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中, 谁也不知道会突然蹿出什么东西。风华时刻处于戒备中, 神识感官放到最大。
然而什么都没有。
像被关进了一个逼仄的空间,不管走多久,始终在一个圈里,根本没有尽头。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
没有白天和黑夜, 没有烈阳与星辰, 除了脚底的白骨,周围完全是极致的静谧。
有些时候, 最恐怖的往往不是那些肉眼可见的危险,反而是这种什么都没有, 独身一人处在完全的陌生之中更让人窒息。
黑雾一点一点侵蚀神智,将人推入发疯的悬崖边。
看来她一进来便入了阵法。
风华停下脚步, 额间凤纹若隐若现,脚底这些尸骸只怕是曾经一直被困死在这里的人。
没想到刚进来,就遇见她最不喜欢的东西。
阵法。
阵法之繁复, 不仅讲究五行八卦,对于天干地支无不需要精通。而且仅是精通还不够,还要完美掌握灵气流动和精度。
反正除了烦,也没有更好能形容阵法的了。也就师兄耐得住性子,在阵法这一途上研磨许久。
单膝微曲,风华半蹲下身。
手掌触地, 无数灵气丝线自掌心蔓延, 果不其然,在灵气指引下,这里看似空旷没有边际, 实则不过几里之地。
师兄说过,要破阵唯有两种方法。
其一, 用修为强行冲破阵法,这种一般要求修为高处阵法许多。适合于那些不懂阵法的修士。
其二,破阵。找到阵心所在,摧毁阵心,从而毁掉阵法。
这种必须要求精通阵法,显然根本不适合风华。
召出一缕觉醒凤凰血脉后而携带的神火,神火隐藏于火灵气中,不知道对阵法有无影响。如果实在不行,只得用全部修为试试看。
掺杂了神火的火灵气一出,粘稠的黑雾像遇见洪水猛兽般,旋即远远退开了去,神火被火灵气携带着直冲脚下阵法。
出乎风华意料的是,只听咔擦一声。
像撞在石头上的鸡蛋壳般,一直困着风华的阵法应声而碎。
风华:???
浓稠的黑雾瞬间消散,眼前景色豁然开朗,热浪扑面而来。
风华:……
早知道神火这么有用,方才也就不必平白消耗这么多时间了。
没有了黑雾,眼前景色全入眼底,乃是一处火山内部。而她此时此刻正处在悬空的浮岛上,下面围绕着的全是滚烫灼热的岩浆。
比起方才的逼仄阵法内,除了空间更大了,眼前更为开阔外,依旧没什么区别。没有任何修士,也没有任何活物,仿佛进来的仅有她一人。
火灵气再次聚集,裹挟着神火直接往正中心岩浆里打去。
轰!
灵气落入翻滚岩浆之中,风华凝眼注视着里面的变化。
然而一切如常,什么都没发生。
想错了吗?
风华又丢了夹着神火的火灵气入岩浆,火灵气落到岩浆上,当即湮灭。
还是没有反应。
风华转身,正欲飞上半空查找出口。
方一转眼,原本鼓动的岩浆突然大力震动起来,无数火灵气活了般瞬间从翻滚岩浆内滚出,脚底的浮岛大肆震动。
风华飞身,低头看着仅有的浮岛眨眼之间分裂成无数块掉入岩浆中,立马化作一阵轻烟,消失不见。
咕噜咕噜!
火灵气越来越浓郁。
突然之间一股极大的威压从四面八方而来,岩浆剧烈滚动,仿佛什么东西即将从下面爬出来一样。
血脉疯狂流动,压制不住的凤纹从额间显现而出。
是妖兽?
不对,这个威压,能逼出她体内凤凰血脉的远不止是妖兽。
不过风华并未紧张,如果是修士她尚且还怕几分,但如果是妖兽一类的,凭借她体内如今已经完全觉醒的凤凰血脉,根本不用担心。
灵气自周身凝聚,无形之中形成一个薄膜,将自身护在里面。反正也无处可去,她倒要看看这能藏在岩浆下面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岩浆滚动幅度越来越大,足足等了半刻钟,风华依旧没看见里面冒出个什么东西来。
正当她蹙眉要离开,不再多费功夫在这上面时。
唰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从岩浆之中一跃而起,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看清,她便和一双晶亮火红的大眼睛撞上了。
“你是凤凰吗?”
看上去仅有三四岁的小孩唇红齿白,一双剔透的红眸格外讨喜,通体的火灵气纯净度毫不亚于风华身上的。
“不是,只是血脉传承。”
小孩歪着脑袋:“可你的火灵气很干净,一点都不像传承得来的。”
“是么?”风华扬眉:“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小孩咧开嘴:“火灵。”
火灵?!
这次轮到风华震惊了,她还记得上一世单是因为一个土灵雏形便造成一个宗门无一生还的惨案。可那仅是土灵雏形,还未成型的土灵!
而现在,风华眼前的这只竟然是已经成型化人的火灵。对于修士来说,只要契约了眼前这小孩,无异于相当于多了一条无时无刻都在吸收最为纯粹火灵气的天灵根!
“想和我签订契约吗?”小孩眨着眼。
“签契约?”风华跟着道,“所以我之所以直接落到这里,是你带我过来的?”
小孩点头:“是啊,你一进来的时候,我便感觉你不对劲,所以先把你弄到残阵里看看。”
纵然不怀疑眼前这个小孩的身份,但风华素来不信天上能有这么好的事情,她问道:“为什么?”
火灵一脸不解:“什么?”
“为什么是我?”
“难道还有比你火灵根更纯粹的人吗?”
“为什么要契约?像你们这样幻化成人型的不是很讨厌束缚吗?”
火灵眨眼:“因为没有束缚也等于和这个修真界没有联系。如果不和修士契约,等我们自身灵气消耗干净后,就会彻底消失。”
“而且,”火灵露出糯米白牙:“只是又不算束缚,平等契约,各取所需不好吗?你如今已经是极品天灵根,多了我,你就再多一条极品天灵根。”
火灵倒也不催促风华,说完后又跳入岩浆中,当水一般的在游玩。
“可以签订契约。”
风华话音刚落,火灵欢喜地从岩浆里冒出来,迫不及待凑到风华面前。
“平等契约只需一滴血便可。”火灵乐滋滋递上额头。
灵刃割开指腹,逼出一滴血的同时,风华问道:“你对这里面可熟悉?”
火灵点头:“熟悉啊,我的灵气以这岩浆为中心,能蔓延到整个芥子空间。只要和我契约了,你就能出去了。”
血融入火灵额心。
在完全侵入那一刹那,所有灵气疯狂涌入风华体内,眼前天旋地转间,火灵滚烫的手抓住风华手臂。
只听稚嫩孩童声格外雀跃:“终于可以出去咯!”
风华:?
出去哪儿?
等所有一切全部稳定下来,风华感觉自己落在了一片柔软的土地上,像是黄沙。
等等!
黄沙?!
风华猛然睁眼,入目一半黄沙一半密林,赫然是她进入小世界的那个结界入口处,然而隐藏在结界下的入口已经彻底不见了。
“哇,果然还是外面好,好舒服啊!”
火灵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带着无尽的杀气卡住它脖子。
风华张扬夺目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阴沉:“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小世界的入口呢?!”
“咳,咳咳!”火灵憋红了一张脸,用力想要掰开风华的手:“小世界都崩塌了,怎么可能还有入口。”
“你说什么?”一下从震怒变成不知所措,风华声音阴寒得几欲冻死人:“你再说一遍,小世界怎么了?”
“崩,崩塌了。”火灵连气也喘不上,它艰难道:“你想做什么?你别忘了,我们刚才签了契约,你若违反契约杀了我,也会遭到反噬。”
轰!
风华神魂因为平等契约的束缚而开始作疼,然而她没有丝毫放开的打算,反而更加用力,恨不得捏碎火灵的脖颈:“为什么会崩塌?小世界里面的东西在哪儿?”
火灵一字一句从牙齿里挤出来:“岩浆是小世界的根,我之所以能诞生,正是因为小世界所有的灵气全部汇聚到了我身上。如今我契约了离开,小世界无了根,自然跟着没有了,而里面的修士和东西也全部没有依托掉进空间裂缝里。”
所以就是纳万物没有了。
唯一有希望治好师兄双腿的纳万物没有了!
“里面不过一些没什么大用的东西罢了,难道比我还珍贵吗?!我有传承记忆,你想要什么,我全部可以告诉你。”
这一句话,瞬间将风华残留的理智唤醒。她一把甩下火灵,纳万物没有了,若火灵再被毁掉,只怕真的只能等到越南泽来医治。
越南泽!
一旦想到这个名字,全身血液逆流。
古族的人已经出来了,想来越南泽也应该来到了修真界。上一世越南泽是在一年后来到了他们风承宗,这一世有诸多变化,她不敢确定越南泽究竟会什么时候到,只希望还能再多给她一点时间。
火灵落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风华,它确实有私心。它自诞生以来便待在那下面,因为和小世界气运相连,所以它不能自己离开,只能借助修士。
它也知道修士进去都是为了找天地材宝,而它之所以和风华契约,一方面确实因为风华体内的凤凰血脉。另一方面,隐瞒这件事,是因为它感觉风华修为不如何高,害怕风华先去争夺天地材宝身死,或者出了别的什么意外,所以才故意没告诉风华。
到底心中有愧,它小声问道:“你所需的是何物?”
风华冷觑着它:“纳万物,分离修士体内的灵气。”
火灵小声道:“其实也不一定需要借助法宝,若那修士体内的灵气是火灵气的话,我也可以分离出来。”
然而风华脸色更冷了:“土灵气。”
火灵:“……”
第62章 :阵法图
小结界已毁, 纳万物彻底没了, 如今就算风华想找也根本无能为力。
看着脸色惨白的火灵,风华心中怒气未消,没想到谨慎了这么久,竟然栽到一小孩身上。可如今即便杀了火灵, 终究不过泄愤罢了。
风华生气归生气, 还不至于这么糊涂。
扔了一颗丹药给火灵,火灵惊慌失措捧着丹药, 小心翼翼看了眼风华,而后化作一缕火灵气一道缠绕在风华手臂上。
不过虽然火灵在法宝一事上略有隐瞒, 其他的事倒并未作假。
风华素来只知成形的五灵可遇不可求,但真当和火灵契约后, 感受着丝毫不亚于体内天灵根吸纳灵气的速度,依旧狠狠吃了一惊。
若照她如今这个晋升速度,哪怕三年后, 再次面临古族。即便没有以一敌百的能力,但单凭借她自身的修为和返祖凤凰血脉,虽说不能保全风承宗,也有了退路,总不会再像前世那般陷入绝境,完全无能为力。
如今纳万物已毁, 前世记忆中所重要的天地材宝取得差不多。算下来, 离宗也有好些时日。抚着腕上鸳鸯绳,风华归宗心切,只恨不得立马回宗见见师兄。
不欲多待, 风华旋即马不停蹄离开无主芥子空间,欲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宗门。
和火灵契约之后, 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生成。修为一日千里,转眼风华已经彻底稳定在分神初期。
彻底觉醒凤凰血脉后,根骨筋脉完全改变,若是以前风华还会担心修为这么快,身子会留下弊病。如今这副身子,倒完全不需在意这些。
刚出这方小世界,风华没想到居然会遇上郑瑶瑶。不过这次没有郑旬等人,只有郑瑶瑶和她身侧精神矍铄的老者。
方一出来,郑瑶瑶和着她身边那位老者上前。
“风华!”郑瑶瑶欣喜的声音被僵硬覆盖住,怕风华没看见自己,她率先打了声招呼,而后她向身侧打量风华的老者撒娇道:“爷爷,就是她在里面救了孙女一命。”
就算风华不认识郑家老祖,但如今见这老者气度不凡,以及郑瑶瑶的称呼,也猜到了这位就是郑家早已退隐的九品阵法大师。
这位不应该是在郑家闭关修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怎么感觉还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莫非是郑瑶瑶?
风华看了眼郑瑶瑶,除了这位郑家小祖宗,只怕根本没人请得动郑家老祖。
然而后者很快避开她的目光,根本没和她对视。风华着实摸不透郑瑶瑶在想些什么,若说先前她还以为郑瑶瑶讨厌她,可若真是讨厌又怎会带着郑家老祖特意来这里等她?
