了半刻, 确定没有人经?过后,他拢紧黑色外套, 右腿向后伸,装着?腿脚不方便的模样,往前走去。
桂欢掏空气告一段落,直起了腰板,心想:还不如真捡垃圾,起码手里?有活干,时间能过得快一点?,现在则是单纯的右手抓握训练,手臂都有点?酸了。
甩动了两下?右臂,桂欢左手扶着?脖颈,左右扭了扭。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桂欢放松的神经?紧绷起来,她左手维持着?按肩膀的姿势,右手不动声色地提起布袋子和塑料袋,动作自然得仿佛要换个地方继续拣一样。
转过身,桂欢就看到了一个逐渐向她接近的人影。
男人的头发有些?长,整齐地拢在脑后,露出了宽阔的额头,面上留着?稀疏的胡子,打眼一看,四十到五十岁的模样。
身穿黑色长外套,长及膝盖,他明明面部?很消瘦,衣服里?面却微微拢起。同样外套里?面塞了个喇叭的桂欢很难不怀疑,对方的衣服里?也塞了什么东西。
男人的右腿好像不太方便,走路时右脚拖地,右鞋内侧与?地面接触,发出缓慢的摩擦声。
桂欢的眼神看似随意地扫过男人的右脚,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也能确认,鞋表面虽然有泥土,但侧面没有明显的磨损痕迹。
如果一个人的右脚常年在地上拖行,那右鞋侧面的磨损程度势必要比左脚严重,除非他的腿是突然出了状况,又或者这是一双新鞋。
桂欢好似什么都没发觉一般,抬起脚步往前走。
一步、两步……就在两人要擦肩而?过时,男人轻了轻地唤了一声:“同学。”
桂欢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嗯?什么事?”
男人消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整个人的气质瞬间柔和了下?来,很像邻家的和气大叔。他指了指前面的单元楼,说道:“我刚才在路上踩空了,崴到了右脚,伸不直,能不能麻烦你,把?我搀扶到家门口。”
单看脚上鞋的状况,确实像是刚崴的。
桂欢犹豫地握了握包带,踟躇地道:“我,我帮你叫个人过来吧,我怕我扶不动。”
男人随和地笑了笑:“我就借个力,也不能真让你把?我驮过去啊。”
玩笑话很能缓解气氛的紧张,桂欢也跟着?笑了笑,看向男人方才指的方向道:“您家就在前面那栋楼?”
男人点?点?头:“对,就前面路标,看到了吗?路标斜对面那栋,不远,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见?桂欢还有些?犹豫,男人又说道:“我女?儿在家,你把?我送门口就行了。”
桂欢想了想:“您把?楼牌号和房间号告诉我,我把?您女?儿叫过来吧。”
男人的笑脸就似一副面具,嘴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摇了摇头道:“她晚上一个人在家,我跟她说过,不能轻易给别人开门。”
桂欢眨了眨眼睛:“我跟她描述一下?您的长相,今天?的穿着?,她不就信我了?”
男人:“……”
男人的眼神在桂欢的唇上停留了几秒,忽的皱起眉头,看向了右腿。
桂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您这腿崴得很严重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男人吸着?气,摆了摆手:“等明天?再去吧,晚上急诊多花钱。”
桂欢抿了抿嘴唇,心想:要是真这么疼,你还有心思在这跟我掰扯?
男人摸了摸右腿,满含歉意地道:“我快站不住了,小同学,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帮我送过去?我要是倒了,你和我女?儿俩人也拉不起来我。”
桂欢不再推辞,扶起了男人的右臂,说道:“您看着?点?脚底,别绊到东西。”
男人盯着?桂欢白嫩的后颈,嘴里?应道:“麻烦你了。”
桂欢:“没事。”
男人拖着?右腿,靠着?桂欢的搀扶往前走,随意地聊起天?来:“你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桂欢:“社区不是搞清理活动吗,我在除路边草。”
男人赞许地道:“我也听说了,工作太忙,没时间参加。”
桂欢:“您有这份心就行了。”
桂欢往前看,仿佛并没有发现,男人正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桂欢:“您姑娘多大了?”
男人:“比你小一点?,你今年多大了。”
桂欢:“十五了。”
“哪个学校的?”
桂欢:“二?中?,初二?。”
男人想了想,说道:“我有个朋友在二?中?当老师,不过不是初二?,是初三。”
桂欢:“哦,叫什么名字?”
