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以清身?上火热, 往后恐怕她是再也不想看见樱桃了。
许久后,柳安终于放开了她。
卢以清想?要绕过他的身?子,去里面躺下。而有些欲犹未尽的柳安却并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该睡了。”卢以清又轻声说。最初亲了一下他不满意, 如今又顺着他的意思来了,总不能还不满意吧?
柳安双手?放在卢以清的肩上,她的后背有些凉,“躺下吧。”
卢以清像是要逃一样快速躺在一旁, 柳安笑着睡在她的旁边。
她被柳安紧紧拥着,有些冷的身?子却还是没有暖过来,身?上不断发颤。忽然间, 被子被掀了起来,冷气?袭来, 可就在下一秒,她就被柳安捞进了自己?的被子中。
“往后不要分开?了。”柳安道?。
两个身?子紧紧挨着,樱桃被柳安捂在手?心。他有些热的身?子很快便暖到了卢以清身?上。
“秀芝是怎么教你的?”柳安开?口问。
卢以清身?子一紧, 她以为这茬都要过去了,怎么又说了起来。她转了个身?子躲进他怀里,手?搭在柳安身?上。
柳安在笑, 声音很轻。
“夫人不想?答我?便不问了。”他的手?顺过卢以清的发丝, “我?会等, 等到夫人愿意的那天。”
听到这话,卢以清有些意外?,她不是不愿意, 只是还有些害怕。
柳安对自己?太顺从了,似乎什么都由着她来。卢以清稍抬眼, 刚好对上柳安垂下的眸子。
“夫人偷看?我?。”柳安道?。
卢以清知道?躲不了了,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夫君若是有天发现,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听话怎么办?”
柳安没有直接回答,卢以清有些慌,她舌头轻滑过发干的唇周。
只见柳安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脸,眼睛像是在笑,“夫人,我?不需要你听话。”
卢以清左右看?了看?,她始终不明白柳安究竟是怎么想?的。
“阿竹应该长成自己?的样子,而不是我?期待的,亦或是任何人期待的。许多事情都是难免的,就像我?可能不想?你爬树,只是怕你摔了,而不是觉得你爬树不好。”
“阿竹听不懂隐晦的话,那我?便直接些,我?只要阿竹好,我?要阿竹永远都好好的。”柳安的每句话都落在卢以清的心坎上,她没有追问柳安为何要这样做。
她伸手?勾住柳安的脖颈,顺势吻上了他的唇。
温热的气?息再次慢慢升起。刚沉睡的兽性?再次被唤起。
这一次卢以清不再是蜻蜓点水,她学着柳安的样子,侵入。可她并不占上风,很快便觉得喘不过气?。刚想?要逃离,就被人反压上来。
卢以清大口喘着气?,对上柳安有些红了的眸子。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柳安问。
卢以清点了点头。
“夫人……愿意?”柳安声音有些哑,他不知道?如果被卢以清拒绝,还能否有回旋的余地。
而卢以清又是点了点头。
榻上的帘子起了阵阵的风,带起窗前唯一的烛火。透过窗子,从外?面都能看?清它在摇曳。
卢以清不紧张,只觉得煎熬。柳安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也不大好。
“深呼吸。”柳安道?。
卢以清尽力呼吸,还是没有什么缓解,泪珠顺着侧脸下滑,“你亲亲我?。”
柳安轻啄她的唇,卢以清紧绷的身?子慢慢舒缓下来,柳安也松了口气?。
轻盈的动作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动静。
烛火燃了三?分之一,才渐渐风平。
卢以清累的不想?说话,任由柳安擦拭着身?子。
“这会儿不觉得羞了?”柳安故意道?。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她就算是想?躲也没了力气?,也不知这人究竟哪里来这么多闲的力气?。
她并不知道?柳安的力气?还多着,只不过是怕伤到她。
见人不说话,柳安又问:“疼吗?”
卢以清滚到人的怀里,“睡吧。”
“嗯。”柳安一直到合上眼,嘴角都没下去。
外?面的守夜人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房顶的猫不停的叫,他摇了摇头,果真是春日?了。
……
将军府上,王凌的打鼾声不止,躺在他身?侧人慢慢从里面下来。
她披上一件外?衣,借着榻边的灯点燃手?中的蜡烛,蹑手?蹑脚往前走,一直到了案边对上一侧的灯。
手?中的烛火被熄灭,砚台中的墨尚未干,她犹豫再三?坐下提起了笔。
几行娟秀的字迹落下,心中五味杂陈。她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鼾声不断响起,她隐现一抹笑意。
年轻的时候,她是烦躁王凌打鼾的,后来他常年出征,有次回来后她忽然觉得这声音让人莫名安心。此后便习惯这震天响的鼾声,有时将军醉酒后没了鼾声,她反倒是会有些不安。
墨已经干在了纸上,她将书信折起压在砚台的下面,将军不会动砚台自然不会发现这信。接着起身?吹灭了案上的灯,走到房门前。
她想?,今日?的月色一定很好。马上就是月圆之日?,且无云遮蔽。只恐开?门声惊醒将军,最后也没有开?门。
这些年来她很少如此心安,主要是将军总是闷闷不乐,她便也藏着心事。如今,离着将军的心愿越来越近……
等信件交到丞相夫人手?中,她并不确定对方一定会来见她。虽是以宴席的名义?邀约,但阿竹一定不会说要出席。所以这宴席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阿竹连陛下的邀请都不去,怎么会来见一个将军夫人。
不过,丞相夫人见不见将军夫人是一回事儿,阿竹见不见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
宵禁一过,钟声从宫门口传来,紧接着响彻整个主街。
闻声后,人们陆陆续续从家中出来开?始一天的事情。
肖洛打了个哈欠,眼角的水渍证明他真的没有睡好。不是一日?没睡好了,是从回了府上就再也没睡好过。也是奇怪,只要夫人躺在身?边便身?上躁得慌,他也生出过先分开?睡的想?法,可这想?法一出来便被肖洛自己?否决了。
有些事不能做,亲亲抱抱还是可以的。
他就像是给自己?找罪受一般,心想?着,还是早日?来见上官荣一面,回去生米赶快煮成熟饭。
一路上肖洛觉得怎么上官府比宫里还远?他心中郁闷,但怕夫人瞧见了心中不舒服倒是一句也没说出来。
马车终于到了上官荣府上,站在门前的人本来还在意外?,怎么忽然来了一辆马车?
毕竟自家将军是打了败仗回来的,比不得凯旋而归会被踏破门槛,现在和上官府沾惹上关?系的又能又什么好下场。
眼看?着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一席黑衣的身?影下来。这人看?起来有些消瘦,身?条却直板板的。可等那人回过头来,站在门口的侍从瞬间下白了脸。
两人像是见了鬼一样往后撤去,其?中一个更是被自家门槛绊住了脚,直接躺在了地上。
不过两个人倒是没有一个敢大声叫喊的。
肖洛听到身?后的动静,往后看?了一眼,见两个人都在地上,微微蹙眉,心想?,这上官府的侍从可真是差劲,这就倒下了,这要是碰上事儿还能指望他们?
肖洛自然不会知道?,整个长安最像阎王的也就是他了。他心中觉得最可怕的柳安,却不知道?柳安只是众人口中诛罚的对象罢了,毕竟柳安要动手?也是戏弄百官,而肖洛一动手?,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人命。
两个侍从腿软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看?着肖洛冲着他们笑了一下。可不常笑的人就是这样,笑起来比哭都难看?。更何况,谁希望看?见阎王笑啊,别说看?见阎王笑了,谁希望看?见阎王啊!
正当两人争抢着都想?进去通禀的时候,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两人看?见那熟悉的面孔,更是无比震惊!这!这不是自家姑娘吗?怎么会和肖阎王在一起?!
而马车上慢慢下来的上官青青看?见自家府上,心中倒是轻松了不少,她看?了一眼肖洛,“只有我?和夫君进去吧。”
夫君?!两个侍从相视一眼,肖阎王竟然成了自己?家的姑爷!
两人还没回过神,两人就走到了他们中间。他们自然是不能拦着,蹑着步子往后,让出了一条路。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面前,门前的两人还没回过神来。
方才摔倒的那人道?:“将军还没好起来,肖阎……姑爷,姑爷这时候来,怕不是索命的。”
“你别胡说。”另一人忙道?。
“啊!啊啊啊!!!!”两人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了夫人叫喊声,两人相视一眼,都要哭出来了。如今腿软的更严重了!
上官夫人往后撤了好些步子,磕磕巴巴问:“你!你们怎么来了?”
上官青青有些不懂她为何如此害怕,带着夫婿回娘家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小婿来看?看?岳丈大人。”肖洛开?口道?。他觉得这些人简直是没有半点骨气?,他什么都没做,搞得像是带了许多人要把上官府抄家一样。
再说了,就算是抄家那也是陛下下旨才是,而且有金吾卫在哪里轮得到自己?。
如今他和上官荣一起打了败仗,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上官荣若是被抄家了,他自然也保不住那个宅子。
上官夫人又道?:“不……不需要。”
肖洛回:“那日?岳丈实在是太激动了,是不是岳母您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哎,说来小婿还要多谢岳母。”说着肖洛拱手?一拜。
“哎呦!”上官夫人一脸苦涩跺了跺脚,她可经不起这阎王的拜,这不是早点召她去阎罗殿吗?
“你要是真的为了将军好,你还是回去吧。”上官夫人恳切道?。
上官荣从战场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直接气?的就要砍了她们娘俩,不过最重要是他还是要把上官青青接回来。上官夫人一边怕将军再得罪了不良帅,又怕这件事闹到丞相哪里。她不管怎么想?着都不是个办法,正在着急的时候,听说将军和不良帅在战场上时常吵架。更是觉得坏了事。这两人碰一起定然说不了什么好话,她实在没料到将军会这样生气?,为了防止将军回来直接砍了儿子,她决定先把儿子送出去一段日?子再说。
儿子还没出门,将军被人抬回家了。这一躺下到现在还没起来,有时候迷迷糊糊睁开?眼,也就是骂她两句毒妇,让她快点把上官青青接回来。
她本想?从中周旋一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派出去的人回来又说不良帅对青青很是满意,这……这她还能怎么办,唯一能盼着的就是将军快点好起来。
没想?到将军还没好,肖阎王还能说来瞧岳丈了?!他是不清楚将军是怎么倒下的?
“谁啊?”卧房的门从里面打开?,许久没有下榻的上官荣架着侍从从里面走出来。
肖洛忙笑着拱手?一拜,“岳丈。”
“你!你!”上官荣一口气?喘不上来,人直接向后仰去,周围乱作一团都围了上去。
上官青青也有些着急。
肖洛道?:“岳丈似乎不喜欢我?。”他低着头,说起来有些委屈的样子。
接着又叹气?道?:“也是,毕竟我?一无是处。”
上官青青一听忙道?:“不是的,夫君很好!只是,只是父亲还不清楚,等我?去和父亲解释。”
肖洛一把拉住上官青青,摇了摇头说:“岳丈若是不满意我?,应该是我?去努力让岳丈喜欢。而不是让夫人因?为我?和自己?的父亲对峙。”
“你放心,父亲待我?最好了,我?说什么他一定会听。”
“正是因?为岳丈最重视夫人,所以才更会希望夫人能嫁给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肖洛不想?逗她了,轻拂过她的肩膀道?:“夫人要信我?,教给我?好了。”
上官青青点了点头。
上官荣终于缓过了这口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上官夫人紧紧扶着他的胳膊,生怕人一生气?再向后倒去。
上官荣发颤的手?指向肖洛,“你说,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女儿。”
上官青青想?要上前,被肖洛拦在了身?后,他主动往前一步,握住上官荣发颤的手?,“岳丈再信我?一次?”
“信你?我?呸!”说到这里上官荣的气?性?又上来了,“要不是你,这场仗能输成这样?我?都跟你说了,最后的时候要围击!围击!你个憨货非要喊着什么擒贼先擒王,你擒啊!你擒啊!最后王没擒到,把老子的大军送了进去!”
“你这老头子懂什么!”肖洛是想?要和他好好说话的,但上官荣如果非要说这一仗的事,那恐怕是好好说不了。他不管上官青青在后面拦着,又往前了一步指着上官荣道?:“我?是不是跟你说了要派一直精兵从中偷袭,再来一对去烧了对面的粮草。”
“你可倒好,给我?派出去那都是什么人,一个个连兵器都拿不动,还想?要打的对方措手?不及,你是生怕觉得咱们人多,就想?去送几个人头!”
上官荣一听,直接两手?一挥,甩开?了自己?旁的所有人,撸起袖子就是往前,满脸气?的通红,一反方才的苍白之态,“即便是我?给了你精兵也不会成,来来来,我?看?你这个憨货到了现在还没分清形式。让你这样的人去带兵,我?呸,柳安真是瞎了他的眼,一个个文臣谈什么上阵杀敌。”
上官荣边骂,边拉着肖洛的胳膊往前走,他直接掰断院子的一棵幼苗,在地上画了起来,“来看?看?,这是敌方距离我?们的距离,如果想?要偷袭成功,一共要过三?个哨点。且不说这三?个哨点都是专门培养的人,根本不可能让你过去,敌方的眼线,你一出去他们就能知道?!”
可肖洛却不同意他这话,一把抢过上官荣手?中的东西?,在地上一边画一边说。
后面的几人看?见这幅景象都傻了眼,他们还记得今天是为了什么事吗?还有将军怎么忽然就这样精神了?
就在这时,为上官荣针灸的大夫也到了。他看?见上官将军如此生龙活虎,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夫人道?:“老夫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等景象!!!”
紧接着,大夫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针,拿出一根直接扎在自己?身?上,“疼!真的!是真的!”大夫正激动着呢,忽然张着嘴说不出来了话。
上官夫人不知道?这是忽然怎么了?激动傻了?
一旁跟着大夫一起来的小童也察觉到了不对,上前一步,惊呼道?:“师父太高兴扎到穴位了,快!快带师父回去扎针!”
三?个小童有赶快架着不会走的大夫离开?了。
另一边,肖洛和上官荣还在互相讲着自己?的思路……
……
卢以清舒缓着身?子在院中走着,秀芝是会养花的,怎么看?着院子里都比冬日?有了生机。不过养的最好的还是那片竹林。
秀芝说,夫人一定最喜欢竹子,不妨好好养养。
卢以清有时候也笑着跟她说,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悉心照料着可能还不如不管他。永州的竹林可是没人管的,长得可比这里好多了。
后来卢以清想?了想?,因?为竹子就应该长在适合竹子生长的地方。就像是现在长安会在冬日?培花,但养出来的花也不知是节气?的原因?还是什么旁的原因?,总让人觉得少了几分味道?。
院子太大了,卢以清刚走完两圈就累了。便寻了一处坐了下来,念念和周禾站在一旁,只要有周禾在的地方,就永远有人说话。
念念也是个伶牙俐齿,以前她还和周禾互相说着,偶尔吵上两句也有意思。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念念很少同周禾说话。
“周禾,你去街上卖点糕点回来吧。”卢以清道?。
周禾只能收了喋喋不休的嘴,应声出去。
卢以清正想?寻个借口让念念去歇着,外?面来了人,说是将军夫人给了一封信件。
信件?卢以清心中一紧,起身?结果婢子手?中的信,“送信的人可有说什么?”
那人摇了摇头。
卢以清摆摆手?让婢子退下,婢子道?,将军府上的人还在等着回话。
她想?到昨日?收到的东西?,应该也是这位将军夫人送回来的。不过……这位夫人怎么知道?的自己?。
卢以清说不上此时的心情,有些慌张也有些好奇,她还是装作不紧不慢打开?了信件,入目便是骠骑将军王凌夫人。一瞬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是这娟秀的字迹,她又不熟悉。从前或许见过,但太多年了不认得也正常。
信件上倒是简单的很,就是邀请她出息一个宴会。
她慢慢将信件放在心口处,微蹙的眉头始终没有展开?。她怕等待的婢子着急,想?要赶快给出一个说辞,但一时又想?不到该如何说。她自然是想?要见这位夫人一面的,但她不能去。且不说她现在的身?份和本来的身?份出席这种宴会有多大的风险,单是柳安她就是说服不了的。
卢以清悄悄深呼一口气?,开?口道?:“你让那婢子转告将军夫人,就说我?身?子不好不喜出门,平日?里喜欢在府上,除了偶尔爱瞧个戏之外?倒也没什么乐子了。品茶弄琴我?还是不去了。”
婢子应声转身?出了门。
一旁的念念想?,夫人真是越来越会撒谎了。她的乐子可多了去了,但念念也明白夫人不能轻易见人,虽说她不知道?原因?,感觉外?面对夫人来说是有些危险的。不然一个如此金贵的人怎么会在永州一住就是十年。
春风拂过卢以清头顶的风铃,清脆的声音响起,她抬头看?了看?,还是冬日?里系上的。
……
另一边,上官府上。
两人争论?的每个人都开?始有些喘气?,但谁也不愿意先认输。
肖洛累的有些直不起身?子,笑着说:“岳丈,你看?你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上官荣冷笑一声,“贤婿,你喘什么气?啊?再说了,你一个正当年纪的少年郎和我?这一把老骨头比力气??我?告诉你,岳丈我?和你这样大年纪的时候在战场上,那是一人能杀百人的!谁和你一样,就只会砍长安街上的不良人。”
“诶?岳丈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长安的不良人个个都比战场上那些有脑子,你想?要砍不良人还搞不过他们的脑子呢!”肖洛丝毫不让。
上官夫人不敢上前,而上官青青看?不下去了,这要是一直这么说下去两人累不死也得渴死。她摇了摇头,也是能累死的,方才为了争棍子画形势图,撕扯的都要打起来了。
就算是再给他们一个新的棍子都不要,也不知道?那根烂棍子究竟有什么好的。
她走上前道?:“二位可要休息休息去正堂坐坐?”
“坐!”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的这话,说完后,又彼此恶狠狠瞪了一眼。
会正堂的路上,上官青青一直站在两人中间,生怕他们一个不对付又吵了起来。不过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上官青青所想?的事。
她想?,可能两个人是真的吵累了。
到了正堂,两个人也是像瘫在了凳子上。自顾自喝着水,谁也不开?口说一句话。上官青青想?,这样也好,让他们歇歇吧。
可她刚这样想?,就听肖洛开?口道?:“岳丈大人,小婿只是口舌之争不占优势,等小婿回去精进一下再来找您切磋。”
上官荣冷笑一声,“贤婿啊,你不是口舌之争不如我?,而是行军打仗不如我?。”
一听这话肖洛又要激动起来,不过他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上官青青道?:“父亲今日?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
“是啊,为父离开?的日?子青青受苦了,如今为父回来了,可要在府上小住几日??”上官荣的怒气?已经随着和肖洛的较量发泄了出来,尤其?是他在方才的争论?中占据了上风。
这便宜女婿他是不想?要的,毕竟这憨货打个仗都不会,还总是砍人,怎么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不过今日?一见青青,似乎过得并不错。既然如此或许就是上天安排的倒霉姻缘吧。他也只好认下这个便宜女婿。
谁料,未等青青开?口,这便宜女婿又说话了,“岳丈还是好好修养的好,等岳丈好了小婿再陪夫人来看?您。”
肖洛心中冷笑,把他夫人留下,上官荣打什么如意算盘。万一留下了不让回去了怎么办?!
上官荣随即道?:“我?已经好了!明日?便可去宫中请罪!”
“诶诶诶!岳丈岳丈,您可悠着点,您要是去了,陛下可真的要降罪了。”肖洛这不是开?玩笑的,陛下迟迟不降罪,无非就是因?为上官荣一回长安就卧榻不起了。
至于原因?,传到陛下耳中的那可是,上官将军和不良帅一直到了长安还在商讨败军原因?,以至于上官将军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怒火中烧,昏了过去。陛下听闻十分感慨,虽说是败仗,但毕竟也是为大雍操碎了心的老臣,也不好在他还卧榻不起的时候就降罪,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肖洛又道?:“我?同青青刚成婚不就,您总不想?看?见青青守寡吧?”
上官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在想?什么好事,还想?让青青给你守寡,你要是死了,当日?我?就给青青接回来!”
“但岳丈可别忘了,你我?二人应该是同罪。”肖洛提醒道?。
这一语倒真的是提醒了上官荣,他长叹一声,是啊,就算是为了女儿也冲动不得,可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又听肖洛说:“等柳相什么时候说能去了,小婿再来告知岳丈。”
“柳相?”上官荣有点不信,“你小子倒是有口气?,你凭什么觉得向来不喜掺和这种事的柳相会帮你?”
肖洛微扬嘴角,“岳丈只管等消息便是。”
听到这里上官荣不免觉得这便宜女婿还有点东西?。不过也是,这小子好像是柳安一手?提上来的。
上官荣没再接着说什么,木已成舟,一切似乎都是有定数的。
……
定数这东西?以前她信,不过自从亲眼见到了阿竹,她便再也不信了。
上天给卢家留了血脉,虽说很只有两人了,但一人是当朝太子,另一人又是政事堂丞相的夫人。如此两人,想?要为卢家翻案绝对有希望。
夫人在外?面一直等到了正午,才等来回来的婢子。
那人讲话说给她,她像木一样愣在原地。
婢子见自家夫人如此,便道?:“丞相夫人又如何,不同人走动,终究是个不懂变通的。”毕竟自家夫人被拒绝了,婢子自然要踩上两句,不管对方是谁。
而夫人却什么都没有说。
良久,婢子瞧见夫人笑了。她并不知道?夫人此刻有多开?心。
夫人微微闭上眼,暖阳照在面上,悄悄跟了这么久,终于要和阿竹见面了。
遥记得她和卢相夫人第?一次相见的景象,那时阿竹已经出生了,她也刚有了能和丞相夫人见面的资格。因?为丈夫官职的关?系,她一路交际了不少的夫人,以为位高者总是看?人低的,直到见了卢相夫人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见识有多浅薄。
她知道?卢相夫人出身?名门,但自己?也算得上名门闺秀。却不想?二人在初始上相差何止是甚远!那是没有半点关?系。卢相夫人教她如何做,告诉她为何这样做。一步步走来,她如今在官妇中也算是熟的上的了。只可惜阿竹没有听过母亲很多教诲。
……
周禾卖糕点回来的时候,柳安刚好也回来了。
他接过周禾手?中的糕点自己?过去给了夫人,问夫人为何在这里坐着,卢以清也只说赏春。
柳安笑着说:“过些日?子有时间了,我?带夫人去见个人。”
“谁?”卢以清好奇问。不过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柳安还是卖了关?子,“到时候夫人就知道?了,我?下午没什么事,夫人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
卢以清有些意外?,这还是柳安第?一次说要陪自己?出去,不过她却摇了摇头,和柳安走在外?面太招摇了。
“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柳安怎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便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可以去外?面一点。”
“丞相!丞相!”王津跑过来道?:“礼部尚书来了。”
闻言,柳安微微蹙眉,“他来做什么?不知道?平时没事不要来府上?”
“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柳安冷笑一声,夫人不了解王泽,他还不了解?这是个不喜欢处理政务的,一到了下朝的时间马不停蹄就回家,到了府上书房一般是不去的,去了就是偷偷喝酒的。
这样的人能在下朝后找自己?有重要的事?
“我?记得你说过他,似乎是个不错的人。”卢以清又道?。
柳安想?起来了,上次把这小子在夫人面前夸的不轻。造孽,早知道?不夸了,这小子来了若是丢人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卢以清起身?道?:“我?不方便在此,等夫君忙完我?再来。”
“不妨事的。”柳安道?:“王泽我?信得过。”
意外?之际,卢以清更是好奇,这个礼部尚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安吩咐王津让人进来,又同卢以清道?:“只是王泽见过先皇后,应该能认出夫人。”柳安是怕等下王泽的一些反应让夫人觉得这是个奇怪的人。
卢以清淡淡一笑,“夫君信得过的人,我?有什么怕的?”
“丞相!丞相!”两人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王泽的声音,他似乎在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
等柳安转过头去,他人已经走进了。似乎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王泽两眼放光,“丞相你快看?,我?新拿到的好酒!”
柳安震惊的眼睛都大了些,他……他来这一趟竟然是为了给自己?送酒?!
柳安慌忙给他使眼色,可对方并未看?到,反倒是说:“丞相你可不知道?,我?一拿到就过来,生怕被我?夫人发现。上次被她发现,直接全摔碎在了院子里,哎呦,你可不知道?我?心疼的。”
殊不知,柳安如今看?着他声色俱茂,已经心如死灰。这下好了,夫人一定觉得自己?是嗜酒之人了。就知道?不该让这老小子进来!!!
柳安悔恨的心尚未结束,又听王泽道?:“这!这是丞相夫人吧!哎呀!我?王泽好福气?啊!”
闻言,卢以清侧过柳安往外?走了两步,微微一笑。
而对方却顿住了。
王泽并没有避开?眼前夫人的容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脚下动不了了。不止如此,就连手?中的酒怎么都觉得很重了?王泽使劲眨了眨眼,丞相夫人竟然有如此容颜,也难怪丞相愿意金屋藏娇。
等一下?这夫人的相貌怎么有些熟悉?他不自觉歪了头。
柳安忽然向前一步,接过他手?中的两坛酒。
王泽的思绪被打断,他看?了眼丞相,“丞相如此着急啊?”
柳安摇头,“我?只是怕你等下再打碎了这坛酒,再觉得难过。”
一听这话王泽更觉得自己?的想?法不会错,目光一瞬间又回到了丞相夫人身?上。
忽然!他张开?了嘴,眼中有些模糊看?向柳安,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都下去吧。”柳安道?。
包括周禾等人在内的所有侍从都离开?了这里。
王泽努力深呼吸,他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想?的,眼前的人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像先皇后?!
他再次看?向柳安,只见对方微微点头。
王泽知道?了,他没有想?错。
他往后退了两步,拱手?深深一拜。见状,卢以清有些意外?,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她走上前想?要将人扶起,对方却还是保持着姿态。
“尚书不必多礼。”卢以清道?。
柳安道?:“快起来吧王泽,你要是吓到我?夫人,我?可是要赶人了。”
王泽这才直起身?子,“不想?此生还有机会见贵人一面。”
“尚书说笑了,不过是一个林间女子罢了。”卢以清满面清风,声似丝竹清脆,翩翩有礼。
王泽想?,不愧是卢相的女儿,比起男子来也是丝毫不差的。
柳安让他坐下来,三?人围在圆桌上,两坛酒摆在中间。
一时间,王泽竟觉得自己?带的酒有些俗气?了,但还是道?:“这酒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柳安倒也没有驳他的面子,顺着说:“王尚书品酒这一项,还是值得信的。”
卢以清微微颔首,“那便多谢王尚书了。”
“可不敢、可不敢!”王泽忙道?。
柳安忍不住笑,平日?里这老小子可是放开?的很,今日?怎么局促的连个话都不会说了。在心中嘲笑王泽的时候,柳安可不会想?到自己?也曾有看?着夫人说不出话来的景象。
王泽来时心中格外?高兴,可突然见到丞相夫人完全打乱了他的心绪。他脑子发乱,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和丞相他们二人说的。
有些局促,起身?道?:“今日?就不叨扰丞相和夫人了。”
卢以清有些意外?,这就要走了?
但柳安瞧着王泽那不知适合表情的脸,也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就算是心中有无限情绪也不好在他们二人面前表达出来。
“有些事不用我?嘱咐了吧。”柳安道?。
“那是自然。”王泽回,他这次也算是明白了丞相为何要将人藏起来。他又不是傻的。
柳安起身?道?:“有时间了,来丞相府喝酒。”
“好!”王泽马上应下。他拱手?拜别后,转身?离去。
卢以清有些不解,“他怎么这样着急就走了?”
柳安道?:“因?为见到了夫人。”
正当卢以清想?要追问的时候,王泽又回来了。
两人有些意外?,柳安问:“怎么又回来了?是想?今日?就在这里喝个痛快?”
王泽笑着说:“丞相说笑了。”紧接着他看?向了卢以清,手?握紧拳,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双手?拱于前,“夫人,请受王泽一拜。”
略微有些西?垂的光变了颜色,斜着照在王泽身?上。地上的影子慢慢躬下身?子。
卢以清和柳安都愣在了那里,两人都不知王泽为何这样做。
可卢以清还是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将王泽扶起。王泽在抬头的一瞬间,好像看?见了这院子里的许多东西?。
扶起他的人是眼前的夫人,也是曾经的丞相。
王泽笑了,“下臣告退。”
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王泽再也绷不住了,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而人却是在笑着。
卢以清也因?为那深深一躬明白了父亲为相多年的意义?。
她看?向柳安,嘴角难掩笑意,“值得的,一切都值得。”
柳安心里高兴,但也不想?如此悲伤,他拎起桌上的酒,“不如今晚,我?和夫人喝个痛快?”
“好!”卢以清重重点头。
第62章 六二章【三合一】
从丞相府上出来后, 王泽直接回了府上。一路上他一直从马车里往外看,人来人往,人们的面色中藏着无数的表情。唯有?同众人展现出的那一面是最不可信的。
长安城太拥挤了, 以至于其中藏了太多深不见底的秘密。
王泽想,若是当?年有?人救了卢相一家该有?多好,可那必定是不行的。卢相同卢相的儿子们没有?一个不是长安赫赫有名的人。想要藏起这些人太难了,唯有?幼女从不见人。
也好在有这一个幼女, 未曾见过许多人。
一直到了府上,他心情才平和了不少。在大门处收拾了收拾心情,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往里走。
步子直接冲着书房走去, 周围的侍从觉得奇怪但什么也没说。唯有?一旁的夫人见状觉得不对。
郑芮走到书房门前,拦住了王泽的去路。
王泽忽然一个激灵, 抬头看见了夫人,“夫人站在此处做什么?”