目光转而看向对面的老者,风华恭敬行了礼:“晚辈见过前辈。”
郑家老祖点头:“风承宗的小丫头果然名不虚传,我这不懂事的蛮孙私自闯入这秘境之中,若非你出手相救,怕是不死也得重伤。”
“前辈言重了。”
“听二弟说,小友对我们郑家阵法着实感兴趣?”
二弟便是先前来接郑瑶瑶等人的那位郑家二长老。
风华不客气道:“郑家阵法闻名修真界,自然是感兴趣的。”
“哈哈哈哈哈哈。”郑家老祖时常听得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在自己耳边念叨,说风承宗的风华如何如何优秀,她又如何如何喜欢这个比她年长一两岁的风华。
整天听着,耳边都被念叨出茧子了。然而他也是个心高气傲的,见小孙女胳膊肘往外拐,自家这么多出色的弟子看不见,只盯着外面的,心中略微不服。
这次郑瑶瑶回郑家,凳子还没坐热,就跑来找他。说风华不仅救了郑旬他们的命,还救了她的命,她不可能放着风华在无主芥子空间待着。
一定要他一道前来走上一遭。
郑家老祖如今退隐,本不欲出关,奈何郑瑶瑶软磨硬泡,他实在招架不住。加上他也确实想看看自家孙女一直惦记的风华究竟是不是如口中所言那般出色,干脆随着郑瑶瑶来了。只是可惜无主芥子空间进不去,他们只能在这外面等候。
这些日子,郑瑶瑶成天把风华挂在口上,生怕风华在里面出不来。
现下可算把这人等出来了。如今这一见,风华言语大方,行为利索。像他这种上了年岁的,最是欣赏这种不怕天不怕地,有冲劲儿的年轻一辈。
那种畏畏缩缩,怕这样怕那样的着实瞧不上。
可以说,风华这性子,正好长在了郑家老祖心坎上,这一眼便欣赏上了这小辈。
郑家老祖心中喜悦:“好啊,你这小辈,既然说想见识我郑家的阵法,不知你想怎么见识?”
风华本还在愁着该什么时候去郑家一趟,又如何将护宗大阵的事提出来。
现在不说白不说,风华直接道:“我爹见我宗护山大阵早已维持数百年,只怕阵法失修,正是愁闷该如何带重礼上登门拜访郑家,请求出手修缮阵法。如今有前辈,我爹这一桩心事也算可以暂且放下了。”
“好,你既然救了瑶瑶,一个护山大阵又算得了什么?老夫便随你走上一遭,去见见传闻的中风承宗又如何?”
郑家老祖和郑瑶瑶轻装简行,几乎没几个人知道郑家老祖已经出关。但既然是邀请人做客,风华定不能亏待了人家。
风华只好按捺住心中迫于见到师兄的急切,顾了低调大方的云舟,随着爷孙俩一道上了云舟。顺带提前给宗内传了密信,说郑家老祖不日后会亲自拜访,好让父亲长老他们有个准备。
云舟前行不慢,但比起个人单行终究还是慢了不少。
在云舟上虽然做不了别事,但这么一个郑家老祖,修真界屈指可数的九品阵法大师摆在眼前,风华自然不可能放过。
她没忘记她家师兄随时摆弄阵法,上次回宗的时候,她便见她师兄一直在研磨阵法。阵纹繁复,看一眼她都觉得脑袋疼。
当时她走时,带走了师兄一张废弃的稿纸,如今正好给这位郑家老祖看看。
“风华那小姑娘着实出色。”房内,郑家老祖正点头笑道。
桌边的郑瑶瑶扬眉,尝着风华特意差人准备的糕点,倨傲的眉目间全是得意:“那是当然,我瞧上的人还能有弱的?”
“你这丫头!”郑家老祖气笑了:“自家事没过问几句,对外人这么上心?”
郑瑶瑶鼓着塞了糕点的腮帮子:“外人又怎么?多处处,也就不算外人了。”
“你这么稀罕这小姑娘,这一路上怎么没见你多和别人说说话?”对于孙女和风华来往,郑家老祖自是不反对的。毕竟风华身份地位丝毫不差郑瑶瑶半分,天赋又好,如今性子也招人喜欢,自家孙女能和这样出色的人相处,他十分乐意。
郑瑶瑶脸微红,嘀嘀咕咕:“我又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话音未落,外面响起有序的敲门声,风华的声音隔门传了进来:“前辈可否方便?晚辈有一小事相求。”
郑家老祖眉梢舒展,看向郑瑶瑶。
只见原本跟没骨头一样软绵绵趴在桌子上的郑瑶瑶瞬间挺直脊背,赶紧清理干净桌上的糕点屑,又忙摸了把脸,确定脸上也没有糕点屑后,才整理了下衣襟,一本正经地去开门。
方一开门,招摇张扬的红衣出现在眼前,郑瑶瑶强行压住骤然间变快的心跳,道:“有事?”
风华一笑:“嗯,有事想来麻烦前辈,不知道前辈可有空?”
“有,你进来吧。”郑瑶瑶给风华腾开位置,请人入房。
“多谢。”风华大大方方进来。
进来后先是向郑家老祖行礼:“叨扰前辈了,还望见谅。”
“无碍,你有何事?”
风华拿出布满师兄墨迹的阵法稿图,道:“前辈见笑,本不该来打扰前辈,不过奈何我那大师兄苦心钻研阵法许久。前些时日,不眠不休琢磨一阵法,险些弄坏了身子,可阵法还是未解。奈何宗内实在没有别人懂阵法,小辈只好带了一稿纸,想着有机会遇上郑家之人,能帮师兄解惑。”
“可惜上次小辈在小世界中着实有要事在身,加上那处不便,才没能寻到机会向二长老请教,今日难得前辈在此,所以想来让前辈帮忙看看。”
风华一席话说得诚挚,不知是不是提到邵云舒的原因,嗓音温柔。旁边一直观察风华的郑瑶瑶敏锐察觉到风华的变化,见那食指抚过上面墨迹时,时常淡漠的眼中竟是浮现她从未见过的暖意,心中极为不悦。
郑瑶瑶心高气傲,对于不能修行,双腿无法行走的废人自然也是不怎么关心。但她知道风华厌恶此人,所以连带着对邵云舒心中也嫌恶。
最近她听说风华和风承宗大师兄感情甚好,她还以为是假的。没曾想,如今见风华这样子,分明是中意那个废物!
风华这般出色的人物,怎么能被一个废物沾污了?
简直不成体统!
郑瑶瑶心中有气,连着说话情不自禁也变得尖酸起来,没等她爷爷接过风华手中稿纸,她率先一步,抢了过来:“大师兄?可是风承宗那位邵大公子?”
“听闻邵大公子身子不便,筋脉不通,又是五灵根,至今尚未正式修炼过。”郑瑶瑶一边展开图纸,一边道:“没曾想还能琢磨阵法。”
风华上扬的唇没变,注视着郑瑶瑶的凤眸却微沉。
她素来藏情绪藏得很好,也无所谓别人做什么,但前提是不能触及到邵云舒。
风华嗓音夹了寒意:“大师兄确实腿不能行,也无法修炼,不过布阵需要的可不是这些。”
“是么?那我倒要看看什么阵法还能请得动我爷爷来看?我如今三品阵修,难道还看不了?”
“瑶瑶!”活了许久的郑家老祖一眼看出风华不悦,平日里瑶瑶虽然有些骄横,但也只天高地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今天怎么就突然口出狂言?!
郑家老祖蹙眉:“别胡说,阵法修行本便与自身修为关系不大,把风华小友所给的稿纸给我看看。”
“确实天赋更重要,可若是连灵气流动走向都不知,又谈何布阵?岂非睁眼说瞎话。”郑瑶瑶不听,她展开稿纸,看了上去,原本略带嘲讽的脸却在看清上面的阵法后猛地变白。
“怎么可能……”郑瑶瑶喃喃低语,眼中震惊之色难掩,但她不信邪,眼中灵气运转试图堪破手上稿纸。
突然间,灵气反噬,噗的一声,鲜血四溅。
“瑶瑶!”
正当郑家老祖要飞身上前来时,旁边的风华一把带过即将倒地的郑瑶瑶,让人靠着自己肩膀,随后取出贴身所带的玉瓶,给人服下一粒。
而那张从手中滑落的稿纸被郑家老祖截住。
郑家老祖见靠着风华的郑瑶瑶脸色缓和,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冷声呵道:“莽撞!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做事要知轻重,你瞧瞧你干了什么?!还不快谢谢人家风华?!”
又是受伤又是被宠爱自己的爷爷骂,郑瑶瑶当即红了一双眼,抿紧唇倔强地不吭声。
“无事的,郑小姐还小。”风华道。
本来抿紧唇的郑瑶瑶一听风华说话,感受到自己还靠着风华,第一次和风华这么亲近,心中又委屈又欣喜。
最后也不好再靠着风华,起身退开:“对不起。”
风华眉梢微扬,这郑家小祖宗还会和她道歉?
那边郑家老祖见气氛缓和,无奈摇了摇头,随后看向自己手中的稿纸,心中疑虑大起。
方才郑瑶瑶那情况分明是强行堪破比自己等级高的阵法,所以才遭此反噬。虽然口头上说,修为多少对修行阵法影响不大。
但郑家老祖很清楚,让一个没有修为的人布阵简直是天方夜谭,郑瑶瑶言语虽尖锐,但话没错。
连灵气流动走向,灵气强弱都察觉不到的人,根本修不了阵法。
可这图纸……
郑家老祖奇怪地看向图纸,只是一瞬,在将那看似繁复凌乱的阵纹收入眼中后,捏着稿纸的手竟然颤抖了起来。
只听他苍老的声音不可思议道:“七,七阶,七阶传送阵阵法图!”
第63章 :归宗
这次连郑瑶瑶也惊住了。
遭受反噬的时候, 她还以为最多只是四五阶的阵法。怎么可能会是七阶阵法, 而且同阶阵法中最难的传送阵!
她脸上比方才还要惨白,七品阵修是什么存在?大概就是如今他们整个郑家加上整个修真界,能到七品阵修的都没到三位数!
阵法难以堪破,但只要堪破, 不管在宣纸上还是实际布阵, 完全没有问题。也就是说这个不会修炼的邵云舒,就是货真价实的七品阵修。
郑家老祖压根没时间理会自己孙女, 枯槁般的手指根本停不住颤抖,他语音全是激动:“风华小友, 你再说一遍,这确定是你师兄所做?”
风华眉目张扬, 她笑道:“自然是的,自从师兄开始深究四阶以上的阵法,师兄便以纸墨来修改。”
“你的意思是他还能指导别人布阵?”