男人:“姓刘,刘兴华。”
桂欢摇了摇头:“没听过。”
男人理所应当地道:“你上初二?,应该不清楚。”
桂欢心想:不巧,她就是初三。不说班主任,任课老师里?,也没有叫刘兴华的。
不得不说,男人的话题选得很巧妙,从女?儿、到桂欢熟悉的学校,谈论身边的事情,很容易消除一个人的戒心。
再加上他“腿脚不便”,很能激发一个人的同情心,让别人想要去帮助他。
可?惜,他遇上的是早有准备的桂欢。
两人聊得越熟稔,桂欢就越冷静。
她很清楚,从头到尾,男人都没有说一句真话。当然,家里?也不会有女?儿,家里?要么没人,要么是有另一个同伙。
如果此时搀扶男人的不是她,而?是一个毫无防备的女?孩,那么她多半会乖乖听话,送他到家门口,到时他打开门,捂着?女?孩的嘴往里?一拽,谁都不会发现。
又或者是找个借口,让女?孩主动走进家门……
桂欢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密闭的房间里?,一个花季少女?,又如何能逃得出一个中?年男人的魔爪?
后果就是,有去无回?。
眼看着?居民楼越来越近,桂欢也打算收网了。
男人的房间她是肯定不会进的,就算布袋子里?面装着?菜刀,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他家里?藏着?什么,万一让她吸点?乙/醚,她就得上新闻了。
她的目的是解决了他,而?不是充当受害人。
到了居民楼门口,桂欢停下?了脚步,笑着?道:“我就送您到这了。”
男人热情地道:“都到门口了,我给你介绍介绍我姑娘,她也想上二?中?。”
桂欢:“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过来吧。”
男人没说话,他亲切的眼神在寒冷的夜风中?逐渐降温,僵硬的笑脸靠近桂欢,被烟熏黄的牙齿反射着?冷光。
“不晚,还没到十点?,你跟我姑娘说会话,我让她送你回?家。”
桂欢神色微变,松开了搀扶着?男人的手,后退了两步。男人向左移,拦住了她的去路,不忙不慌地将手伸进了大衣里?侧,掏出来了一把?小刀。
男人右手转动刀把?,方才还拖着?的右腿收了回?来,彻底撕下?了伪装的假面,沉着?嗓子道:“不想挨刀子的话,就自己进去。”
说完,男人静静地等着?眼前的小姑娘哭泣求饶,他好再进一步威胁。
桂欢:比刀子的话,她真的没在怕。
桂欢从小刀工就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不怕利器。
刀枪棍棒,大到菜刀,小到削铅笔用的刀片,她用起来都得心应手,似乎根本不怕这些?利器会伤到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冥冥之?中?,她天?生就应该擅长这些?。
当初诓骗吴天?顺,她还得让杨红自备管|制|刀|具,这男人倒好,自己先亮出来了,也省了她的功夫。
桂欢慢条斯理地解开外套拉锁,在男人诧异的眼神下?,双手扯着?脖领,“咔”的一声,把?里?面的衣领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男人:……她这是在做什么?
桂欢:作案工具,受害人已经?到位,万事俱备,就差临门一脚了。
她右手也学着?男人的模样伸进大衣里?侧,淡淡地说道:“幸亏你没有女?儿,有你这样的爹,她会一辈子抬不起头的。”
说完,桂欢按响了腰间的大喇叭。
喇叭是从赵大娘那儿借的,她提前录好了音。
可?桂欢不知道,这喇叭可?以储存两个语条,所以她按响的时候,放出来的是赵大娘平时用的那一句。
下?一秒,寂静的街道上就响起了一声嘹亮地叫喊:“收破烂嘞~纸壳、报纸、家用电器、废皮铁罐~收破烂嘞~”
桂欢:“……”
赵大娘别具特色的北方口音从喇叭中?扩散而?出,震得两人同时都是一愣。
桂欢咳了咳,赶紧伸手去按下?一条:“跳台了,重来。”
第50章
按下播放键, 大喇叭里终于传出了?桂欢提前录好的正确语音:“着火啦!快下楼啊!楼里着火啦!……”
为了?录这段语音,桂欢特意趁爸妈不在家,把门窗关好, 在屋里彩排了?三遍, 从救命, 有?人抢钱,到最终版本着火了。
只有?与?自身利益相关, 人们才会重视, 桂欢不敢大意, 思来想去, 最好的口号就是?着火了……但凡有点安全意识, 都会第一时间冲出家门。
男人没想到桂欢会有?这么一手,眼见着楼上的电灯依次被点亮, 男人举着刀威胁道:“快关了?!”