“王泽,你?是不是去喝酒了?”郑芮几乎是下意识说出的这些话?, 她没有?在王泽身?上闻到酒味儿,但迟迟不回来,一回来又想往书房躲。除了喝酒他还能干什么亏心事儿。
不过今日郑芮真是猜错了。
她见王泽没有?反应, 就连辩解都?没有?, 便?凑近了些, 王泽身?上没有?酒味儿,郑芮又问:“这是怎么了?”她声音很轻,倒不像平时说话?的样子。
王泽却笑了, 那笑看起来有?些奇怪,他似乎开心的不能再开心。
“夫人, 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王泽道,他就知道柳安不会是旁人口中的小人!
郑芮不明所以站在原地, 之?间王泽朗声大笑,进了书房。
“夫人,尚书这是怎么了?”婢子问。
郑芮摇了摇头,心想,究竟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儿能高兴成这副样子?
“走吧,让他高兴去吧。”郑芮说完便?带着婢子们离开了此处,只要王泽不喝酒怎样都?行。
……
卢以清本想同柳安月下小酌两杯,却不想,到了要用膳的时间反倒是见不到柳安人了。
她倒也不急,吩咐秀芝备好一些吃食。转而又准备让周禾带人将府上的灯掌上,可左右看了看不见周禾去哪了。
念念道:“周禾被丞相唤走了。”
这下卢以清好奇了了,他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夫人。”卢以清回头,见一脸笑意的柳安。他快步走过来,牵上卢以清的手,“去个地方?”
“天色这样晚了还能去哪里?”卢以清问。
柳安浅笑,将人的手攥在手心,“到了夫人就知道了。”
“不用膳了?我?都?让秀芝准备好了。”卢以清又说。
“那里有?吃的。”柳安回。
她跟在柳安身?边,心中倒也是有?些期待。尤其?见周禾还拎着两坛子酒,莫非是找了个好地方饮酒?
走着走着几人来到了一处几乎没人到过的房前,白日里卢以清就没来过这里,也别说白日,就连她年幼时也没有?来过此处。
柳安转身?从周禾手中接过两坛酒,周禾便?转身?离开了。
“走吧。”柳安说完便?先推开了门。
就在打开门的一瞬间,雾气从房中出来,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卢以清霎时有?些奇怪,这房中怎么给人一种这样热的感?觉?
但柳安往前走,她也随着柳安的步子进去。
里面的灯盏不少,但因为雾气太重了,以至于?周围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她只能牵着柳安的手跟着他往前。
还没走到地方她便?觉得手心出了汗,身?上也浸湿了。越往里她心中便?越好奇,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直到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才明白。一整个地面都?成了池子,房中的雾气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但为何不觉得闷呢?
卢以清尚未想清楚,便?听?见柳安道:“夫人是自己宽衣,还是我?帮你??”
她一怔,宽衣?不过也是,总不能穿着衣裳进这池子里。
柳安像是没人一样,三两下就开始解自己的衣带,卢以清忙背过身?去。最后柳安留了一条裤子,卢以清的里衣一件也没脱,便?直接进入了水中。
两人依靠在一侧,身?子浮在水上的感?觉让卢以清觉得格外舒服,一抬头看见一个透着的窗子,一轮明月恰好从这里照进。
柳安递给卢以清一坛酒,一手将人揽在怀中,“夫人应该没有?来过此处。”
卢以清淡淡一笑,“确实没来过,正因如此,才不知夫君能有?如此雅兴。”
“倒也不算是雅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柳安说。这里不是柳安自己安排的,其?实当?初就是一片空院子,柳安觉得还是利用起来的好,就交给了周禾。周禾这人是会花钱的,当?时柳安还好奇,他从府中取出这样多的钱,究竟是建造了一个什么样的东西?,落成那日周禾格外高兴,很是激动的在外面给柳安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柳安听?的天花乱坠却还是没听?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没有?耐心,直接一脚踹开了门进来,入眼?后,转身?而去。
后来这房子算是被搁置了,没想到今日还能用上。
“这里难道不是夫君命人修的?”卢以清问。
“周禾弄的。”柳安回。
卢以清笑着说:“怪不得,整个府上也就周禾还是个知道如何舒服的。”
听?到这话?柳安有?些不满,今晚明明是来和夫人加深感?情的,怎么让周禾一个小子占尽了风头?!
柳安没再接着卢以清的话?说,美酒美人儿美月,如此好景自然要好好享受。他的手垂在卢以清肩上,两个头紧紧贴在一起。柳安的鼻息间都?是夫人身?上的香气,就连这池中的花香都?不如夫人香。
“痒~”卢以清的头躲了躲,柳安一直在她颈间蹭来蹭去,自然是痒的。
柳安心中叹气,夫人不贴着自己就算了,自己贴着夫人,夫人也不愿意。
卢以清察觉柳安有?些不对,便?想到是自己说的话?可能不太合时宜。便?往柳安处靠近了些,整个人依偎在柳安怀中,头贴在他的心口处,“夫君抱抱~”。
柳安心头一软,垂头在夫人额头轻吻。
怀中的人没有?躲藏,反倒是抬起头来看他。出水芙蓉大抵也就是这样了,他瞧着那双眼?睛,竟觉得此生?沉沦是自己的荣幸。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笑了。柳安又吻了吻她的唇。
而后将手中的酒高高举起,对着月,“今日倒也是做了一次所谓‘贵人们’应该做的事。”
卢以清同样举起手中的一坛酒,两个酒坛相撞,两人不约而同烈酒入喉。
“啧,王泽怎么搞来如此烈的酒。”柳安道。
卢以清一口下去,不知是周围太热了还是这酒气逼人,她竟然觉得脑子已经有?些昏了。整个人被柳安拥在怀中,像个听?话?的小兔子。
柳安低头看她,眼?眸却落在她的起伏之?处。虽说穿着里衣,但早已被水浸湿。柳安不自觉吞咽口水。又哄着夫人说:“怎么把酒放下了?”
卢以清迷迷糊糊道:“这酒太烈了,怕喝醉。”
柳安笑了,“放心,我?不会醉,更不会让夫人落入这水池中。”
听?到这话?卢以清才想到,她若是醉了掉进去淹死了怎么办?如此一想,又紧了紧抱着柳安的双手。
柳安身?子有?些不对,他本想和夫人一同赏月饮酒,不想夫人酒量如此差,不过……抱着他也很好。
他一手揽着卢以清的腰,隔着湿透的布料,刚让他浑身?血液流淌。他饮了一口酒但并未咽下。而是将酒坛放在地上,空出的手扣住夫人的头,直接吻了下去。
冷酒温润入喉中,卢以清有?些意外,但还是咽了下去。
“不喝。”她声音略娇,柳安双目紧盯着她,恨不得将人揉进骨子里。
她觉得整个人浮着没有?丝毫安全?感?,就连双腿都?开始寻求一些依靠。
柳安随着她的意,把酒放在一旁,又听?她细声道:“走吧。”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阿竹,我?们才刚来。”柳安咬了咬她的耳垂,让她浑身?发痒。
卢以清抬眸,眸中似有?星河又像海浪。
“难受。”
柳安笑了,“这幅样子倒像是我?给你?下了什么东西?。”
可卢以清确实难受,酒热身?上也热,这房中更热。
“我?给阿竹散散热?”柳安道。
卢以清问:“是要开窗吗?”她有?些紧张,这幅样子,可是不能开窗的。
柳安安抚道,不用开窗。言毕他便?将人托起,让她身?子往上了许多,而自己则是潜入水中。
“唔!”卢以清撑着的胳膊捂住了嘴,整个人开始往下跌落。柳安忽然扶住她的腰身?,才让她没有?落入水中。
柳安从水中出来,看着她说,“湿的。”
卢以清知道他在说什么,羞愤的不敢抬头。
柳安倒是不拖沓,想来是开垦过的原因,今日更适合耕耘了些。他也比昨日勤奋了许多,只要不伤到夫人就行。
水中的人容易失力,卢以清紧张的心一直不敢放下,她昨日并不觉得这是美好的事。可不知为何,今日似乎有?些快感?。
“阿竹确实秀色可餐。”柳安笑着说。
卢以清累,求着放过,柳安却让她唤人。
“夫君~”细细软软的声音,却换来了变本加厉。
“柳安~”卢以清又换了个称呼。
柳安咬了咬她的唇,“叫哥哥。”
“安哥哥~”既然知道了他想听?什么,卢以清下意识便?唤出了幼时常唤的称呼。
水声大过所有?声音,柳安抬头望了眼?月亮,汗水夹杂着池中的水渍头发丝落下。一滴滴落在他最爱的樱桃上。
卢以清本就有?些头昏,这下头昏的更严重了。她双手本是落在柳安肩头的,却被人一手扣住两个手腕高高举起。
身?子里多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卢以清目光有?些呆滞。面前的人捧着她的脸颊吻了又吻。
许久,她觉得身?子软了,柳安也才放过了她。
污浊混入水中。
虽说有?些累,但卢以清人已经清醒了不少,她再次靠在柳安怀中,柳安侧过头,细细绵绵吻着她,
卢以清也一下下回应着。
朦胧的双眼?,在对视的一瞬间便?能勾走人的魂魄。
直到卢以清觉得困倦,柳安才将人从水中抱了出来,两坛酒还有?很多,柳安自然也没有?留下。
他抱着擦干身?子的夫人一路到了房中,经冷风一吹,卢以清整个人又清醒了不少。
方才的一路上卢以清都?不敢抬头,如此景象被侍从们瞧了去算什么样子。不过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柳安早早就让周禾遣散了一路上所有?的人。
他要抱着自己的心尖儿回房,还能让旁人窥见他的宝贝?
一脚踹开房门后,柳安两步走进去,没有?回头,直接用脚又关上了门。
一直到将夫人放在榻上,柳安才去多点上了其?他的灯。
红帐下,卢以清面上的红晕尚未消散,实在楚楚动人。
他将自己的鞋子随意丢开,坐在了榻上。
两人坐在榻上干瞪眼?,柳安自然是想要再来一次,瞧着夫人这柔弱不堪的样子,恐怕是行不通的。为了防止夫人同自己分房睡,他还是决定忍着。
眼?见夫人要躺下去睡,柳安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卢以清心中一颤,有?些讶异看着柳安,他不会还想再来一次吧?
“不如我?们在房中把酒喝了?”柳安道。
卢以清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还想着喝酒?但方才的滋味似乎也不难受。一想他只要不想着再来一次,喝点酒也无碍的。
卢以清微微点头。
两人披着外衣下了榻,坐在案前,倒像是兄弟一般直接用坛子饮酒。
柳安笑着举起,卢以清便?跟着碰坛。
他笑,她也跟着笑。方才水池温存的是他们,如今对饮倾诉的也是他们。
几轮下去,柳安似乎也有?些上头,慢慢道:“虽说这一路坎坷,到了现在我?也是知足的,尤其?是夫人如今也在身?侧。”
卢以清安静的在一旁听?着,酒力不胜的她又有?些摇摇晃晃,手拖着脸听?柳安说。
“夫人总好奇我?想要你?成为什么样子,其?实有?句话?最能送给夫人,顺颂时宜。”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卢以清红了双目。她道:“我?从不知道夫君是在哪里来到府上的,只是到从我?有?意识起,安哥哥就一直陪在我?身?侧。但安哥哥不开心,我?就想,如何能让安哥哥开心呢?可是……可是我?还没来及做到,就被安哥哥送到了永州。”
卢以清意识有?些模糊,但这些事她是一生?都?忘不了的。
“我?知道,就算是旁人不知我?也是知道的,安哥哥这些年并不容易。”卢以清嘴角发颤,当?时那么多有?家世的人都?来府上求父亲提携一把,一个毫无背景的柳安走到今日的位置何谈容易一说?
柳安见她泪流不止,忙给她擦去泪水,“夫人不必难过,如今有?夫人在身?边,我?已经知足了。”
卢以清双眸看向柳安,迷迷糊糊的意识里,她真的想知道,柳安是真的知足了吗?
……
烛火烧了半截,卢以清觉得有?些冷,睁开了双眼?,只见自己和柳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起身?走到柳安身?侧,“夫君、夫君、夫君!”连续喊了三声却没有?任何效果,人还是睡得死死的。
卢以清无奈只好将人强行拖起,可她连拉出人一直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这么晚了也不好再让侍从进来了,卢以清想,再试试吧。她再次把人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起身?将人往外拉。
坐着的人毫无反应……
卢以清叹了声气,总不能让他睡在这里冻死吧?
她穿好外衣,打开了房门。冷气进来的一瞬间,整个人又清醒了许多,但眼?睛还是有?些疼,实在想不到今日为何哭了。
守夜的侍从看见夫人忙走了过来,卢以清让他们进来把丞相扶到榻上。
两个侍从皆是有?些意外,莫非丞相一直是睡在这里的?毕竟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房中有?声音了。但二人不敢说什么,直接扶起丞相将人放到榻上。
房门再次关上,卢以清看着榻上熟睡的柳安摇了摇头,是谁说自己不会喝醉的。
……
宵禁尚未过,整个长安都?在沉睡中。就连打鸣的公鸡还没起床,一处院落中便?早早传出了叫喊声。
“叫啊!等你?爷爷醒了看你?还叫不叫!”妇人厉声道。
而跪在地上的郑淮之?却是丝毫不松口,“反正我?是不会娶的!”
“你?!你?个逆子!”妇人指着他的手不停发颤,“你?究竟是中了个什么邪!”
郑淮之?昂起头,“儿子没有?中邪,儿子只是不想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罢了。”
妇人觉得心口疼,“你?连人都?没见怎么知道自己会不喜欢?”
“再说了,你?告诉母亲你?喜欢什么样的,母亲给你?寻就是了!”
苦口婆心终是劝不动郑淮之?,他仍旧道:“母亲不必费心了,儿子此生?恐怕是不会有?喜欢的人了。”
“哎呦~”夫人扶着头,身?子向后仰。周围的婢子赶快上前将夫人扶住。
郑淮之?也赶快从地上起来,一声声喊着母亲。
妇人倒不是真的昏了过去,而是被郑淮之?气昏了头,她深呼一口气,“你?给我?去房中反省。”
“母亲~”
“快去!”在给郑淮之?物色到一门亲事前,她是绝不会允许这个逆子出门的。
‘碰!’重重的关门声传来。
一旁的婢子问:“这可如何是好?”
妇人长叹一声,“他不过是没有?见到过那些小娘子们罢了,就算是见了他也觉得那是人家贴着他的,不稀得搭理。过些日子皇后娘娘是不是要设宴了?”
“算着日子该到了。”
“你?回趟府上,让父亲托人去托皇后娘娘帮个忙。”妇人又道。郑氏同皇后娘娘没什么交集,不过她娘家父亲和皇后还是有?些近亲在身?上的。皇后娘娘在空中的依靠少,自然离不开娘家。
托皇后帮这个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妇人闭上眼?睛,到那时候可都?是贵人们细心养护的小娘子们,这个逆子不至于?一个都?瞧不上。想到这里她才长呼一口气。
这逆子若是不成婚,她还怎么去见郑氏的列祖列宗?
吩咐之?后,妇人也没有?在此久留,她还要赶快去正院打点东西?,天马上就要亮了,这样一个大宅子,总是少不了活计。
妇人前脚刚走不久,被关在房中的郑淮之?便?不老实了。
想要困住他的脚步,那恐怕母亲还需多花些心思。
郑淮之?几乎是大摇大摆从房中出去的,至于?如何出了这府上,翻墙便?是!如今宵禁未解他还是要等上一等,旁的不怕,就怕他前脚翻出去,后脚就被金吾卫抓住。
随着主街传来的钟声,郑淮之?身?姿轻盈直接从侧墙跳了出去,丝毫不像是一个文弱的书生?。
……
随着宵禁的结束,长安街上迅速挤满了人群。每个店铺也都?开始招揽生?意。
岳西?楼刚打看门不久,便?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
彼时,秦瑶刚从楼上下来,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往外走着,一眼?就看见了小厮面前的人。她慌忙走过去,将不长眼?的小厮推开,笑着说:“将军夫人怎么来了?”说来奇怪,她平日是见不到这位将军夫人的,但她上次来时就要在这里演一出皮影戏,今日又来的这样早。
莫非?秦瑶闪过一个想法,这夫人不会是来算计丞相夫人的吧?
不只是秦瑶,恐怕许多人都?觉得丞相夫人身?上是有?秘密的。否则怎么会有?金屋藏娇这一出,就算是藏着,哪有?藏到连陛下都?见不得的。
想到这里秦瑶有?些慌张,但是,柳安她得罪不了面前的人她也得罪不了……
“老板给寻个位置吧。”将军夫人道。
秦瑶微微一笑,“烦劳夫人同我?上三楼?”
将军夫人点了点头,跟在秦瑶身?后。
到了三楼,秦瑶本想给将军夫人寻一个上好的雅间,但夫人却直接坐在了靠窗的位置。这更是让秦瑶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夫人是要茶水还是酒水?”秦瑶问。
夫人颔首,“不必麻烦了,一般的茶水就好。”
这是在赶秦瑶走,她自然能意会的到。秦瑶笑着离开,随后唤了小厮,在其?耳旁低语之?后,小厮匆匆出了门。
将军夫人也只是猜测阿竹会来这里,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并不确定。既然没有?约定时间,她便?想从第一日起就开始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阿竹来。
正午的太阳直勾勾照下来,婢子问:“夫人已经正午了,要回去吗?”婢子并不知道夫人在等谁,不会心中对着人并没有?什么好感?,既然让自家夫人这样等着。
将军夫人却微微一笑,“不走,再等等。”
婢子叹声气,心想,夫人还是太好脾气了,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
可就在下一秒,将军夫人就看到了她在等的身?影。
……
卢以清本是想早些出门的,但昨日的酒劲儿下去后,身?子有?些不适。清醒之?后她才想起昨夜同柳安在水中做了什么事。
如今觉得羞涩自然已经晚了,但身?上的不适倒是真的。
一直等到身?子好了些,走动起来没有?那样疼了她才决定要出门。周禾和念念又要跟着,不过这次卢以清倒是没有?带上念念。
周禾能支开,但念念有?些麻烦。卢以清并不想让人知道她和这位将军夫人的见面。
到了正午卢以清和周禾才到了岳西?楼下,她道:“你?不用跟着我?。”
周禾懵了,嘿嘿笑着,“夫人,今日念念不在,还是让属下跟着您吧。”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别说去喂马了,他只能求着转生?的时候不成马。
卢以清叹声气指了指楼上,“我?就在此处能有?什么危险?不要整日大惊小怪的。”
周禾低着头不敢反驳,但心中的忧虑丝毫未减。
“好了好了,我?很快就出来了,我?想静一静。”卢以清道。
周禾毕竟是个下属,夫人说了这样的话?他实在没有?再跟着的道理。
“那夫人出来就唤属下,若是有?什么事也大声唤属下,属下听?得见的。”周禾又说,“属下的耳朵也很好用。”
卢以清笑了笑,“放心,不会有?事,你?也不常见妹妹,就多说说话?。”
“如今她已经觉得属下回来的次数太多了。”周禾也笑着说。
两人说完,卢以清便?独自进了岳西?楼。
其?实在她进来之?前,她便?已经看到将军夫人坐在那里了。刚才她给周禾指的那一下,正对的人便?是将军夫人,只是周禾没瞧见罢了。
卢以清还是有?些慌张的,上楼的这几步路,她便?觉得口中发干,就连双腿也有?些发软。只说紧张也不对,或许也是期待。太期待了。
短短的几层楼梯,一步步踩在上面,发出‘咚咚’的声音,一下下和她的心跳相映。卢以清抿着嘴,手一路扶着扶手,最后一节楼梯过去。
卢以清收回了手,双手放在前面。身?子笔直。一眼?,便?瞧见了还在往外看着的夫人。
只见将军夫人独自坐在那里,身?旁没有?任何婢子。夫人是背对着卢以清的,以至于?卢以清没有?直接确定这人究竟是谁。但这个背影的熟悉感?让卢以清知道,她没有?来错。
对方似乎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慢慢回过头来。
卢以清看到对方的瞬间震惊的直接张开了嘴,她鼻尖发酸,湿润的眼?眶有?些模糊,快要看不清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起身?朝她走来,款款的步子,一如多年前一样。只是对面的人老了,她也不是当?初那个会往人怀里跑去的小孩子了。
夫人没有?说话?,隔着面纱,卢以清总觉得她也红了眼?。
夫人伸手搭上她的小臂,这只手并没有?用力,却让卢以清觉得是这样有?力。她跟着夫人的方向往前走,两人进了一间雅间。
两人没有?一句话?,唯一的声音就是雅间的门被慢慢关上。
卢以清垂下头,双手摘下掩面的面纱,抬眼?之?间红着眼?的将军夫人。面前的人当?真是老了不少,夫人颤抖着手想要扶上卢以清的面,卢以清双手碰上那褶皱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
“阿竹。”夫人开口的一瞬间再也绷不住了,她从看见阿竹来时的第一眼?就在强忍着。
阿竹从外面上来用的时间并不长,但对她来说却无比漫长。她悄悄跟了阿竹几个月,今日终于?是同人说上话?了。
“陈夫人。”卢以清用发颤的声音唤了出来。
意外中又有?些意料之?中,阿竹从不唤她王夫人,而是唤她自己的姓氏。
陈夫人一把将人抱住,怀中人的身?子骨让她心中一颤,“阿竹怎的如此瘦小?”
“并不,只是穿的单薄了些。”卢以清赶忙解释道。
陈夫人不知如何道出心境,又想着,不能让人一直站着,便?道:“阿竹坐下说话?。”话?说完她便?将人放开。
卢以清点了点头,一阵开心过后,也是逐渐恢复了平静。
“阿竹在长安还是危险的。”陈夫人道。
此言一出卢以清才反应过来,应该问问陈夫人是如何知道自己在长安的。但尚未等她问出口,又听?陈夫人道:“阿竹如今……如今能在世上也是一件幸事,当?年……哎!阿竹是如何到了今日的?听?闻你?一直在林间,过得可还好?”
虽说陈夫人嘴上这样问,但心中早就觉得在永州是过不了什么好日子的。
卢以清道:“当?年是柳安救下了我?。”
陈夫人显然一怔,卢以清想,她不会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丞相夫人吧?紧接着又听?陈夫人道:“我?曾想过,但又实在想不到卢相同柳安有?什么交集,他又为何要帮忙。”
这句话?提醒了卢以清,柳安在府上时,父亲和王凌将军的走动并不多。
她没有?和陈夫人直接说清楚,而是说:“阿竹这条命是柳安救的,或许当?年的事王将军会觉得和柳安脱不了干系,但阿竹可以告诉夫人,当?年是父亲让柳安去的。”
陈夫人明白了,她之?前所想并不错,柳安的确是卢相的人。不过另一个疑惑也爬上了心头,既然如此,那卢相又为何没有?反击?
“夫人是如何知道我?的存在的。”卢以清并没有?拖沓,叙旧固然重要,但她的安危更重要,若今日知道她存在的不是将军夫人而是旁的人,那她可不是今日的样子了。
陈夫人平静呼出一口气,瞧着卢以清淡淡一笑,但难掩眉间的褶皱。
听?完夫人娓娓道来的过程,卢以清心头何止是紧绷着,那是已经有?些恐慌了。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人盯了这么久,看来日后还是藏在府上更安全?些。
两人说完这话?后,敲门声响起,夫人开口道:“是谁?”
“夫人,是我?。”秦瑶笑着的声音传来,“夫人可需要添茶?”
“不用。”将军夫人回的很快。
秦瑶没有?了声音,想来是不知道说什么。
被秦瑶这一打搅二人也知道不能久留,两人很有?默契收起了想要叙旧的心思。
“今日见阿竹,并未只为了叙旧。”陈夫人道。
卢以清自然知道那日的皮影戏不是白看的,她道:“我?知道夫人是什么意思,只是……”说着她稍垂下眼?,思量片刻,又道:“丞相并不希望我?掺和这件事。”
卢以清的回答是在陈夫人意料之?中的,“我?知道丞相可能不想让阿竹卷入这件事,但阿竹自己的意思呢?”
卢以清又是低下了头,说实在的,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或者说,她不清楚太子的心意,她的意思其?实就是想要依着太子的意思。
“我?想见太子。”卢以清道。
这让将军夫人有?些犯难,她的眉头又深陷了些许,她在后宫并没有?什么熟人。良久,才开口道:“宫墙深,要见面的话?,你?进去或者他出来。不过,这两件事都?不容易。”
卢以清看着夫人长叹一声气,当?然不容易,若是柳安愿意经手还是能简单些,可惜,柳安是最不能找的那一个。
“不过。”陈夫人又开了口,她慢慢抬起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你?当?真愿意进宫冒这个险?”
进宫,卢以清没有?直接回答,这对她来说不只是犯险,就像是送死一样。
可是她当?初想要从永州来长安,为的就是想再见太子一面。太子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
“我?会尽力的。”卢以清如是答,她只能尽力让柳安同意,不过到时候柳安也一定知道她想要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陈夫人双手握住她的手,“阿竹,长安处处藏着刀,一定要护好自己。”
卢以清点点头,“见太子一事,就烦劳您了。”
“这是我?应当?做的。”陈夫人回。
话?说完,陈夫人有?要离开的意思,卢以清又想到了什么,赶快问:“我?在长安一事,除了您还有?旁人知道吗?”
夫人摇了摇头,“这个你?放心,这些日子里我?也并未发现谁在暗处。”
卢以清这才有?些心安。
“不过我?听?说了你?同崔凌的事,她就是个骄纵长大的娘子罢了,你?可不要同她计较,崔凌的手不脏,但若是让她母亲盯上了可就坏事了。”陈夫人又提醒道。
说来左相的夫人,卢以清也曾耳闻,是个厉害的角色。
她点了点头,“多谢夫人提醒。”
将军夫人起身?后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有?事的话?,我?会来找阿竹。”
“夫人慢走。”卢以清眼?看着门重新关上,心中说不出的滋味。长安说不透的事太多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了。想着她又摇了摇头,真是小心的话?就会在府上一直不出来。
可见柳安比自己要清楚长安。
卢以清喝完剩下的茶,起身?出了雅间。
……
隔着一条路,对面的酒楼上,男子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瞧着卢以清下了楼,男子也起身?离开了位置。
他眼?看着卢以清找来周禾,二人往前面走去,长安的人多的他不能随时准确找到两人在哪。这样想着,便?又上了一处更高的地方。
站在高处果然不同,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太密了,看着他一阵恶心,仔细看了许久才发现卢以清和周禾在什么位置。
刚觉得两人走的真慢,他忽然又看见一处拥挤的人群。
男子的眉头渐渐蹙起,下面被人群拥挤的地方有?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此人一席白衣,腰间缠着金线,玉佩也落的刚好。等下面那男子抬起头来他才看清了其?面目。
郑淮之?!
男子的目光又赶快转到了卢以清身?上,郑淮之?和卢以清之?前只差了不过五六人!且两人正在往相对的方向走!
男子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心思,赶快从楼上跑了下去!
……
卢以清见前面人群拥挤,走着走着本不想过去了。
周禾道:“夫人走过这里一处就好了。”
“那就再等等吧。”卢以清想也没什么着急的,等上一等也不妨事。
可就在这时候,周禾看见了前面的男子,人群挤着,他们和前面这个男子的距离越来越近,周禾并未见过这个男子,却莫名?觉得这不是个应该见到的人。
刚准备拉走夫人,他听?见身?边一个小娘子道:“那!那是郑家的小郎君郑淮之?吗?”
“啊!好像真的是!”
这一声尖叫让周禾整个人紧绷起来,夫人要是在和自己在一处的时候见到了郑淮之?,恐怕以后是马来喂我?了!!!
“夫人,我?们快走吧,前面有?不能见的人。”周禾凑上去小声道。他紧张的恨不得直接把夫人人拽走!
卢以清看了一眼?周禾,这人紧张的样子让她下意识往前看了一眼?,究竟是什么人。
这一转头,或许是太快了,带起的风带起面纱。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都?怔在了原地。
郑淮之?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就在这时候他完全?否定了先前的想法,有?些人即便?是许久未见岁月变迁,即便?是从幼时长大了十几岁,但见到的一瞬间还是能认出来。
“走!”卢以清见对面的人还愣着,她倒是先反应了过来,郑淮之?可见不得。
话?音刚落她就拉着周禾往反方向走。
郑淮之?刚开始还觉得有?些不真,毕竟……毕竟她,她不在了呀!可对面的人跑什么?!
他赶快拨开人群,往前追去。
第63章 六三章【三合一】
“让一让, 让一让!”郑淮之丝毫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只顾着往前追去。不管前面的人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今日?他?都?必须看见才能心安。
越是着急, 就越是走不动?路,这话简直一点都没错,今日?就连周禾都?不能给卢以清开出一条路来。周禾一边着急,一边想, 王津那小子要是在就好了。想到这里他便重重叹了声气。需要王津的?时候,他?比鬼魂消失的?都?干净。
不过这也是周禾心里急躁罢了,若是王津真的?在这里才吓人?。
卢以清正着急着, 忽然被人抓住了胳膊。
一瞬间,她停在了原地。周围人?群熙攘, 与她而言不过是擦肩而过。
她不敢回头,不知道如何同郑淮之解释,若被郑淮之认准了自己还活着, 危险岂不是又会多了几分??