风华点头:“是的, 二三阶阵法需要借助别人,若只是一阶阵法,他利用灵石能也布出几个。”
“不错不错,若我没记错你那大师兄,如今方不过弱冠吧。”
见郑家老祖脸上掩饰不住的好奇和惊讶,得逞的风华笑容更甚, 她的师兄从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大师兄年长我三岁, 现今方及冠。”
“好啊好啊!风承宗果然是人才济济!好一个邵云舒,好一个风承宗大师兄,好一个别人口中的废灵根, 没曾想我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遇上一个有如此修行阵法天赋之人。”郑家老祖再看了眼手中的阵法图纸, 越看越是惊叹,他根本想象不出来究竟什么人,什么样的天赋才能在感应不到灵气的同时,来到无数修士做梦都不敢想象的阵法七阶。
“风华小友,到了风承宗,弄好护宗大阵一事后,你可定要让我见见你这大师兄!”郑家老祖忙声道,只恨不得立马到风承宗,亲眼见见这位不过二十便能布出七阶阵法的人。
风华笑道:“那是自然,我家师兄早仰慕前辈大名已久,若知道前辈也会去往宗门,定是开心不已。”
“好好好。”郑家老祖连连大笑,于是又赶忙看向自己手中的阵图。
见郑家老祖对自己师兄上了心,目的已成的风华离开房间。
郑家老祖这个关系不用白不用。爱才之心人皆有之,即便郑家老祖碍于宗派家族之见,不愿收大师兄为徒,但两人势必相交。
这次回去,纵然师兄双腿暂时无法痊愈。但她找来了通髓根,只要通髓根一用,洗掉师兄身上五灵根的任何一条。凭借四灵根,也能修炼。
到时候师兄正式迈入修炼一途,便结识了郑家老祖,以后谁又敢多说师兄一句坏话?更重要的是,她确实想力所能及地帮助师兄。
能和九品阵修交谈,想来对师兄应该受益匪浅。
接下来的途中,风华没有主动找上郑家老祖,郑家老祖反而几次三番来找她,无异于全在谈论大师兄的事,。
比如问风承宗分明没有钻研阵法的人,缘何能习得阵法。
风华一五一十道,大师兄不过靠一些阵法残图来修习。风承宗乃大宗,阵法残图,阵法基本信息,还是能得到的。
郑家老祖听罢,更是惊叹。
言语之中已经隐隐透露出想要收大师兄为徒的冲动。
风华心中好笑,直接挑明了问。
结果郑家老祖不好意思道:“能仅靠残图,而且不依靠灵气,全凭自己参悟,年仅弱冠便已七品阵修。做这个师父,老夫只怕受之有愧。”
要知道当初纵然凭借他的天资,也是过了半百之后,才堪堪晋升到七品,邵云舒的天资显然比他高出许多倍。
旁边听得两人交谈的郑瑶瑶,心有不服,然而只是张了张嘴,最后也一个字也没说。
半个月后。
云舟抵达风承宗。
早接到风华口信的风承宗宗主仅带着五长老前来迎接,不过因为风华特意强调过郑家这祖孙俩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所以最好瞒住,连宗内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尽管现在越南泽还没来到宗门,但风华始终没忘记上一世他们宗门的叛徒剑锋峰主,也就是如今的风承宗二长老。
这次邀请郑家老祖前来修改护宗大阵,定然不能让他知晓。新阵图风华不可能给,可二长老是除她父亲外,风承宗仅剩的一位大乘修士。
若让他知道护宗大阵修改了,没给他阵图。古族人还未到,他就已经先离了心。无论如何,目前风承宗还离不得此人。
这边将两位贵客交由父亲他们照看,风华强调过父亲护宗大阵一事不要声张。风承宗宗主和五长老素来稳重,风华相信他们能处理好。
护宗大阵一事暂时处理好了,风华已经迫不及待前往灵秀峰看她师兄。
在回峰途中,风华遇上了凌铃。
“三师姐。”
“回来了?”凌铃上下打量了一番风华,“看来你在外面历练得还不错。”
风华笑道:“还成。”
“刚一回来,脚还没沾稳地,这是想去找大师兄吧?”
“嗯,许久未见了,不知道大师兄身子好不好。”
只有在谈论到大师兄时,三师姐尖锐锋芒的语气才会稍微收敛一点,她道:“挺好的,三师叔怕他闷在宗内不开心,特意带了人去了趟灵兽宗。”
灵兽宗。
褚扬。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褚扬莫名地亲近大师兄,风华心中总觉得不太舒服。按理说修真界中,像越南泽那种喜好的人应该很少。
上一世,落入越南泽手中的那十五天,从来都不仅仅是师兄的梦魇,那也一直都是风华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噩梦。
“师姐也是去灵秀峰?”
“嗯。”凌铃点头:“在你出去历练这段时间,四师弟和五师弟双双晋升金丹。”
“四师兄和五师兄已经出去历练了吗?”这段时间,风华全身心都在纳万物和通髓根身上。听得三师姐这样说,恍然间想起,好像上一世四师兄和五师兄确实差不多是在这个时间晋升的。
“出去了,而且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风华略微惊讶,虽说她没太过在意这两位师兄,但记忆中他们貌似是历练了一年才归宗的。
“他们本往东南方去的,没曾想正巧遇上兽潮。得亏有贵人相助,他们俩这才勉强活下来。”
“兽潮?”
要知道兽潮难得一遇,风华记得上一世并未听说什么兽潮。不过既然重来一世,自然不能万事相同。前世的她并未得到全部通髓根,这一世她不全部得到了吗?而且她还得到了火灵。
所以风华只是微微惊讶一下,并未过多在意。
“能在兽潮中救下他们二人的,想来本领也不小,应该好生感谢人家。”风华道。
“本领天赋确实极强,看上去不过弱冠年岁,已经金丹巅峰的修为。”不知那人究竟有多优秀,连向来挑剔的三师姐,谈论到此人中语气之中也难掩惊讶和赞扬。
弱冠年岁,金丹巅峰。
这个天赋比起上一世的风华稍弱了一点,但在修真界之中定是佼佼者。
风华沉思:“是其他大势力的弟子?”
凌铃摇头:“应该是哪位大能的关门弟子吧,没听过此人之名。但此人气质出众,举止谈吐更是矜贵有礼,识礼节懂进退,家世背景想来定然不凡。”
听得三师姐这样说,风华心中隐隐有点不好的感觉。如果没记错,上一世,三师姐对越南泽的看法也是这样。
她强行抑制住体内逐渐加快的血液,摁住振动不安的心脏:“此人可在我宗?名号为何?”
“他为了救四师弟他们,用废了一件下品灵器。你知道你五师兄他们的性子,他们素来不爱欠人,加上此人同样受了伤,所以带着此人一道归宗,如今就住在五师弟山峰处。此人来我宗门,算下来已有一个多月,五师弟时常带着他来灵秀峰,说这人学识渊博,定能和大师兄有不少话说。”
“不仅学识渊博,懂得甚多。连着对宗门一事也格外有看法,有时候五长老前来找大师兄商谈宗内杂事,他也能提出格外有用,又别出心裁的看法。这一段时日,连着师父和三长老见过之后,也格外看重此人。”
心脏骤停。
一瞬间,风华仿佛又回到前世越南泽来到他们宗门的时候。越南泽因为出身古族,所以所思所想自然与众不同,加上所学甚多,一度招受宗门父亲和长老们的看重。
那时候,师兄师姐因为她嫌弃大师兄,对大师兄恶语相向一事,与她生了龃龉。而越南泽天资出众,不但没有任何看不起大师兄,而是对大师兄格外关心。如此一来,越南泽得到了风承宗所有人的接纳。
重活一遭,风华各种情绪已经掩藏得十分完美,旁边的凌铃并未发现身旁风华的异样。
“至于名字……”
就在这时,两人已经来到灵秀峰。从高往下看,只见院子之中,大树之下,四师兄、五师兄他们围着石桌而坐,大师兄坐在树荫下,看不清楚面容。
他们之间有说有笑的。
而在大师兄旁边,坐着一位气质出众,身着玄色长袍,面容尊贵之人。
越南泽!
与此同时,凌铃的声音响在耳侧:“他道他姓南名泽,只称为南泽便可。”
古族之姓世间绝无别人可有,狂傲如他,直接隐掉姓氏,以名直称。
浑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凉,无形浓厚戾气从心里升起,额间凤纹若隐若现,眼瞳泛起丝丝的血红。
仿佛察觉到了视线,正微笑同五师弟说着什么的越南泽抬眼,望向半空中,与风华目光直直相撞。
第64章 :我怕他
纵然再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 但理智依旧占了上风。
风华很清楚, 她不能动越南泽。
至少现在还不能。
越南泽作为渊族少族长,先不说其本身的实力天赋,单他身上的法宝乃至于灵宝就数不胜数。仅凭如今分神期的风华根本没有任何把握杀死越南泽,而一旦杀不死, 之后便是古族摧枯拉朽式的屠宗。
风华体内的凤凰血脉完美隐藏了下来。
但当两个同样尊贵高傲的人碰在一起, 就像与生俱来的不合场。分明只是简单的目光相对,饶是隔着甚远, 也能清晰察觉到潜藏在对方血脉之中那种互不相容的敌对。
“原来他们都在。”身边传来三师姐的声音:“风华,你看, 大师兄旁边那人便是南泽,南仙友。”
“嗯。”风华敷衍地勾了下唇角, 移开了视线。
同时,越南泽也神色如常地看向风华身边的凌铃,对凌铃颔眉一笑, 尽显礼仪。
“小师妹回来了!”下面的四师兄先喊了一声。
一听见小师妹三个字,树下轮椅上的身子一动,忍不住顺着四师兄的目光往半空这边看来,然而急切的视线却被茂盛树叶遮挡住。
邵云舒下意识就想撑着轮椅出来,却发现他根本无处可走。
他身后紧靠着的是庭院中的紫灵树,他左侧正巧石桌往里紧挨, 整个轮椅根本过不去。而在他右侧, 便是越南泽。
整个人无声无息地被越南泽困在这一方中。
正当邵云舒想开口请越南泽让一下时,越南泽先他一步看向邵云舒,笑着问道:“原来凌铃仙友旁边那位, 便是你时常提起的风华小师妹么?”
他弯着一双眼:“果然人中龙凤,难怪让云舒你这么放在心上。”
越南泽刻意没有放低声量, 在场众人无不是耳聪目明的。只是简单几句话,将邵云舒隐藏在心里最深,最不敢言语的秘密一下公之于众。
邵云舒呼吸一下窒住,面容白了几分,他勉强笑着,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此般风华小师妹回来了,你也不必茶饭不思了。”
越南泽的一字一句极尽温和有礼,落在邵云舒耳中却像恶劣地用针挑起伤口,将丑陋的伤疤展现在别人面前。
尽管在风华强行突破筑基巅峰昏迷醒来后,他们关系有所缓和。可说不出的自卑,还有以前风华所说的那些话至今藏在心里,宛如毒蛇一样咬噬着邵云舒。
风华越是出众,在替她高兴的同时。卑微成数倍增加,如滚烫的铁链缠绕在心头,缠疼了,烫伤了也不敢说出口。
只能更加将隐秘的心思藏得死死的,任由它们腐烂发臭,丝毫不敢透露半分。
邵云舒素来习惯了一个人忍着,饶是当初幼时双腿硬生生被打断,在灵气冲撞全身筋脉时,他依旧能带着笑容对风华他们说没事。
情绪他自然是能藏得极好,树叶投下的阴影落在脸上,更帮他遮去半分神色。
然而惯于藏匿的他,在旁边越南泽眼中却根本无所遁形,那双看似温雅得体的眸子在看不见的地方尽情欣赏着邵云舒的难堪和自卑。
像是一点点撬开那本不坚硬的壳,看着那软肉狼狈地逃无可逃。
旁边的四师弟和五师弟听见了越南泽打趣的话,五师弟连忙道:“对呀,明明都是大师兄的师弟师妹,可大师兄只愿意来小师妹这边住,我那边去也少去。”
“南泽兄,你是不知道。以前小师妹挑食,总爱吃那桃花糕,但又嫌弃别人做的不好吃。于是大师兄亲自下厨房,挽袖做糕点,做好了之后生怕凉了还亲自给小师妹端过去。”
“云舒素来是这么体贴的。”越南泽在一旁津津有味听着,树荫挡住的目光略深,却饶有兴味地时不时扫过邵云舒垂在身前,因强行压制骨节而格外分明的手:“对小师妹多加照顾,本也应该是大师兄分内之事,你说对吗?云舒。”
邵云舒的唇无声翕张,微敛的长睫轻抖。
一道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如若不然呢?我乃师兄的师妹,他不照顾我,难道还要去照顾一个外人吗?”
风华落地,红袍翩飞,张扬的气势丝毫不收敛,先是看了眼自己的大师兄,而是看向越南泽:“这位仙友,可否让一下?”
既然越南泽要装得这样一副君子模样,那她也没必要同他客气。
越南泽颔首,有礼地让开身位:“风华师妹请。”
“说笑了,我与南泽仙友第一次见面,称呼为师妹未免太没有分寸了吧?”
越南泽点头,翩翩有礼道:“风华仙友说的极是,是我越矩了。”
风华敷衍地回以一笑,随即来到邵云舒身边。
纵然回宗的好心情全让突然提前来到的越南泽破坏了个一干二净,但只要见到她的大师兄还好好的在这里,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若非这里人太多,师兄又是脸皮薄的,她真想好好碰碰她的师兄,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有多想他。
风华蹲下身,和邵云舒齐平,敏锐如她,很轻易地就发现邵云舒身子紧绷。
怎么了?
大师兄不舒服吗?
她急忙伸手抓住邵云舒的手,在后者想要收回时,风华更紧地握住:“怎么这么凉?”
眉梢一下蹙紧,她起身看向还在说说笑笑的四师兄和五师兄:“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是这样照看大师兄的?”