对?于男人的气急败坏,桂欢喜闻乐见。
面对?利刃, 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顺手就从兜里掏出了?剁骨头用的大菜刀。
曾几何时, 廖敛也?曾经握着这把菜刀, 打算去跟三饼娘俩一较高下。
桂欢心里感叹:世事无?常,上辈子她怎么也?不会预料到,有?一天她会举着菜刀跟歹徒叫嚣……
桂欢的菜刀足足比男人的刀大了?两倍,男人愣了?一下, 脱口而出道:“你随身带一把菜刀干什么?”
就算用来防身,会有?人带这么一把吗?
桂欢:“就是?为了?防你这种人的。”
她把菜刀举在胸前,毫不畏惧地说道:“你可?以试试, 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菜刀砍得深。”
男人知道, 这么僵持下去他肯定会被抓住,嘴里啐骂了?一声,他掉头就跑。
桂欢哪儿能让他跑了?,提着菜刀就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跑,录音跟着一路放:“着火啦!快下楼啊!”
很快,两侧的居民楼里就传来了?人们嘈杂的声音,纷纷喊道:“快下楼!着火了?!”
男人一路奔驰,听见追随而来的脚步声,他转头往后看了?一眼,只见桂欢右手举着菜刀,拔腿狂奔,黑色外套迎风翻起,向两边炸开,比他还像个变态……
这么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男人脑筋一转,直接拐了?个弯,桂欢也?追着拐弯,刚拐进去,迎面就是?一把小刀,直冲她的脑门。
桂欢脑袋反射性地一仰,男人看准时机,去抓她身上的喇叭,本想用力一拽给扯下来,可?喇叭牢牢地系在她的裤腰上,根本扯不下来。
男人急道:“你把喇叭关了?!”
桂欢张嘴胡诌:“不可?能,我只会开,不会关。”
就这两人撕扯之际,忽然,上方掉下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黑影倏然降落,桂欢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出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巨兽。
待看清它?的全貌,桂欢立刻把手放在了?喇叭上,关闭了?播放。
虽然她听廖敛描述过,但所?谓耳听为虚,想象终究与?现实有?着不小的差距。
巨兽之大,半条小巷容不下。
它?收敛着黑色的羽翅,堪比桂欢脑袋大小的后爪子按在男人的脑袋上,虎首威严,一对?巨角向天长,那?锋利的尖端,能轻易刺穿人类的肚皮。
巨兽金黄色的眸子里带着滔天的怒火,它?迅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已经被砸晕的男人吞食入腹。
“廖敛!”
情急之下,桂欢没有?办法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它?都亮相了?……索性就捅破这层纸吧。
上空紧赶慢赶飞过来的天禧,刚飞到附近,就听见了?桂欢这句“廖敛”。
天禧翅膀一抖,直接就萎在了?居民楼上,心想:……行了?,看来早就穿帮了?。
桂欢敢肯定,眼前凶猛的的巨兽,就是?那?只趴在她身上耍猫懒的喵喵……毕竟身上的花纹都是?一样的暗灰色斑点。
桂欢把菜刀放回包里,双手举在身前,做出安抚的姿态:“你不能动他,要是?出现第二个被猛兽袭击的人,事情就会闹大。”
再说她作为目击证人,要怎么跟警察说?猛兽为什么不袭击她?
与?其让巨兽下口,不如留着男人进警察局,就算要做什么,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听到桂欢的呼唤,巨兽猛地抬起了?头。
十分钟前,廖敛尾随着桂欢和男人来到居民楼上方,也?将两人的对?话和动作尽收眼底。
廖敛刚打算下去,桂欢就按响了?喇叭。
随后就是?桂欢追着男人一路跑,廖敛化?成原型一路追,直到男人与?桂欢撕扯起来,他才一跃而下。
冲冠一怒,大猫彻底忘了?要伪装这事。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了?结这个男人。
桂欢的一声呼唤,才把他从暴怒里拉回了?现实。
廖敛:……她,她怎么知道的?
廖敛不希望桂欢看到自己的原形,毕竟人类都惧怕它?。
巨兽慢吞吞地抬起爪子,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桂欢的方向,它?弯曲后腿,坐到了?地上,双爪挡在身前,遮住了?隐私部位。
它?眨着琥珀色的大眼睛,舔了?舔嘴边的软肉,装模作样地道:“谁,谁是?廖敛?我不认识。”
天禧闻言闭上了?眼睛,右翅捂着胸口:……你还不如不说。
廖敛太过惊慌,连动物不能说人话都没意识到,一心只想保住他的马甲。小猫多好,桂欢抱着它?又摸又笑的。
桂欢:“……你兽态也?能说话?”