“阿竹?”郑淮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即便是两?个?字她还是能确认这人?就是郑淮之。
卢以清慢慢回过头去,隔着面纱, 她还是看见了面前人?一副不大信的?样子。
郑淮之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在颤抖, 或者说他?整个?人?都?在发颤。卢以清知道这种震惊感, 就和方才夫人?的?感觉一样。
或者又不一样,难道郑淮之真的?会因为?小孩子的?一句玩笑话等到?现在吗?想着想着,卢以清心头有些复杂的?情绪生出。
“郑公子?”周禾故作平静的?声音响起, “公子无缘无故为?何要拦住我家夫人?的?去路?”
“你家夫人??”郑淮之疑惑问出,但手却未松开。
卢以清抚开他?的?手, 收回自己的?胳膊,转身对着周禾道:“我们走吧。”
“阿竹!”郑淮之的?声音很大, 卢以清的?脚还是顿住了。他?几步跑到?卢以清面前,“我不会打搅夫人?的?,只是……只是有些话想同夫人?说。”
郑淮之在看到?周禾过来的?一瞬间,心中大概就有些底。只是,他?脑子很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阿竹。
只听面纱中的?人?轻轻一笑,“我与公子从?不相识,公子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讲?公子应该知道我家丞相不是个?好招惹的?。”
“无妨。”郑淮之忽然道:“夫人?若是真不认识我,也不会在听到?我故人?名字的?时候停下。夫人?,我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困的?我近几年来都?不得安眠。夫人?心善,能否为?我解答一二?”
“我说了,我不认识公子,又何来为?公子解答梦境一说?”卢以清回。
郑淮之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又道:“阿竹可?听过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稍稍往前两?步,周禾的?手伸了过来想要拦开二人?的?距离,却被郑淮之攥住了他?的?胳膊,“我知道阿竹在顾虑什么,你放心,没人?能认出你是谁。”
看似是个?安心的?话,实则让卢以清更加慌张,方才将军夫人?不也是这样说的??可?才刚出来,只不过一个?身影就被认了出来。
卢以清往后两?步,同他?拉开距离,语气并不好,“我已?经说了我不认识公子,若公子执意纠缠,别怪我喊人?了。”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声音都?没有同年幼时变很多。
“夫人?喊就是了,郑淮之本就是众人?眼中的?病人?。”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不,是以为?已?经去世的?人?如今就活生生站在眼前,可?对方连信任都?不信任自己。
“郑公子。”清冷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卢以清发现周围的?人?都?躲着走了。
等那人?错过郑淮之的?身影又往前了些,卢以清才看清了来人?,她小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柳安。
郑淮之的?目光随着卢以清移动?,最?终也落在的?柳安身上,他?嘴角颤抖着自嘲般笑了,身子转过去对着柳安拱手一拜,“见过丞相。”
柳安蹙眉,“不知郑公子为?何要拦着我夫人??”
郑淮之颤抖着长舒一口气,“下臣认错人?了,还请丞相恕罪。”
“认错人?了?”柳安嗤笑一声,“你一句认错人?了便让我夫人?受惊,这是一句道歉便能原谅的??”
郑淮之知道柳安惹不得,但他?喉间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莽撞了,应该道歉。无论面纱下的?人?是不是阿竹他?都?应该道歉。
遥遥梦中人?,终于不是那样不可?触及了。而他?,再也触及不到?了。
许久后,他?慢慢抬起头,双目落在柳安身侧的?女子身上,“下臣无言,还请夫人?见谅。”随后,他?又是深深一躬。
眼见着郑淮之躬下身子的?卢以清身子不自觉往前了些,柳安抱着自己的?手同时也紧了些。她抬头看了眼柳安并不好的?神色,她知道柳安想让自己说些绝情又疏远的?话。但她也知道郑淮之不会信这些话。她太了解郑淮之了,甚至比了解柳安还要多。
一个?从?没有遭受过任何坎坷的?人?,一个?从?小就厌恶权臣仗势欺人?的?人?,如今他?又是如何看着自己和柳安的??
还有肖洛带来的?那些传言又有几分?真假?他?真的?是因为?自己到?了现在都?没有娶妻生子吗?
柳安并没有给她很多思考和犹豫的?时间,卢以清道:“公子日?后在街上还是要注意些,莫要给郑尚书惹了麻烦。”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想让郑淮之日?后能谨慎些。
“夫人?不是说,不认识我?”郑淮之问。
卢以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伸手轻扯了扯柳安的?衣裳。
“郑公子?”柳安抬眼看向郑淮之,提醒他?不要再接着给自己惹麻烦。
郑淮之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的?目光像是黏在了卢以清身上。
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卢以清又轻轻扯了扯柳安的?衣裳,“夫君,我们回去吧。”
若是卢以清不在这里,柳安一定会教教郑淮之如何在长安城里做一个?安全的?人?,可?是夫人?现在还在,他?决不能动?。柳安没再看郑淮之,一手揽着卢以清朝着郑淮之走去,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柳安的?余光看见郑淮之的?目光还随着夫人?。
他?们就这样走了过去,一直等着茫茫人?海将他?们和郑淮之的?距离重?新隔开。
……
郑淮之迟迟未从?方才的?情绪中走出来,他?曾想过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尽全力将阿竹护住。可?笑的?是,原来当初已?经有人?能护住她了。
更可?笑的?是,现在阿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连看上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阿竹的?影子越来越远。远到?郑淮之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头脑昏涨,眼前一黑。
“这位公子!”最?后他?只听见周围乱哄哄的?,好像什么撞到?了头。
……
热闹并没有传到?前面的?人?耳中。
卢以清和柳安各有各的?心思,虽说一同走着,却无一人?开口说一句话。
柳安的?手还是像放下一样搭在她的?肩上,卢以清像是在他?的?怀中一样。
怀里的?人?身子僵着,柳安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纵使他?知道郑淮之是个?意外,却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那股气。而且夫人?的?样子显然是受到?了郑淮之的?影响。
周禾同二人?的?距离并不近,但冰冷的?感觉还是波及到?了他?身上。他?心想,自从?自己和夫人?出来后就状况频出,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太差劲了吧。
三人?走在街上,路上的?行人?不自觉投过来目光。
“这难道就是丞相夫人??”说话的?人?震惊之余还是不敢相信。
“想来是,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丞相亲自护着。”
“还真别说,丞相夫人?虽说戴着面纱,却都?能让人?觉得定然是好看的?。”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夫人?。”
“夫人?好像经常在街上走动?。”
“啊!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确实也在街上见过夫人?,不过当时她身边似乎只有婢子。”
“夫人?还真是低调。”
一群人?正说着,眼看着柳安就要走进,路上的?人?又赶快都?背过去了身子。
柳安搭在她肩头的?手有些累,慢慢移了下来。牵上了卢以清的?手。
卢以清抬头看了看柳安,很快又低下了头。她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多年后再次和柳安一同走在街上,不想竟是这副景象。
她的?手慢慢冻动?了动?,似乎要挣脱柳安的?手。柳安低头看了她一眼,卢以清也看了看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柳安有些生气松开了她的?手。就在柳安要将手背在身后的?一瞬间,卢以清抓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柳安第一次感受到?卢以清的?手心都?是冰冷的?。
卢以清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哄人?,但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办法。
两?人?一直往前走着,其实卢以清的?脚早就有些疼了,但柳安一直没有要坐马车的?意思。她知道今天?是自己让柳安生气了,便强忍着痛感。
后面的?周禾都?看出了夫人?的?不对,双腿似乎很吃力的?样子,可?丞相只顾着往前走连身侧的?人?都?不瞧上一眼,又怎么会察觉夫人?的?不对。
周禾赶快往前跑了几步到?柳安的?侧后方,刚想说话就看见丞相那能吃了人?的?眼神。但他?还是小声说了句,“丞相,夫人?的?脚似乎有些疼。”
柳安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又往前走了百米,柳安长叹一生气,停住了脚步。他?看了夫人?一眼,想要松开十指紧扣的?手,卢以清的?手扣得更紧了。
“松开。”柳安道。
卢以清摇了摇头,柳安另一只手掀开面纱,看见她快要哭了的?样子,又耐着性子说:“你先松开我才能背着你走。”
“不用。”她声音很小。
“现在不用回去让我给你捏脚?”柳安问。
“我们是偶然碰见的?。”卢以清赶快道。
柳安叹了声气,眉头还是蹙着,“先上来,到?了府上再说。”
卢以清还是没有任何动?作,柳安道:“夫人?,抱着你还是可?以的?,只不过若是要抱到?府上还是有些累的?。”
听到?这句话卢以清才没有再继续坚持,柳安不开心还是要等回了府上才能好好哄上一哄。
周禾看着丞相背着夫人?慢慢往前,心想,没想到?丞相能让夫人?捏的?这样死。他?一边想着,又赶快三两?步跟了上去,丞相能不生夫人?的?气可?不代表他?不会生自己的?气!
……
正午刚过不久,周围的?空气便冷了下来。将军夫人?站在外面,看西北方向的?乌云往下压着,心想,这是要下雨了。
刚有了这想法,狂风便刮了过来。
“快、快收拾院子里的?东西。”将军夫人?忙道。
一个?个?着急的?人?影满院子的?走,夫人?看着门口的?方向,有些着急。将军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到?了这时还没有回来来。
要说平日?里她是不着急的?,今日?不同,要落雨了完了将将军淋着了怎么办。突如其来的?冷风又让她想到?了将军那满是伤口的?双腿。
“夫人?,您这时候是要出去吗?”她刚往外走了两?步,婢子便围了上来。
“拿上伞,和我去门口等着将军。”她道。
“是。”
将军府并不算大,只要不是很大的?雨,就算是淋着从?门口到?里面也不会将人?淋湿了。但她心中就是担心,将军这个?人?,从?来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夫人?刚到?府门前,往外探头看去便看见了将军的?马车。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马车徐徐而来,夫人?看着马车上的?人?下来,伸出手去。
王凌见状直接牵上了夫人?的?手,但即便是有夫人?扶着,在下马车的?一瞬间还是踉跄了两?下。他?心中叹气,终究是要服老?。
“夫人?怎么在这里站着?”王凌问。
夫人?道:“我见天?色不好,将军迟迟不回来心中有些担忧。”
“嗐!这有什么担忧的?,夫人?思虑过多了!”将军大手一挥。
“如今就剩你我二人?了,我再怎么思虑也不算多的?。”夫人?回。她扶着将军往里走,不太大的?府上因为?人?少而显得空荡。
夫人?虽不是出身长安的?名门望族,但嫁给当时的?王凌也是正妻的?身份。就在她觉得王凌需要纳妾的?时候,他?出征了,此后数年从?未提过要纳妾的?事。后来她主动?提起也都?被王凌驳回。只是夫人?心中有愧,她早年因为?身子不好只给王凌生下了一个?女儿,后来身子好了也不能生养了,便又生了要给王凌纳妾的?想法,又是被王凌讲了一顿。
其实夫人?心中清楚,从?前王凌也是希望有个?后的?,大抵是卢相一家的?事让他?对大雍失望了吧,不过这也是夫人?的?猜想。后来夫人?自己也想明白了,既然两?人?都?不想要,那便随性一点活着。等一人?终老?,另一人?也不独活。
她这一生没什么遗憾了,只是将军一直觉得对不起卢相,这件事终于也有解决之策了。
两?人?回到?正堂的?那一刻,外面开始电闪雷鸣,乌云迎面而来,这阵仗让人?心中畏怯。
“将军的?腿可?疼?”夫人?问。
“不疼。”王凌笑着说,是有些疼的?,只是现在不适合用热敷,他?也不想麻烦夫人?。
“疼的?话一定要说,可?不能忍着。”夫人?又道。
“哪里话,我怎么会忍着。”
夫人?嘴角微扬,看了看周围的?侍从?,“你们都?先下去吧。”
王凌有些奇怪,抬起头看着夫人?。
夫人?走到?门前,关上了正堂的?门,再回过头去,正前方的?灯照着王凌有些红润的?脸,她边走边说:“将军猜猜我是要同你说什么?”
从?方才遣散婢子开始王凌就暗暗猜测,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和阿竹有关,因为?除了和阿竹有关的?事,还有什么事是能让夫人?关上门来说的??
“夫人?是又见到?阿竹了?”王凌试探着问。
夫人?点了点头。
王凌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那……那她现在可?还好?”
“阿竹很好,柳相对她确实照顾有加。”夫人?回。
“哼,柳安那个?小人?,阿竹一定是不知道实情,阿竹若是知道了实情,必然要和柳安那人?和离的?!”
夫人?的?声音很是柔和,“将军或许是误会柳相了。”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王凌愤怒的?情绪,“误会?!夫人?,你说朝中谁是个?好人?我都?信!”说完后王凌像是想到?了什么,“除了崔远那个?烂人?。”
“但你不能说柳安是个?好人?啊!”再激动?下去恐怕王凌就要开始拍桌子了。
夫人?低头笑了笑了,走近王凌,慢慢扶着他?坐下,“将军还是急脾气,我既然这样说那一定是有道理的?,将军何不等我说完?”
“我、我不是听你夸柳安了,那小子有什么可?夸赞的?。”王凌像个?孩子一样努着嘴,心中还是不快。
夫人?道:“接下来无论我同将军说什么,将军都?莫要激动?。”
“好,不过,夫人?还是唤我夫君可?好?”
“自从?上次和夫君一同去看了阿竹后,我时常让侍从?们去盯着她的?动?静。阿竹到?底不是个?安分?的?孩子,已?经走了长安的?几条街的?,想来也是柳安同意的?。由此可?见柳安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夫人?没有直接进入正题,她想要慢慢给王凌接受的?时间,免得他?听到?后受不了。
见王凌没什么反应,她又接着说:“偶尔夫君不在府上我也会去看看阿竹究竟在做什么,前几日?我知道阿竹常去岳西楼,便在请来了人?在岳西楼演了出皮影戏,阿竹观后果真泪流满面。”
“讲的?什么?”王凌问。
“讲的?姐姐在临死前将自己的?孩子托给妹妹的?故事。”夫人?道。
王凌有些震惊,“夫人?果然心思细腻。”
夫人?笑了笑,“相较她人?我还欠缺太多。”
王凌正向反驳,又听夫人?接着说:“那日?之后我便笃定阿竹是想见太子的?,至于她为?何没有去见太子我也不大明白。柳相若是帮她见太子一面,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当日?我便让人?给阿竹送了一样东西。”
说到?这里夫人?又停住了,毕竟送东西的?时候她并未同王凌商量,那块玉被王凌试做珍宝一般存在。
“哎呦~”王凌没忍住,又从?位置上起来,“夫人?你快点说,我这心可?经不起等了。”
夫人?有些小声,“我将卢相给夫君那块玉给了阿竹。”说完,面前的?人?便呆滞了。
“无……无碍的?,毕竟是卢相的?东西,给阿竹也……也说得过去。”
嘴上这样说着,可?夫人?再清楚不过王凌了,此刻他?的?心一定如滴血一般。
只听王凌又说:“阿竹这样聪明的?人?,肯定知道这块玉意味着什么。”
“不错。”夫人?接着说:“第二日?我给阿竹写了封信,以骠骑将军夫人?的?身份邀请她出席宴席。但我知道阿竹一定不会来,可?她若是想见我,也一定会给我个?消息。”
“夫人?的?意思是,你,你要去见阿竹了!”
“是已?经见过了。”夫人?道。
王凌身上一阵发麻,他?张了张嘴,红了眼,“那夫人?同阿竹说了什么?”
夫人?走到?王凌跟前,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我问阿竹是否愿意帮太子一把。”
“阿竹如何说?”
“阿竹说,她想见太子一面。”夫人?将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了王凌。
对于卢以清的?心愿两?人?都?没有很好的?办法,两?人?四目相对看着彼此的?愁容,忽然笑了。
“总会有办法的?。”夫人?道。
王凌点了点头,“是啊,如今能见到?阿竹已?经很意外了,定会柳暗花明的?。”
“不过,夫人?说柳安是个?好人?,又是从?何说起?”王凌问。
“先前我曾猜测过柳安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忽然出现在长安城的?,但没人?知道他?以前究竟是什么人?。我曾想他?会不会不是崔远手下的?人?,而是卢相的?人?。”夫人?说着,抬眼看了看王凌,对方显然也在思考,“后来阿竹告诉我,柳安确实是卢相手中的?人?,最?后也是柳安将她悄悄藏到?了永州,包括当时柳安带人?去丞相府上,也是卢相让柳安去的?。”
一席话说出,王凌满是意外,“难道卢相早就知道了崔远的?心思?”
“我想卢相肯定能看见,只是不知卢相为?何没有出手反击。”夫人?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王凌冷笑,“卢相才不会同那些互相去比谁的?手段更阴暗卑劣。”
此一言,也算是说清了卢相为?何没有反击。不,也许是想过反击的?,毕竟那不是卢相一个?人?,而是一整个?家的?命运。但究竟为?何没成功,恐怕只有柳安知道了。
“夫人?接下来有何打算?”王凌问。
她摇了摇头,“想来只能等些日?子皇后宴请百官之时,看是否有机会见上太子一面。”
“也只有这样了。”
“将军,李侍郎来了。”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王凌有些疑惑,不是方才才见过,怎么这时候又来了?
“让人?进来。”王凌道。
两?个?侍从?从?外面给李侍郎将门打开,门外的?人?看见正堂只有将军和夫人?时,便自然想要二人?应该在交谈一些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来的?巧不巧。
李侍郎到?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说最?近崔远不是很老?实,似乎在暗中找些什么人?。他?下手的?都?很奇怪,搞得像是要把一些陈年旧案重?亲扯起来一样。不过对此将军只是冷笑,要他?来说,崔远一定不会是想把什么陈年旧案拉出来,毕竟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只要是在朝中的?老?人?,有几个?不知道崔远自己经手的?冤案最?多?
不过,一旁的?夫人?倒是说,还有另一种可?能。崔远想要从?以前的?一些事情中发现新的?东西,他?可?能想要扳倒人?了。
夫人?的?话一出口,王凌和李侍郎想到?了同一个?人?,现在朝中能让崔远忌惮的?无非就是柳安了。从?前他?们关系好,没有人?会往这里想,可?现在柳安和崔远的?关系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有多水深火热。
李侍郎道:“既然这样岂不是合了我们!”毕竟现在柳安没有表明立场,多一个?和崔远对起来的?人?,太子的?路就能能顺畅些。
可?王凌却忽然说:“不,柳安已?经表明了立场。”
此言一出,两?人?也有些意外,王凌接着说:“柳安想要七皇子登基。”
夫人?似乎知道了为?何柳安不想让阿竹见太子,原来他?已?经决定助七皇子登基了。
李侍郎笑了,“怪不得崔远着急了。”
一旁的?夫人?没有说话,柳安的?身世无人?清楚,莫非崔远是想要查出来柳安过去有没有什么可?以下手的?地方?她越想越觉得复杂。
着急的?何止是崔远,就连王凌也有些着急了。不管柳安是不是卢相的?人?,如今阿竹都?和他?在一处,柳安要是出了什么事,阿竹恐怕也不能安然无恙。
“天?快要落雨了,路上那面有泥水,你先回去吧。”王凌道。
李侍郎的?笑僵在了脸上,王凌是个?不擅长隐藏的?人?,他?一定是有什么秘密藏着的?,还有上次从?柳安府上出现那个?女子,自从?告诉王凌后,便再没了风声,他?试着问过一次,王凌却说不要多管。
“下臣告退。”李侍郎倒也没有直接说什么,将军夫人?将他?送到?了门口,王凌自己一直在房中坐着。
李侍郎笑着上了马车,可?坐在马车上的?一瞬间,心中便沉了下来。
雷声一声声落下,天?空被划破一道道口子,似乎要从?那些地方直接下来瀑布。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回去的?一路上倒也算顺畅。
车夫不知在着急什么,马车直接从?一块坡地上过去,不平整的?路上让里面的?李侍郎震得要吐出来。
这路和如今在朝中的?路又有什么区别?太子登基几乎是最?没有希望的?,他?是不是也要为?自己想想?
说是卢相的?旧部也好,亦或是称作想要让太子登基的?一批人?。李侍郎很清楚他?们这批人?有什么特点,就是太忠诚了,倘若太子最?后没有登基,那他?们也会被新帝一个?个?铲除。
若是为?了长远来看,跟着太子并不是条合适的?路。何况,王凌对自己也并非推心置腹。
他?正想着,马车到?了府上。一路的?颠簸让他?头脑昏沉,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李侍郎有些奇怪,这时候谁会来府上。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马车上的?人?也下来了,一瞬间,李侍郎脑子直接清醒了过来,是崔远的?人?。
……
柳安前脚背着卢以清到?了府上,后脚,倾盆大雨落了在了整个?长安。
卢以清被柳安放下来后直接被身后的?雨声吸引住了,她抬头看,漫天?的?雨快速落下,不自觉伸出了手,急雨落在手上,还是有些疼的?。一只手将她的?手拉了回来,“吹了一路的?风又要碰这冷雨,身子怎么受得了?”
柳安的?语气并不好,卢以清低下头,又听秀芝道:“奴去给丞相和夫人?熬姜汤。”
“回房?”柳安问。话说完卢以清依旧没什么动?静,柳安想都?没想直接转身要回房中,却被人?拉住了衣角。他?心中压着火气,不想回头,即便是卢以清今日?再怎么说他?都?是不会陪着她在外面看雨的?。凡事绝对不能由着她任性,否则日?后定要惹出打乱子。柳安如是想。
“就看一会儿~”卢以清小声说。
柳安长呼一口气,一咬牙,好吧,就陪她看一会儿。
他?冷着脸转过身子,“有什么好看的?。”嘴里嫌弃着,看着卢以清笑的?像个?孩子一样。
“长安已?经许久没有下雨了。”卢以清道。
柳安看着这雨水点了点头,或许周围的?人?是刚注意到?长安许久没有落雨的?事,但他?却是早就知道了。不久前,他?还在御书房和陛下因为?这件事犯愁,一只不落雨,长安的?百姓可?就没吃的?了。
想着想着,他?便看着那雨入了迷。造物者真是巧妙,久旱逢甘霖,造物者也是不会对百姓赶尽杀绝的?。
“啊秋~”卢以清的?喷嚏声把柳安拉过神来。
打喷嚏的?人?也转过来头,仰头看着柳安,一脸无辜的?样子。
“回去?”柳安问。
“嗯。”卢以清很乖的?点了点头,她本以为?柳安会骂自己一顿,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能忍着脾气。
念念一起跟着进去,给卢以清换了身衣裳,几个?婢子又将炭火摆好,房中很快便生出一阵暖气。
“这样不好。”卢以清说。
柳安黑着脸回过头,“什么不好?”
卢以清小声回:“都?快要夏日?里了,在房中烧炭火会……会乱了节气,对身子不好。”
“受了风寒躺在榻上十天?半个?月不能下来就对身子好?”
“也……也不是。”卢以清低下了头。
秀芝端着姜汤走了进来,瞧见小两?口这样子,看来这次有些严重?。
“丞相、夫人?,姜汤好了。”秀芝俯下身子,一旁的?两?个?婢子给两?人?分?别端了两?碗。
“放下。”柳安厉声道。
闻声,两?个?婢子又都?放了回去。
柳安走到?秀芝旁边从?上面端了一碗,见秀芝一直俯着身子,又道:“放下就行。”
“是。”
柳安端着姜汤走到?卢以清旁边,小心吹了吹,又小抿一口,有些烫,便又吹了吹。余光看见卢以清一只小心看着自己,他?一边想着,阿竹都?不知道想想要如何哄哄自己吗?
他?把姜汤递到?夫人?嘴边,对方看了看自己。
“夫人?嫌弃我?”柳安没好气的?问。
“不不不。”卢以清赶快解释,直接喝了一大口,真烫!她还是吞了下去。
柳安眉头又蹙了起来,“慢点喝,但是要趁热喝,否则无用。”
“嗯。”卢以清点了点头。
柳安将她抱在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端着碗喂她。一直等卢以清喝完了半碗他?才停下,将剩下的?半碗直接喝完了。
“那碗给周禾。”柳安道。
“是。”秀芝端着姜汤走了出去,彼时,周禾已?经喝完了姜汤。方才在给丞相送来之前秀芝就已?经给了周禾一碗。
“怎么还剩一碗?”周禾瞧着秀芝端出来的?姜汤有些不解。
“丞相和夫人?喝了一碗,这是给你的?。”秀芝道。
周禾心里暖呼呼的?,没想到?他?会被这么多人?想着。他?嘿嘿笑着:“我喝不下了,烦劳秀芝端走了。”
秀芝却道:“难道你不想领丞相的?情?”
“啊?”周禾愣住了,“不不不!这自然是不会的?。”但是他?确实是喝不下了。
秀芝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周禾犹犹豫豫还是端起了碗。却不知在他?喝的?时候,秀芝正在偷笑。
……
房中的?气氛因为?炭火有些燥热,觉得夫人?应该不会受风寒了,柳安才道:“夫人?想好要怎么和我解释了吗?”
“我们是偶然碰上的?。”卢以清又道。
这柳安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他?亲眼看着两?人?有多‘偶然’的?就碰上了。现在回想起来可?真像是月老?故意牵了条红绳,使劲儿将两?人?往一处拉。
他?可?不能表现出来自己知道,否则不就头漏了今日?他?悄悄跟着夫人?的?事?
卢以清见他?一脸不信的?样子,又接着说:“当时街上的?人?很多,我根本不知道他?就在前面。是周禾说了句要往其他?地方赶快,我好奇回了头。”
她知道柳安对自己的?忍耐比对周禾多,周禾能不受责罚还是不受的?好。
柳安抬眼看了看她,“那今日?一见,夫人?有何感想?”
“没有!什么都?没有!”卢以清马上说。
“当真没有?”柳安反问,“没有的?话,夫人?在街上为?何要替他?说话?”
“夫君,郑淮之不是什么坏人?。”
“呵,那夫人?的?意思是我故意刁难人?了?”柳安的?怒气马上就要下去了,夫人?这一句话直接让他?的?怒气又升了上来!
“那夫人?不如给我个?休书好了。”柳安又道:“毕竟郑淮之等了你这么多年,想必今日?得见夫人?,他?也会觉得是上天?的?恩赐吧。夫人?不同他?说绝,他?如今已?经笃定了卢依还活在世上。”
“不过我要提醒夫人?,若夫人?想要以范阳卢氏的?身份同他?成婚那是行不通的?。恐怕郑淮之这个?蠢货到?现在还不知道,八大姓氏本就不能通婚。”柳安一口气说出来,却并不觉得解气,又道:“郑时言年纪也不小了,该回家养老?了。毕竟等这个?蠢货孙子给他?养老?是不可?能的?,夫人?可?不要说他?不是个?蠢货。不管他?今日?是不是认错了,夫人?应该知道,他?在长安街上随意去拉扯一个?娘子就是错的?,看见周禾还想要拉着夫人?就是该死。别说是郑淮之了,就算是郑时言他?自己在这里,也不敢如此。”
“夫人?,我没有岳丈大人?那样好的?脾气,黎民百姓也好,长安权贵也罢,即便是朝中官员,只要我想杀了的?人?,就不能活着。”
柳安本以为?卢以清听见这些话会恐惧、会厌恶,可?她的?面色从?始至终却丝毫未变。
卢以清十分?平静看着柳安,等他?再说出些什么,对方却没有了任何声音。她懂,懂得柳安为?何是这样的?丞相,也明白今日?的?事是自己的?过失。只是郑淮之和郑家是无辜的?。
她慢慢抬起双手捧住柳安的?脸颊,慢慢亲了上去。轻轻一点,又离开。
柳安顿时有些委屈,“夫人?觉得这样我就能被哄好吗?”
“不。”卢以清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想要这样哄夫君,只是想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夫君,卢以清也好卢依也罢,都?是你的?夫人?。”
“任何人?都?抢不走,我更不会主动?离开。”
柳安沉默了,他?低下了头,小声说:“我是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
“可?是我原谅你了。”柳安又说。
卢以清笑了,“夫君这样好哄呀?”
“并不。”柳安道,“只不过哄的?人?是夫人?罢了。”
“哦?夫君还被谁哄过?你说出来我去找他?请教请教。”卢以清抱着柳安的?腰,贴在他?的?胸膛上。
柳安回:“我不会给旁的?人?哄我的?机会,只要是让我生气的?,都?不能活。”
卢以清瞬间又被噎住了。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窗上落满了雨珠。卢以清循声看去,没看到?窗子,只看到?了柳安的?脸。
“夫人?不是在哄我,怎么又出神了?”柳安道。
“我不是哄完了吗?”卢以清反问。
说来也是,就算是发脾气也要有些限制,不过……柳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着看向卢以清,“夫人?可?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什么?”柳安一天?说的?话可?太多了,卢以清哪里能每句都?记得。
“我说,夫人?若是敢见郑淮之,便让夫人?几天?不能下榻。”
第64章 六十四
卢以清有些无辜的看着柳安, “夫君歇歇吧……”
她想,难道柳安都不知道累的吗?不过这话不能问,她得从一个让柳安开?心的话入手, 便道:“夫君,我听说?纵欲过度,不好。”说?着,还不忘摇了摇头。
“过度?”听到这话柳安着实有些意外, “夫人?怕不是过度有些误解?”
卢以清抱上他的腰,撒娇道:“求夫君放过。”
说?话的人?自然不知道,这话只会让柳安更忍不住, “夫人?,你这般勾着为夫又求放过, 寓意何为?”