抽出一缕火灵气,替邵云舒暖着手。风华又探向邵云舒的脸,在感觉到邵云舒脸上温度尚可后,没有发热,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而后她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四师兄和五师兄,这两个白痴,不仅粗心大意,如今更是把敌人引进了自己窝里。
她说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兽潮,如果那兽潮是越南泽弄出来的那边不足为奇。不过他们没有防备也算正常,毕竟越南泽惯会装模作样。
可未免太过没有防备了,怎么就可以随随便便把别人带到大师兄面前?!
风华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冷声道:“今日你们来了多久了?”
五师兄傻愣愣看着风华:“一个时辰。”
“够了,师兄该休息了,今日就此为止吧。”说完,风华看向一侧始终带笑的越南泽,道:“我便不送客了,请。”
手掌对外伸出,风华性子素来刁钻,四师兄和五师兄见风华这般不客气,但也不好呵斥风华,只能赶忙拉上越南泽。
“那我们先走了。”
“嗯。”风华看也懒得再看,直接推着邵云舒进屋,步子微挪,悄无声息地挡住邵云舒瘦弱的身子,完全遮住越南泽可能投过来的视线。
即便半息,她也不想让大师兄和越南泽同待一处。
直到离开灵秀峰,五师兄这才松开越南泽的手。
在松开时,越南泽带笑地收回手。整理袖袍时,在眼睑低垂的那一刻,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嫌恶。空气中一缕游离的灵气抚过方才被五师兄抓过的手腕,仿佛染上了什么极为肮脏之物般,用力地清理干净。
“南泽兄,你别计较,风华师妹她性子就这样,并非刻意针对你。”
越南泽点头,体贴地回道:“明白的,风华小师妹天资聪颖,有点小性子属实正常。不过我看风华小师妹也不似传闻中那样不喜云舒,倒格外关心云舒。”
五师兄连忙摆手:“她呀,她小时候对大师兄倒是寸步不离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讨厌起大师兄来。”
“是么?”越南泽提起了兴趣:“然后呢?”
五师兄继续道:“也就是这一两年他们关系才缓和的。”
见越南泽有兴趣,五师兄讲得更卖力,旁边的凌铃蹙眉,纵然南泽此人不错,但这好歹乃自家私事,这样同一个外人着实不太好。她想拉住五师弟,奈何后者压根不理她。
至于另一边,风华推着邵云舒来到房内,给人披上狐裘后,见人脸色稍微缓和一点,风华凝视着邵云舒。
她可没忘记,上一世大师兄和越南泽相交甚深,说成挚友也不为过。即便大师兄对越南泽并没有任何朋友之外的心思,但他们的交情深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这一世,她才离宗多久,没曾想回来的时候越南泽竟然已经同师兄认识了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
越南泽在掌控、揣摩人心上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上一世越南泽也仅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同师兄走近的。
烦躁、不悦、愤怒、悔恨……数不尽的情绪裹挟着上一世时,大师兄被带到她面前,逼迫着发出的屈辱声音翻滚而上。
昳丽的眉目间泛起狠戾,杀人的念头再次如野草疯狂蔓延。
但看见面前的清雅干净的人时,所有一切硬生生压了下去,甚至连语气也舍不得重一点。
蹲下身,风华抓住邵云舒双手,在后者惊讶地想要往回抽时,更加用力地握住,不容人有半点退开。
“师兄就这么欢喜那位南泽?”
“欢喜?”邵云舒显然有些不可置信。
可见风华一副认真的模样,他摇头笑道:“怎么会,我怎么会欢喜他?”
说着邵云舒顿了下:“南泽仙友确实见多识广,大到整个修真界的局势,小到一个弟子心境修为。按理说,能和这样的人相交,实乃我之荣幸。”
听得邵云舒这样夸赞越南泽,风华眉梢蹙紧。
“但是……”邵云舒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再次难看了起来。
“但是什么?”
邵云舒顿了下,颔首敛眉,说出藏在心底不知道该向谁说的秘密:“害怕。”
“什么?”风华跟着一愣。
“我怕他。”
邵云舒说完后,不敢再直视风华。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在风华面前露出惬意。
他低下头,修长如玉的手指发白,其实不仅仅只是害怕。在见到那人时更多的是从骨子里,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战栗、恶心、恐惧。
第65章 :土灵现世
握在掌心的手冰凉透骨, 甚至在说出害怕时, 感受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般,指尖遏制不住的轻颤。
按理说风华应该开心,开心这一世的师兄并未同上一世一样随越南泽走近,可此时此刻风华却更加慌张了起来。
她重生归来, 她很清楚上一世发生了什么事。
她至今还记得衣不蔽体遍体鳞伤, 已经被硬生生逼疯的大师兄在她怀里一点一点的丧失呼吸,至死时还在痛苦地呢喃着他脏。
重生一事太过虚无缥缈, 既然她能重生,为什么大师兄不能?
可是不行!
大师兄一定不能重生!
风华比谁都清楚上一世的最后十五日对于大师兄而言是多么生不如死, 神识被逼到为了保护自己生生撕裂开,才换来勉强的一点神智不清, 以此自欺欺人地躲藏起来。
如此极尽肮脏恶心痛苦的事,她怎么舍得让这样的大师兄带着那些不堪经历重活一次?
风华强行笑着,生怕心细的邵云舒看出什么端倪。火灵气从掌心蔓延, 捂住那发凉的双手,她放软声音试探着问道:“师兄为什么会怕他?你们不是才相识一个多月吗?”
被捂暖的手指无措地挪动着,风华看见那蝶羽般的长睫轻抖,迟疑了半息,邵云舒道:“确实只相识了一个多月。”
听见这话,风华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点。
她循循善诱:“那为什么会害怕他?是这一个多月内这人做了什么令你不舒服的事吗?”
问到这里时, 风华清晰地察觉到被她捧在掌心里的手再次一紧, 邵云舒柔软的唇微抿,随后道:“没有。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十分周到全面, 但是。”
“嗯?但是什么?”
邵云舒再次想到越南泽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感觉全身上下尤似脱光了放入热油之中烹炸一样, 难受得让他恨不得生剥掉身上的皮,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呕吐和无法言语的恐怖翻滚而上。
风华见脸色勉强缓和一点的邵云舒脸色再次惨白起来,心中一慌,她忙握紧又要变得冰凉的手,哄道:“不说,我们不说了,若师兄不想说我们就不说。”
“没事。”邵云舒缓了一下,抬头笑着,浅眸之中装满眼前的风华,即便害怕,但只要待在风华身边便觉得有一分安心。
从小时候就是这样,孤身残腿一人来到风承宗,举目无亲,又无依无靠,只有风华尽心尽力地陪在自己身边。
看似他是大师兄,是他在纵容风华,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对风华从小到大都有着极其强的依赖。
被风华小心护住的手舍不得从暖意从抽出,邵云舒道:“但是总觉得他让我喘不过气来,很不舒服。他确实什么都没做,师父和师叔还有师弟师妹他们都觉得他很不错。”
在害怕之中,语气带着说不出来的茫然。
南泽确实很优秀,他根本找不出这人任何的不对,甚至任何一点冒犯的地方。可莫名其妙的,待在他身边无比难受。
“没关系的。”风华身子微倾,双手揽过邵云舒的脖颈,在邵云舒恍惚之中将人带到自己面前:“师兄不需要对每个人都报以好感,既然你不喜欢他,在他身边不舒服,那我们便离他远远的好不好?”
太近了。
甚至鼻尖相触,眼睫相交。
所有的不安一瞬间全部散去,只剩下紧张、羞赫以及不知所措,大脑一片空白的邵云舒只能顺着风华的话,点了点头:“好。”
风华一笑:“饿了吗?等会儿吃点清淡的灵米粥。”
“不饿的。”邵云舒下意识拉住起身又要离开的风华。小师妹才方回来,一路奔波劳累,他们甚至还没说上几句话,加上外面危机重重,她出去了这么久,定是过了许多苦日子。
于公于私,他都想让小师妹再休息一会儿。
风华道:“我让罗岁岁他们去煮,回来时只见了父亲和五师叔,其他师叔师伯还未去报声平安,若是去迟了,三师叔定又要生气。正巧我也饿了,各处走一遭,回来也好陪你一道喝点灵米粥。”
话音一落,果不其然,风华看见面前的人原本惨白的脸上浮现一点红。
时隔这么久不见,师兄果然还是这么不禁逗,忍住想要捏捏那粉白耳朵的冲动,风华找来狐裘搭在邵云舒身上。
“师兄本在院中吹了下冷风,又因别人心绪起伏颇大,此次我便不带师兄一道去拜访了。”
眼见邵云舒有些急,风华又道:“这次回来一时半会儿我并不会离宗。”
师兄的腿、同她契约了的火灵、通髓根、护宗阵法、郑家老祖……此次堆积的事情太多,先不说一时半会处理不完,这段时间内也没有别的重要秘境开启,再加上如今越南泽已经提前来到宗门,再一次来到了大师兄旁边,她更不能离开。
对于越南泽,她有多恨,就有多了解。
方才来时,即便越南泽伪装得天衣无缝,饶是挑剔的三师姐对此人也格外看重,说这人一副翩翩君子,知礼懂礼,学识渊博的模样。但风华看得清楚,在越南泽看向师兄时,那双看似儒雅随和的眸子里潜藏的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疯狂占有和撕毁欲。
像疯子看见了自己心爱的物品。
硬生生的占有,强制的撕毁,看别人痛苦不堪。
压下心中的戾气,即便有再重要的事她也不能走,大师兄分明没有重生,没有那些黑暗腐烂的记忆,可在见到越南泽之后还是害怕。
不难想象,当初的越南泽将大师兄逼到了何种绝望无助的境地,才在灵魂深处留下这般难以磨灭的伤痛,以至于重来一次骨子中还在害怕,下意识地保护自身,让他远离越南泽。
上一世,她不仅做了瞎子,竟然还在越南泽来到风承宗之后,单独扔下师兄,自己带着白枳出去历练。
风华敛眉,眸中再次恢复柔和,她道:“师兄若是乏了可以先休息会儿,顶多半个时辰我就会回来了。”
“好。”
“你素来对阵法有所深究,此次还有贵客一道来了宗门,今日好生歇息,明日我带你一起去见贵客。”
“贵客?”邵云舒好奇心全随着风华而起,不禁疑惑道:“在阵法上的贵客?是郑家的哪位前辈吗?”
风华双眼一弯:“回来之后再告诉你。”
像是大人出门前,哄着单独在家的小孩回来之后会给他们带糖般,风华成功地哄住了邵云舒。
其实以邵云舒的性子,即便风华真的要走,他也不会阻拦。但对于放在心上的人,总忍不住想方设法地对他再好一点。
出了房间,风华先喊来自从丹修秘境出来之后折回宗的罗岁岁和林攸两人。
“小师姐!”一见风华,罗岁岁两人喜上眉梢,还是林攸拉住了人一同对风华行了礼。
风华点了下头,示意两人起身。秘境一行之后两人修为均有所提升,加上师兄时不时还指点这两人,纵然她们离筑基尚且还差些修为不过在外门弟子也算得出色。
风华直入正题,她问道:“自南公子入宗的这一个多月来,五师兄他们时常来看大师兄?”
“回小师姐,是的。”
“每次五师兄他们来,南公子都跟了过来吗?”
“对的。”
“这一个多月中来了几次?”
“已有十几次了。”林攸心思敏锐,知道风华在意公子,怕这位南泽公子来路不明,公子又无修为傍身,一个不慎受到伤害。
她道:“南公子似乎十分欣赏公子,他们第一次来时,公子正在院外抚琴。五师兄他们本想喊公子,不过让南公子打断了。待一曲终了,南公子主动夸赞公子,此后每次南公子不禁随五师兄他们一起来,偶尔自己也会时常来看公子。”
“好的,我知道了。”
让罗岁岁他们去准备灵米,风华拧眉离开灵秀峰。她没记错,上一世越南泽和师兄第一次见面时,是在师兄抚笛之时,而这次却是在抚琴。
所有一切看似变了,但冥冥之间又什么都没有变。
如今风华真实修为稳定在出窍期,这已经是她觉醒了凤凰血脉、契约了火灵的修为。可现在的越南泽同在出窍期。
即便她手中有通髓根,可仅凭一个通髓根,还不足以同存活了成千上万年,底蕴恐怖,有着神兽传承的古族抗衡。
好似一切都在变好,可提前来到风承宗的越南泽又将这一切全部逼入死路。
躁怒一发不可收拾,就在这时,火灵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在脑海中响起:“我感觉到了,你那位大师兄房内有东西!”