廖敛心里一惊,直接打了?一个嗝:“嗝!喵喵。”
桂欢:……装,继续装。
当她耳朵不好使,没听到它?刚才的话吗?
桂欢后知后觉地道:“你原来的叫声都是?装的?”
敢情那?一声声憨憨的喵喵喵,都是?廖演员的倾情表演啊……
廖敛:“……”
唯一的知情鹤天禧,默默地蹲在房顶上,都没眼看了?。
大喇叭广播的影响覆盖面太大,这会附近居民楼的邻居们都纷纷下了?楼,听见人声,桂欢探头看了?一眼。
大多数人都穿着睡衣,还有?穿着裤衩就跑下来的,惊慌地到处张望:“哪着火了??”
怕一会有?人靠近,桂欢连忙跑到廖敛身前。
巨兽拘谨地蹲在那?儿,方才的威风早没了?,它?就想知道,桂欢是?什么时候认出他的?是?怎么认出他的?
莫非它?化?型的时候衣服没裂开,还挂在身上?
廖敛抬起右后腿,低头看了?看。
一丝不|挂,未着寸缕,裸得很彻底。
桂欢回头,就见他盯着自己的脚丫子瞧。明明长得怪吓人的巨兽,看起来呆呆的,还挺可?爱。
桂欢走过去,巨兽连忙放下后腿,挺直了?腰板,夹着嗓子眼,准备学?猫叫。
“详情我们明天再说,你帮我把菜刀带回家。”
说着,桂欢就想把包挂在它?的脑袋上,可?它?脑袋太大,根本套不进去,只能道:“你低头。”
巨兽乖乖地低头,桂欢就把包带挂在了?它?的角上。
垂下的包挡住了?它?的一只眼睛,巨兽丝毫不恼,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桂欢的手。
它?的舌头太大了?,一口下去,桂欢胳膊全湿了?。
桂欢:“……”
人们的说话声越来越近,桂欢催促道:“你先回去,我得跟着一起去警察局。”
巨兽低眉顺眼地望着她,犹豫了?两秒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桂欢真?心想说,但凡有?人给她个提示,她都不至于今天才发现。
廖敛浑身破绽,到处都是?漏洞,至今没人发现,全得益于唯物主义的教育。
桂欢不想打击他,说道:“直觉。”
廖敛瞪大猫眼:“你方才是?在诈我?”
桂欢:……你太高看自己了?。
廖敛懊恼地用爪子擦了?擦脸,嘴边的软肉微掀,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你看我这样子,害怕吗?”
也?许知道这只是?廖敛,是?她遇到危险,会毫不犹豫冲上去的廖敛,所?以桂欢一点也?不害怕。
并且,经过方才熟悉的廖敛式对?话,已经把桂欢对?古兽的一点崇敬之心都搞没了?……
桂欢没回答,反而问道:“你会伤害我吗?”
巨兽大脑袋摇了?摇:“怎么会?”
桂欢笑了?:“那?我为什么要怕你?”
乌云散去,银白色的月光淡淡地撒在桂欢的侧脸,浅浅的酒窝,就似照应着明月的一汪清泉。
廖敛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想说点什么,却不懂应该如何表达。只能伸出舌头,把桂欢另一条胳膊也?舔湿了?。
桂欢:“……快回去吧。”
夜风吹过,两个打湿的袖子有?点冒凉风。
桂欢:“你能变回人形回去吗?”
它?这个吨位,很容易暴露。
廖敛:“我衣服碎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廖敛瞬间就变成了?桂欢熟悉的那?只黑猫,布袋套在脖子上,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看他走远,桂欢才抽出功夫去查看男人的状况。
男人晕得很彻底,等他再醒来,警察已经到了?。
桂欢攥紧自己的黑外套,瑟缩地躲在女警身后,目送齐警官将刚醒来的男人带上了?警车。
话说齐警官到达现场时,看到桂欢也?吓了?一跳。
桂欢:……这要是?再过几年,保准得有?人说她是?柯|南附体。
有?她在的地方,就会出现案件……
女警时刻留意着桂欢的情况,关心道:“你父母在家吗?”
桂欢做出受害者应有?的反应,惊魂未定中带着点后怕,小声道:“我爸在快餐店值夜班,我妈应该到家了?。”
她是?未成年人,出了?这种事,肯定要通知父母到场。
桂欢有?点过意不去,她爸妈又得跟着着急上火了?。
不过就这一次了?,天福路接下来的二十年,一直到她英年早逝前,都没再发生过什么恶性案件。
踏入警察局,头顶的黑字跟着一闪。
桂欢抬头,黑字镶着金边,闪烁着她的余命。
三十五年零两个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