怀里的人?想要?松手,柳安先?一步将人?抱在?怀里,最后索性直接将人?丢在?了榻上。
卢以清刚要?起来, 柳安整个身子都压了下来。身下的人?腿脚还在?挣扎,柳安像饿狼一般直接啃在?她的锁骨上。贪婪的吸食着。
一声喘息传入耳中,“疼”。
他这才松开?了夫人?, 自上而?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勾着嘴角, 又落在?她的唇上。
一直到卢以清觉得呼吸不上来, 脑袋昏沉沉的,柳安才放过了她。
柳安贴在?她的耳侧道:“我放夫人?一马,等夫人?休息好了, 我亲自让夫人?知道什么才是纵欲。”
“我不要?。”
“夫人?到时候可不见得会这样说?。”柳安道。
因下雨的原因,早就让人?不知现在?大概是几时。柳安自己有些饿了, 走到一侧拿来较厚的衣裳,给榻上身子发软的夫人?换上。
而?后贴在?她的额间吻了吻, “出去?用膳。”
榻上的人?长舒一口气,伸着手,“抱我。”
柳安顺手将人?从榻上抱起来,“能站稳吗?”
“自然是能的。”卢以清回。
“那就好。”柳安嘴角微微上扬,卢以清不懂他在?笑什么,转身先?出了门。
……
倾盆大雨全?落在?郑淮之身上,他仰着头想要?被这雨水浇醒。可无论在?雨中站多久,似乎都不能忘记今日在?街上发生的事。
他有些懊恼自己为何不再向前一步,不鲁莽些直接掀开?那面纱!
如今种种思绪藏在?脑海,却也都只是猜测。
郑淮之并不觉得冷,反倒是烈酒让他身上火热。他也没有叫喊,只是自己呆呆的站在?雨中。
一直到有人?从这里路过才忽然发现了他的存在?。
那侍从没有劝动郑淮之,只好赶快去?唤来了夫人?。
郑淮之的母亲张氏最近的身体并不好,就是被这个不争气的小子给气的。她简直不敢想若是郑淮之此生不成婚,她即便是死了又如何去?见郑家的列祖列宗。
“夫人?,公子他。”跟在?她身边的婢子小声开?口,却并未说?完一整句话。
夜里的雨似乎比白日里还要?大,张氏站在?稍远处的亭子中,看着自己半醒半醉的儿子叹了声气。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儿子,这小子从小被娇生惯养,如今即便是长大了也觉得周围的人?应当顺从着她。见儿子如此难受,张氏猜想,他一定是又遇上了什么事。如今两人?的关系僵着,即便是真有什么事,儿子也不会来告诉自己。
“公子在?街上遇上了什么?”张氏问。她的目光始终看着远处的儿子,生怕有些醉酒的儿子忽然想不开?做出些伤害他自己的事。
隔着两个婢子那里站着一个侍从,他躬着身子道:“回夫人?,今日公子在?街上碰见了柳相?。”
张氏的心忽然从心疼变成了紧张,她慌忙回头问:“柳相??快说?。”今早上郑淮之悄悄潜出去?她是知道的,虽说?想要?对他严加管教,但也想着,长安街上的小娘子多得很,万一碰上了他喜欢的呢。这才嘴上说?着要?严加看管,实际上是将人?放了出去?。
不想,这混账竟然能招惹柳相?!
“公子在?街上看见了一个人?,急忙跑了过去?,可临近了才发现那人?带着面纱。旁边站着周禾……”
侍从一句句说?着,听到周禾和面纱女子的时候,张氏就已经慌张的心要?跳到嗓子眼了,这混账不会是直接对那女子动手了吧!她抓着婢子的手越发紧了。
“不想这人?是丞相?夫人?,可……可公子他……他不松手。”侍从无奈的说?着。
张氏两眼一黑,身子又软了下去?。
“夫人?!夫人?!”周围的侍从们?吓坏了。
“快、快把夫人?送回房中。”婢子道。
侍从们?忙乱中又带着秩序,自从公子回来,夫人?昏倒的事不知道发生多少遍了,最初他们?还没有经验,现在?已经能应对自如了。一般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夫人?喘两口气就能过来。
紧接着就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停、停、停下。”
婢子凑过去?问,“夫人?现在?不回房吗?”
张氏摇了摇头,示意众人?将她放下。侍从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还是把张氏放了下来。
张氏下来后,被两个婢子搀扶着,她遥遥望去?,见郑淮之还在?雨中畅饮,似乎并未发现这里的事。
张氏的眉头拧在?一起,无奈叹气,“最后如何收场了?”
经一场闹剧,侍从已经不敢说?话了。
他磕磕巴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张氏自然是不满意的,便道:“有话你就说?,我还不至于听了能直接过去?。”
“回夫人?,后来……后来柳相?来了,奴就去?了稍远的地方?,但他们?交谈的时间并不长。”侍从又道。
张氏慢慢闭上了眼,郑淮之啊郑淮之,你是要?将整个郑家葬送吗?
不,是她自己没有教好孩子,该死的是她自己。这样想着,她心头愈发觉得痛了起来。
“夫人?,公子一定会念着您的好的。”婢子细声道。
张氏睁开?眼,看向说?话的婢子。果然是年轻的人?儿,细品嫩肉生的真娇。婢子低下头去?,张氏又看向方?才说?话的侍从,“过来。”
侍从走近,张氏在?他耳侧低语。
侍从有些震惊,但却并没表现出来,应声便离开?了。
“莲儿,你可愿一辈子都在?我身边?”张氏问。
被唤做莲儿的婢子回:“只要?夫人?不嫌,莲儿愿一直照顾夫人?。”
张氏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像是在?看一件精美的物品。
……
这世上的许多东西?都能被大雨洗刷干净,但深宫的砖墙却永远都不会。
历朝历代的血早已浸透其中,任谁来了都不敢说?哪一块砖是没有血的。皇后站在?殿前瞧着雨落在?地面上,溅起的水渍又落在?其他地方?。屋檐下的路也都湿完了,她瞧着那雨并不像雨,倒像极了血水。
一股股涌进?暗流,流出宫外。她想,这样也好,生前走不出去?,死后也能随着雨水出去?。
一个婢子走来在?皇后耳旁低语,皇后稍抬眼,思量片刻。
“把房中的花拿出来把,浇浇雨水。”皇后道。
闻声,婢子和太监们?一应都进?了房中,将一盆盆绿植往外搬。
一位有些老的嬷嬷走上前,“娘娘这都搬了出来,今日雨大,若是都淹死了便不好了。”
皇后淡淡一笑,看着大雨落入绿植中,“贵妃不是说?了,活不下来的死了就好。”
嬷嬷却回:“贵妃是贵妃,皇后是皇后。”
闻言,皇后心头一酸,“皇后是皇后。”她重?复了嬷嬷的话,“多年前我也和许多年轻娘子一样来到这里,当时的皇后娘娘还是仁哲皇后,她是我少见的慈悲之人?,当时后宫乱的不成样子,仁哲皇后从未责怪一人?,反而?理的井井有条。”
说?着说?着,皇后闭上了嘴。
如今在?宫中的人?,妃嫔们?也好,婢子们?也罢,倒是没几个见过仁哲皇后的人?了。
“后来,仁哲皇后薨世,便是下一任皇后。”皇后不知该怎么形容先?皇后,她入宫之时还是个孩子一样的年纪,当时几乎没人?相?信这样的皇后能有统协六宫的本事,可事实却是,先?皇后丝毫不比仁哲皇后差。先?皇后生的好看,出身又高?。那几乎是后宫难得的景象,几乎没有争宠的妃嫔也没有尔虞我诈。
可先?,好人?都是不长命的。
当初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和曾经瞻仰的仁哲皇后一个位置,她自以为是比不上先?前两个皇后的。不过陛下年岁也大了,过得一日是一日。
“娘娘,每一任皇后都是六宫之主。老奴知道,娘娘念着仁哲皇后和先?皇后的恩惠,可在?老奴看来,娘娘丝毫不比两位皇后差。”老嬷嬷是亲眼看着她从一个小妃嫔走到今日的位置,又何尝不知道她做出过多少努力。
皇后深吸一口气,“搬进?来吧,别都淹死了。”
话说?完,她转身进?了房中。老嬷嬷一直在?身后紧跟着。
“又快到时节了,今年宴请官妇还没想好要?如何做。”皇后慢慢坐下,看着老嬷嬷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宫外的人?倒是着急,郑家希望今年能请些小娘子同来。想来是为了郑淮之,张氏心急,本宫知道。”
“那娘娘的意思呢?”
“既然张氏开?口了,帮这个忙也没什么打紧的。陛下年年都说?可以多些新意,想来也不会被陛下拒绝。”皇后说?。同着郑家这层关系是一点,另一点,她没必要?得罪什么世家大族,虽说?日后无论谁即位都不会动了她皇太后的位置,但是女儿日后也是需要?帮衬的。
“宴请官妇的事,明日便通知下去?吧,早些准备,寻一个好日子。”皇后不想喝茶,越看越觉得头疼,“对了,至于丞相?夫人?那里,记得留些余地,要?给她不来的台阶。”她并不想和柳安闹得太难看,能走到今日,旁人?不知可她心里清楚,是柳安当年的一臂之力。
“是。”老嬷嬷应了下来。
“陛下今日在?哪里?”皇后又问。换做平时,陛下都在?贵妃宫中。不过今年贵妃频频称病不能侍寝,本以为陛下这回要?个个宫中走动了,不曾想去?的也不勤。
老嬷嬷道:“陛下在?御书房,听说?,三皇子、七皇子和太子都在?。”
“哦?”皇后若有所思,莫非是要?在?今日试探一下这几个儿子?
不过这些不是她要?操心的事,若是她生了个儿子还有的操心。她应该想的是关于秀女的事,如今贵妃独大,一是像极了先?皇后,二?来便是宫里如今的人?儿都老了。前些年来的那些,年纪小的也都没命活着。
选秀无非是又多了些正当年纪的女子将一生葬送在?这里,但若是选的不好,那便是她这个做皇后的失职了。
皇后觉得累,想早些回榻上休息。
老嬷嬷张罗着关门和窗,皇后却定要?开?着窗,说?是雨声听着让人?心静。嬷嬷无奈,只能听皇后的话。
临睡前,皇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从榻上坐起来唤来老嬷嬷,“给陛下送去?些热的羹汤,莫要?让寒气侵了身子。”
“是。”
老嬷嬷走后皇后才真的睡下,心中无事睡得格外安宁。
……
可宫中多的是不安宁的人?,要?知道能睡一个好觉对无数人?来说?都是一种奢求。
处于紧绷中的三个皇子更是如此,眼见烛火一点点往下,且不说?度日如年,单就是这次进?来御书房,每一刻都比一年要?漫长。
而?坐在?他们?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很大的事找他们?。
只见皇上倒上四杯茶,其中三杯分别给了面前的三个儿子。
“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同饮一盏茶吗?”皇上问。
三人?各有心思,没有一个敢先?开?口,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老三,你最大,你先?给弟弟们?说?说?。”皇上先?点了三皇子。
三皇子道:“回父皇,儿臣以为,亲友共茶盏。”
皇上的目光移到七皇子身上。
七皇子道:“回父皇,儿臣以为,天?下皆共盏。”
最后皇上的目光落到太子身上,小太子与前两人?不同。他没有躲着皇上的目光,直勾勾对了上去?,“回父皇,儿臣以为,同案便可共茶盏。”
皇上盯着太子看了许久,笑了。
他点了点头,三个儿子说?的话在?他心中并没有高?低之分。唯一可惜的是,他们?现在?听起来倒像是个人?,等到为了皇权厮杀的时候,什么亲友、什么天?下、什么同案,亲兄弟都没有用。
不过这一席话倒是让他想到了柳安的话,七皇子是最适合做君主的。
外面的孙恩德传来声音,说?是皇后娘娘的人?送来了姜汤,皇上觉得扰了兴致,送汤的人?进?都没让进?来。
“你们?近来可有跟着老师们?好好学?”皇上又问。
三人?又是顺着回了自己最近的功课,每个人?都生怕说?的少了。毕竟父皇并不常召见他们?,能有表现的机会,谁都不愿意放过。三皇子和七皇子从功课谈到政事,从皇城谈到疆域,仅一句古人?的话,便能牵引种种。唯有太子说?完功课后便开?始沉默不语。
皇上听着,满意点了点头,又看向太子,“臻儿为何不说?话?”
赵臻抬起头,眼神中有些不自信,“儿臣听两位皇兄说?的都很有道理,没有更多的见解了。”但终究是个心思重?的孩子,整日听太傅说?教的人?怎么会对国事没有丝毫见解。
皇上想,一定是有人?同这孩子说?了些什么。
他当然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只会讲这件事的原因牵扯的到旁人?身上。
雷鸣响彻黑夜,劈向长安的千家万户。
一道闪现从窗前划过,皇上看了一眼,紫色的。真是配得上这无底洞的暗夜。
皇上问:“你们?觉得这雨下得如何?”
三人?闻言,皆有些意外。老师并没有同他们?讲这雨究竟如何。
三皇子道:“春日降雨是上苍在?护佑大雍的百姓。”
七皇子道:“儿臣同三皇兄想的并无差别,雨适时而?落,如此才适合百姓耕种。”
到了赵臻,又是支支吾吾。
三人?的目光皆落在?赵臻身上,他有些紧张低下了头,“久旱逢甘霖。”他只吐出了这五个字。
而?这五个字却让另外两人?深感意外,久旱?活在?深宫的人?对这些节气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只有那些依靠着老天?生活的人?才知道这雨究竟是不是久旱的甘霖。
对于赵臻的回答,就连皇上也有些意外。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是心系万民的君王,如此,便能是。
但他还是叹了声气,谁都能是,唯有赵臻,真的能是吗?
房中安静仿佛他们?置身于外面的雨中,恐怕这天?下都没有再比他们?更显生分的父子了。皇上微微闭上双眼,这景象在?他年幼时也记得,当初他和两位兄长、三个弟弟陪同父皇夜聊。
当时谁都不会想到,最默默无闻的他会成为下一代君王,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当日所在?的所有兄弟都死在?了自己手下。
那他的儿子们?呢?若是一个成为了君王了,会不会放其他人?一条生路?
“若是将军打了败仗回来应当如何处置?”皇上强行?将自己从那股情绪中逼出来,问了一个他当下正要?解决的问题。
“这次,太子先?说?。”皇上道。
这回赵臻倒没有退缩,他想了想开?口道:“儿臣以为,要?视情形而?论。若是我方?本就不占上风,败兵之责不一定在?将,将归,若是尽力为之,要?念其操劳,若未尽全?力且畏畏缩缩,便责罚之,群臣观之再不敢犯。倘若我方?乃上风,兵败,说?明其不适合带兵,贬职。带兵之将如大雍帝王一般,君王稳臣民之心,将领稳士兵之心。一战胜负,将领是要?担主责的。”
“儿臣以为太子所言并不恰当。”三皇子忽然开?口道:“操劳无用那便是无功,无功又何念其操劳?败军之将,必责罚之,如此往后的将领才不敢再犯。”
三皇子激烈的样子之击太子,而?对方?却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气氛活跃了起来,皇上打心眼儿里高?兴。方?才的两种说?辞,其实三皇子最像他,往常的败军之将,能逃一死便是好的。只有这样,他们?在?战场上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拼命厮杀。
他又指了指七皇子, “老七来说?说?。”
“儿臣的想法同太子相?似,方?才三皇兄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恐怕太强人?所难,容易……”七皇子瞧瞧抬眼看了下皇上,他自然是清楚自己父皇的治国之策的,这话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让父皇不痛快。
“但说?无妨。”皇上道。
七皇子接着说?:“容易失了臣心。倘若将领真的在?战场拼尽全?力却还是惨败,若念及一家老小,或可回长安,但若是自私些,想要?苟活,未免不会叛变。”
皇上的手轻叩着案,“臻儿可还要?再补上两句?”
赵臻正欲开?口,只听三皇子又道:“所谓忠臣良将都是筛选出来的,若是真的叛变了只能说?明他本就有此心思。况且,若是连妻儿都能抛弃的人?,留着又有何用。”
“儿臣不同意三皇兄的话。”赵臻声音轻柔,他低头深思的样子,像极了他的母亲。皇上看着看着便愣了神,这孩子还是有些他母亲的聪慧在?的。
“无论是对臣子还是百姓,都要?将其看做活生生的人?。只有将限度放开?,言官才敢上谏,也只有给足将领权利和后路,战场厮杀才能无后患。若是一有错就要?赶尽杀绝,岂非是个臣子都必须战战兢兢?他们?连自己都忧心不过来,何来心思担心大雍的天?下?”
这些话从皇上的耳中过去?,他已经许多年没听人?这样说?过了。他自己就是个固执己见的君王,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听臣子的建议。不过他虽然顽固,耐不住朝中有几个硬的。有人?不怕死的提意见,他也就是当时恼怒,事后还是会思考是否要?采用。
只是听老三这意思,他若是成了君主恐怕比自己还要?严苛。但那时候朝中还会有愿意以死谏言的大臣吗?这都是令人?猜想不到的。
“各有各的道理,天?色不早了,都回吧。”皇上道。
三人?同时起身,拱手拜别。
三人?刚要?走到门前,皇上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臻儿,你留下。”
三人?愣在?了原地,三皇子和七皇子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赵臻。
……
卢以清半夜被雷声吵醒,她想要?转身接着睡,却越来越清醒。
她想到了今日见到将军夫人?的事,想到了在?深宫中的太子。
雷声再度响起,她眉头微蹙,太子小时候听见打雷声会不会害怕?她对太子又好奇又心疼,虽说?从未见过,但那孩子身上留着姐姐的血,是她唯一称得上血脉至亲的人?。
卢以清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她见柳安睡得正香,便从他身上过去?。
赤着脚来到了案前。
柳安很少在?卧房写什么东西?,案上的笔墨纸砚都像是新的。
她轻轻研墨,时不时往里看去?,怕发出的声音吵醒了柳安,白净的宣纸上落下娟秀的字迹。
第65章 六五章
她倒也不是在写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只是随手拿了本册子便开始抄写。至于写下的都是什么内容,她也?不大清楚,除了注重娟秀的字迹外, 什么都没有过脑子。
一直到写了一整页,才觉得这东西似乎是佛经。
门窗阻挡着外面的冷风,卢以清听着外面狂风吼叫,心中无?比踏实?。房中静好, 就连
……
郑淮之的汗水落在?女子的颈肩,纱帐不断荡起,贪婪的人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快感。他禁欲多年, 原来能发泄情感最好的方法,是这般。
不清醒的人只知?道索求, 丝毫不顾泪流满面的人。
偶尔一阵阵叫声从?房中传出,也?敌不过外面的滂沱大雨。
欢愉的氛围打破了雨夜的安静,亲密的不能再亲密的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许久后, □□从?心中泄出。郑淮之终于有些?累了。
他转身躺在?莲儿身侧,一翻身背对着她睡了过去。
莲儿死死咬着嘴唇,生怕哭声吵醒了身旁的人。
……
卢以清是从?赤着的脚开始冷的, 而后凉意侵袭了整个身子, 她放下笔时人还清醒着, 便想着穿厚些?再来接着写。
抄书于她而言确实?是一件很好的静心方式。尤其还莫名拿到了佛经,像是冥冥中注定一样。
刚走?过屏风,便看见床榻的帘子动了动, 心想着,不会?是柳安醒了吧?
小步走?过去, 小心打开帘子,里面的人还在?熟睡。
卢以清微微俯身给他盖好被子, 或许是感受到了床榻上的暖意,她竟有些?倦意。
打了一个哈欠后,她索性直接上了榻。
凉意将柳安从?沉睡中扯出,他眉头?蹙起,但并?未睁眼,手到处动了动,像是在?找什么。
卢以清滚进他的怀中,眼看着柳安的眉头?慢慢舒展,她也?满意的睡了过去。
……
外面的天色逐渐亮了起来,白子被赵臻紧紧捏在?手中,他已经思考有一刻钟的时间了,始终不知?道落在?哪里合适。额前细细的汗珠,足以表明他现在?的心境。
“臻儿若实?在?不知?道落在?哪里便认输好了。”皇上道。
听到这句话,赵臻更?紧张了起来,这不会?是一盘简单的棋,一句话就有可能影响父皇对他的看法。
见赵臻没有动静,皇上又问了句,“难道臻儿是想随意找个地方落子,而后输了整盘棋?”
赵臻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父皇是如何猜到自己的心思的?但又因为这不争气的想法被看透,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父皇知?道你不想认输,可棋局也?好,疆场也?罢,认输的话损失会?减少太多。”皇上又道。
“那……那儿臣应该怎么办呢?”赵臻问。
皇上知?道他在?问什么,看着面前尚年少的儿子,他端起手边的凉茶一口饮下。外面的光落在?房中,皇上循着看去,不知?道多久没有和旁人一同?熬过一整夜了。他也?不知?为何会?忽然让太子留在?这里,或许心中还是有些?认可这个孩子的?
他们不是寻常的父子,所说的每句话背后都有关着江山社稷。今日他希望自己能给钦定的储君一些?教诲。
“如今你是输给了父皇,可走?出这扇门?,你不能输给任何人。”皇上双手放在?身前,坐直了身子,“你决定着这盘棋的命运,从?最初落子之时,就应该想要接着会?牵连到那些?棋子。也?应该去猜想为父又会?往哪里落子,而你又能否阻下为父想要布成的局面。”
赵臻认真听着皇上的话,又问:“可儿臣若是不敌对手呢?”
“年少不是你的借口,你可以是年少的孩子,但不能是年少的储君。”皇上神情严肃。
一瞬间,赵臻心中有了底气,他目光坚定点了点头?。
“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在?用心帮你,即便是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也?不可否认,他们都想要为大雍做些?事。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看见他们的用处。什么忠臣良将,你只需记住,任何人的付出都是从?你身上窥见了利益。”皇上又说。
“儿臣明白。”赵臻又回。短短的四个字,他都难掩心中的情绪,这是他等了近十年的认可,这是他十年来,唯一一次不觉得自己空有一个太子的头?衔,他是大雍的储君!
就连皇上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着了什么魔,好像认定了要让这个小儿子继承自己的位置。这孩子生的好看,又聪明,自幼谨小慎微的长大,和自己当年太像了。
“臻儿日后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皇上忽然又问。
什么样的人?太子有些?犹豫,他不知?道父皇问的是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还是什么样的储君。抬眼瞧见父皇深不见底的眼眸,他想到了太傅曾说的话:若你要为君王,便会?永失自己,储君亦然。
赵臻道:“太傅说,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可皇上却摇了摇头?,“父皇从?未告诉过你任何道理?,今日便同?你说唯一一个道理?。不能相信任何人,要对所有人都有戒备心。即便是你的枕边人。”
赵臻有些?意外,“这样不会?很累吗?”他有些?小声问。
“会?,会?很累很累。”皇上吐出这句话后,整个人像是轻松了不少,“但没有不累的君王。”
赵臻拱手,“儿臣记下了。”
“陛下,快上朝了。”孙恩德的声音从?外面响起,皇上慢慢起身,又看了眼儿子,“你先回去吧。”
“是。”赵臻扶着皇上走?到门?前,御书房的门?打开,赵臻觉得雨后的空气都是清新的。
他拱手拜别,一直等皇上离开,才直起了身子。
从?御书房的台阶上往下看去,虽并?没有很高的几层,却还是让人有些?居高临下之感。他没有去过宫门?处,也?没有去过城墙上,但他想,站在?高处俯视天下一定是一种?神奇的感觉。
可天下又是什么样子的?
……
没人清楚今日的天下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每个人都是天下的一部分。
雨后的长安像是被刷洗了一样,格外干净。尤其是那些?平时无?人打扫的街道,更?是有了别样的新意。
若不是今日要上朝,这样的天气,柳安是真想骑马带夫人去长安郊外看看独属于春日的绿意。一想到这里,柳安就盼着能早日结束在?长安的事,带着夫人回永州过两个人的日子。若是能在?生一两个孩子更?好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夫人,案上的字迹已经让柳安知?道她昨夜没有好好睡。夫人倒是挺会?找的,抄了一本他从?未打开过的佛经。想来夫人也?看不懂其中是什么。
他又走?到榻前,俯身吻了吻卢以清,卢以清迷迷糊糊睁开眼。
“我要去上朝了。”柳安道。
“嗯。”卢以清一转身又朝里睡去。
柳安笑着摇了摇头?,出了门?。
柳安走?了有半个时辰,天色才开始亮了起来,卢以清坐起来,唤秀芝她们来给自己梳洗。
她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去。冷气迎面而来,她瞬间一激灵,清醒了过来。
“夫人今日想要去哪里玩?”周禾笑着跑了过来。
卢以清故意撇了撇嘴,“还出去玩,昨日的事情丞相没有把咱们两个连夜丢出去都是好的。”
周禾挠了挠头?,“都是属下的过失。”
“好了,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卢以清着院子里的花似乎长得更?好了,心中欢喜,“今日不如将院子里的竹子修缮一下?”
“夫人说的是!属下刚才还过去看了看,竟然生出了新的笋!”周禾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两个手比划着那些?竹子有多大。
念念道:“这算什么,永州的竹子才是大!”念念走?过去,把周禾的两个手都往外掰了掰,“永州的竹子都这么大!”
“长安哪里能和永州比这些?呀。”周禾自然不会?和念念争执这些?,他不过是想让夫人高兴高兴罢了。
卢以清道:“我去看看。”她提着裙摆走?在?前面,周禾和念念在?后面紧跟着。
迟来的秀芝瞧见这一幕忙道:“夫人,先用了膳再走?。”她以为夫人是要出去玩。
“我就去看看竹子。”卢以清回头?道。
“啊!”回头?的一瞬间,她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秀芝瞪大了双眼,忙往前跑去。
周禾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看着地上的夫人,满脑子都是:完蛋了、完蛋了,这回丞相是真要把他丢出去了。
唯一反应过来的是念念,她赶快走?进把正在?地上‘哎呦~’的夫人扶起来,可念念的力气终究是小的,扶不起夫人,“周禾,你快帮忙啊。”
“哦哦哦!”周禾赶快往前,脚下没注意踩到了念念的裙摆,念念一动,地上的裙摆滑动,周禾整个人向后仰去。
“诶~啊啊啊!!!”
“啊!”
两声惨叫响起。
周禾成功砸倒了刚跑过来了秀芝……
念念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地上的卢以清听见了后面动静,好奇的心思让她回过头?。
看到周禾和秀芝都在?地上的时候,卢以清忽然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周禾你这次可是造了大孽了,哈哈哈哈。”一向稳重的秀芝,被人砸倒了,卢以清也?不觉得摔倒是什么难过的事了。可见这地害的不是自己。
秀芝从?地上起来,看都没看周禾一眼,直接走?向夫人,想要将人扶起来。
卢以清笑着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起来。”她一手拉上秀芝的胳膊,用力站了起来。
周禾在?后面正打着自己的衣服。
“都是湿土,打不去的。”秀芝一脸嫌弃的看了看周禾。
卢以清笑过了劲儿,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看了看四人的衣裳,啧声道:“这才刚刚早上,四个人的衣裳脏了三个人的。”
“还好丞相不在?府上。”念念小声道。
秀芝斥责道:“念念,即便是丞相在?的时候也?不曾真的责罚过人。”
念念低下了头?,“好了好了,也?不怪念念,谁让丞相总是动不动发脾气。”大早上的她还是想和和睦睦的,又道:“不过不用这样忌惮丞相,念念已经在?府上这样久了,丞相多时还是好说话的。”
“快一起去看看竹子。”卢以清道。
“夫人不如先换了衣裳?”秀芝问。
卢以清摆了摆手,“无?妨,看完竹子就去换。”
春日的竹笋确实?有破竹之势,本来不太大的一小片竹林,现在?外面已经长出了新的竹笋。就连里面也?是很密的出来了新的笋。
“竹子是需要养护的,有些?笋要除去。”秀芝道。
卢以清想到了以前在?永州的时候,每到这个季节,都会?除竹笋,最初的时候她是不参与?的,后来看着好玩便也?搭了一把手。
“周禾知?道怎么做吗?”卢以清蹲在?地上看着那新生的绿意,并?没有回头?看周禾。
平时什么都会?的周禾这时候像个哑巴一样,承认自己不会?肯定又要被夫人笑,但他……确实?不会?,也?不能说不会?,除还是会?除的,只是他的方法不一定对。
“以前都是府上的其他人做这件事。”周禾道。
再不济他也?是丞相的下属,和一般的侍从?那是不一样的。夫人来之前,别说这种?事了,就连平常那些?跑腿的事也?不会?轮到他身上。丞相把他养在?身边是为了大用处。
“那就是不会?喽。”念念道。
周禾笑着说:“不如,念念教我?”
念念被他这样盯着,耳根发红,急忙低下了头?,“我……我才不要教你。”
“那就让念念教你!用完膳我盯着你们挖竹笋!”卢以清拍了拍手,起身绕过三人,往房中走?去。
周禾看着念念,笑着说:“那便劳烦念念了。”
念念没有回答,也?没抬眼看他,直接去跟着夫人往前走?。
周禾一脸疑惑站在?原地,他究竟是怎么着这个小丫头?了?怎么总是躲着自己?