本不耐烦的风华在听见大师兄时,神情再次凝重:“什么东西?”
“土灵!”
“什么?”
因为土灵气息较弱,一开始火灵不太确定,加上敏锐地感觉到风华心情不佳,所以它没敢说话,现在瞧着风华闲下来它才说出来。
“虽然气息比较弱,但应该确实就是土灵,只要好生护着,再要不了多久就能现世了!到时候即便没有纳万物,要治你这师兄的腿也是轻而易举。”
有气息的土灵?
好消息来得太突然,风华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停了两息,她想起火灵所说的土灵应该就是上一世没能现世,引得修真界掀起一阵小波澜,甚至一个宗门全部惨死的,如今被她拍下,送给大师兄的土灵雏形!
而现在,火灵居然告诉她,上一世只不过一个雏形的土灵居然活了,而且不久就会现世,还能取出大师兄体内狂躁的那股灵气,让大师兄双腿彻底痊愈!
第66章 :师兄的身世
如今那土灵雏形就在大师兄房内, 放在窗台上。
欣喜还未漫上心头, 转瞬又被压了下去。风华一边往师叔们那边而去,一边凝声问火灵:“能否确定?”
火灵对于风华怀疑自己说显然十分不满,它道:“五行相生相克,缺一不可, 我身为堂堂火灵怎么就不能确定了?”
若往常的风华定是信火灵的话, 可有上一世记忆在,即便她很清楚重活一遭, 万事不能以前世来看,但确实太过蹊跷。
这一世看似很多事情与前世不同, 但全有迹可循。因为她觉醒了凤凰血脉,不难想象古族之间定有自己的特定联系, 一滴凤凰精血惊动古族的人,故而引得越南泽提前来到宗门,虽打了风华一个措手不及, 但在情理之中。
可能引起土灵雏形发生变化的因呢?
这一次,土灵雏形还是那个土灵雏形,不过换了一个人,按理说对土灵雏形并没有任何影响。怎么会土灵雏形突然有活的气息了?
她道:“怎么才能让本没有生机的土灵雏形成型?”
火灵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风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它还是很快回答, 生怕慢了一点就显得自己无知一般。
“用与成型了土灵相差无几, 含有土灵气的血液蕴养就有机会。”
风华动作微顿:“用与成型的土灵灵气浓郁相差无几的血液蕴养?你的意思是需要土属性天灵根?”
缠在风华手腕上的火灵化成拇指大点的小人,收敛了一身灵气后,坐到风华肩膀上, 嚣张地翘着腿:“天灵根还分等级呢,若五行灵气这么容易让一个随随便便的天灵根就蕴养出来, 哪儿还有这么珍惜?”
“天灵根又细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
“只能拥有极品天灵根者,用最为干净纯粹的血液蕴养,才有可能使本没有机会成型的土灵雏形有了生命。”说完,火灵还是怕风华不太明白,它补充道:“大概就像你这样的,体内所继承的凤凰血脉几乎全部返祖,不管火灵气还是自身血液已经没有任何污浊。”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风华很确定大师兄房内的土灵雏形就是上一世没能成型的那个,她还记得当初拍卖场上,除了土灵雏形最终归属不一样外,其它的全部和前世相同。
所以根本不可能是换过了土灵雏形,这其中唯一的变数是师兄。
风华想到父亲曾告诉她的师兄来历,看似普通挑不出错处,但却又太过平常。
“极品天灵根是只能神兽血脉返祖的修士才能拥有吗?”
火灵不明白为什么风华会突然对它们五行灵气的产生这么感兴趣,非得追根究底地问,不过它还是尽职尽责道:“是。”
风华气息再次一变,嗓音直接冷了下去:“为什么?虽说确实拥有神兽血脉的修士更容易拥有极品天灵根,但寻常得天独厚的修士也有可能有极品天灵根不是吗?”
“不一样的,血不一样。神兽血脉的传承者一旦拥有极品天灵根,就证明此人即便没有完全返祖,但也相差不大,他们体内的血液因更加接近真正的神兽而裹挟了一丝天道气息,滴入雏形之中这丝天道气息就能促使雏形生灵,从而成型。”
所以真正的还是体内裹挟的神兽血脉中所带的天道。
父亲果然没有将大师兄原本的身世告诉她。
“你能感知出身上蕴含神兽血脉的人吗?”
火灵点头:“若血脉为神兽凤凰,我自是能察觉的。但若别的,要察觉只能通过血液。”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风华不再说话。
当初父亲愿意将她的身世告诉她,却不愿告知师兄的来历。她很清楚父亲并非不信任她,只怕师兄背后所涉及的远比想象中更要可怕。
甚至比所牵涉的古族还要恐怖数以千倍,不然若仅是同她一样的古族人,为什么先前父亲在告诉她的时候,不顺便将师兄的身世告诉她?
先去了各位师叔那边问好,又得了三师叔一顿臭骂之后,风华径直前往风承宗宗主所在的山峰。
郑家老祖不愧为九品阵法师,护山大阵仅用了一日时间便修缮完毕,这次应风华所托,完整的阵法图只给了宗主和五长老。
大阵修改起来虽麻烦,但郑家老祖心心念念要见邵云舒,最后还是被郑瑶瑶冷着脸,带着去休息。
风华来时,风承宗宗主正好送两位回峰上客房。
见风华来了,风承宗宗主收着手中新的护宗大阵阵法图,脸上难掩喜意:“护宗大阵已有几百年之久,原本我也准备哪日去请郑家的人前来修缮,没曾想我们华儿竟是请来了郑家老祖。”
风华跟着一笑:“只是运气好,恰巧在秘境中帮了郑家嫡系的人,何况这次郑家老祖不仅为了报恩而来,他还想见见师兄。”
风承宗宗主点头,眼中满是欣慰:“能救郑家嫡系的人可不仅是运气就行,若实力差了,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说着,宗主笑了声:“关于小舒,前辈方到宗门便一直在询问小舒的事。看得出来,郑前辈对你们二人均为看重。”
“师兄本就不凡,不是么?”风华说时,双眸紧紧看着她的父亲,后者显然习以为常。
这时候以前的一点一滴再次格外清晰了起来,当初父亲带回师兄后,便一直维护师兄。不管师兄做什么,甚至在当时所有长老、弟子全部反对年幼的师兄接受宗内重要事务时,父亲也一直站在师兄这边,放任师兄去做。
别人一直说,父亲是因为自己的挚友才对师兄格外关照,可关照归关照。对于一个年仅十二三,双腿尽废,甚至吸纳不了灵气的少年,未免太过相信了些。
仿佛父亲就是觉得他有能力做好一切的事,虽然后来事实证明大师兄就是有如此魄力,但父亲的信任未免过于没有来由。
“此次我去秘境,除了遇见郑家嫡系的人外,还带了别的东西。”
风承宗宗主一愣,对上风华一双凤眸:“别的东西?”
“通髓根。”
“什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犹如惊雷落入耳中,风承宗宗主风华这轻飘飘三字震得还没回过神来时,只听风华又道。
“我准备拿一份用在大师兄身上,把他的五灵根洗成四灵根,让他能修炼。”
“不行!”修炼二字还没说完,一直慈祥带笑的风承宗宗主猛地震声回道。
一直沉稳的脸上此时煞白,不知是情绪太过激动还是想到什么害怕的事,垂在身前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最后只得慌张地负到身后。
缓了足足好几息,风承宗宗主才找回神智,他看向风华,脸上再次恢复平静,只是依旧毫无血色,他懊悔地对风华歉声道:“抱歉,我不是吼你。”
风华看着仿佛一下苍老了的父亲,摇头:“没事。”
风承宗宗主口中干涩,房内死一般的沉寂,过了一会儿,他勉强笑着道:“连通髓根这等逆天之物也能找到,这次的秘境怕是有些危险,也着实难为你了。”
“还好,并未受伤。”风华收回目光,从储物戒中取出那一整块通髓根:“父亲,通髓根我放这里。”
比起她来用通髓根,父亲身为一宗之主,而且知道风承宗即将面临的是古族,想来定会将这块通髓根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想罢,她补充道:“这次去秘境,里面有古族的人。”
“你已经遇上了?”风承宗宗主并未看向桌上那一整块可以掀起整个修真界惊涛骇浪的通髓根,而是着急看向风华,关切地打量着风华,在确定风华到底有没有事,是不是强行撑着:“你们对上了?!”
“没对上,找不出来古族的人。”
“没对上就好,至少还有点时间。”风承宗宗主喃喃。
“我先走了。”
风承宗宗主没应声,他以为至少在风华说出要帮云舒洗灵根被强硬拒绝后,至少会问他一下,但没有。
苦笑了一声,风承宗宗主叹了声气,喊住了即将离开的风华:“小舒的身世,你已经猜到了不对劲是不是。”
“嗯。”
风承宗宗主收好通髓根,若是以往这等逆天宝物放在他面前,他怎么会这样冷静?
“你如今血脉返祖,想来已有了一部分传承记忆,就是不知你那部分传承记忆中有没有天纯体质。”
天纯体质?
并不陌生。
风华修为尚未至分神,只有继承了一部分远古时的传承,那时候修士势弱,里面关于修士的记忆少之又少。可即便这样,天纯体质这四个字依旧醒目震撼。
还没等风华完全翻出这段与天纯体质有关描述,脑中已经响起火灵的尖叫声。
“天纯!居然还有天纯体质!一滴血就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天纯体质!”火灵仿佛已经恨不得当场就要去饮一饮邵云舒的血,它的声音激动难耐:“如果有一滴血,就连我的品阶都还能再次进阶。”
“还有你,你如今完全觉醒凤凰血脉,晋升可避天劫。而天纯体质的血肉能无限制提升修为,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只要有了天纯体质,你根本不需要再冒险闯什么秘境,只需要喝他的血,一段时间喝一次,就能不停的晋升!”
“不仅这样,他的血肉还能提升任何法宝乃至神器,以及已死的天材地宝的品阶。用了天纯就是有了无数条命,即便死了许久的修士,只要存了丁点神魂和一滴血,炼化他的一滴心头血就能重生。还有修为,比起喝血还需要一段时间限制,要想修炼得更快,当做炉鼎……”
话还没说完,神识死死掐住火灵脖颈,力度之大几欲将喋喋不休的火灵生生捏碎。
凤眸之中无尽戾气陡生。
第67章 :一起死
“看来你是知道的。”应天宗宗主的苦笑打断了风华。
识海中, 风华松开掐住火灵的神识。一度以为自己真的快要死了的火灵委屈地捂住脖颈, 到底没敢再说话。
风华看向她父亲,在说出天纯体质后,风承宗宗主看起来更加疲惫苍老了。
“嗯,知道。”
风承宗宗主勉强一笑:“你有古族的传承, 所以你会知道。当初小舒所出生的五古族之一, 继承了麒麟一脉的赤垣族自然也知道。”
如果是别的家族,或许还能瞒上一瞒, 留出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可那是古族。
有数以万年传承的古族,
天纯体质的特征, 想来在大师兄方出生时就已经被发现了天纯体质。
风华心一沉。
甚至比当初听她自己身世时还要沉重的感觉,自心底犹如铁链般盘绕而上。
这样如同逆天般存在的天纯体质, 是天道的馈赠,更是无法摆脱的噩梦。风华不敢想,还在襁褓时期的大师兄身上会发生什么。
“小舒身为少族长之子, 天赋血脉丝毫不亚于你,生来便是极品天灵根,还出现了返祖盛景。”
“但一人得道和全族得道,理智的人都会选后者,不是吗?”
邵云舒自生下来就被赤垣族的族长抱走,用一方囚牢锁在方寸之地中。刚出生, 还在襁褓, 就开始取他的血,有用来炼丹的、有直接服用的、有提升库中天材地宝的……
少族长夫人因为邵云舒的天纯体质,加上天赋过人, 所以在生产时被吸尽灵气而亡。少族长先痛失爱妻,加上对自己亲生父亲不设防, 浑浑噩噩中竟是不知情。
若非他的弟弟无意透露,他才知道自己的孩子竟一直被当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
他们饮着至亲者的鲜血。
一方是自己的父亲、族人,一方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少族长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直到他暗中听见他父亲说,说孩子如今年岁太小,等再大点,作用会更多,而且更方便。
再大点。
再大点,作用会更多,更方便。
什么作用?