卢以清心中惦记着挖竹笋的事,连用膳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可她刚吃完起身,便听说有人来了。
卢以清大手一挥,“不见,谁来都不见。”她多见一个人就可能多送半条命。
“夫人,是宫里来的人。”传话的婢子道。
卢以清瞬间噎住了,“这样啊,那还是见见吧。”
不想,秀芝却拦住了要出门?的卢以清,“夫人定要谨言慎行。”
卢以清点了点头?。
正堂,卢以清在?正中坐着,宫里来的太监说明来意,“夫人,皇后娘娘每年都要宴请官妇,娘娘说,夫人若是身子无?碍,可去与?官妇同?欢。”
这倒是个进宫的机会?,卢以清想,不过去不去并?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还要和柳安商量一下。
皇后娘娘不愧是能母仪天下的人,就连台阶都已经给自己铺好了。
她笑着说:“烦劳公公跑一趟,只是我身子确实?不大好。”
“夫人不必着急给奴答案,娘娘说,等过两日再让奴来一趟。”太监又道。
这种?周到是卢以清没想到的,她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秀芝一眼,“送公公回去吧。”
秀芝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将太监送到门?口时,不忘打点了些?。
太监笑着偷偷收下,余光窥见那金子的大小,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愧是丞相夫人,出手就是阔绰的很!!!
太监笑得更?欢了,“那过几日奴再来。”
秀芝微微欠身,“劳公公再跑一趟。”话是这么说,但秀芝知?道再来几趟夫人都是不可能去的。
正堂内的卢以清确实?在?纠结,进宫的话有可能见到太子,但是柳安肯定是不许的。要如何同?柳安商量呢?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秀芝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想去?”秀芝直接问了出来。她看着夫人长大,若是夫人不想去,连想都不会?想。这会?儿肯定着急要去挖竹笋。
卢以清道:“不去。”她已经想明白了,去了无?非是拿自己和柳安的性命开玩笑。她开不起这个玩笑。
……
皇宫的大殿上,气氛一如往常凝重。
户部一个肥美的差事在?轮过近百人后落到了崔远身上。
无?数双眼睛直接或偷偷落在?崔远身上,落在?他身上,于百官而言都不意外。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先前的百人不过是崔远故意拉来给自己铺路的罢了。拉拢兵部,目标太大,但若是打入户部,自然是要比兵部目标小太多。而且,户部掌握着大雍的财脉,有了户部不见得比兵部差。
柳安转身看向崔远,对方面色毫无?变化,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捡了个宝贝跟没捡一样。既然他这么愿意装,倒不如成全他。想着想着,柳安也?露出了笑容。
崔远刚好看见柳安这不怀好意的笑。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啧’柳安笑着摇头?,这个小气鬼,既然他不愿意告诉大家开心,那倒不如把东西抢过来,自己把快乐告诉百官。
崔远自是不知?道一旁的柳安有这些?心思,不过,陛下最终的裁断已经出来,就算是谁想夺走?那也?已经晚了。
龙椅上的人自然是能看到平静之处的波涛汹涌,不过他并?没有猜到柳安的心思,柳相是个怕麻烦的,这种?事他能沾手就定不会?沾手。
柳安不止是因为看不惯崔远这得意的样子,还有就是户部有钱,崔远若是和户部扯上了关系,岂不是会?很有钱?不成,这钱谁看着都香。那得给他搞黄的。本来柳安以为这钱最后会?落在?六部中平分,这样的话他倒也?没什么眼红的。但要是落入崔远手中,倒不如落入自己手里。
随着皇上一句话,大朝会?散去。柳安双手一背,大步走?出。
逍遥的权臣,他想身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弄死自己。越是这般想着,他的步子迈的便越豪放。
后面出来的王泽快步上来,“丞相是要去政事堂还是回去?”
“怎么了?”柳安不冷不淡问。
王泽嘿嘿笑笑,“下臣弄了两坛子好酒!而且我哪里有一个才子。”他是凑在?柳安耳旁说的,这种?雅兴谁都有,但在?这里若是被人听了去还是不好的。
柳安果真停下了步子,他倒不是因为想要王泽的那两坛好酒,而是想到了他先前的那两坛酒带来的欢愉。
王泽一眼,有戏!
“有事。”柳安冷着脸说完,便接着往前走?了。
刚觉得有戏的王泽愣在?了原处,他身子松垮下来,双手互相握着自然落在?前面,有些?郁闷,“什么事是不能等品晚酒再说的。”王泽理?解不了这些?喜欢思考的人。
但柳安并?没有回府上,而是找了一家人少的茶馆。
王津站在?一旁看着丞相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半天也?没喝一口茶水。丞相想来是不渴的,但他渴了。丞相这幅样子像是在?想事情,若是现在?打断了丞相的思绪,两个脑子都不够赔给丞相的。
柳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心中一沉,为今之计还是看得长远些?好。看来是时候动动他埋下多年的人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柳安觉得既然要搞一个大动作,不如直接顺着搞到底。
他看了看王津,对方看着自己似乎咽了口口水。柳安蹙眉,王津在?干什么?!他很快又转回来头?,这样的事还是要和周禾商量比较靠谱。
窗外的打闹声吸引了柳安的注意,他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两个小娘子正在?打闹说笑。看着年岁也?和夫人差不多大。
也?难怪夫人在?长安想要出去玩,这样大年纪的人正是对外面好奇的时候,夫人在?永州多年,若是从?不知?道长安的繁盛还好,但她年幼时又见过。自然是不愿意在?府上的。
让夫人回长安究竟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柳安已经分不清了。但照此?形式发展,一定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夫人的存在?。
柳安想着想着有些?头?疼,最初他决定让夫人回长安,不也?是想着,或许卢氏有一日能翻盘,让夫人亲眼看着,解开心中的那道锁。可想到自己大仇得报那日,似乎也?没有很开心……
卢相说,即便是复了仇,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了。可柳安没有听,那些?人就是该死。
没错,崔远也?该死……
既然夫人一定会?被众人知?道,倒不如让他亲手把夫人推出去。将那些?杂碎吸引在?一起,一同?杀了。
第66章 六六章
柳安的思绪忽然间都明朗了, 他赌了无数次,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官场上周旋,几乎没有输过, 这一次他更不会输。
如此想着,他看见楼下一抹身影,嘴角隐现笑容。
“人来了。”柳安道。
“啊?”王津的目光还落在柳安面前?的茶壶上,他想, 丞相是会赏自己两口的吧。
“丞相……”
“王津……”
两人几乎是同时唤了对?方一声,柳安无声笑了,看来经常在?一处的人还是有些默契在?身上。
“怎么了?”柳安问。
“丞相您说。”丞相喊自己, 肯定是有正事在?,他那些事儿不足提起。
柳安道:“你先出去, 有人来了。”
柳安确实在?等?人,不过也算不上等?,本应是对?方等?他的, 恐怕连对?方都没想到,柳安会来这样早。毕竟支持七皇子?的人并没有三皇子?那样多,柳相能看上七皇子?属实是希望渺茫。
王津应声出去, 在?走?出门的一瞬间, 被来人看见。当下对?方便有些震惊, 王津自然能懂他眼神中的惊慌,毕竟能让丞相等?,也算他的福分。
王津在?外面站着, 想着丞相应当不会同那人交谈许久。况且他这时候是不敢乱跑的,万一丞相出了什么事就?不好。
小二从他面前?路过, 王津道:“小二,来点水喝。”
“哎呦, 客官,您稍等?。”小二笑着应下的速度倒是快。
王津乐滋滋的等?着,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小二再?回来,他口中越来越干,心情?也越来越急躁,忍不住想要听听丞相和里面的人究竟在?谈什么,竟然能这样久,正想着,小二又转了过来,王津满是期待的看见……小二空着的手。
“我的水呢!”王津不满的问。
“哎呦客官,我这脑子?不好,您再?等?等?,我这就?去取。”小二又道。
王津虽然怒,但指望着这小二给?自己端来水喝,倒也没有直接发脾气。忍着说:“你快点。”
小二一脸笑意应下,一转身,却变了脸,一个侍从还想要他给?端茶倒水,想什么呢,真以为自己跟了个贵人,就?也是个贵人了!小二心中是不屑的,能来这里的人能是什么贵人?真正的贵人都去了岳西楼!旁人可能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很。
这一次走?了之后小二完全没有了再?过来的心思。
王津觉得自己再?不喝水真的就?要渴死了,就?在?他想要下楼的时候,门开了。从里面出来的人看着他微微颔首,王津也是微微颔首。等?那人走?后,王津才走?了进去。
柳安刚好起身,“走?吧。”
“丞相。”王津看着柳安,“我想喝水。”
“你喝啊。”柳安见他这幅为难的样子?,搞得像是自己连口水都很小气一样。
“诶!”王津捧起茶壶,直接对?着茶壶喝了起来。茶壶太小了,王津还没喝足就?没了,不过也是缓过来了劲儿。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走?吧丞相。”
柳安傻眼了,心想,他得是渴成了什么样子?。
“你在?外面就?不知道要口水喝?”柳安问。他有些疑惑,这小子?现在?这么木,不会是被周禾天天打,打傻了吧!
“要了,那小二来了两趟,属下说了两遍,他都没给?属下。”说起来王津还有些委屈。
“哪个不长眼的?”柳安说着便一脚踹开了门。
外面的人循声看了过来,方才没将王津当回事儿的小二还在?叫嚷着,“干嘛呢,干嘛呢!”一抬眼,却看见了柳安。
小二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张着嘴,上下牙打颤,腿软的不得不扶着桌子?。
柳安冷着脸从楼上下去,王津昂着头跟在?柳安身边,路过小二时,柳安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这一打量不要紧,小二直接吓得跪在?了地上。
柳安往前?走?了些,后面的王津走?到了小二面前?,他蹲下来一手捏住小二的下巴。
对?方磕磕巴巴道:“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王津冷哼一声,“无论?是谁,你都不该如此傲慢。”说完,他起身踹了小二一脚,快步跟上了丞相的脚步。
就?在?他们走?出的一瞬间,凝重的气氛才慢慢散去。这……这谁能想到柳相这样的人物能来这样的地方喝茶!
换做平时他们一定会大肆议论?,但今日却无一人敢开口。平时没人会觉得这种话能传到丞相耳中,今日,啧,可能丞相自己就?能听见。
说来也巧,柳安刚从这里出去走?了一条街,就?碰见了裴千承,柳安饶有兴致,“过去看看。”
时常跟在?丞相身边的王津自然知道,丞相又要去拿右相找乐子?了。
不远处,裴千承还没看见柳安,不过他身边的人已经看见了这位瘟神。下人急忙告诉裴千承,为的就?是能躲开柳相。不想裴千承是个硬气的,只要他没做错什么事,定是不会走?的。
“柳相又不是见人就?杀。”裴千承斥责道。
这话刚说完,听见了柳安的声音:“右相这是要去哪里?”
闻言,裴千承转过身来,微微欠身,“正要去政事堂。”
柳安点了点头,若是旁人这么说,无非是想要显得自己勤恳,而?裴千承这人不会让他如此觉得,因为这老小子?是真的勤恳。搞得像是他才是政事堂丞相一样。
柳安忽然往前?了一步,贴近裴千承道:“右相以为七皇子?是否能担大任呀?”
裴千承显然一怔,柳安想,他想来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直接问,只听他道:“这些事自有陛下定夺,身为臣子?,只需辅佐。”
柳安有些意外,倒也是真心的笑了,朝中人都知道七皇子?最强的后盾是裴右相,估计没人知道右相不想掺和这件事。他心中微微摇头,没想到裴千承这人这么倔。
只听裴千承又道:“只要陛下一日没有废太子?,储君便永远是储君。”
柳安点了点头,“大雍能有裴右相,是大雍的福气。”只可惜,大雍的皇帝不知道惜福。
裴千承似乎并不认同柳安的话,他正欲说什么,被柳安直接打断了,“我还有事,就?先不同裴右相说了。政事堂的事劳烦右相了。”临走?前?他还拍了怕裴千承的肩。
待柳安走?的有些远了,跟在?裴千承身侧的侍从道:“柳相还真是……”他话没说完,裴千承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裴千承看了一眼侍从,“柳安的能力?从不止众人所看到的。”望着那个年轻的背影,裴千承真心自愧不如。
“走?吧,再?迟了就?做不了许多事了。”裴千承又道。
……
柳安回到府上时,前?院并没有很多人,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在?后院陪着夫人。
却不想刚好碰上了来送东西的秀芝。
“丞相回来了。”秀芝道。
柳安点点头。
秀芝正准备说夫人在?后面做什么,柳安开口问:“今日王凌的夫人来了吗?”
秀芝有些疑惑摇了摇头,“今日除了宫中的人外,没人来。”
柳安知道宫里来人是做什么的。只是有些意外,今日王凌的夫人没来。
秀芝也有些意外,从前?骠骑将军府上确实来过人,不过都是些婢子?罢了。而?且这些事似乎没人同丞相讲过……
“丞相……是、是如何知道的?”秀芝的声音很小,她悄悄抬眼,怕不能第?一时间看出丞相不快的神色。这件事并非是秀芝有意要瞒着丞相,只是她还是想劝夫人能自己和丞相说。
不想,柳安嘴角勾起一抹笑,“自然是夫人让我知道的。”
闻此一言,秀芝更奇怪了,夫人做什么事都是偷偷摸摸的,有些事连自己都不知,怎么会是夫人故意让丞相知道的?还是说丞相是自己发现的,为了给?夫人找个台阶,才如此说的?
“秀芝觉得,夫人任性吗?”柳安忽然又问。
秀芝一听,绷紧了身子?,自然是任性的。丞相分明说了,不许夫人掺和任何关于朝政的事,可夫人……
但她不能这样和丞相说,只能道:“丞相,夫人她还小。”
“不,不是年纪的问题。”柳安说着,长叹了声气,转头看向她,“秀芝,若是这仇在?你身上,你想报仇吗?”
秀芝低下了头,如何不想呢?那是一家?几十条人命,但这仇又何尝不是在?秀芝身上?想着想着,她便红了眼眶。
丞相没再?说话,往后院走?去。
秀芝愣在?原地,丞相是明白的,明白夫人已经被这仇恨压了多年。她眉头蹙起,似乎明白了夫人的不易。只是这事和丞相说开了不是更好?看来,她还是明白不了夫人。
柳安从前?院走?过去时,后面的竹笋已经挖好了,卢以清正在?给?众人清点看是谁挖的多。
一番热闹的景象,侍从们叽叽喳喳,每个人都能和夫人打成一团。
人群中有人先发现了他的身影,紧接着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夫人也慢慢回过头,看见他后,笑着说:“夫君快看,这是我们今日挖的竹笋!”
她笑着朝柳安跑过来,柳安心中说不出的暖,于是慢慢张开手臂,夫人刚好扑在?他怀里。柳安揉了揉她的头,“今日在?府上可还开心?”
“嗯!开心的。”
“今日府上可来了人?”柳安又问。
卢以清抬头笑着,“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夫君,来人了的,宫中来的,说是皇后娘娘宴请。”
“那夫人要去吗?”柳安也低头笑着看向怀里的人。
“不去。”卢以清说的很坚定,去了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心中还是很清楚的。
“不。”柳安道:“夫人要去。”
卢以清忽然愣住了,她笑着的嘴角收了起来,有些不解的看着柳安。对?方还是很温柔的看着自己,深情?没什么变化,她想了又想,微微垂下了眼。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四目相对?间,两人都笑了。
卢以清笑着说:“让我来猜猜夫君在?想什么。”
柳安按了按她的额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两人笑的更开心了,卢以清是知道了,她知道柳安想要掀起一场风浪,只是还不知道这场风浪就?竟会有多大。不过,她愿意跟着柳安掀起风浪,太过安分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那夫君现在?要和我们一起看看竹笋吗?”卢以清又问。之后的事可以之后再?说,眼前?,自有眼前?的快乐。
柳安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手这么冷?”
“挖笋了。”卢以清回。
她看见柳安蹙眉低下头,故意紧紧拽着他的手不让他看见,“还没洗手。”
“夫人!”柳安生气又无奈。
“嘿嘿,洗了。”卢以清努努嘴,“看你小气的。”
又被耍了,柳安咬着牙,忍着,晚上再?报仇!
柳安走?到跟前?才看清他们今日的收获,其实不算多,毕竟就?那么大块地,不过整个府上吃个两三天还是够的。
“夫人准备怎么处理?”柳安问。
“啊?自然是要吃了。”卢以清道。她心想,夫君这是问的什么话,不吃还能丢了?
柳安有些为难道:“我不喜欢吃。”
卢以清道:“那给?夫君开个小灶!”
“夫人,外面许多百姓也没什么吃的。”柳安就?是想试试卢以清在?自己喜欢的东西面前?是什么样子?的。
“那……那是他们自己不努力?。”卢以清道。
“?”
“??”
在?场意外的不止是柳安,就?连周禾和念念都有些意外,夫人可是口口声声说着长安不适合百姓生存的人。现在?竟然能反咬一口说是百姓自己不努力?。
卢以清晃了晃柳安的胳膊,“夫君若是想要行善,可以自己去布粥棚。我这些东西,塞牙缝都不够。”
“哎~”柳安叹声气,“夫人以前?可不是如此狠心的,莫不是不舍得?”
“我!”卢以清想了想,“我就?是小心眼,我就?是不给?。”
“哈哈哈哈。”柳安的笑让卢以清心中不快。
她道:“夫君倒是大方,我要是将你最贵重的东西送出去,你会开心?”
“我最贵重的东西。”柳安摸了摸她的头,“就?是夫人呀。”
“少、少哄我。”卢以清红了耳根,柳安这人怎么不气人就?逗人!
“好了好了,夫人接着看着你的笋,我去书?房。”柳安又道。
卢以清松开他的手接着和人算着哪些笋用来做什么。
……
黄昏接替日头,卢以清指挥着周禾他们绑好秋千,坐上去来回荡。她迎着夕阳,觉得最幸福也就?如此了吧。但如果幸福的日子?,能停留就?好了。
不过想到能和柳安一起做一件事,卢以清心中也是高?兴的。有些事她不敢和柳安扯在?明面上讲,也不对?,讲过,柳安从没给?过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夫人。”卢以清的思绪被秀芝拉了回来。她笑着抬起头,“怎么了秀芝?”
秀芝的面色严肃,不像是来和她说笑的样子?。
秀芝蹲在?她面前?,轻声道:“奴知道夫人有些顾虑,但是不是有些事同丞相说请楚了更好。”
卢以清有些意外,秀芝这是怎么了,直接来和自己说这些话题,话说她也没瞒着柳安事呀。
便笑着回:“秀芝,我是有分寸的。”她想,可能是那些没有扯到明面上的事,让秀芝有些担忧。
秀芝接着说:“奴知道夫人心思细,但奴还是想多嘴说一句,夫妻之前?最重要的便是诚。”
卢以清低下了头,她不是很想听这些教诲。
“丞相是很爱您的。”秀芝又道。
听到这句,卢以清又抬起了头,她想,什么是爱呢?柳安对?自己究竟是亲情?还是爱呢?好像也没那么重要,现在?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了秀芝。”
秀芝不知道夫人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在?敷衍她,但夫人说了这话,她都不好再?接着说下去。
卢以清重新荡起了秋千,每一下都很高?,裙摆和丝带在?空飞去。秀芝的话萦绕在?耳畔,可秀芝不知道,她告诉过柳安了。
如今也不过是一些大胆的尝试,一点点试探着柳安的底线,柳安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倘若不满,柳安一定会叫停。
岳西楼的老板娘很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若是不想让柳安知道,她绝不会整日去岳西楼。
可是柳安到了现在?也没有喊停,他究竟什么意思呢?
卢以清想到了街上的人对?柳安的评价,丞相是猜不得的,没人能猜透丞相的心思。
……
秀芝没有从这里离开,站在?一旁的周禾早就?看清了秀芝在?同夫人说什么。
盘上的棋一步步下着,每一个子?的位置都落在?丞相设想的位置,如此,丞相才会允许这盘起下着。但下棋的人不是丞相,而?是夫人。这些日子?,周禾是看明白了,两口子?没有一个简单的。
周禾以为,夫人这样简单的人,或许只要见一眼太子?就?好了。可直到今日周禾才忽然明白,夫人是卢相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是先皇后的妹妹。在?那样一个家?中出来的人怎么会是个简单的人?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秀芝面前?,见秀芝正在?叹气,周禾笑了笑,“有什么可叹气的。”
秀芝蹙眉,“都说你是个细心的,可你到如今还没察觉到,夫人同丞相一点点生着嫌隙。”
周禾啧声道:“我可没说我是个细心的,不过,我却不觉得夫人和丞相在?生嫌隙。”
“你可知道……”
“我知道。”周禾很有耐心,“我都知道。”
“那秀芝可知道,丞相不想让夫人插手太子?的事?”周禾反问。
秀芝摇了摇头,她只知道丞相不许夫人掺和政事。
周禾轻笑,“丞相并不支持太子?。”
“那你就?由着夫人?”即便如此,周禾也不应该由着夫人任性。
“是丞相在?由着夫人。”周禾看了一眼秀芝,“他们两口子?,比我们想的聪明多了。”
秀芝叹了声气,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人,能简单到哪里去。
“那丞相为何不支持太子??”这样的事秀芝自然不清楚,但周禾肯定知道,虽说他没有处处跟在?丞相身边,但他这样聪明肯定能看透这一切。
周禾往后撤了一步,“你不要这样瞧着我。”秀芝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百晓生。
“我又不是什么都知道。”周禾道。
“也就?这样。”秀芝说了句,有些嫌弃转身走?了。
“诶!我说你这个人!”周禾指着秀芝的背影,正准备说些话来刺激她,秀芝笑了回头,一瞬间,周禾也笑了。他放下手,摇了摇头。
再?看向夫人,还在?迎着落日荡秋千。
周禾确实不知道丞相为何不支持太子?,几乎是个人都知道,若是太子?登基,整个卢氏都有翻盘的可能。若是崔远一人死了,就?算是夫人大仇得报,也是有遗憾在?的。但周禾总感觉,丞相身上也有大仇。或许丞相已经报过仇了,但是没有释然……
难道丞相觉得,夫人也不会释然?
“夫人您慢点!”周禾见夫人简直能飞去天上,赶快走?近了些。
“别?过来,会磕到你。”卢以清怕撞倒周禾。
“下来。”一个冷声响起,卢以清看见同样冷着脸的柳安。
“再?不下来,今晚就?给?你拆了。”柳安又说。一个秋千而?已,开心开心就?算了,可他看夫人这不是要开心开心,是想从这世上消失。
卢以清不敢说话,也没再?用力?,等?着秋千一点点停下来。
她从秋千上下来,柳安走?进了些,想要去牵她的手,却被人躲开了。
“这就?生气了?”柳安道:“我是怕你摔着。”
“那你这么凶干嘛?”卢以清反问。
说完,她便喊上周禾先走?了一步,柳安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又看向王津,“我刚才很凶吗?”
“不啊。”王津一脸认真,“比杀人的时候好多了。”
……
长安郊外的一处雅室,崔远亲自为面前?的人沏好茶水,面前?的人忙起身扶上崔远的胳膊。
“左相,还是……还是让下臣自己来吧。”李侍郎道。
崔远道:“李侍郎这就?客气了,在?崔远这里尽管随意些。”
李侍郎微微颔首,经过一下午的交谈,李侍郎已经想的差不多了,太子?登基的可能性要比三皇子?小太多了,而?且……王凌也没有那么信任自己。
“天色不早了,李侍郎可想清楚了?”
“下臣想清楚了,下臣愿意跟随左相。”李侍郎拱手一拜。
崔远点了点头,“李侍郎是个聪明人。”
听此一言,李侍郎明白左相今日就?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些消息,他想了想,道:“左相,柳相夫人不是个一般的人。”
第67章 六七章
崔远将端着茶杯缓缓放下, 他稍抬眼看向李侍郎。
“此话从何说起?”崔远问?。他自然是知道丞相夫人不简单的,却也不觉得她会是个藏着秘密的人。柳安谨小慎微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子毁了自己的路。
李侍郎向前倾着身子, 小声将自己发现这件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崔远。
听到有关卢征的一瞬间崔远心中一颤,但很快又表现出了不在?乎的样子。他笃定柳安不可能和卢征的人有关系,当初柳安可是自己捞上来了,若是和卢征有关系, 柳安怎么会来抱自己的大腿。
难道……是卢征当初故意将柳安安插过来的?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就被?崔远打消了,确实是不大可能?。若是卢征发现了自己想要有什么动作,依着当初自己对柳安的信任和重?用, 他的计划根本不会顺利进行。
可李侍郎的话又让他不能?对丞相夫人放下心来。
“后来王凌可还有什么新的动作?”崔远问?。
李侍郎摇了摇头?,就在?崔远要放下心的时候, 听李侍郎又道:“不是没有新的动作,而是或许有,但是下臣并不知道。”
崔远最厌烦这?些有些虚的东西, 究竟要不要费尽心思查还是个问?题。若真的查出来什么东西还好,怕的就是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李侍郎觉得有没有必须在?这?上面花费时间?”崔远怕的是,就算是查出了什么东西, 也不足以扳倒柳安。
李侍郎神情严肃, “下臣以为, 有必要。”
话音刚落,门忽然响了。两人看去,却不见任何来人。
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起风了,吹了门, 打搅了左相。”
崔远回过头?来,倒不觉得有什么, 这?话就算是被?人听了去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是面前的李侍郎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见此?情形,崔远不免想笑,到?底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年轻人。
“要起风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崔远道。
李侍郎大抵也明白了崔远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一个女子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
“左相,不如你我二人赌一把。”李侍郎还是不死心,若是给左相的第一个消息就被?这?样抹去,岂不是让左相觉得他是个没价值的?
崔远有点兴趣,竟然还有想要和他打赌的。
“说来听听。”
“下臣赌这?一次丞相夫人依然不会接受皇后的宴请,若是她真的没去,就细细查一下丞相夫人。”李侍郎道。
崔远明白这?年轻人的执着,谁还没有年轻过。但要是差丞相夫人可不是好下手的,这?种动作都难逃柳安的手。如今李侍郎是刚和自己有些交集,风声自然不会传过去。更何况王凌那个莽夫也没有这?么细的心思,但这?件事?很快就会传进柳安耳中。他或许不会表明,不代?表他不知道。
崔远想,要有个合适的理由不接受这?次赌约。
“左相。”外面的侍从又传来声音,崔远想,应该是天色晚了,他在?催促。
“这?就来了。”崔远回。
只听外面又一个男子的声音,“左相,是属下。”
崔远眼前一亮,王凌也很识相,拱手道:“那,下臣先告退。”
“不必。”崔远笑着说:“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是听不得的。”
而后,他又高声让外面的人进来。
进来的男子一袭黑衣,这?样的李侍郎见过不少?,贵人们身边几乎都有几个时刻护着安危的人。但不同于其他的贴身侍卫,他并没有佩刀,似乎并不是负责杀人的。
他看了李侍郎一眼,在?他的目光下,李侍郎挺着胸脯坐了下来。
男子迟迟没有开口,一直等崔远说了句,“有话快说。”那人才道:“皇后宴请,丞相夫人应下了。”
“什么?!”李侍郎差点直接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左相,对方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捋着白须。
李侍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有些丧气松垮下身子。原来左相早就盯上了丞相夫人,自己还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觉得掌握了什么秘密。
“知道了,先出去吧。”崔远打发走了黑衣男子。
“李侍郎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输了个还没成?立的赌约。”崔远说着,喝了一口茶,只可惜这?茶水有些凉了,温热才可口。
“下臣让左相见丑了。”李侍郎低着头?道。
而崔远还是笑着,“这?有什么,丞相夫人没什么可查的,柳安造了个势,先是拒了陛下的赐婚又是将丞相夫人接回府上。定会引起众人的怀疑,但这?一切都是柳安的手段。他故意藏着,让我等故意去查,到?最后会发现什么都查不到?。若丞相夫人真的有什么秘密,且不说现在?已?经被?查到?了,柳安根本不会让她来到?长安。”
李侍郎听着,觉得破有道理,怪不得左相能?在?朝中这?样久,还稳坐左相之位。柳相的这?一盘棋让所有人都入了道,觉得夫人身上有秘密,只有左相这?样的高人,才能?发现!
崔远余光看到?李侍郎对自己钦慕的眼神,面色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李侍郎也是个愿意跟随人的,只是王凌那个傻子不愿意什么事?都告诉他,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被?信任。既然这?样,他就给足李侍郎被?人重?视的感觉。收下一个肯卖命的狗,还是很简单的。
“柳安这?个人,要想搞垮他,还是要从他自己身上下手。”崔远道。
李侍郎听得懂,但不明白,柳相身上若是有什么能?下手的地方,朝臣早就把他搞死了。
崔远轻笑,“去查查柳安背后的人吧。”
“柳安背后的人?”李侍郎更觉得意外了,柳安是白手起家的呀!
“你不会真的以为,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年郎能?靠着自己在?长安坐到?政事?堂丞相的位置吧。”崔远又道。起初他也是怀疑过的,但当时柳安是自己身边的人,只要他听话,崔远自然不会找他身上的问?题。
关键是,他现在?不听话了。
李侍郎恍然大悟,“下臣明白了。”
……
若非要说柳相的来历,整个长安已?经没人知道了。
那是崔远为左相的第五个年头?了,朝中的人不挺给他使绊子,崔远不知道是谁的人,但肯定不止卢征的人。那日他险些被?陛下怪罪,便?寻了个由头?要去赈水灾。水灾紧急,如此?崔远才被?放了一马。
只是他虽能?文书上奏,却从未亲身去过这?种流民之所,郁闷之际,他走进了一家酒馆。西二街多的是不得志的年轻人,不知道抱着什么念头?,或许是想从这?里捡走一个有用的。
进酒馆的那一刻他便?自嘲般笑了笑,这?里的人醉醺醺的怎么可能?有他想要的人,况且,他是最瞧不上这?些人的了。
即便?如此?想,终究是来了,他还是去坐了坐。
酒气熏满他的周身,崔远想吐,便?匆匆从二楼下来。就在?此?时看见一群人围着,从二楼能?看见中间有个年轻的男子站在?桌子上。
少?年郎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黄河水灾从他口中说出,像是一条小河一样不堪。崔远心中嗤笑,这?种人怎么会知道黄河水灾有多难治。
想完,他便?从这?里离开了。
到?达赈灾之地时,崔远还没想清楚,那日究竟为何又转身回去,抓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
尚未等他适应,流民围攻,这?少?年持剑大杀四方。
崔远愣住了,少?年说,他是练武的。
手上的茧足以说明一切,崔远更是意外,练武之人竟然对治水灾也如此?应手。少?年郎说,自己运气好遇到?了才碰上左相,他家在?很远的地方,远到?崔远只听说过一次,还是从少?年郎口中说出的。
少?年郎说自己没读过许多书,只是来长安的一路见到?了很多灾难罢了。
长安的人都会纸上谈兵,崔远十分中意这?个少?年,此?后便?一直留在?了身边。
直到?少?年的才能?被?陛下瞧见,崔远眼红,却也能?忍,他知道自己没有少?年郎的能?力。
就算再怎么深挖,少?年郎第一次出现在?长安也是在?那个街上的酒馆。
彼时,他十三岁,名唤柳安。
……
十三年了,柳安站在?被?锁着的院子前,距离上次卢相将自己留在?这?间书房中交谈,已?经过了十三年。那时候,他也刚好十三岁。
到?了现在?柳安还记得当初卢相的一句话。
他说:“柳安,我是有愧于你的。”
柳安到?了现在?还是没懂这?句话。卢相说,他本想让自己有更好的一生,却不想要将自己卷入这?朝政的厮杀。卢相问?过他的意思,柳安点了点头?。
于是卢相便?展开一张画卷,“你且仔细听着,我来告诉你如何治黄河水灾。”
柳安闭上眼,深呼一口气,手摸着冰冷的锁链。那时候他以为卢相无所不能?,后来他自己做了丞相,一件件事?压在?心头?,无数个夜里,他来到?这?里,希望卢相能?出现,像当时告诉他如何治疗黄河水灾一样,如何解决手中的事?。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跟在?崔远身边的三年间,卢相一点点的教导都是在?告诉他如何成?为一个丞相。
“丞相,夫人问?您现在?要用膳吗?”王津的声音,拉回了柳安的思绪。
“不用了,让夫人不用等我。”柳安道。
“何故就不用膳了?”
柳安回过头?,见夫人正往这?里走。他扯了扯嘴角,还是没笑出来。
卢以清却是笑着,“不吃饱饭,又如何有充沛的精力去干大事??”
柳安笑了,但人看着却有些疲惫。一瞬间的心疼爬上卢以清的心头?,她抚过柳安的发丝,“不难过了。”
“没有难过。”柳安回。
“嗯,没有难过。”卢以清还是柔声的说着,“从前父亲会同我讲许多道理,讲的最多的便?是要可怜天下人。你说说他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人,为何会同我说这?样的话?”
“为何?”柳安问?。
卢以清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他知道我这?一生定会被?人护着?”那时候姐姐已?经进宫做了皇后,或许父亲真的希望好好护着她这?个小女儿。
柳安不明白夫人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如今被?夫君护的很好,说明夫君和父亲一样厉害。”卢以清道。这?话她并未掺假,甚至柳安的性格更适合在?朝中为官。
柳安牵上卢以清的手,“我只想和夫人一起回永州。”
听到?这?话,卢以清鼻尖发酸,却还是忍住了头?绪。柳安也不过二十几岁,就已?经在?这?官场周旋多年。是卢家连累了他。
卢以清只觉得是卢相连累了柳安,但她不知道,十三年前,是卢家给柳安了一条新的命。更不知道,她以为那些永不会过去的深仇大怨,在?柳安身上重?复了上演了两遍。一次,他年少?无知,看着亲人死去。一次,他无力反抗,藏下卢以清一人。
他早就累了,早就想要离开长安了。
“会的,有朝一日我们会一起回永州。”卢以清笑着说。她终于看见柳安嘴角现出一抹笑意。
两人十指紧扣,走去用膳。
身后被?锁的院子里早已?春意萌生,枝丫疯长,无人打理。但若是推门而入,会发现此?中景象要比外面更美。
只是这?些景象,他们即便?是见了,可能?也无心欣赏。
……
众多首饰摆在?面前,皇后大眼扫去,却看上了一副不起眼的耳坠。
嬷嬷顺着皇后的目光落在?那副耳坠上,迟迟没有落手。
“娘娘今日应当佩戴华丽的首饰。”嬷嬷提醒道。
皇后稍抬眼,稳着慢慢转头?,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十二只步摇并没有因为他转头?而晃动。
“还要怎么华丽呢?”皇后道。
端庄是所有人给皇后刻下的规矩,平日里已?经够端庄了,如今这?华丽的步摇又来摆了一道难题。倒也不算难题,对皇后来说,这?是最习以为常的事?。
老嬷嬷从中又选了一对耳坠,其上的两个珠子能?将人的耳朵压坠一般。
“就这?个吧。”皇后道。
皇后心中叹气,她厌烦这?样的场合,既要端庄又要艳压群芳。可那些正在?年华时期的小娘子们,哪里是她能?压过风头?的,也难为了那些官妇,有着争奇斗艳的心思却还不能?张扬。不过……有贵妃娘娘在?,她也倒不必想着艳压群芳。
“外面都准备好了吗?”皇后伸手托着左侧的耳坠,确实是耳朵疼。
“都准备好了,就等官妇们来了。”老嬷嬷道。
皇后展了展紧锁的眉头?,“今日紧盯着些。”
“是。”
皇后扶着老嬷嬷起身,刚走出门外,刚好瞧见小太监在?削剪枝丫,她顿时心生不快,“大好的日子剪什么枝丫?!”
小太监连忙跪下,“奴……奴,皇后娘娘恕罪。”
宫女走进正欲掌嘴,皇后道:“算了,大好的日子,见不得血腥。”
“算你运气好,日后长点记性!”宫女恶狠狠瞪了眼跪在?地上的太监。
太监一下下磕着头?,又不敢撞到?地上,怕见了血。
一旁的老嬷嬷见皇后心情不好,便?道:“娘娘,这?是好事?呀,说明今日不会生出其他琐碎之事?。什么烦乱的枝丫都被?除了个干净!”
这?么一想,确实也不大难受了。
眼见着时辰要到?了,皇后无心再同这?小太监计较什么,索性走了。
皇后出了宫门,小太监被?一个老太监从地上扯着耳朵拉了起来,“你个不长眼的,今日皇后娘娘宴请官妇,你剪什么枝子!”
小太监泪眼汪汪一脸委屈,“是、是皇后娘娘昨日说今日让修剪的。”
“你呀,可真是不会变通!”
老太监在?前面走着,“你不长记性,今日皇后宴请你便?仔细看着,从头?猜猜哪个贵人没命回去。”
闻此?一言,小太监马上从方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一脸震惊的看着老太监,“干爹,贵人们的命也这?样薄啊?”
“哼,不是贵人命薄,是贵人也有高低之分。”
小太监懵懵懂懂,能?来宫里的贵人不是都很厉害?
“快走吧,再迟了,真的要拿你的血祭了。”老太监又道。
“啊?不是不能?见血?”
“那是皇后娘娘讨个吉利,嬷嬷心善不会讨个更吉利的。”
“更吉利的?干爹,那是什么?”
“若是皇后娘娘还是想要你的命,拿你干净的童子血祭祭岂不是更好。”
老太监说完,小太监顿时毛骨悚然,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了。怎么在?这?宫里,一句话就是一条命。
“还不走?”老太监见他愣在?了后面催促道:“还真想给皇后娘娘祭天用?”
“来了!来了!”小太监朝着老太监跑来,老太监瞧着这?十岁上下年纪的人,心想,这?样愚笨还能?再活十个月吗?
……
宫门大开,所有的马车都停在?了外面,即便?是官妇也要和上朝的人一样步行到?宫中。
人们似乎都很相熟,你拉着我、我扯着你,互相说个不停。
没人意识到?,有人还没下马车。
“夫人何时下去?”秀芝问?了嘴。
“再等等。”卢以清道。
她们太显眼了,即便?是今日要出事?也要出在?皇后娘娘面前,现在?可是不能?的。
反正人多没人会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正想着,卢以清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上官青青。
她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一步也不敢向前。看着都快被?这?人群吓哭了。想来也是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还是不要留她一人在?下面慌张了。
想到?这?里,卢以清便?决定从马车上下去。
她并不知道,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的马车。
丞相夫人要出席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各个府上,本以为这?次大家会着重?看出席的娘子们,但从未出面过的丞相夫人要来了,谁还在?乎小娘子们。
随着马车帘子的掀开,偷偷瞧着的人不自觉转过去身子,光明正大的看了起来。
她们心中说不出的期待,应该没人不好奇,能?将奇怪的丞相收服的女子长什么样子。随着一个穿着素衣女子出来,所有人都屏住了气。瞧着身姿是个长得高的。
她们的头?往前探着,着急地似乎能?直接将马车看透一般。
素衣女子从马车上下来,缓缓抬起头?——是个婢子。
“哎呀!”一位夫人没忍住,发出了不满的声音,这?不是让人干着急吗!
众人的目光落到?这?位夫人身上。她有些尴尬的低下头?,看是能?看的,但你别?看着还发出声音!
众人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这?位夫人身上许久,她们生怕错过了丞相夫人下来的景象。
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马车的帘子又动了。这?一动,牵扯着所有夫人和娘子的心思。
马车上的人伸出一只手,下面的婢子扶了上去,接着,马车上的人慢慢探出身子。
众人不自觉吸了一口气,人终于出来了,可戴着面纱。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见皇后娘娘还带着面纱。”说话的人是崔凌,对于她这?番话,没人给去眼神,她们只当做是酸话。
“这?丞相夫人来都来了,戴什么面纱呀?”有人不解。
被?问?的人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多说了,免得生事?。”
众人纷纷收回期待的目光,而一个目光显得更热烈了。
上官青青绕过人群跑向卢以清,“阿竹你也来了?”
卢以清轻咳一声,“在?这?里要唤我丞相夫人。”
“我知道的,等有人来了我会改的。”上官青青道。
这?一点卢以清还是相信的,毕竟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娘子,这?点规矩想来不用卢以清再说。
卢以清牵着上官青青的手,眼神却在?四处打量。终于从人群中找到?了将军夫人的身影。
对方没有给她眼神回应,卢以清也像是扫过一般,没有停留。
人多眼杂,谁知道其中有没有心思不正的人。
“皇后娘娘宣各位夫人进宫!”随着一声尖细的声音传来,众人都不在?说话。
所有人都低着头?,卢以清和上官青青也跟着垂头?。
“什么时候进去呀?”上官青青问?。
“我也不知道,等有人进去了,我们再进去。”卢以清小声回。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先前也没有被?教过规矩。
秀芝忽然凑了过来,小声道:“夫人,您要先走。”
卢以清疑惑着抬起头?,正准备问?秀芝,却看见了方才的太监已?经走到?了跟前。
他笑意盈盈,“丞相夫人,请吧。”
第68章 六八章【三合一】
卢以清这才意识到, 原来是要自己先走?了?,其他人才能走。她朝着太监微微颔首,双手在前?, 端着身子稳步向前。
走?出两三?步后,她便想,身后的人一定在想‘她凭什么’。也难怪人都想要权利,就如同这皇宫的台阶一般, 高的似乎没有尽头,若是一直走?,恐能触及天上的云。
走在前面你便能俯视所有人, 而前?路如何,也无人替你探知。
身后的脚步声让卢以清知道, 人们在陆陆续续往前走。而她的目光也随着往前?,看到了?阶梯的尽头。
雄伟壮丽的宫殿出现在眼前?,让人叹为观止。这样的宫殿就算是狂风骤雨百日侵袭恐怕也不会有丝毫的损伤, 又岂是永州那一夜狂风便能吹散的茅屋能比的?想到这里卢以清觉得有些可笑?,怎么会有人心疼被困在宫中?的人呢?
他们一辈子出不了?宫墙,怨声载道, 每日似乎都在提心吊胆。可宫外的人不止有提心吊胆, 就连果腹都是奢求。自由?宫外的人照样没有自由, 就算是烈日灼空,他们也要去耕种,即便是大雨倾盆, 也要去看看庄稼里是否有积水。
所谓自由,是那些有钱和闲时的贵人的。
卢以清深知自己就是那个贵人, 她又有什么觉得不知足的。
御林军站在宫殿的两侧,规整的两排队伍, 乍一看去让人觉得非比寻常,若是单拎出来一个也是长安难寻的人才。但放在众多人中?,却也不那么显眼了?。他们在这千万人的宫城中?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在前?引路的太监,引着她深入宫中?。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长街,比长安城外有些巷子还要长,怪不得有人说,有些妃嫔在宫中?多年也不见陛下一眼。这样大的宫里,一辈子碰不见,倒也说得过去。
宫里的花开的极好,尤其是到了?后宫,每一处都有不同的花香。卢以清不自觉转过头去看这满园的花。
一旁的太监笑?着说:“夫人,这是因?为各宫娘娘的喜好不同,才有许多不一样的花。”
卢以清点了?点头,心想,在宫里做太监比外面还要难,毕竟外面的□□妾再多也不过百人,陛下那可是三?千佳丽。
“那处是怎么回?事?儿?”卢以清瞧见了?一处空地,土壤也没有翻过。想来皇家园林,不应该有这种差池。
太监小声道:“这里本种着徐昭仪最喜欢的兰花,前?些日子,徐昭仪得罪了?贵妃娘娘,这花儿就没了?。”太监说着,又怕卢以清不清楚,“贵妃娘娘便是从前?的淑妃娘娘,照理来说,贵妃同淑妃都是正?一品阶位的,但娘娘得宠,陛下给抬了?抬,成了?淑贵妃。”
卢以清淡淡一笑?,这太监是在提醒自己今日应当注意不要冲撞了?淑贵妃,不过这皇上还是不改色相,竟然还能改了?祖宗的规矩,立了?个淑贵妃出来。
“多谢公公提点。”卢以清道。在宫中?不必在外,若是些有地位的太监想要帮衬着你,还真是能在这关?键时候说上一两句话。
“哎呦,夫人这不是跟奴客气了?,上次夫人给的赏赐奴都记在心上的。平日里丞相待奴也不薄。”太监谄媚的笑?着。
卢以清这才想起?来,这就是上次那个去传旨的太监。看来地位低不到哪里去。说起?上次的赏钱,虽说不至于让他在长安置办一处院子,但买下两块地还是够的。
“公公机敏,丞相自然喜欢。”卢以清又道。
太监又奉承了?两句。他是清楚的,日后出了?宫想要在长安混,自然要让这些贵人们欢心,既然不知道日后哪个贵人会得势,他便对每个贵人都好些。
这种点头之交的事?儿真落到自己身上时,卢以清竟也觉得可笑?。当初她可是不少次说,何必同这些人虚情假意的说这些话。原来到了?自己身上也是如此。
年幼时,总有些和父亲不大相熟的人来府上,每次见到卢以清都会说,“长这么高了?,哎呦~日后必定是个出挑的小娘子。”
卢以清心中?努嘴,心想,已?经许久没长过了?。但她嘴上还陪着笑?,否则便会被母亲责骂。
现在若是她忽然碰见许久不见的人,恐怕也会说,‘哎呦~你都有成婚生?子啦!’
“嘶~”卢以清被自己这想法吓得身上发麻,赶快回?了?思绪。
眼见着已?经到了?宴席之地,天气很好,皇后娘娘特意设宴在外,百花宴倒也配得上今日的场面。
“夫人,那里是您的位置。”卢以清往太监示意的方向看去,位置在最前?,靠近中?间皇后娘娘的位置。
案上放着一些观赏类的竹子,倒也是难为他们下了?些功夫。
卢以清走?到自己的位置旁,等她坐下,便看见一个又一个的夫人已?经跟了?上来,随着太监的指引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倒是不恐惧人群,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还是有些慌张。
一直到骠骑将?军夫人坐下,她心中?才松了?口气。
不多时,太监道:“皇后娘娘驾到。”
一众人起?身行礼。
皇后刚走?进便看见了?带着面纱的卢以清,不过她并?不大打算让卢以清摘了?面纱,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都坐吧。”皇后道。
皇后言毕,自己先坐了?下来,她瞧着众人也都坐下。正?欲开口,只?见丞相夫人伸手摘取了?面纱。这举动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前?兆。
一瞬间,就连风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的张开了?嘴巴。
皇后看清卢以清的相貌后,更是愕然。她身上一阵发麻,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这张脸!
“娘娘。”婢子小声唤她。
她慢慢抬起?手,示意婢子不要说话。
太安静了?,安静的连惊呼声都被众人咽在了?口中?。
此等国色天香,岂是寻常女子可比的?夫人和娘子们大抵是明白了?,为何丞相能被收了?心思。她们瞧见,就连皇后娘娘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可无人知道皇后的震惊,比她们每个人都大。
有些人在震惊之余,觉得丞相夫人有些眼熟,但究竟哪里眼熟也想不出来。
皇后娘娘记得,何止是记得,她此生?都忘不了?当初第?一次见先皇后的景象,那时的震惊丝毫不比现在下面的众人差。如今的丞相夫人哪怕是一句话都不说,她也知道自己不会认错。这事?儿蹊跷,可世?间蹊跷的事?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她鼻尖微微发酸,婢子的轻唤又在耳旁响起?。她这才收回?了?情绪,暗自藏下心思。
“既然诸位都到齐了?,开宴吧。”皇后此言一出,老嬷嬷有些意外,她看了?看皇后,又看向一旁的太监点了?点头。
太监高声道:“开宴!”
这样的错不应该出现在皇后娘娘身上,老嬷嬷想。她一直低着头只?知道皇后情绪的变化,却未发觉皇后为何忽然失神。
直到她的目光从皇后身上移开,落在那女子的身上,顿时明白了?。
像。太像了?!从前?皇后娘娘还是妃的时候,先皇后曾说起?过自己有个妹妹,和自己很像。这何止是像!
老嬷嬷叹气,但愿陛下今日不会来。
照往常来说,陛下是不会来此的。后宫中?所有的男子都必须回?避,且除了?四妃,剩下的昭仪什么的都是不能来的。四妃中?除了?爱显摆的淑贵妃,其余人对这里也没什么兴趣。老嬷嬷觉得丞相夫人胆子大,竟敢这样出现在宫中?,这是宫中?死的没什么老人了?,这若是被老人看见了?,迟早会传到陛下耳中?。
不过老嬷嬷心中?也清楚,官妇没有能见到陛下的机会,即便是被妃嫔见到了?,也不会传入陛下耳中?。后宫好不容易安稳了?些,谁又会闲着没事?儿给自己找麻烦。
陛下虽没有明说过,但他心中?从未放下过先皇后。先皇后并?非是他的第?一任结发妻子,但在陛下心中?,先皇后却是他唯一契合的妻子。仁哲皇后虽善,却无智谋在朝政上,只?能尽力分担六宫之事?。而先皇后不一样,她饱读诗书又自幼被卢相教着长大,对于一些朝政总有一些解决之策。
后宫不许干政,但先皇后给出的用兵之策传到大殿上,竟无一人反驳。
皇上也曾亲口说,这一生?能有阿琳就够了?。可他不还是……亲手逼死了?他的爱人。
想到先皇后,老嬷嬷便心中?叹气。淑贵妃得宠还不是仗着有几分像先皇后,要是让陛下看见丞相夫人,那还得了?!
“我说今天就是热闹~”老嬷嬷正?想着,一抬头,淑贵妃来了?。
程裳还是如往常一般,衣着确实矜贵,但松垮的样子如风尘女子一般。
皇后娘娘轻咳了?两声,程裳像是没看见听见一般,随意打量着周围的人。众人正?欲起?身,只?听她道:“都坐着吧,拜什么拜,被拜多了?折寿。”
此言一出,众人的心能提到嗓子眼。卢以清好奇的看过去,这人是真敢说,天下被拜的最多的不就是皇上和皇后?卢以清又看向皇后,在皇后的面上,她连一次不悦都没察觉到。
不愧是母仪天下的人。卢以清想。
等她再回?过头去,发现程裳的目光刚好扫在自己身上,只?见程裳慢慢眯着眼,似乎是要瞧得仔细些。见她朝着自己走?来,卢以清的心也提了?起?来。
程裳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方才她不过是想看看今日来的小娘子们都长什么样子,毕竟那些老妇人都看腻了?。一个身影落入她的眼中?,看这位置坐的应该是裴千承的夫人,可这女子怎么瞧着如此年轻?她正?想着,那女子便转过了?身来。
一瞬间,她想到了?柳安传来的消息。她还记得当时自己有多开心,她终于有用了?,柳安终于想到还有她这个人了?。柳安说了?两件事?,其中?一件便是希望她不要为难到场的人。当时,程裳并?不觉得是柳安的夫人会来,娇藏的人怎么会轻易让众人瞧见呢?
可她还是失算了?。
面前?的女子太美了?,美到她多年的骄傲被打回?了?现实,她遥遥看着柳安的夫人,对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她不免想走?过去看看,就看两眼,看看能让他心动的女子究竟是怎么样的。
可以一走?进,程裳觉得这女子怎么和自己还有些像?只?是在那些差别中?,又比自己生?的好看。
原来,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呀,那当年柳安救下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很像她?
程裳的心停住了?,她呆呆望着,绝了?望了?许久。
“贵妃快入席吧。”皇后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但她还想看看。
“贵妃娘娘,改入席了?。”婢子走?过来道。
程裳摆了?摆手,示意婢子走?开。她缓缓回?神,拉了?拉有些松垮的衣裳,才敢走?进卢以清。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此番举动让皇后和众人都提着心。
程裳不只?自己眼眶红红的,她心中?堵的难受,即便是知道面前?的女子比自己优秀太多,她还是觉得难受。她慢慢蹲下身子,想要伸手去捏卢以清的下巴。对方下意识往后闪。
“贵妃!你失礼了?!”皇后大声呵斥。
程裳仍旧没有听见似的,扬起?手,缓缓落在卢以清的面上,玉指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最后勾住下巴,她一笑?,妖艳无比,“丞相夫人长得正?好看呀。”她声音是邪魅的,但又一转,柔着声道:“真是让人羡慕。”
除了?皇后,没人能听出程裳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随着程裳的贴近,卢以清看着她的双眼,真像姐姐。单是从眉眼来说,她生?的比自己还像姐姐。
“多谢……娘娘夸赞。”卢以清唤了?声娘娘,因?为若是姐姐,也可唤声娘娘。
“贵妃,该入席了?!”皇后又唤了?一声。
程裳才起?身,抿嘴一笑?,又摇着步子走?了?上去。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心脏还在不停跳动。
众人的视线并?未跟着程裳离开,还落在卢以清身上。这时候众人才觉得,丞相夫人和贵妃娘娘是有些像的,但……又比贵妃好看些。
唯一不这样想的便是崔凌,她倒是觉得贵妃娘娘这种妖艳才叫美,至于丞相夫人,太素了?些。
崔凌一旁的女子乖乖巧巧的,瞧着崔凌一直斜眼看向丞相夫人,很是好奇,“诶,你怎么一直看着丞相夫人?”
“看她不顺眼。”崔凌想都没想便说了?出来,同时还白了?一下身旁这个女人。
左相夫人忙拽了?她一下,“今日休要给我惹事?!”
崔凌这才收回?了?目光。但心中?还是愤愤不平。
而那乖乖巧巧的女子也是瞥了?一眼崔凌,谁不知道这是左相家那个没有嫁给柳相的,她如此仇视丞相夫人,定是因?为这事?儿。无妨,这等人的态度并?不妨碍自己巴结一下丞相夫人!
难得的好机会,一定是要为夫君谋个顺畅的!
皇后看着这些人的小动作,不免叹气,早知会这样,一定要让丞相夫人和众娘子们避开的。娘子们都是正?当好的年纪,一个个都觉得自己美的无人可比,就在这时候见了?丞相夫人,还是要受些打击的。有些打击也好,免得她们对自己太过自信。
“皇后娘娘这宴席准备的可真是好呀~”淑贵妃嗔笑?着。
皇后本就心头郁闷,今日无心贵妃故意揶揄,她也是懒得搭理。
程裳可是个不知足的,又缠着问:“娘娘怎么就想着让小娘子们也来了?。”
皇后瞧了?她一眼,淡淡道:“郑侍郎家想要寻个嫡长孙媳。”
“哦~”程裳知道,皇后娘娘和郑家是有些亲在身上的。既然对方开口了?皇后这喜欢忍气吞声的闷性子才不会拒绝。
“诶,娘娘你说,陛下若是见了?丞相夫人会怎样?”程裳忽然又问。
皇后瞬间蹙眉,低声斥责,“程裳!你知道分寸!”
程裳一脸委屈,“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谁会愿意这么美的人儿被糟蹋。”
见她这幅样子,皇后不免叹气,“受宠迟早会到头的。”
“那岂不是更好!”程裳忽然来了?兴致。她早就伺候那老东西伺候够了?。
皇后又摇了?摇头。
下面的人几乎无人说话,本应该皇后娘娘挨个问着,但娘娘今日直接跳了?过去,也没人提起?。
随着舞女的入场,整个场子才算是热闹了?起?来。
程裳看着舞女,随手嗑着瓜子,“整日都是舞女,皇后娘娘就不会安排些男子来耍剑,若真的找不到,拉来写御林军走?上两圈也行呀~”
“程裳!”这是皇后今日第?二次唤她的名字,程裳知道,再说下去她可真的要生?气了?。程裳的脸拉了?下来也不说话了?。
皇后又道:“御林军那是皇家的护卫,不可开此等玩笑?。”
“知道了?。”
“好了?,你要想看,改日我将?未央宫的太监换一批俊的。”皇后娘娘又道。
程裳笑?着看向皇后,她就知道这个心软的人,说不出什么狠话。
皇后娘娘见她过了?生?气的劲儿,自己也觉得心安了?不少。宫中?能说得上名字的之后自己和程裳了?,她都不敢想,等皇上殡天之后,若是程裳也不能陪着自己了?,这深宫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程裳是个随意便能争宠的,也是个不想要宠爱的,像个孩子一样,像未出阁的自己一样。她也恼怒过程裳不懂尊卑,后来只?觉得,程裳痛恨尊卑。
整个宴席,似乎只?有卢以清吃的最欢快。
旁人什么心思她不知道,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来搞事?情的,若是等下受了?伤一躺躺几天,岂不是会饿,现在还是要吃饱,待会儿就算是要先有口舌之争,脑子转的也快!
她们没有带婢子进来,若是秀芝来见她这幅样子,定要让她注意些。卢以清倒也不是吃的夸张,只?是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停过筷子。
再等她抬起?头,乐器声已?经停了?,舞女也不见了?踪影。皇后娘娘要带着她们去御花园看看,卢以清顿时睁大了?眼,这意思是能碰见太子了??
她忙擦了?擦嘴站了?起?来,一站起?来才发现事?情不妙,吃撑了?。
但她不能面露难堪,还是吸着肚子跟着人群走?,她本该陪在皇后和贵妃身侧,也确实是这样,只?是手边还多了?一个上官青青。
“夫人,我们何时能回?去呀?”路过御花园时,上官青青小声问。
卢以清摇了?摇头,自然是等皇后送客才能出去。
御花园毕竟是被精心呵护的皇家园林,刚一进来便听见鸟叫声,格外清脆。
卢以清想,这鸟竟是不怕人的,来了?人也不见它们闪开。
一转眼,她便看见了?那些被锁在……不,是养在笼中?的鸟。原来是飞不走?的。
皇后娘娘似乎听不想同她们交谈,只?顾走?在前?面,只?有淑贵妃的话很多,但没人敢接她的话,那话从她口中?能说,旁人说了?是要杀头的。
“这应该是长安最早的花苞了?。”皇后停在池塘前?看着里面独一的花苞道。
一位夫人道:“不想这个时节花都开了?。”
皇后娘娘淡淡一笑?,“这是被精心养着的。”
“养的确实是好,臣妾养了?多年也养不出这样精神的花。”
“是啊,这花儿可是沾着宫里的仙气儿,自然要好些。”
卢以清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心想,也是为难这些夫人了?,一枝稍早些的花苞都能夸成这幅样子,这要是忽然落下一个仙鹤,陛下今日就被他们说的要驾鹤仙去了?吧。
她四处瞧着,有些奇怪,这御花园就算是大也不至于一个皇子都不来吧。就连小公主怎么都没有。
将?军夫人慢慢走?到她身边,“夫人。”
卢以清凑近,倒也不敢贴上去,“怎么什么人都没有。”
“夫人,今日男子都不得来此。”将?军夫人小声说:“没寻找机会告诉您。”
卢以清有些意外,这么冒险难道就要落空了??!
但她也不能怎么办,只?能说:“无妨。”她还有其他事?在身上,做成一件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就在这时,她余光看见一个女子一直盯着自己,她印象不大深,见过?