什么作用会等孩子再大点才有用?
五古族延续至今,早成了内里腐烂肮脏一个壳子。他们疯了般痴迷于血脉传承,不惜同族结亲,只为了让血脉更加纯粹一点。
可如今有了天纯体质啊!
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将血缘抛之脑后的古族又怎会轻而易举再次被血缘束缚?
族长,为了所谓的修为,对自己的亲生孙儿都能说出这么畜生不如的话。
他们根本没把邵云舒当成人,在确定天纯体质那一刻,邵云舒在他们眼里就已经不算人了,只是一个提升修为的工具罢了。
太恶心了。
从骨子里溢出来的恶心、丑陋。
这就是曾经能自身殉道的神兽传人?
少族长心灰意冷,孤身强闯囚牢,带走自生下来便没有抱过的孩子。族中所有阻挡着全部诛杀,甚至一剑穿透族长心脏。
为了封印邵云舒的天纯体质,少族长抢走麒麟骨和一滴麒麟的心头血,以这二物强行封印邵云舒的天纯体质。
但这仅仅只是天纯体质。
古族的人不会轻易放过邵云舒,凭借他身上的血脉找到邵云舒不过时间问题。所以少族长又以风华母亲的形式,殉了自身,以全部修为封掉邵云舒的古族血脉。
可惜的是,他从族中冲出来时,自身修为损耗大半。邵云舒的封印其实并不算牢靠,很容易受到外物干扰。
一旦他灵根上的封印消失,随之而来的就是整个古族血脉全部暴露。这样本就与邵云舒有同样血脉的赤垣族瞬间会闻风而至,即便二十多年前赤垣族受到少族长重创,但其底蕴远非外面的修士能够抵挡。
最可怕的远远不止。
天纯体质过于恐怖,一旦泄露半点风声,邵云舒将成为整个修真界,五古族、全部修士的众矢之的。
再后来,少族长命垂一线时,因缘巧合救了一位外界人的命,便将邵云舒托付给他。但为以防这人会强制帮助邵云舒修炼,误打误撞破开血脉的封印,所以在死前与此人定了血契,将邵云舒的过往交代给此人。
此人便是风承宗宗主曾在修真界的一位朋友。
邵云舒后来所遭遇的灭宗也确实乃仇杀,在风承宗宗主赶到时,他这位养了云舒几年多的朋友,早已不止将云舒当成救命恩人的儿子,而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这些年他查了不少天纯体质的古籍,即便仅有一点也深知其可怕。
在死亡之际,他用自己的魂魄与风承宗宗主订立血契,要求风承宗宗主不能泄露此事,否则不得好死。
十多年足够赤垣族休养生息,为了保护邵云舒,他人为地再次施加一层封印。他本欲断掉邵云舒所有筋脉,但终究不舍,于是断掉邵云舒双腿,将自己毕生修为注入邵云舒体内。
从而隔绝任何邵云舒修炼的可能性。
风华安静地听完,双眸注视着风承宗宗主:“你下了血契?”
风承宗宗主笑道:“无碍,你血脉全醒,身上本就有了天道,所以我告诉你并不会有事。”
风华这才勉强放心:“既然师兄体内的灵气是为了避免师兄修炼,治疗师兄的双腿会有影响吗?”
风承宗宗主惨然道:“若是治好了小舒的腿,你再用通髓根,小舒的血脉定是瞒不住的。”
风华想到什么,拧紧眉:“就是说,任何能让师兄灵根显示的东西,都会破开封印?”
风承宗宗主点头:“小舒天赋太强,一旦灵根封印破掉,凭借他的能力,自身再破掉天纯体质的封印也不是没有可能。”
“或许有了纯古族血脉的小舒会很强,会有能力保护自己。但你知道的,那样他将面临的是五古族乃至整个修真界,他们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关于治小舒的腿,也是这些年才决定的。”风承宗宗主苦笑道:“你看见了,小舒被体内灵气折磨成了什么样子,从他六岁开始,他便被困在轮椅上,十几年寸步不得行。但他从来不说,一个字也不说。”
风承宗宗主声音中带了哽咽:“这是我们的错,他不应该因为我们的无能背负这么多。封印会一点一点变弱,我不确定小舒的天纯体质会什么时候泄露,但我会在他泄露的时候,亲手杀掉小舒。”
“华儿。”风承宗宗主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直盯紧风华:“今天我告诉你小舒的身世,也是希望你,如果有一天古族的人找上了小舒,如果有一天天纯体质真的再次现世,我希望……”
“不。”
“我不会。”
风华同样对着风承宗宗主的双眼,她神色淡然地打断风承宗宗主接下来的话,吐出的字冷凝夹冰般:“在我死之前,我不会杀掉师兄。”
映着风承宗宗主惨白的脸的凤眸中似有血色滚动,她一字一句道:“我会杀掉每一个觊觎大师兄的人,如果很不幸,我会在我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拉着他自爆,让他陪我一块死。”
和上一世一样。
死在她怀里,每一寸血肉根骨和她一起消融。
第68章 :何德何能
房内久久陷入死寂之中, 最后风承宗宗主笑了开:“华儿, 你对小舒动了心思?”
风华没有半点羞怯和忌讳,也没有上一世所谓的自尊和骄傲,她点头:“是。”
何其有幸重来一世,这一次, 在睁眼的时候, 她就没想过要隐藏自己对师兄的情谊。
风承宗宗主叹了口气,有些欣慰:“这样也好。”
邵云舒对风华的好他们都看在眼里, 对于邵云舒的性子他们也清楚。以前风华各种苛责邵云舒的时候,手心手背全是肉, 他们根本无可奈何。
如今风华难得对邵云舒有了同样的感情,不得不说, 确实是好事。
虽然邵云舒目前双腿不能行,在世人眼中还是废灵根。
但在风承宗宗主心里,风华和邵云舒生来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有着同样坎坷的身世、他们有着同样惊人逆天的天赋, 没有谁比他们对方更适合他们,也没有谁能互相陪着对方一起走的更远。
离开了主峰,风华主动找到了客峰上的郑家爷孙俩。
郑家老祖一瞧见风华,第一询问邵云舒,他知道邵云舒身子不方便,甚至提出主动去灵秀峰找邵云舒。
风华好笑道:“哪有让前辈去找晚辈的?”
郑家老祖冷哼了一声:“拘泥于繁文缛节, 俗不可耐!”
风华开玩笑道:“为了不让师兄愧疚, 只能先委屈前辈再等一夜,明日我必带着师兄上门前来请教。”
郑家老祖一甩袖子:“哼。”
走时,郑瑶瑶特意出来送风华。
虽然这位郑家小祖宗一直冷着个脸, 估计是被郑家老祖强行要求出来送她,但风华还是客气地和人道了谢:“此次郑前辈不远万里前来风承宗重整阵法, 得亏有郑小姐帮忙,多谢了。”
郑瑶瑶依旧冷着脸,看也没看风华,倨傲道:“这有什么好谢的?难道我的命还比不上修缮一个护宗大阵?”
风华告别后,一直没敢看风华的郑瑶瑶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那道张扬漂亮的背影消失在云海中。
直到红衣彻底不见,她这才略为不舍地收回目光,揉了揉微微发红的耳朵。
杂事处理好,风华折回灵秀峰。
一回去,就看见在入峰处披着狐裘等自己的大师兄,罗岁岁和林攸两人安静地护在他身后。
“师妹。”
“小师姐。”
“嗯。”
风华一来,罗岁岁她们主动将轮椅后的位置让开,在得到风华允许后,便离开自行去修炼,不打扰两人。
“怎么在这里等?峰口风大,一不小心受了寒怎么办?”风华一边推着邵云舒往院中走,手探向邵云舒脸颊,确定身上的温度是正常的。
本来平常的温度,在风华的手触碰上来时不受控制地烫了些,但邵云舒舍不得避开,他微红着脸道:“披了狐裘的,罗岁岁他们也特意放了灵气罩,不会受寒的。”
“刚才去看了师父和师叔他们吗?前段时间秘境崩塌的事,着实吓坏了他们。幸好你没事,也幸好因为你事先的提醒,所以这次我们风承宗弟子损失最小。师父担心会给你惹麻烦,所以说这是在你进秘境前,他吩咐你传的密信。”
说着,邵云舒笑道:“不过弟子们也知道这次在其他势力损失惨重的对比下,风承宗死亡人数过于少了些,所以他们离开秘境时很是安静,目前别人的注意力全在秘境为什么会突然崩塌上。”
纯粹温暖的火灵气笼罩着邵云舒,灵秀峰灵气充沛,风景秀美,一路上鲜花绿茵遍地。
重生之后忙着修炼,忙着争抢天材地宝,难得能有放松的时候,而且还是有大师兄陪着,风华有心地慢慢地推着轮椅前行。
“这样挺好,不然还真的解释不清楚。”风华笑道。
邵云舒想多和风华说几话,不舍得停下,以往总是安安静静的他主动找起了话题:“黑斑兽昏迷了一年多,近日裹在它身上的灵气茧总算薄了许多,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风华识海中的火灵闻言,酸唧唧道:“灵兽灵气化茧?这是血脉进化了吧。黑斑兽本乃土属性的灵兽,你师兄又是天纯体质又是本就得天独厚,拥有土属性神兽麒麟的返祖血脉。得他一滴血,胜过万年苦修,不过一只中等血脉的黑斑兽,这次进化再出来,只怕连高等血脉的灵兽都比不上,它倒是会挑好主人。”
不像它,好不容易契约了个主人,结果只能眼睁睁瞧着天纯体质这座大金库,提一嘴都要被掐脖子。
风华忽视火灵,她笑道:“先前它忠心护主,如今休息了一年多,是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邵云舒跟着一笑。
“师妹,你先前说明日带我去拜访的郑家前辈是哪位?我好提前做些准备。”邵云舒自小闲来无事便钻研阵法,他只当自己纸上谈兵,上不得台面,郑家可是传承上万年的阵法世家。
在听见风华说郑家的前辈来到了风承宗,他还需要去见上一见时,纵然心中欢喜,但就像一个门外汉,在遇到真正的大家,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耍耍假把戏的。
想带着阵法上的疑问去请教郑家的前辈,但又担心出了丑,倘若自己丢脸也便算了,就怕外人知道又得对宗门指指点点。
“明日见了便知。”风华知道她家师兄性子,道:“师兄莫慌,这位前辈可不是我要带你去见他,是他主动要见你的。”
“主动见我?”邵云舒愣住。
微风拂过青丝,轻扫着风华推着轮椅的手背,勾得风华心痒,她捻住那缕不安分的发丝,道:“上次回来知师兄困于纸上东西不得休息,我见上面有点像阵法,想着师兄不常出门,宗内又无阵修,所以离开的时候带走一份。准备找到机会去问问阵修大能,看能不能帮师兄解惑。”
邵云舒小小的啊了声,他说怎么之后那份稿纸怎么找也找不着,因为上面的推演失败,反正也废了,所以他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让师妹拿了去。
所以师妹已经将那不知所云的失败稿纸给了那位前辈看了吗?
风华捏了捏耳朵,那如猫儿般小小的啊挠得她心痒,将师兄的无措紧张尽收眼中,她道:“前辈看了师兄的稿纸。”
果然话音一落,那白玉的耳朵不可抑制的开始泛红,一直以来沉稳的大师兄,此时此刻就像个羞于自己作业被老师批改的学童。
“这,那已经废掉了,若是前辈看了……”
风华叹了声气,她来到邵云舒面前,蹲下身与邵云舒平视,她看着面前披着狐裘,面容清雅绝世的人。
不管相貌、气质、见识还是谋略全是顶尖的人,连整个风承宗从一开始的反对不认同,到后面人人皆护。
但还是改不了师兄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自卑。究竟怎样的误会,才会让这样一个如此出众的人这样不肯相信自己?
想到这里,风华心中不禁泛疼。
她还记得当初刚来到风承宗时,仅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坐在轮椅上,接过父亲亲手递交的宗内大权时是何等自信耀眼。
有多自信就有多自卑。
而造成师兄自卑中,她兴许是其中的罪魁祸首。在之后觉察自己情意后,她以百倍千倍的恶意对准师兄,将所有不该有的尖锐狠狠刺向师兄,以言语、以行为,将她所能用的最恶毒方式用来对付她的师兄。
她告诉他,他是个不良于行的废物,她嫌弃他连灵气都感知不到,她说她以当他师妹为耻。
一字一句化作最利的刃将他伤得遍体鳞伤,以至于在她重新回来之后,连对师兄好一点,都会让面前的人害怕不安。
“师兄。”风华喊住紧张的人:“你猜前辈看了之后如何感想?”