“那是郑时言的夫人。”将?军夫人道。
卢以清知道了?,这是在给她孙子选儿媳呢,不过……她瞧着自己做什么。
卢以清想来也是觉得因?为那日在街上的事?,她昂着头回?看,四目相对,倒是对面的人怯着收回?了?眼神。
她冷哼一声,有些烦躁转回?了?头。怎么出个门什么都没做就被这个看着那个瞧着。
眼瞧着淑贵妃又看了?过来,卢以清有些郁闷,这么多双眼睛她的小动作岂不是很快就能被发现。淑贵妃瞧着自己走?了?过来,擦肩而过时,卢以清看见她嘴角微微扬起?。
卢以清猛然回?头,只?见程裳已?经双手搭在了?崔远夫人的小臂上。她不知对左相夫人耳语什么,左相夫人便乖巧的同她走?了?。
程裳还回?头看了?一眼,不过不是看卢以清,而是看向了?一脸愁疑的皇后娘娘。
卢以清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太确定。不过左相夫人离开,确实是容易动手了?,但柳安怎么会和贵妃有关?系?即便是有些关?系,他不应该同自己打声招呼?
卢以清不敢多想,还是靠着自己的好,就当贵妃是找左相夫人有事?。
如今要想的是如何同崔凌起?来争执,她大眼望去,崔凌正?不善的看着自己,哎呦,送上门了?。
卢以清笑?意盈盈走?到皇后娘娘身侧,“娘娘,臣妾看那边的花开的也不错,不如去看看?”她所指的地方临着池边,倒是有一棵开的好的海棠。不过也是要到了?时节。
“丞相夫人想去看看,那本宫陪你去看看。”因?地方有些小,皇后娘娘又道:“诸位随意便好。”她只?要保证丞相夫人今日不在这里出事?就好,否则柳安定要拿自己的不是。
卢以清牵着上官青青的手和皇后娘娘往那处走?,皇后娘娘见上官青青有些面生?,便问:“这位夫人是?”
一旁的老嬷嬷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卢以清道:“这是不良帅的夫人。”
“不良帅?肖洛!”皇后娘娘差点失态 ,一脸不可置信看着上官青青。这么乖巧的小娘子,怎么就遭到了?肖洛手中??那可是个杀人如麻的恶棍。虽说死的都是不良人,但那双手和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而眼前?这夫人,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个没见过血腥场面的。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么不曾见过。”
这回?是老嬷嬷说了?话,“是上官将?军家的。”
皇后娘娘悄悄转头看向老嬷嬷,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问:“上官荣?”
老嬷嬷眨了?眨眼。
皇后娘娘瞧着两人淡淡一笑?,“倒是桩好姻缘。”心中?却想,这两人不是从出征前?就开始在朝堂掐架,听说在战场上没有一日是不吵的,这竟然都能结成亲家。看来开始宫外的事?新鲜,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皇后娘娘好奇,却也不敢再问了?,生?怕问出什么问题给自己招来了?麻烦。
几人向前?走?着,后面的众人相熟的也都聚在了?一起?。
崔凌没有熟人,母亲又被贵妃娘娘带走?了?,她左右看了?看,挺着身子往皇后娘娘的方向走?去,凭什么让皇后娘娘一直听丞相夫人口中?的好话!
而方才坐在崔凌身边的乖巧女子也瞧见了?,崔凌这样子,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她要去找茬,自己献殷勤的机会不就来了?!她也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跟了?上去。心想,这下要干大事?了?,夫君必定要夸夸我!
走?到海棠花前?的卢以清刚伸出手,几片花瓣便落在了?手心。她抬头望着满树的花,“这树瞧着有些年头了?。”
“嗯。”皇后娘娘的目光从卢以清身上移到海棠上,“这是先皇后亲手种的。”
卢以清的手顿在了?那里,皇后看见她的手在微微发颤,若不是因?为这个愿意自她也不会这样直接说要陪丞相夫人来看看。
卢以清收回?了?手,目光却还停留在上面。
皇后娘娘知道她的心思,便道:“夫人放心,先皇后种下的时候本宫在一旁看着,她很开心,说妹妹喜欢海棠。”
卢以清眼睛通红看向皇后,皇后也淡淡笑?着看她,“本宫不会多生?出任何事?,就只?算先皇后这一层,也都记着恩情。”
“娘娘。”卢以清声音微颤,不知能否问。
“但说无妨。”
“她痛苦吗?”卢以清问。她只?知道姐姐离开了?这个世?界,却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的。
皇后忽然沉默了?,活活烧死的,怎么会不痛苦。
但她却摇了?摇头,“安详。”
“安详。”卢以清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安详。只?觉得心中?绞痛。
上官青青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倒是嬷嬷心疼之际看见了?来人,“娘娘,有人来了?。”
卢以清先回?了?头,只?瞧见崔凌走?了?过来。她赶快收拾好了?心情,露出一抹微笑?。
鱼来了?。
这一抹笑?被崔凌尽收眼底,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不过她没有这么傻,才不会在皇后娘娘面前?出言不逊。
“见过皇后娘娘。”崔凌走?近时,另一名女子也走?到了?。两人几乎是同时行礼。
皇后笑?着说:“今日不必如此拘谨。”
老嬷嬷怕皇后不识得面前?的人,便道:“这是左相家的小娘子,那位是右督御史的夫人。”
皇后道:“倒是不常见的。”嘴上说着客套话,心中?还是有些意外,右督御史将?近花甲之年了?吧,这夫人瞧着恐怕刚及笄不久。
“皇后娘娘要烦劳六宫之事?,要多休息才是。”右督御史夫人道。
皇后自然应下,崔凌自己也是来拍马屁的,但听见有人比自己下手快,心想可不能落了?风头。
崔凌道:“这海棠开的真好,年头瞧着也久了?。小女子知道府上有一株更久的,娘娘若是喜欢,让人给娘娘搬来便是!”
皇后娘娘道:“怎么能夺了?左相的心爱之物。”
“只?要娘娘欢心,任娘娘要什么,小女子都能给娘娘找到。”崔凌又道。
闻言,卢以清道:“听说左相府上的财宝不少,不如悉数搬来,也让臣妾跟着娘娘开开眼。”
“丞相夫人见过的财宝恐怕要比我见过的多太多了?。”崔凌知道这是个坑,她才不跳进去。
“这可说错了?,小娘子不常出门,或许不知道,政事?堂丞相府上从不接任可客人。倒不像左相府上,络绎不绝,听说仅是冬至那一日门槛都踏破了?。”卢以清又道。
“你!这种闲话丞相夫人还是少听的好,我父亲一世?清廉,岂是你一两句就能污蔑的。”崔凌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了?,心想,不能乱!不能!
皇后娘娘觉得头疼但又觉得可笑?,这丞相夫人句句都在给崔家的小娘子设套,她根本就避不开。左相的作风摆在那里,又如何能说得起?话?不过这崔凌也是,不自量力,丞相夫人都躲开了?,她倒还想着跟上来。这脑子还不如她的姐姐。
也就是她姐姐今日没有来的资格,否则也不会允许她过来丢人。
说来也是,程裳带走?了?左相夫人,丞相夫人又句句给崔凌设套,难道……
皇后到底是不敢乱猜,只?是若真的要出什么事?,自己还是当做看不见的好。
一旁的右都御史夫人有些看不下去,一把?扯住崔凌的衣服,似乎想要将?她从这里拉走?。
崔凌不满的回?头,“你做什么!”
右都御史夫人道:“你挡着我望皇后娘娘的圣颜了?。”
卢以清一听,这也行,这不相当于,我瞧你不顺眼吵一架吧。
“那也不是我的错呀,分明是丞相夫人还有这位夫人站的位置太大了?些!”
皇后觉得奇怪,怎么同有脑子的说话就有脑子,同没脑子的人说话就没脑子?这样的女子亏的是没有入宫,否则能活下去一年也是难得的。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是站皇后身边,而崔凌他们和皇后之间隔着卢以清两人。卢以清便顺势往池子边走?了?走?。
她这一走?动看得皇后有些紧张,可别落了?下去。她并?不知道此时卢以清在想,我该找个什么机会跳下去。
右都御史夫人显然不满意崔凌的话,她要在丞相夫人面前?表现,自然要做的大些!
她道:“这样的事?你也能赖在丞相夫人身上,夫人同娘娘说说话怎么了??他们有许多东西能聊,你凑近做什么?你是能和娘娘聊孩子还是能和娘娘聊丈夫?难不成你要让娘娘听你的深闺怨言?!”
“你你你!你怎么说话呢!”崔凌气的简直要撸起?了?袖子,她愤慨道:“女子在一起?难道只?能聊丈夫和孩子?聊什么不行,难道非要男人才能活下去?!”
“非也非也,倒也不是非有男人才能活下去,而是如今娘娘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你说那些东西只?会让娘娘念起?旧时感慨万分。大好的的风光,多生?些无用的感慨做什么。”右都御史夫人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者耳中?却是越来越有道理。两人说的都有些道理。
“她们是要打起?来了?吗?”上官青青瞧着两人都撸起?了?袖子,有些害怕。
卢以清把?她往一旁推了?推,“躲远点,有些危险。”
两人就算是真的生?气也是不敢动手的,这毕竟是在皇后面前?,万一伤到了?皇后娘娘,她们可能是被丢出去的尸体。
老嬷嬷怕两人撕打在一起?,有了?皇后娘娘的默许,她便想要伸手阻拦。
这边的吵闹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无一不是在想着,这两人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在皇后娘娘面前?就这般失了?礼。
老嬷嬷忽然出现的手,让正?在唇枪舌战的两人以为是对方要动手,直撕打在了?一起?。
随着他们的拉扯,将?周围的人往四处挤。
皇后娘娘慌张看向丞相夫人,道:“嬷嬷,快小心丞相夫人。”
“啊!”
“啊啊!!”
卢以清落水的那一刻,周围看着的人都发出了?尖叫,且从她们的角度看去,正?是崔凌的步步后退迫使丞相夫人落了?水。
皇后却不同,她也在震惊,只?不过震惊于丞相夫人自己落水。她四处看了?看,只?有自己的角度是能看清丞相夫人是自己跳进去的。
她心中?闪过最初的想法,柳安要对左相下手了?。十年,柳安蛰伏了?十年。
不过丞相夫人的手段倒不高明,若不是有个右都御史夫人误打误撞帮了?忙,恐怕她还要费些力气。
再有便是,不太会挑选落水的角度。若看到的人不是自己……也不对,毕竟丞相夫人也能说自己是受了?惊吓,失足了?。
“快!快救人啊!”所有人的脑子都在思索着东西,一时间只?有上官青青在高呼救人。
最近的太监也有些远,老嬷嬷直接跳了?下去,将?卢以清从水中?拖着。卢以清不会游泳,她也确实没想到,宫里的人怎么能反应这样慢!
若不是老嬷嬷捞了?她一把?,恐怕真的要呛个半死了?。
随着卢以清被从水中?拖了?上来,方才撕打的两人更是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方才还分外眼红的人,现在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是你推进去的吗?”右都御史夫人小声问。她面色惨白,忙脑子想着,完了?,这下真的要帮夫君上青天了?。
崔凌不记得自己碰到了?,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撞她。”
皇后一本正?经冷声道:“难道还是丞相夫人自己跳下去的?”
崔凌愣着又看向右都御史夫人,“可能吧,不记得有没有撞到人了?。”
“呜呜呜。”一瞬间右都御史夫人直接哭了?出来,一转身跪在皇后娘娘面前?。
周围的人尚不清楚丞相夫人究竟怎么样了?,便听见哭声传来,皆大惊。
“丞相夫人……丞相夫人她?”
“哎!真是!真是红颜薄命啊!”
程裳挽着左相夫人的手,笑?着走?了?过来,可一走?到跟前?,两人便发现了?气氛的不对。
怎么还有阵阵哭声。
左相夫人发现哭声传来的地方,崔凌正?在那里站着,心中?慌了?神。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个夫人回?头,见左相夫人,便道:“你家小娘子淹死了?丞相夫人。”
左相夫人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众人惊慌,忙喊:“快来人啊,这里又倒了?一个!”
第69章 六九章【三合一】
皇后娘娘觉得头疼, 一个倒下就算了怎么又来了一个添乱的。
周围乱哄哄的,每个人似乎都被吓得不轻。
老?嬷嬷大喊一声,众人才赶快停下了口舌。
好在太医来的快。
左相夫人和丞相夫人都无什么大碍。
左相夫人已经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就跪下开?始认罪。被吓到?了的崔凌也跟着母亲跪下。
皇后娘娘无心管她们,只?问太医,丞相夫人现在如何了?
太医道:“回娘娘,丞相夫人只?是暂时昏了, 还是先让身子暖和起来的好。”
皇后忙让人将丞相夫人抬到?一个寝房,让宫女给她换上干的衣裳。
在众人的目光中,卢以清被几人抬走。
老?嬷嬷站在皇后一侧, “娘娘,现在如何处置?”
“遣散人, 只?留他们几人就够了。”皇后低声道。她心中正郁闷着,怎么每年都有不同的事发生。一转头便看见?了程裳。
程裳笑着走过来,一步一摇, 像是看了一出戏一般。
“这就觉得头疼了,好戏不是才刚开?场?”程裳想要伸手去碰皇后娘娘,皇后心中不快, 侧身闪了一下。
“下次注意点, 这样直接将人拐走, 你以为左相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皇后冷声道。
程裳不以为意,“注意到?又如何,他能拿我怎样?”
皇后娘娘叹了声气?, 瞧着程裳这幅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到?了如今都没?所出, 左相两三句就能让她去陪葬。
“别?生我的气?了,我乏了要回去睡了, 娘娘还是快处理?一下这件事吧。”程裳说完没?有等皇后允下,便直接转身离开?。
皇后也将目光落在了被留下的人身上。
丝毫没?有注意到?,程裳在转身的一瞬间身子像无力般松下许多。
在场的婢子即便是看见?了,也并没?有在意,贵妃娘娘向?来如此?,不喜端着身子走路。
一直走出了御花园,程裳才蹲在了地上,一旁的婢子吓得不轻。
“贵妃?”婢子蹲在她一侧,拿出了帕子。
程裳轻笑,“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咯血。那?都是心郁成疾成疾的人,我又没?什?么郁结。”她扶着婢子柔着身子站了起来,嘴角勾笑,春风拂面,窈窕的身姿站在春光里,仿佛方才那?个羸弱不堪的人不是她一样。
可往前一走,软着的步子是骗不了人的。
“不许告诉任何人。”程裳道。
“婢子知道了。”
身后的御花园乱哄哄的,程裳不再去想,就算是有再多的事也是皇后娘娘处理?,就算是今日?里面真的死了两个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见?过淑贵妃娘娘。”
程裳瞧着迎面走来的小太子,笑着问:“太子这是要去哪里呀?今日?可是不能乱跑的,被陛下知道了可是要责罚太子的。”
赵臻抬眼看了看程裳,没?有说话。
“哦!御花园更是去不得。”不用想都知道,看着这太子的架势就是要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多谢淑贵妃娘娘。”赵臻一拜,转身便走了。
程裳面上还是笑着,婢子自然也不敢说太子失礼的事。
瞧着小太子远去的人影,程裳勾起了嘴角,这小太子恐怕是来见?人的。
……
卢以清醒过来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睁开?眼时秀芝已在自己身侧。
皇后娘娘也在一旁站着。
她倒不是真的昏了,而是装的久了睡着了。
“皇后娘娘。”卢以清慢慢起身,皇后赶忙走了过来,“丞相夫人可还好?”
卢以清点了点头。
皇后又道:“本宫已经训斥过他们三人了,只?要丞相夫人无碍便好。”
卢以清道:“劳娘娘忧心了,多谢娘娘。”她对皇后口中的‘训斥’并不意外,毕竟是些官妇,皇后也不好重罚。
“娘娘,天色不早了,宫中是不能留官妇的。”老?嬷嬷小声道。
卢以清见?皇后面露难色,心想,看来皇后也想图个清净了。既然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什?么再留着的意义。
她直接从榻上下来,欠身告辞。皇后也作势留了留,卢以清自然不会顺着皇后的话留下。她还想着早些回到?府上。等柳安的好消息。
虽说演这出戏自己并没?有出多少力气?,但毕竟是个主角,累也是难免的。
卢以清和秀芝刚回到?马车上,便听秀芝道:“丞相来了宫中。”
卢以清微微蹙眉,这么快吗?不过也是,这种消息传的快,柳安也要早些做出反应才是。
“皇后娘娘如何处置了两人?”卢以清又问。
“仅是斥责了几句,好在夫人没?有什?么事。”秀芝一脸担忧,“这两人也是忒心大了,怎么在皇后娘娘面前就动?起了手,夫人还被不小心推到?了水中。”秀芝越说越生气?!
卢以清想,这件事在旁人眼中自己就是一个无辜落水的,皇后若是因为这点事儿就大动?干戈,左相那?边也不好交代。
“先回府上吧。”卢以清平静的,像是落水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马车走的那?一刻,带起一股风,帘子掀开?,卢以清看见?了神色慌张的崔远。看来左相的动?作也不慢,她勾起嘴角,看这老?狐狸这次如何圆说!
卢以清格外舒心,她闭上眼靠在秀芝身上,思绪回到?还在宫中时,这突如其?来的事恐怕是要吓到?将军夫人和上官青青了。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见?到?太子。好在这次动?静大,不是左相三两句说辞就能应付过去的。
前朝想要和后宫划清干系,可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尤其?是大雍官妇之?间的走动?要比官员间的走动?还要多。毕竟有些事,妇人之?间谈起比男子方便。
“怎么不走了?”马车忽然停下,卢以清被迫睁开?眼。
“回夫人,前面出事了。”车夫道。
卢以清正向?打开?帘子看看,秀芝拦住她的动?作,从另一侧拉开?了帘子。秀芝顿时有些惊慌。
“快、快换一条路。”秀芝道。
“怎么了?”
“夫人别?看!”秀芝坚定?摇了摇头,卢以清最终也没?向?外看去。
马车外的嘈杂声乱作一团,她只?听见?有人说,杀人了。
……
御书?房内,皇上面对着黑着脸的柳安,也是有些歉意。柳安从未这幅样子出现在宫中,可见?丞相夫人于他而言太重要了。
这一年一次的宴请,偏偏就丞相夫人落了水,怎么也要给一个交代。
“爱卿,朕知道你心中委屈。”皇上从上面下来,走到?柳安面前,双手紧紧拉着柳安的手,一字一句道:“爱卿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个说法。”
柳安重重叹气?,“陛下,倒不是臣一定?要如何,夫人体弱,不过是同皇后娘娘赏个花也能被推进水中。这明眼人都看着,陛下,这哪里是推下了一个人,分明是想要臣夫人的命!更是想要给臣一个教训!”
皇上正欲说什?么,只?听柳安又说:“臣从不重儿女情长的事,陛下是再清楚不过的,可是夫人是臣唯一在乎的人!臣自知才不配位,也从未要求过尊者施以礼,可是陛下,今日?仅是左相幼女就敢推丞相夫人入水,这是对权利的挑衅,对皇权的蔑视!”
一番言辞听的皇上愣在那?里,他本想着如何安慰柳安。可字字句句,也同样扎在皇上身上。
一个左相幼女便敢在皇宫、在皇后面前放肆,可见?崔远是如何教导的女儿,左相府又时常将自己居于何位。
柳安见?陛下陷入深思,微微垂眼。皇上从不是一个会因为两个臣子不合而降罪于其?中一人的君王,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皇家的颜面,他手中紧握的权利才是他要确保安全的东西。
柳安接着道:“那?右都御史的夫人年幼且并非名门,出言或许没?什?么分寸,责备就罢了,臣以为,此?等劣事不应该是左相府上能做出来的。”他并非要给另一人说什?么好话,而是这右都御史夫人的娘家兄长,此?刻正在为大雍奋勇杀敌,而且右都御史也这么大年纪了,真要让陛下降罪,陛下还要思量。何不直接给陛下找个台阶。
皇上抬眼看向?柳安,眸中有疑,而柳安却始终坚定?的看向?陛下。
“陛下,当治则治。”柳安又道。
皇上挪动?步子,在御书?房中慢慢走动?,前不久的户部的事来回转了近百人,他知道背后的手笔是崔远。崔远这人的小心思他都是知道的,所以这么多年不管他有什?么动?静自己都没?有下过死手。崔远不过是爱财,看得最远权利也就是政事堂丞相的位置。
当初他和卢征不对付,后来自己抬了柳安上去,崔远也只?能受着。
这其?中并非是崔远能忍着,而是崔远那?些儿子们没?什?么真正的实力。从文者登不上堂,习武者贪生怕死,倒是没?有一个有崔远的样子。长女刚出嫁不久,夫家便滥用私权动?到?了御史大夫长孙的身上,将人家嫡长孙在长安郊外打个半死。
御史大夫郑干瑜气?的在朝堂上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这人的身子到?处都是硬的,就连左相也是被他喷的不敢抬头。没?人能拿这不要命的有办法,最后这件事移交刑部,刑部尚书?郑时言和郑干瑜同出一脉,自然是不能放过。
崔远只?能看着贤婿的官职一贬再贬。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笃定?崔远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左相府上的人都敢在宫中掀起风浪了。
“左相夫人呢?”皇上冷声问。逾矩之?人是左相幼女,既如此?,他夫人难道都不在?
“陛下,左相来了。”孙恩德在门外朗声道。
皇上黑着的脸回过头,“爱卿觉得左相会如何辩解?”
“臣不知。”柳安拱手。凭着柳安对崔远的了解,他一定?会顺着正在气?头上的陛下。这样的话自己再追着也不合适。
崔远想要一个合适的退路,也好,自己就给他这个退路。
“进来吧。”皇上道。
柳安侧头看去,崔远弓着身子,双手在前,快步走来,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嚣张气?焰。
他来了便就要跪下,皇上蹙着眉还是将人扶了起来。
无大事不跪,他这般行径看来是要负荆请罪了。柳安心想,在无情的帝王面前这可是最无用的。
皇上长叹一声,“左相是有什?么想说的。”他揉了揉眉心,恐怕是在想,为何女子们能这样多的事。
“陛下,臣知道小女冲撞了皇后娘娘,误伤了丞相夫人,臣代莽撞的小女和管教不严的夫人请罪!”
皇上没?有应声,看了一眼柳安,似乎在让柳安来接崔远的话。
柳安本不想开?口的,既然皇上要他推崔远一把,倒也不是不行,“左相,管教不严又岂能是左相夫人一人失职?”
崔远咬牙道:“还有……还有臣的失职。”
这般不愿,恐怕皇上也听心里了。见?皇上要转身,柳安又道:“就连昭和公主都没?有如此?大的脾气?,令媛不是要凌驾于公主之?上吧?”
崔远慌忙跪下,他自然能听懂柳安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点陛下自己有谋逆之?心!
“陛下,臣对大雍、对陛下绝无二心!”说着,崔远的泪便流了下来,“臣因常年在政事堂处事,回到?家中也是不出书?房,正是因此?疏忽了对小女的管教。”他一边说着,一边心中咒骂柳安,这些说辞和伎俩可是他撺掇陛下诛杀卢征时用的,没?想到?……没?想到?能被这个小子在这时候用到?自己身上!
皇上又揉了揉眉心,崔远余光瞧见?柳安得意的笑,回去夫人就说淑贵妃拉着自己非要问些东西,才造成了这出事,平白无故淑贵妃怎么会和自己夫人有交集!只?是淑贵妃是宠妃,他说不得。
他见?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虽说没?有跪多久,毕竟是一把老?骨头了,崔远从地上起来时,还是有些困难,柳安伸出手不还好意的要扶他。崔远冷眼看去,并未搭上柳安的手。
这贼子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谁知道他是想要扶起来自己还是要一把将自己摔在地上。
他刚要侧过身子,谁料柳安直接往前一步扶上了自己的胳膊。
崔远只?能忍着气?,跟他站在一起。
“思过吧。”皇上声音很淡,淡到?崔远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可思议的张着嘴,当朝左相忽然在府上思过,连个期限都没?有。国事会乱成什?么样子?他眉头拧作一团,拱手道:“陛下,臣还有许多事没?有处理?完。”更何况户部的事才刚落到?自己手上,甚至还没?来得及个户部尚书?打个照面!
“左相放心,政事堂自有我们。”柳安眼角的笑意,气?的崔远面色发青。
皇上也道:“左相整日?操劳,休息休息也好。”说完,皇上察觉了不对,这是要责罚崔远的,便又道:“有些事能让年轻人去做的,也不要强行拦着。”
崔远大惊,心想着还是赶快应下吧,这再说下去,都要将自己架空了。
“臣遵旨。”崔远即便是应下了,心中还是不甘。如今的每一步都这样重要,不想在这时候被柳安摆了一道!
皇上蹙着眉,“户部的事……”
“陛下,右都御史来了。”孙恩德的声音不适时的在外面响起,柳安恨不得让出去让他闭上嘴。
“进来。”
右都御史是个比左相还要年长十几岁的人,柳安见?他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样子,想着拿刚及笄的女子同他站在一起的景象,不免吸了口冷气?。
“臣,拜见?陛下。”右都御史道。
皇上赶快回头,怕他也学着左相跪下。一转头见?他拱着手,上前扶起。
“爱卿怎么也来了?”皇上问。见?面前之?人如此?垂老?,心中不免忧虑,如今若是让他回去养老?,气?性上来别?再咽了气?。可他不告老?还乡,这职位也不能乱给个年轻人。
皇上闭上眼,想着有没?有什?么清闲又没?什?么大用的官职给他。
右都御史到?底是年纪大了,容易生病,前些日?子一直病着没?上朝,这人是好些了耳朵坏了,便道:“臣愿领罚。”
皇上无奈叹气?,大声道:“回去吧,思过!”
“臣遵旨。”右都御史又要拱手相拜,皇上先一步拖出了他的双臂,“爱卿回吧。”
三人瞧着右都御史一摇一晃从御书?房出去。
柳安下意识问:“右都御史真的只?是花甲之?年吗?”他看这垂垂老?矣的样子,再加上个十几岁也是不为过的。
皇上摇了摇头,他也不确定?右都御史报的年纪准不准。
“那?他夫人……”柳安刚出口才想到?不能说,万一日?后陛下再寻一个更小的如何是好。
崔远白了柳安一眼,冷哼一声。
“看来左相是知道些什?么了?”柳安饶有兴致问。都快要忘了自己还有正事。
崔远别?过去眼,没?有回他。
皇上也没?有方才那?样愁绪了,只?等这二人走了去皇后处消消气?。
“左相说来听听。”皇上也问了一嘴。
崔远自然不能再藏着,拱手道:“回陛下,臣听说这夫人是冲喜的。”
闻言,柳安和皇上都愣住了,柳安扯了扯嘴角,“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就连皇上都是第一次见?给这样大年纪的冲喜。
“好了好了,户部的事……”
柳安已经提前勾起了嘴角,正等着陛下将这重任交在自身上。
“陛下!”这一次孙恩德直接跑了进来。
柳安冷眼看去,孙恩德却道:“金吾卫说,有几个不良人跑了出来,在宣武大街杀了几个人之?后便跑出了长安城。”
“什?么!”皇上转眼看向?了柳安。
柳安手死死握着,该死的肖洛!
“柳卿,几日?后能抓过来?”皇上问。
“回陛下,今日?就能。”柳安回。
皇上大手一挥,“孙恩德,宣裴千承来。”
登时,柳安瞧见?崔远的嘴角也隐现一抹笑意,只?见?崔远深呼一口气?转过头来看自己,眼神中似乎在说,‘我拿不到?的,你也别?想要。’
柳安倒是没?有崔远想的那?般生气?,裴千承是个不会贪钱的,这件事落在他身上于百姓而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不良人的事,太过蹊跷了……
“这个肖洛,上次的事朕还没?问责,他倒是急着来见?朕了。”皇上嘴上说着肖洛,但无一不是在点着柳安。
肖洛是他一手提起的人,且出征也是自己说的。
“臣愿领罚。”柳安拱手道。他本不想提肖洛背上这个锅,但想到?肖洛和上官荣两人若是在陛下面前吵起来,恐怕会更重些。
“罚?”皇上戏谑一笑,“爱卿想要什?么样的责罚?你替他领罚,是觉得朕不会严惩?”
柳安道:“无论陛下如何处置,臣都毫无怨言,臣并非是想要替肖洛领罚,而是这件事,臣自知也有责任在其?中。”
“哼。”皇上冷笑,“再罚了你,是要累死朕的右相?”
听次一言柳安松了口气?,看来皇上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让他思过了。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崔远的脸又黑了些。
“等上官荣好了,朕在一并同他们算账。”皇上摆了摆衣袖,“快回去抓人吧。”
……
从御书?房出来,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旁的崔远斜视着他,像头生气?的老?牛。
“柳相可真是……费尽心思。”崔远道。
已经撕破了脸皮,又不在陛下面前,柳安不会再给崔远任何颜面。
“费尽心思?”柳安的手搭在崔远肩上,崔远竟不自觉颤了下身子,就在崔远想要往后躲开?的时候,柳安捏紧了他的肩膀,咬着牙道:“我可是告诉过左相,不要动?我夫人,可见?左相没?有听进心里。”
他嗤笑,“无妨,这件事左相不会教女儿,我替你教崔凌。”
“你!柳安!”崔远大口呼着气?,“在怎么说凌儿从前对你如何,你心里也要有个数!”
“左相!”柳安提高了声音,他看着面前的人,真是个爱妻爱女的,可惜假的连柳安都不愿意相信。
柳安往前走了两步,贴近崔远,迫使他看着自己,“究竟是崔凌对我有意还是你一步步引着她对我有意,你心中清楚。是你亲手将她推进这局中的。”
“不,不是这样的!”
“呵,崔凌没?成也就算了,你的另一位贤婿为何会走到?将近家破人亡的地步,难道你不清楚?”柳安微微歪着头,像是在看个笑话。
他放开?浑身发颤的崔远,扬长而去。
一个尚未在长安完全立足的门户,怎么敢动?御史大夫家中的人。崔远自以为骗得过所有人,但瞒不过当日?就在阁楼上看着的柳安。正是崔远的长子命人下的手,事后推在了这个贤婿身上。贤婿喝昏了头,也以为是自己做的。还眼巴巴去找崔远,希望岳丈能给指条路。
崔远能怎么样?若是深究,必定?能揪出他的长子,索性道,岳丈也没?什?么办法,就当吃一堑长一智,认了吧。日?后岳丈自有帮衬你的机会。
这傻乎乎的贤婿应了下来。
可荥阳郑氏,怎么会允许崔远再提拔他的贤婿!
崔远向?来谨小慎微,这种事的背后,不知道有几百条人命丢了进去。
想着想着,柳安摇了摇头,但官场却正是给崔远这种人准备的。
……
皇后躺了一个时辰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得起身,往外走。
老?嬷嬷见?了,便道:“起风了,娘娘还是莫站在风口上。”
皇后看了看老?嬷嬷,对方猜到?了皇后的心思,便道:“世上最难说的就是因果,娘娘意外,老?奴也意外,但娘娘高兴吗?”
她点了点头,“算是高兴吧。”她还记得那?场大火时,她站在黑夜里,整个皇宫似乎都被照亮了。那?天晚上,没?有一个叫声,许久后,天都要亮了,火早就被扑灭了。
先皇后的宫中传来一声嘶吼,是皇上的嘶吼。她想,连先皇后那?样人都得不到?皇上的深爱呀。
当时没?人知道卢相究竟是否要谋逆,种种迹象都将卢氏一族往谋逆的方向?推。卢相的嫡长子战死沙场,次子在朝为官尽心竭力,三子尚未到?科考的年纪。可皇上像是发了疯一样,没?有给卢氏任何自证的时间。
或许陛下也没?想到?,卢氏还能有个小女活在世上。
那?……
皇后忽然睁大了眼,不,柳安不止是在对抗崔远。难道……难道他想助太子登基?
正想着,外面一阵吵闹,皇上急匆匆走了过来。
皇后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发丝,一旁的嬷嬷瞧见?一缕白发。
……
唯一欢快的人要数又睡了一觉的卢以清,只?是不知为何,又有些饿了。
她坐在外面,刚起来的风扫过竹林,叶子打在一起发出的声音令人心安。斜阳从西侧垂来,穿插在竹林间,其?中像是藏着金子一般。
如此?景象,唯一可惜的便是柳安此?时不在府上。
“念念,你去准备些糕点拿过来。”卢以清道。
“是。”念念一转身,“夫人,周禾回来了。”
卢以清来了兴致,方才在路上秀芝不敢让自己看见?的原来是死人了,可在长安街上忽然死了必定?是大事,怎么能不知道呢。她便派周禾去打听打听。
周禾小跑过来还喘着气?,刚好秀芝端来了水。
卢以清亲自到?了一杯茶给周禾。
“夫人,属下……属下跟您说……”周禾一口接着一口大气?喘,看的卢以清都觉得累。
她道:“你先喘上气?再说。”
周禾摆了摆手,“属下……属下已经喘过来气?了。”
“宣武街上的人是逃出来的不良人杀的。”
此?言一出,听着的三人都愣住了。
“逃出来的不良人?”卢以清重复了一遍。
周禾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
周禾轻笑,“是那?人杀人的时候自己喊的。”
卢以清明白了,她垂眼想了想,看来柳安有些事没?告诉自己,这是崔远在知道出事时候忙下的手。
“这件事对丞相会有多大影响?”卢以清只?在乎这个。
“要看不良人什?么时候被抓回来。”秀芝的眉头蹙着,真是祸不单行的一日?。
“夫人您身子不适,就不要在这里吹风了。”秀芝有些担忧。夫人回来后睡了一觉,那?时候她还在想要不要让大夫再给夫人瞧瞧。没?想到?夫人醒了后,开?心的像是落水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秀芝是不知道这件事早有预谋。
可现在夫人为丞相担忧,秀芝看得清清楚楚。
“无妨,丞相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卢以清信柳安,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最后柳安是平安的就好。
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告诉秀芝自己身子没?事,又让念念去准备糕点。
周禾笑着问:“夫人今日?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卢以清才不会告诉周禾,能和柳安一同做一件事,卢以清终于觉得自己不是只?能被他护在身后的人了。虽说这次的手段有些拙劣。
她望了望竹子里面,似乎这里也能和永州不会到?头一样。当初只?有一个愿望,回长安。来了长安后,又生出了无数想法,其?中最深的却是回永州。
长安太繁华了。
“周禾,若是让你离开?长安,你可愿意?”卢以清问。
周禾有些意外夫人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平日?里夫人是个热衷于分享的人。不过他是不会吝啬于回答夫人的问题,“愿意。”
卢以清转过头,“你想去哪里?”
“江南。”
“江南呀~”卢以清想到?了长安街上的那?首诗,‘江南无所有。’
“从前可是没?有江南这个称呼的。”卢以清道。
周禾点点头,“是那?位诗人说的,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也挺好。”
若是几年后还能活着,她倒也能和柳安去江南看看。
“夫人,这是给您的。”一个婢子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写的。
卢以清随手接过,里面写满了将军夫人的担忧,最后她问卢以清愿不愿见?卢相的旧部们一面。
她将心揉成团攥在手里,见?其?他人吗?
……
崔远黑着脸回到?府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崔凌,这一次不是夫人在一旁劝说了,而是两人一起跪着。
“看看你们做的好事,我在前朝如此?卖命,你们两人一日?之?间就给我毁了!”崔远气?的转过身去,一把抓起案上的茶壶,重重摔在地上,热茶溅到?了崔凌的脖颈上,瞬间红了一块。
她也只?敢低着头流泪。
“妄我让你跟着夫子念书?,你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崔远怒吼。
崔凌道:“都怪那?个无知的女子!”
‘啪!’崔远一巴掌打在了崔凌脸上。
“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是因为这个?!”崔远大笑,“哈哈哈哈,竟然被一个林间来的女子耍了!”
崔凌一手捂着脸,满是泪花的抬起头,“父亲,您说什?么?”
“呵,我就说柳安怎么舍得让自己藏了这么久的人去宫中。”崔远一屁股坐在那?里,一拳重重落在案上,震的上面的茶杯来回晃动?。
他双臂扫过案上,茶杯直接飘下来砸在了崔凌和夫人脸上。
下面传来呜咽声,那?是崔凌看见?自己的血落在了地上。
呜咽声听得崔远更是恼怒,他起身一脚踹在崔凌身上,又准备回身踹给夫人一脚。
“夫君!”夫人忙道:“夫君,那?个丞相夫人,她……她绝不是简单人!妾身瞧着很是眼熟。”
“眼熟?”崔远蹲在地上,看着夫人,“呵,等你这夫人觉得眼熟,我不知道都猜测过多少遍了。”说完就是一巴掌落在了夫人脸上。
崔远深深呼出两声气?,“若不是我下手快,柳安这次恐怕要得了大好处!”
说着,他从房中走出去,门口的两个婢子也在瑟瑟发抖。
他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又转过身来,“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闻言,两个婢子忙跪在了地上,“丞相、丞相饶了我们吧!”
崔远走上前,蹲下,一下下轻拍着一人的脸,“爬着跟上。”
见?她们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崔远笑了,“看来你们是连家人也不想要了。”
两个婢子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头。
崔远走在前,两个婢子像是两条狗一样爬着跟在后面。
崔凌慢慢转过头去,见?父亲带着两个女子走了,才松了口气?。
崔远一直有这个习惯,每次暴怒都要抓来一个处子之?身的女子折磨,直到?将人□□到?没?有力气?,再杀了。
而这一次,他带走了两个,
……
右都御史府上。
乖乖巧巧的夫人哭的梨花带雨,右都御史回来后,她才松了口气?。
“夫君!陛下如何说?”小夫人走上前,扶着右都御史。
“思过。”右都御史道。
小夫人的气?终于松了下来,紧接着又哭的梨花带雨。
右都御史不知道怎么哄夫人,便问:“你何故招惹左相之?女呀?”
小夫人抬起头,泪又流了下来,“我、我想让丞相夫人喜欢,让……让夫君加官进爵。”
听到?这个回答右都御史直接愣在了那?里,有些哭笑不得,“夫人你可知道,我已经是要告老?还乡的年岁了?”
小夫人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哈。”右都御史又道:“我呀,活不了几年了,你到?这府上本就是个错误,等你什?么时候想走了告诉我,我不会困着你的。”这小夫人娶进来的时候,他还在躺在榻上昏睡,醒了发现有个小娘子在自己榻边伺候着,他便问了问,不想竟然是那?群孩子给自己娶了个夫人。
真是可笑得很。这不是耽误人家小娘子。
“我不走。”小夫人小声说。她只?知道来到?这里后每日?过的都很好,还有人陪着。在府上时,兄长年年出征,整个府上只?有她自己。如今还有个能说话的。
右都御史笑了笑,“傻孩子,要记住,日?后寻个好夫君。你若是真想对我好,那?等我死了,丧葬之?事就有劳你多费些心思。”
“不许说!”小夫人的泪流的更快了,“不许说这件事。”
“好了好了,不说,不说。”
……
天都要黑透了,卢以清才等到?了回来的柳安。她提着裙摆快步跑去,闯入有些疲惫的柳安怀中。
柳安勾着嘴角,“这是想夫君了?”
“人抓到?了吗?”卢以清问。
“这么快夫人就知道了?是不是周禾去查的?”柳安问。
“抓到?了吗?”卢以清当然着急,秀芝都说了抓到?的晚了会出事。
柳安点了点头,“嗯,抓到?了。”
卢以清道:“肖洛怎么竟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事!”
“不怪他。”柳安轻抚卢以清的发丝,“那?人不是不良人。命案一出,不良人就被清点了一遍,一个人都没?少。”
“那?是?”
“嗯,是别?人买来的死士。”柳安道。
卢以清从他怀里出来,牵上他的手,“那?怎么办?”
柳安笑了,“什?么怎么办?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不过,现在的样子是最好的样子。”
卢以清并不知道柳安口中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只?记得他说,需要自己帮忙,在宴席之?时和崔凌或是左相夫人发生冲突。
两人牵着手往里走,柳安柔声道:“夫人今日?做得很好,只?是何必牺牲自己?”
“我本不想这样的。”卢以清解释说,“没?有什?么比较好的机会,我便想寻一个好出事的地方,还没?等引崔凌过来,她这个奇怪的性子自己就跟来了,恰逢这时候,右都御史夫人来了,他们两人就吵起来了。”
“说来还要多感谢右都御史夫人。”卢以清抬头笑着,“我见?她想同我交好的样子,夫君应该提携不懂右都御史了吧?”
“哈哈哈哈。”柳安大笑,“夫人说什?么?提携右都御史?”
“这有什?么问题吗?”
“夫人可知道右都御史多大了?”柳安问。
卢以清摇了摇头。难道很大了?当时皇后娘娘的面色,好像也不太对。
“花甲之?年的人了。”柳安道。
卢以清愣住了,“花甲之?年?”她想了想那?夫人的年岁,赶快摇了摇头。原来皇后娘娘也是被吓到?了。
“走了,回去休息。”柳安拍了拍她的后背。
灯的晕光落在两人肩膀处,柳安将人揽在怀中。
“还要多谢淑贵妃娘娘,不过,我觉得淑贵妃娘娘像是知道些什?么。”卢以清抬起头,“夫君准备说清楚吗?”
说来,话可就太长了,柳安一时愣住,下巴放在夫人肩上,整个身子松了下来,“好累啊夫人~”
第70章 七十章
卢以清轻轻拂过柳安的后背, “累了就?早些休息。”
“嗯。”柳安确实是累,若是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日后再说也不迟。况且今日夫人应该也很累。
靠窗的烛火摇曳着, 照得?周围格外亮。柳安同卢以清用完膳,早早便睡了。
外面的侍从没过多久也离开了一些,只留下守夜的人。
均匀的呼吸声从耳边传来?,卢以清因白日睡的久了, 此刻睡意全无。父亲旧部的事还压在她的心头,卢以清本想同柳安点上一两句,想来?的等柳安醒来?也就?到了白日了。
心中藏着事, 卢以清连躺都躺不下了,索性起身?走了出去。
圆月当空, 她披着单衣也不觉得?冷。这间房子离那小片竹子并不算远,卢以清又往外走了一些,竹叶打在一起的声音传来?, 让人心中格外安心。
“夫人,披件外衣吧。”一个小婢子踮起脚尖给卢以清披上衣服。
若是旁的人,卢以清或许是不愿的, 只是面前?的婢子看起来?不过十二三。想来?也是家里的缘故才不得?已来?此, 这样一想, 卢以清也是有些心疼。
小婢子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陪着她。
卢以清听?风声久了, 回头问?她,“守夜时困吗?”
“回夫人, 奴不困。”婢子回。
卢以清淡淡一笑,怎么会不困,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明日告诉秀芝,说我?不让你守夜,听?见了吗?”卢以清道。
“啊?是。”婢子有些慌张,“夫人,是奴做的不好吗?”
卢以清嘴角勾起,“夜里危险,换个大一些的人就?好。”
婢子虽听?不懂言外意,却也能清楚夫人是为自己好的。笑着点了点头。
“说旁人是小孩子,夫人又比她大了几岁?”
卢以清回头,见柳安正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件外衣。她笑了笑,“已经是知道出来?穿上外衣的大人了。”
柳安有些散漫往她这边走来?,卢以清没有去迎他,正如她下午想的,此间美景,于?他同看才好。
柳安让婢子退下,他走到卢以清身?侧,“都瞧见我?来?了也不说回去?”
“嘘,你听?。”卢以清示意他看向竹林间。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中传来?,卢以清像发现什么财宝一样看向柳安。
“仗剑走天?涯的侠客出剑时,或许就?是这样的声音。”柳安道。
卢以清不大同意,她说:“此等景象,更配的落墨出章的文人骚客。”
柳安低头笑了笑,“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怎么出来?了?”卢以清问?。
柳安低头看她,眉下的双目清澈的如水一般,“翻了个身?,觉得?空荡荡的,就?睁开了眼,诶?夫人不见了。我?就?急啊,我?想夫人能去哪里呢?找了床榻地下又找桌子底下,想了想,夫人不会是变成?了凳子吧?”
卢以清被他这绘声绘色的忽悠弄得?笑个不停。
柳安见她开心,嘴角的也没下去过。柳安知道夫人心中藏着事才睡不着,此刻他分明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但又觉得?,似乎越来?越远了。
柳安先收住了笑容,卢以清也不笑了。她平静的看着柳安,似乎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有些事,我?不会改。”柳安说的不明不白,但他知道夫人能想到是关于?太子的事。就?在他以为会看见夫人有些不快的面色时,夫人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些。
“我?知道。”卢以清轻声说。
柳安轻咬下唇,有些犹豫,“夫人会不会怪我??”
卢以清摇了摇头,“不怪。”她坚定的看向柳安,想要让他知道,这句话不是谎话。她不怪柳安,柳安不也从未怪过自己?
“年幼时,我?也会同阿姐争论一些事,院前?只有一块空地,我?想种海棠,她想看梨花。我?说姐姐喜欢的东西俗气,姐姐没有怪我?,倒是自己哭了。后来?,母亲说,每个人喜欢什么东西,选什么路,都有自己的考量。阿竹不可以随意说旁人的错,因为阿竹不知道旁人在想什么。”
说完,她又抬起头看柳安,“夫君没有错,我?也没有。”她指的是自己一步步的路。
柳安鼻尖发酸,他从未想过,阿竹能这样好的长?大。
“我?将你送往永州,一来?是长?安危险,二来?是怕你被仇恨浸染,一心想着复仇,丧失了自己原本的模样。”柳安道出了自己的心理话。他太明白被仇恨浸染的感觉了,当初是卢相一步步将他从那个深渊里引了出来?,而他没有信心将阿竹引出来?,只能护着她,不被侵染。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是安哥哥照顾的好。”
“我?们且往前?走着,赌一代?明君究竟是谁。”卢以清道。
听?到她这句话,柳安笑了,“你见都没见过太子,就?有信心赌他会是一代?明君?”
“必然!我?阿姐如此聪慧,那狗皇帝的脑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太子怎会差劲?”
“阿竹,明君要的不只是脑子。”柳安补充了一句。
“我?若见了太子,一定好好教他,不要重蹈一些覆辙。”卢以清没直接说那些覆辙是什么。
“夫人是太自信了,太子未免愿意听?夫人的教诲。”柳安又道。
卢以清没有反驳,这也在情理之中,虽说自己是太子的姨母,但从未见过不说,他就?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记得?是何样子了,想来?也不会同自己有多亲近。
“我?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吧。”柳安出门的时候并没有给自己带衣裳。
卢以清接过他手?中给自己带来?的外衣,让他俯下身?子,惦着脚尖披在他身?上。
等柳安站起后,府衣裳要滑落,卢以清再度让他俯下身?子,从前?面将两个袖子系在了一起。
卢以清拍了拍手?,“起来?吧。”
柳安一起身?,卢以清便笑了,“夫君像是背着一个人一样。”
柳安上前?一步,一手?拉住她的手?,一手?揽住她的腰,将人拽进怀里。接着又直接抱了起来?,“背没背人不知道,现在倒是抱了一个人。”
“你放我?下去,我?要看竹子。”
“明日看。”
“就?要今晚!”
“夫人不困的话,倒是有更好的事可以做。”
卢以清安静了,一动不动由他抱着。
两人一回到房中,柳安便用脚踹上了门,巨大的声响让卢以清心想,这门还能撑几日呢?
柳安几乎是将她丢在了榻上,就?在柳安脱衣之际,卢以清往里一滚,一副我?要睡觉的样子。
柳安躺在她一侧,正准备放过她一次,卢以清又转过了身?。
“还有一件事要说。”卢以清道。
“什么事?”
“明日我?要出去一趟。”
卢以清说完,两人对视沉默了许久。
柳安先动了动,他侧过身?子看着卢以清,却一句话也不说。
“方才……方才不是说了,我?们都往前?走着。”卢以清有些急,她越说声音越小,“你这样的话,岂不是你自己在往前?走。”
柳安见夫人这着急的样子,笑了笑,他想到了过去常说的那句话,‘夫人要长?成?自己的样子’。
但他没说出来?,反倒是故意叹了声气,“哪有夫妻不同心的?”
卢以清往他怀里钻了钻,“这么说夫君是同意了?”
“方才我?也没说不同意啊。”柳安又道。
卢以清笑得?更开心了,她清楚,柳安已经愿意放自己去做这件事了。至于?为什么,或许是怕自己有什么遗憾?她猜不透柳安的心思,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你怕不怕?”卢以清怕自己没说清楚,又道:“万一,陛下知道了。”
柳安将人抱在怀里,“怕,自然怕。等陛下知道了你还在这个世上,恐怕我?整个府邸都要抵进去喽。”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清楚的很,陛下迟早会知道这件事,只不过现在不是那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他这么一说,怀里的人似乎有些慌张。
柳安又笑了,“既然这样,夫人不准备拿什么补偿我??”
“夫君有办法的对不对?”卢以清抬眼看他。
“你亲亲我?,我?就?有办法。”柳安道。
卢以清笑着起身?轻轻一吻。
只不是对方似乎并不满意这一吻,卢以清很快丧失了主动权,被人侵袭。
罗帐如浪一般,一波波起来?,一些藏不住的声音从缝隙中出去。
波涛汹涌,卢以清没去过海上,但整人似浮在茫茫水中一般,呼吸不上来?,手?脚不自主。就?连脑子也算不上清醒,拼命的想要寻求一个东西,一个能给予自己安全的东西。
忽然的刺痛让她刚清醒片刻,又接着陷入淤泥。
卢以清累的不成?样子,任由柳安抱在怀里,心想这人究竟哪里来?这么多气力?。
柳安掀起罗帐的一瞬间卢以清看见了已经快要燃尽的烛台。
外面天?都要亮了。
她有气无力?道:“夫君还如何去政事堂?”
柳安却满面红光,“夫人看来?还不清楚我?的精力?。”
“呵呵,不用清楚了,快去忙吧。”卢以清往里翻了个身?,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招惹柳安的好。
……
郑淮之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忙碌的起来?。
夫人站在一旁清点着一个又一个木箱子,“一定要客气些。”最?后还是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
老管家道:“夫人尽管放心,听?说这沈家的小娘子早就?中意我?们少爷,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这话听?得?夫人格外舒心,她也是没想到去一趟宫中能发生这样大的事,见到丞相夫人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这儿子为何会在街上冒犯。美、实在是太美了,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眼光属实是好,只是眼光好也不行,那可是柳安的夫人!
她本以为要无获而归,不想出了宫门却看见了一个女子,正是沈家的小娘子。
对于?沈家她没什么印象,还是一旁的侍从说,沈家的夫人和左相夫人是亲姊妹。说实在的,在听?见的那一刻她有些怯气,毕竟今日左相和柳相不会很好收场。后来?侍从又说,但是他们不来?往,如此她才是放了心。
连夜托人去打听?,不想沈家的夫人也很是满意。两人这一说,郑淮之的母亲今日就?决定下聘!
“夫人,这件事用不用同少爷说一句?”莲儿开口道。
夫人白了她一眼,冷声道:“说了做什么?好似他能同意一样。”
莲儿不再开口,站在一旁看着夫人轻点东西,让人送走。
一双脚走来?,莲儿抬起头,看见夫人嫌弃的眼神。
“没用的东西,连个榻都爬不上。”夫人斥责了一声,便走了。
莲儿一转身?,擦去了两滴泪。
……
肖洛昨晚听?说了陛下要召见自己,一晚上都没休息好。虽说柳相告诉他不必太过担忧,但陛下先前?做过的事未免太吓人了些,肖洛晨起时,双眼下面都有些发黑。
“夫君要直接去宫中?”上官青青昨日回来?后,对那地方还有些阴影。
肖洛知道昨日她被吓到了,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我?和岳丈一起去。”
不料上官青青听?到这话更害怕了,“父亲也要去!”
“夫人。”肖洛紧紧握住上官青青的手?,解释道:“我?们是去面圣,不是去送死。”
“那就?是会活着回来?了?”上官青青还是有些害怕。
肖洛道:“先前?岳丈不也是会经常面圣?我?不也是,哪次不是好好回来?的?”
上官青青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但还是叮嘱道:“一定不要多说话,早些回来?。”
肖洛想要真能早些回来?就?好了,他又安抚了两句上官青青,便坐马车先去找了上官荣,还是两人一起去的好。
尚未到门前?,他便碰上了上官荣的马车。
肖洛从马车上下来?,直接跳到了上官荣马车上。
上官荣本来?是见马车停了,准备问?怎么了,刚一拉开帘子就?看见了‘阎王’这张脸。
“哎呦呦!贤婿呀,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吓人呦!”上官荣说着,还一手?抚着自己的心口。
肖洛勾起嘴角,“岳丈何时这么怕我?了?”
倒也不是上官荣怕他,而是那日肖洛走后,夫人一口一个‘那个阎王’说的他真觉得?肖洛是来?索命的了。
上官荣深呼两口气,“贤婿今日来?所谓何事?我?还要急着进宫面圣。”
“岳丈怕不是忘了,这件事是咱们俩一起的。”肖洛提醒了一嘴,他眼看着上官荣嘴角抽搐了几下,想来?是又想到了他们之前?吵架的事。
“岳丈今日到了,我?们可不能在陛下面前?吵了。”肖洛又提醒道。
上官荣努力?平复心情,“那你可要顺着我?说。”
肖洛咬紧牙,顺着他说,岂不是把所有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让陛下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哈,岳丈我?想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互相好好说。”肖洛可不希望上官青青在家等的着急,再听?说自己的父亲和丈夫双双被责罚的消息。
上官荣点了点头,“只要你不激我?,我?还是能忍住的。”
“小婿如此敬重岳丈,怎么会做那样的事。”肖洛咬着牙,日后有的是机会激他,忍一时风平浪静。
……
清醒的人醒的早些,然醉酒的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崔远一觉醒来?已经快要正午了,他睁开眼,身?边身?边都没有。不过他知道昨夜自己杀了人,又饮了酒。无碍,自有人会给自己收拾干净。
“来?人。”他大喊一声,便传来?了开门声。
进门来?的是夫人。
冷静下来?的崔远倒是不会再接着发疯,夫人走上前?蹲下给他穿鞋,他一眼便瞧见了夫人头上的血迹。
“嘶!”
他刚一伸手?,夫人便发出了声音。
“擦药了吗?”崔远问?。
“擦了。”
崔远没再说话,即便是他没有那样生气了,还是不愿问?起崔凌。那些个不争气的孩子,不问?也罢。
“你昨日说……丞相夫人很眼熟?”崔远想到了夫人的这句话,如今想来?还是有些奇怪的,那个女人不是个林间女子吗?能让夫人眼熟的必定是长?安的人。
“是,好似见过一样。”若是让左相夫人细想,她也不大能想到,“哦!丞相夫人同淑贵妃有些相似!”
“程裳?”崔远冷笑一声,“先前?我?还想为何柳安能事事如愿,原来?得?宠的程裳是他的人。倒也难为柳安,我?送了那么多进去,也不见陛下能瞧上一个。”
既然是和程裳有些相似,似乎也不用查了。
等一下,左相眼前?一亮,程裳受宠可是以为长?相酷似先皇后!
“那女子长?得?像不像先皇后!”崔远忽然抓住夫人的衣服,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提起来?。
见此状态,夫人自然是有些慌张的,左相这个样子怕不是又要癫狂。
越是着急她便越是想不到,磕磕巴巴道:“这个,我?,我?记不得?先皇后的模样了。”
崔远蹙眉,将人往地上一丢,“去查查。”
这事情可是有趣多了,若是这女子真的同先皇后相似,那陛下还能留柳安?
崔远勾起嘴角,心情舒适的出了门。门前?站着两个婢子,他随眼看去,皱起了眉头。
“夫人,都换成?貌美的婢子。”他冲着还在房中倒在地上的夫人喊了一句。
也不等人回应,便走了。
……
卢以清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她没有去旁处,而是直接去了骠骑将军府上。今日能来?的肯定都是信得?过的人。
马车到了之后,卢以清就?看见将军夫人已经在外面站着了,不,不止是将军夫人,而是一众老者?。
隔着面纱,卢以清瞧见他们杵着拐杖的手?在微颤,一个个佝偻着的身?影,让她顿时湿了眼眶。
“快到里面说话。”将军扶上卢以清就?往里走。
卢以清进门后却并未直接向前?,而是转身?对着那些年迈的身?影拱手?一拜。
风吹落一片花瓣,又缓缓吹到门前?,落在卢以清向下的肩上。
一众老者?有些意外,将军夫人连忙上前?扶上她,“夫人这是做什么。”
“阿,我?跟在诸位身?后,烦请诸位先行。”卢以清道。
老者?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往前?走。
“我?父曾言,尊长?、尊贤。”
此言一出,众人点了点头,王凌将军先一步走出了人群,身?后紧跟着一个个蹒跚的身?影。
后院一处偏僻的院落内,房门关上,卢以清摘下了面纱。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震惊之色,即便他们已经知道今日要来?见谁了,却还是有些意外。他们愿意相信王凌不是觉得?卢相一脉还有人活着,而是觉得?即便是个谎言,能高兴一日的话,也难得?。
不想,卢相之女竟真的活在世上!
不知是谁的泪先淌了下来?,接着一个个的都开始抹泪。
卢相任政事堂丞相时并不像现在的柳安,他不拒人,只要是需要他帮助的,且不是想着旁门左道的阴险之徒他都会尽力?。
甚是会教要上战场的将军用兵之策,教刚掌权之人如何用人,一个个难题在卢相这里都能得?到好的解决之策。一个个焦头烂额的夜里,卢相是他们撑到天?亮唯一的信念支撑。
最?初的最?初,卢以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事情不能自己做,而要来?找父亲。父亲说,任何人都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会的,他们不是没有去想,而是想了几个方法疑或是想不到方法,来?找为父提点一些罢了。
窗户纸就?那样薄,稍稍用力?就?能捅破,他们能在这些事中得?到的却不止这一件事这样多。
见众人泪流满面,卢以清也红了眼眶。
她起身?,拱手?一拜,“阿竹代?父兄、代?母亲、长?姐、代?卢氏一族的所有人,拜谢诸位前?辈。”她知道,知道这些人到了晚年还在坚持,无非就?是为了卢相洗清冤屈。
“丞相夫人这是做什么,快、快坐下。”开口的老人本想起身?,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该去卢相坟前?跪下的是我?等!”
闻言,卢以清抬起头,“阿竹知道,诸位都有家室,有些事迫不得?已。”
“不说这些,万幸了,阿竹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是啊,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卢相做些事,也是值了!”
“哈哈哈哈,老骨头?如今见了阿竹,我?都不觉得?自己是老骨头了!!!”
他们如此慨言,可若是当年就?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即便是逼宫,陛下也不会下手?如此之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