“嗯?”
风华撑住轮椅两边,把清瘦的人困在这个轮椅中。她慢慢倾身,珍重而爱惜地吻在额心,带着她都察觉不到的小心翼翼。
在邵云舒倏然绷紧的身子中,风华笑道:“前辈夸你阵法上的天赋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亲口告诉我,要让我带他来见你。”
“听见了吗?是前辈主动要来见你。”
风华嗓音温柔,她眼睑微敛,看着这人脖颈和脸颊全染上诱人的粉,尤似白雪之中微微露出的一点红梅,实在赏心悦目得紧。
“前辈啊,肯定在想,想我们风承宗何德何能配拥有一个这么优秀的首席大弟子,又在想不知我风华修了几百世的缘,才会遇见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大师兄。”
“怎,怎么会……”邵云舒手背抵着嫣红的唇。
风华摁住想要好好再亲亲眼前这人的冲动,总算心满意足地移开了身子,推着轮椅继续往院中走去。
师兄太害羞,再说下去怕是得臊熟了。
这一晚,风华待在邵云舒房中,守着人入睡。在人熬不住困意睡着后,风华来到窗边,月光照在窗台的土灵雏形上。
看得出来师兄平日里将这土灵雏形照顾得很好,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黑色焦土上没有半点尘土,而且下面还垫了柔软方巾。
“土灵还有多久成型?”
火灵飘出来,翘着腿坐在土灵雏形上:“最迟一个月。”
“既然饮用了师兄的血才能成型,一旦它出来是不是会主动和师兄契约?”
火灵点头:“对。”
风华蹙眉:“你现在能和它沟通吗?”
火灵:“有薄弱的意识,勉强能沟通。”
“想成型出来可以,想留在师兄身边也可以。但不准和师兄契约,不准助师兄修行,否则要么我现在毁掉它,要么在它成型出来的时候捏碎它。”
土灵确实能治好师兄的腿,可一旦与土灵契约,师兄相当于多出一条天灵根,这样一来,灵气一入筋脉,以师兄的天资他体内的封印势必会破。
治好师兄的双腿不一定只有土灵,这个险她决不能冒。
先前在风承宗宗主那里的话,火灵也听见了,它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难得正经地点头:“放心,我会和它说清楚的,保证不会和你师兄契约。”
“嗯。”
第69章 :一阶阵法
第二日。
风华帮邵云舒披上衣服, 又看着人喝了灵米粥, 这才推着轮椅出门准备去拜访郑家老祖。
知道今日要见郑家的前辈,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哪位,但邵云舒认真地整理好自己在阵法上遇见的麻烦,还带上了自己的稿纸, 希望能得到前辈指点。
在离开灵秀峰时, 他们遇见了又和五师兄他们一道上门来的越南泽。
因为能和风华一块出门,加上还能拜见阵法上的前辈, 邵云舒眉眼中全是掩藏不住的笑意。今天风华特意给人披了招摇的红色大氅,衬得本就好看的人如今面色好了许多, 白里透红的。
五师兄一瞧,看得愣了:“大师兄, 你们去哪儿啊?今天这么开心。”
邵云舒原本高兴的心情在看见五师兄身旁跟着的越南泽狠狠一滞,尤其他清晰感觉到对方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时,恶寒和恐惧再次从脊骨攀爬而上, 本红润的脸颊不可抑制地一点点惨白下去。
风华敏锐察觉到师兄的变化,看似更方便地同五师兄说话,实则不动声色将大师兄挡在自己身后,避开越南泽的目光。
越南泽眸光微深,神色未变地转而看向站在邵云舒身侧的风华。
后者对他们点头打招呼:“五师兄,南公子。”
连说话都透出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味, 本是只上不了台面的蝼蚁, 奈何邵云舒偏偏一颗心系在这人身上。
越南泽向来极会揣摩别人的心思,先前风华没来时,每次他们一提到风华, 他能清晰看见一直有意躲着他的邵云舒身上透出来的开心。
只是听见一个名字都这么愉悦?!
偏生对他避之不及,他越是靠近, 邵云舒往后躲得越厉害。虽然他同样很享受看邵云舒强行伪装无事,想躲躲不开,镇定面皮下露出的狼狈养,但一想到这人满心全装着别人,莫名有种自己看中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的感觉。
很是令人不爽。
如今见了风华本人,长相天赋确实不俗,但也就这样。
风华问:“昨日方来过,今日来又是做什么?”
五师兄黏邵云舒黏得厉害,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怎么?昨天来过,今天便不能来了?灵秀峰是你的没错,但大师兄不是你的啊,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了一次,想多来找大师兄说说话怎么了?”
“嗯,说说话。”风华点头:“每次你们来同大师兄说说话,师兄就要帮你们分析功法、修行,还要帮你们分析做什么任务比较合适、去什么秘境比较好,利于你们,分析可能会遇见哪些仇敌,这些仇敌有什么性格和功法上的缺点,还得分析如果有什么天材地宝,哪种才是最适合你们的。”
风华在说的时候,袖子被身后的人轻轻拉了下,示意她别再说了。风华不为所动,反手捉住那只手。
被握在掌心里的手先是一僵,有轻轻挣扎了下,不过在风华微微加大力度后,就顺从地让风华握住。
“你们倒是裨益无穷,嗯,每次你们来一趟,本就已经疲于宗内事务的师兄还得帮你们思考这些你们自己的问题。”
五师兄被说的脸红,找不到半句话来反驳。
“我不在宗的时候管不着,但我在宗的时候,除了必要的大事外,别来吵大师兄。他的身子是我给养好的,由不得你们来瞎折腾。”
说完,风华带着邵云舒走了。
越南泽眉梢微蹙,盯紧两人抓紧后自始至终没有分开的手,不悦感越来越强。
风华贵为风承宗宗主之女,修为天资都不错,他刚到风承宗不久,还未完完全全得到风承宗上上下下的信任。
无论如何,还不到他该做出大动作的时候。
但现在,他想杀了风华!
想碾死这只低贱却自以为高傲,还胆敢觊觎他所有物的蝼蚁。
不过不是现在,自然也不会在风承宗,等下次风华再离宗之日,就是她身陨之时。
*
“五师弟他们时常来只是想找我说说话。”邵云舒的耳尖还因为方才风华最后的那句话而泛着红。
“是我每次不放心,想着能多说一点算一点,能帮上他们就好。”
风华又捏了捏掌心的手,干脆不放开了,大师兄的五指很是漂亮,匀直修长,骨节分明,但捏在掌心中却格外柔软。
“我知道。”风华道:“可修行本就自己的事,你能帮五师兄他们一次,两次,三次,还能永远帮他们吗?”
“修真界之大,危机四伏,譬如这次的兽潮,师兄你能算到吗?师兄,你可以试着放松一点,五师兄他们其实并不弱的。”
“抱歉。”
“你道什么歉?”风华笑道:“我说了,你的身子是在我灵秀峰养起来的,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哪儿让他们随随便便占了时间?”
邵云舒眉眼低敛,比羞意更多是阻挡不住漫起的甜意。他忍不住试着轻轻往后抽出手,果不其然得到后者更用力的握紧。
第一次在小师妹面前耍了小心思的邵云舒耳尖红得更加厉害,不过仅是在风华面前。
在到了客峰时,邵云舒早已恢复往常。
即便知道将要面对的是阵法世家的前辈,神情不卑不亢、平常自如,在外人面前他的一举一动就是代表整个风承宗。
还没到院落中,感知到邵云舒和风华来的郑家老祖已经冲出院子,跟在后面的郑瑶瑶对迫不及待的自家爷爷狠狠翻了个白眼。
然而刚一出来,就看见前方相貌气质无不出众顶尖的两人。
风华今日和往日一样着了一袭招摇红衣,张扬耀眼的她如今安安静静地扶着轮椅,微敛的眼中只能装下身前的人。
而轮椅上的人,气质与风华截然相反。
如玉般的人同样披了件火红大氅,里面则是淡雅的蓝白衣衫,清瘦的身子并没有因为坐在轮椅上而有半点不雅,脊背直挺,体态端正。带笑眉眼如月下湖水,让人一眼望之心宁。
若说风华如灼灼烈火,刺眼灼目,不可触。那么邵云舒便如春日碧湖,静谧柔和,带着微微暖意。
像两个各不相融的极端,偏生又似阴阳,完美互补。
“前,前辈……”
刻意没告诉前来的是郑家老祖的风华,心满意足地收获了一只惊讶到险些忘了礼节的大师兄。
本以为最多是郑家哪位长老前来的邵云舒反应过来后,忙给郑家老祖作揖。
郑家老祖大笑着用灵气托起邵云舒的手,满是精光的双目打量着面前的人,眼中全是赞叹:“好,好,好啊!”
他时常闭关,这些鲜少出世,对外界之事只是一知半解。
对风华的了解也仅是通过自家孙女,郑瑶瑶喜欢风华喜欢得紧,当初风华厌恶邵云舒,连带着郑瑶瑶同样厌恶这个占了风承宗大师兄名头的邵云舒。
不可避免地在郑家老祖面前提了几句,说邵云舒拖累了风华的名声。
久而久之,郑家老祖也知道风承宗这样一个修真界顶级前十之一的大宗,竟然立了一个废灵根,双腿不能行的人为大师兄。
实话说,他对风承宗宗主这样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同意,一个宗的首席大弟子无异于代表这个宗的面子。
不过并非自家事,他没有多想。
可之前在云舟上看了出自邵云舒的七阶传送阵阵图稿纸,他很清楚风承宗是没有拿得出手的阵修,所以邵云舒真的只能完全靠自己琢磨。
之后他又调查了邵云舒的事情,听到一些外界用来当笑话的传闻,比如说邵云舒给风承宗的弟子们修改功法,还能针对某些弟子灵根、天赋、根骨,单创功法心得,又比如邵云舒以一己之力规划风承宗的规矩和资源分配,其中一些好点子,甚至被其它大宗搬了去,用在自己宗门里……
越了解,他越是产生不可置信的想法。
不怪外界不信,实在是这些事情过于匪夷所思,你说一个连灵气是什么样的人能修改功法?!还能教导金丹弟子他们修行?!
可他手中的阵法稿纸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于是带着种种诧异和怀疑,郑家老祖终于见到了邵云舒。
只是一眼,见过千万人,阅尽千帆的郑家老祖就起了爱才之心,所有之前他不信的谣言和传闻,他全信了。
和风华一样。
见邵云舒的第一眼,郑家老祖就觉得这人该是不世之材!
他看向邵云舒手中的那一叠纸,双眼又是一亮:“这些全是你的稿纸?”
邵云舒没想到这位传言已经避世的郑家老祖这么热络,他点点头:“是的,前辈。”
郑家老祖,九品阵法师!
邵云舒没想到直接会遇上这位阵法大能,一瞬间觉得自己的问题可能过于上不得台面,在他犹豫还要不要给郑家老祖看时,郑家老祖已经急不可待地一把抢走。
郑家老祖犹如回到年少新得了一个阵法的高兴,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放光地翻看手里的稿纸。
“好一个废灵根,好一个没有灵气,七品传送阵,七品聚灵阵,六品幻阵……”
风华微笑推着不知道该做什么的邵云舒跟着一道走,郑瑶瑶也想看郑家老祖手中的稿纸,但一听到她爷爷念出的各种高阶阵法名称,又想到上次在云舟中出的丑,只得按下心思。
她偷看了邵云舒好几眼,整个修真界高阶阵修不到百位,在哪儿不是受尽追捧?可现在,这个坐在轮椅中,连站起来都不行的人,居然是一个高阶阵修!
进了院子,郑家老祖已经看完了所有稿纸,他强行压住心里的激动,看似镇定问道:“老夫听风华小友所言,你能布出一阶阵法?”
邵云舒点头:“回前辈,会一点。一阶阵法所需灵气不多,若借助方位地势、灵气流向,能勉强一布。”
郑家老祖来了兴趣,存心要见识邵云舒的实力。
“就以三步之地,布一个聚灵阵如何?”
要知道阵纹繁复,饶是简单的一阶阵法也有数十道阵纹,地方越小,对阵修各方面的要求越高,一旦阵纹交叠,或者方位地势有点丝毫偏差,更或者灵气有细微不同,整个阵法轰然崩溃。
饶是让如今三品阵修的郑瑶瑶在三步之地布出一个一阶中偏难的聚灵阵,也是有些困难。
然而坐在轮椅上的邵云舒笑容不变,点头道:“好。”
“可需要灵石?”郑家老祖问。
邵云舒摇头,看向风华,双眼一弯:“师妹能为我折一根木枝来吗?”
“好。”
须臾之间,往返的风华手中多了一根带着淡淡灵气的桃树枝。
为了方便邵云舒,风华去掉了桃枝枝叶。
得到桃枝后,在三人注视下,邵云舒择了一小片空地,而后桃枝轻抵地面,青丝自肩侧滑下。
“爷爷,一根桃枝就能布出阵吗?”郑瑶瑶不解地看着在空地上写写画画的邵云舒,这些阵纹也不是她所熟知的聚灵阵阵纹啊,阵法的起势、落点全不对,关键是这人压根没灵气。
没有灵气做承载,怎能引得阵纹流动成型?
郑家老祖双目凝重:“勿要多言。瑶瑶,你要用心看。”
“啊?”郑瑶瑶虽然不懂,但还是闭上眼,慢慢放开神识去感应。
可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啊。
就在这时,空地之上原本无序流动的灵气突然动了。
郑瑶瑶:?!
只见在神识凝视中,那些灵气开始涌动起来,被带着微淡灵气的桃枝牵引着,落入空地之上的阵纹里。
怎么会?!
为什么邵云舒明明没有灵气,居然还会引得灵气流动?!
桃枝无比熟稔地完善阵法,在阵纹彻底收拢的那一刻,神识下整个阵法仿若活了过来。
郑瑶瑶不可置信地睁眼,只见轻风轻卷袖袍,轮椅上的人俯身,微笑着将手中折去枝叶的桃枝插在阵心处。
陡然间,无形灵气聚拢,光秃秃的桃枝迅速长出嫩芽,冒出粉苞,最后开满嫣红桃花。
“怎,怎么会……”郑瑶瑶喃喃低语。
风华凝视着阵前的邵云舒,无比想要将人拥入怀中。
这是她的师兄。
自信而又夺目,生来便应该立于万人瞩目之中的师兄!
第70章 :土灵
“为什么, 为什么会成, 明明没有灵石,连阵法起势都是错的啊,而且这个聚灵阵的阵纹也不对啊。”
“阵法不过只是借天地之势从而对固有的地势环境进行一定逆转修改,既然是借天地之势, 那所谓的灵石, 以至于阵纹都仅是一种承载方式。”郑家老祖淡淡道:“你坚持的起势落点,实则不过古往今来的阵修们, 为了更好地对阵法进行传承,修改出来的最方便、最容易成功的一种方法, 谁规定一品聚灵阵就该先画哪道阵纹呢?谁又规定聚灵阵只有一种刻画法呢?”
郑家老祖字字句句无不翻绞着郑瑶瑶的思维。
为什么?
为什么啊?
为什么爷爷说,阵法不一定就是该那样布的, 既然一个阵法有无数种起势、模样,那她这些年苦背苦练的成百上千种阵法的刻画,又有什么用?
见自家孙女一脸茫然, 完全想不通的模样,郑家老祖无奈摇头。
至于邵云舒为什么没有自身灵气引导阵纹,只需一根桃枝,似孩童涂画般在地上勾勾画画就能布出阵法的原因他也没必要再说了。
再说下去,只怕阵法上仅有三品的郑瑶瑶怕是会道心受损。
毕竟这可是他当初困在八品巅峰阵修足有几百年将近千年有余,有幸落于一凡世之处, 才碰巧参悟出来的阵法真理。
那时候, 他也是自封体内灵气,隔绝神识,做回“盲人”之后不停加以练习。
在成功以一枯枝刻画出一个一阶阵法后, 他成功突破桎梏,晋升到了九品阵修。
生辉双目紧紧逼视着邵云舒, 里面有惋惜有惊叹。
天才!
不,已经不是天才能来形容的!
简直像为阵法而生的一样。
也许正是因为邵云舒没办法修炼,没办法感知灵气,所以在对阵法超高的领悟之下,竟然刚一入道便达到了阵修最高层次。
别人由低到高,他倒好,一来便是从高到低。
郑家老祖看了那些稿纸,上面的阵法所行不通的问题根本没有出在阵法上,而是灵气浓郁度上。
七阶阵法对于阵修的灵气控制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每一息所流经阵纹中的灵气每次浓郁程度都有严苛的要求。
这对于已经是高阶的阵修其实算最简单的一件事,但对于只能从长老他们口中了解不同修为体内灵气有何区别的邵云舒却是比登天还难。
一开始郑家老祖虽然口中说感觉自己可能没办法当邵云舒师父,但心里觉得进行指导还是可以的,如今亲眼所见,想来邵云舒在阵法上的心得造诣比他见解还要多。
这样的人,简直不敢想象,若非受灵根、体质所限,在修真界中将会掀起何等的惊天骇浪。
天妒英才啊。
心中一番感叹后,郑家老祖来到邵云舒面前,面对着这个不知低他多少辈的晚辈,郑家老祖带上一种对待老友的心态,他道:“你在阵法上,我只怕给不了你多少帮助。”
“前辈?!”邵云舒一惊,下意识以为是自己能力太差,郑家老祖甚至不屑于指导自己。
郑家老祖爽朗笑道:“与其说帮你,老夫更愿意称咱们在交谈心得,互助互利。”
“爷爷?!”郑瑶瑶瞪大双眼。
“前辈?”风华和邵云舒同是一惊。
“晚辈何德何能……”邵云舒连忙道。
郑家老祖以灵气托住邵云舒的手:“我说了,这是互助。我以自己的阵图和你的阵图交换,你看如何?一个低阶阵图以一个高阶阵图来抵。”
高阶阵图换低阶阵图?!
还不止。
郑家老祖继续道:“当然,这只是简单的交换,你若有什么不懂的,老夫一样能回答你。老夫会向风承宗宗主申请再留住这里些许时日,希望贵宗莫要介意。”
看得出来郑家老祖是认真的。
邵云舒惊讶之余,没再推拒,他微笑道:“前辈多留一日,是本宗荣幸,接下来的日子晚辈打扰了。”
郑家老祖直言要在风承宗再留半月时日,这半月只是为了和邵云舒交流阵法心得。
风承宗宗主只是有点小小惊讶,他知道邵云舒无聊时会琢磨别的东西,但没想到在阵法这方面竟然得到郑家老祖如此高的看重。
这半个月内,风华全程负责接送邵云舒。
如今先是觉醒凤凰血脉,后又得凤凰骨和火灵,她每时每刻都在以可怕的速度吸纳灵气,并不需要她刻意修炼。
阵法复杂,而邵云舒和郑家老祖探讨的阵法心得连郑瑶瑶都听不明白,本就门外汉的风华更是听不明白了。
有时一个问题交流起来便是一整日,越谈郑家老祖对邵云舒的态度越是恭敬,短短几日,郑家老祖已经从邵小友,变成邵道友,最后变成了阁下。
他们讨论的东西除了他们自己外,别人听来是十分枯燥的。
不过风华没有半点不耐,甚至和邵云舒们同在一屋,坐在另一边时而喝点茶水,时而看着邵云舒,从头到尾灵气收敛得干干净净,做到不打扰他们。
活着的师兄很好看。
侃侃而谈的师兄更好看。
上辈子师兄疯癫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幕自始至终刻在风华骨子里,如今瞧着完好无损,甚至大放光彩的师兄,风华怎么瞧也瞧不腻。
夜落星河。
两人不禁又谈得晚了些,郑家老祖满脸红光,恨不得当场试用一下邵云舒运用在阵法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想法。
风华接过自家师兄,小心地给人披上狐裘,随后推着他回灵秀峰。
两人走后,郑瑶瑶喃喃:“不是说风华性子最是不耐吗?”
连她一个修行阵法的坐在这房内听得两人讲她听不懂的东西,心中也不禁烦躁,风华怎么能每日都从早陪到晚的?
正准备试试阵法的郑家老祖闻言:“这么多天了,你还没看明白?”
“看明白什么?”
郑家老祖道:“说你小丫头片子不懂,你还不服气。性子耐不耐烦全因人而定,风华这丫头对邵道友的心思,不是明摆着的吗?”
“啧,”郑家老祖难得起了点八卦心:“风华一个全不懂阵法的人,为什么会在云舟上刻意来问我阵法?就是为了邵道友铺路啊。”
“这两人倒是般配,郎才女貌不说,还两厢情愿。”
郑瑶瑶张开嘴,脸色略有些难看,她本想反驳什么,最后还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郑家老祖走前为了感谢风承宗的款待,又花了几日时间给风承宗布置了一个八阶阵法。
郑家的爷孙俩来时没有引起太大动静,走时自然也安安静静,邵云舒和风华特意一道前去送了他们。
郑家老祖还有些不舍,对邵云舒说,郑家随时欢迎邵云舒前去做客。
送走了郑家两位贵客,日子再次恢复平静。
如今不久后土灵就要现世,加上越南泽就在宗内,风华根本不可能离开。
这些日子她和往常一样陪着邵云舒,因为同郑家老祖在阵法上交谈半月,邵云舒受益匪浅,每日专研阵法。
此时的他像极了久逢甘霖的旱地,一刻舍不得停歇,风华每日还都得无奈地把人从书桌前带走,强行让人休息。
大抵是先前风华训五师兄的话起了作用,这些日子没再带着越南泽出现在他们眼前,风华心情更好上几分。
不知不觉中,最后半个月也过去了。
窗台上的土灵雏形浓郁纯粹的土灵气已经没办法阻挡。
在成型这日,风承宗宗主脸色凝重地过来,由他带走土灵雏形,风华带着邵云舒,前往宗内的一处秘地。
“华儿,确定不会土灵不会同小舒契约吗?”风承宗宗主不放心再次确认。
“不会,若它真有想契约的念头,我有把握在它契约前处理掉它。”
如今的土灵雏形已经有了意识,在听见风华的话时狠狠地一颤。
得到风华肯定的风承宗宗主这才放心地撤开土灵雏形上面的灵气膜,在灵气消弭的那一刻,浓郁土灵气凭空而出,包裹着土灵的焦土寸寸开裂。
神识之中,所有土灵气剥离开来,欢快地拥挤过来。
风承宗宗主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传闻中的五灵气现世,轮椅上的邵云舒看不见灵气,风华并未告诉他这里面有什么,他察觉到这里面可能孕育着什么,如今便是这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不得不说,他还蛮期待的。
毕竟他也照看这块不明来历的焦石一年多,再知道并非魔物后,心中隐隐有了几分感情。
碎裂的石块一块接着一块如鳞片般剥落,终于在土灵气达至巅峰时,咔擦一声,风承宗宗主眼前一闪。
一个三寸大点的小东西冲到邵云舒面前,对着邵云舒脸颊就是吧唧一口,脆生生喊道:“恩人!”
风华毫不留情地食指一弹,弹飞一出来就占她师兄便宜的土灵。
五行灵气中,除了相生相克的,其它的关系一般。所以土灵对于这个和火灵签订了主仆契的契约者并没有什么感觉。
土灵也不恼,嘻嘻笑着又冲到邵云舒面前,化成三、四岁大点格外漂亮的小童子,一把抱住邵云舒的腿:“恩人~谢谢你让我活过来了呀!”
邵云舒有点不太适应别人触碰他的双腿,但这是个小孩,而且还是个口口声声喊他恩人的小孩。
他笑着揉了揉稚童的脑袋:“你是?”
土灵露出糯米白牙:“我是土灵啊,因为你的血所以我才能活过来的。”
土灵?!
邵云舒自小博览群书,对五行灵气也有了解,他看不见先前围绕着的那些土灵气。没想到眼前这个唇红齿白,抱着他喊恩人的居然是所有修士求之不得的土灵。
土灵道:“虽然不能和恩人契约,不过我可以帮恩人治疗腿哦。”
邵云舒一愣。
他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中反应过来,土灵白嫩的双经轻轻印在邵云舒膝盖上。
在风华和风承宗宗主神识凝视之中,那困扰折磨了邵云舒十几年的狂躁土灵气从双腿处一点一点溢散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