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芷清, 我爱你啊……”
郎卅将爱意毫不遮掩地在谢芷清的耳边吐露,轻声的话语中包裹着的情绪浓重得快要将人淹没。
谢芷清笨拙地回应着来自狼王的凶狠的吻,不知不觉间整个人都嵌进了面前的怀抱。
郎卅的双手扣在谢芷清的脑后, 那人柔软的发丝包裹着他的手掌。如墨一般乌黑的长发又把谢芷清白皙的肤色映衬得更加明亮, 这下子,郎卅眼中的世界连灰色都不再明显, 黑白分明的颜色里, 唯有谢芷清洁白无瑕。
他握着谢芷清的腰一个翻身, 又把他压在身下。
谢芷清唇瓣嫣红,长发凌乱地散在枕上,眼角泛着隐隐水光。他伸手摸着郎卅的脸,手心都是潮的。
他躺在床上, 衣服早就散开了, 纤细的颈子露在外面。他把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一只狼的面前。
但他看着郎卅,眼神中带着很多种情绪, 唯独没有防备。
郎卅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弯下腰, 把他心爱的小皇子抱进怀里。动作轻轻的, 重一点都怕弄坏他。
这个瞬间,郎卅几乎想要告诉他, 自己这份绵长的爱意究竟从何而来,想要告诉他自己并非见色起意。
他真想告诉谢芷清,自己曾经在失去他之后, 又孤独地活了那么长时间。
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无法说出口。
他只是又亲亲谢芷清的耳朵,在他耳边再一次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我爱你……”声音很低, 语气却很坚定, “小清儿, 我很爱你, 从……很久以前,我就想着,要把你娶回家了……”
他依然抱着谢芷清,想,他的小皇子应该单纯快乐地生活,不必知道那些痛苦和分离,只要谢芷清这一世幸福平安,别的,都没那么重要了。
谢芷清也伸手抱住了他。
小皇子柔软的手环住了他的肩膀,脸蛋也蹭了过来,就贴在他的脸旁。
谢芷清用鼻尖蹭着他,呼吸间都带着□□未尽的粘腻。
他从郎卅的怀中抬起头,视线湿漉漉地望着他。
“郎卅,我……”谢芷清羞怯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小皇子无法像郎卅这样直白地表达着爱意,只能用这样的话语诉说着自己的心情。
他微微抬起身体抱住郎卅,像小动物一样把自己埋进夫君的胸膛。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视线害羞。
“郎卅,我会一直留在这里,”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们成亲了,你是、你是……”
谢芷清几乎无法将之后的话说出口。他两颊绯红,羞涩和不好意思几乎快要让他晕倒。
他攥着郎卅的衣领,磕磕巴巴地将剩下的话说完:“你是我的夫君……”
再之后的话被郎卅尽数吞进口中,郎卅啃咬着他的双唇,剥.掉了他的小衣。
情.欲蒸腾间,谢芷清瞥见郎卅衣领处又出现了上次的奇怪痕迹。
青黑色的线条扭曲着从郎卅的肩膀钻出,这一次甚至蔓延到了前胸。
他伸手摸摸那里,问道:“这是……狼纹?”
郎卅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低声道:“对,狼纹。”
谢芷清又问:“是我记错了吗?好像不是一直都有。”
郎卅犹豫一瞬,见谢芷清实在好奇,便坐直身体,一扬手脱了自己的衣服,露出精瘦结实的上半身。
谢芷清微微瞪大眼睛。
那些青黑色的纹路在郎卅的身上铺开,从肩背一直延伸至手臂。纹路凌乱又规律,谢芷清看着眼熟,仔细一想,这与成亲那日郎卅婚服上的纹路极为相似。
“我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狼纹,是独一无二的。”郎卅解释道,“对于我们这些已经完全智化的狼,狼纹是我们身体上唯一保留着的狼型特征。但——你也发现了,它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的。”
郎卅揽着谢芷清的腰,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两人额头相抵。
“只有……”郎卅清清嗓子,话说得有点艰难,“只有发情的时候会显出来。”
“……”谢芷清吞了吞口水,视线悄悄挪开。
也不是完全没有概念,虽说两人近日来才同床共枕,但……
郎卅一直很精神,各种意义上的。
谢芷清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这一眼足以让他脸红到快要爆炸。
兽族的发情期,名不虚传……
谢芷清尴尬的反应实在好笑,郎卅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小皇子手足无措又努力维持正常表情的模样。
他甚至能够想到谢芷清此刻心里正在想什么。
他首先会想,兽族遇上发情期却没有好好解决,身体会不会不舒服。其次,他会想……
郎卅笑着摇摇头。小皇子内心柔软善良,肯定会想,他们早已成亲,他理应帮自己的夫君渡过每次发情期。
但这并不是郎卅想要的。
他是狼王,像现在这样的时刻他经历了太多,他并不想在谢芷清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迫他。更何况……
发情时的兽族是没有理性的,他也不想弄伤谢芷清。
在还能保持理智、还能继续忍耐的时候,郎卅愿意继续忍。
“现在你知道了,之前一直没有跟你一起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样。”
郎卅搂紧坐在腿上的人,手臂稍一用力,让两人挨得更近。
谢芷清的身体紧贴着郎卅的小腹,蓬勃生机烫得他全身发软。他勾住郎卅的脖子,手指轻轻抚过那人肩膀上的一道纹路。
他依然觉得羞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来想去,谢芷清低下头,在郎卅肩膀落下一个吻。
郎卅咽了咽口水,呼吸都在发颤。
他用力闭闭眼睛,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郎卅脑袋里只有一句话。
忍个屁,老子不忍了!
他按住谢芷清的背放倒在床上,狠狠咬上了他的下巴。
谢芷清毫无防备地惊呼出声。
他没有躲闪,只是伸出手,紧抱着狼王的肩背。
郎卅在他耳边温声说着那些汹涌的爱意。
油灯燃尽了,房间内的悉索响声也终于停止。
床单上两只手十指相扣,谢芷清的指尖抖了抖,划过郎卅手背的时候留下一串薄薄的汗水。
谢芷清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伸手摸了摸郎卅的眉眼。
郎卅眼睛很红,脸庞也覆上了一层薄汗,手臂内侧的青筋凸起得很明显。他撑在谢芷清肩膀两侧,抹了抹脸上的汗水。
他回握住谢芷清的手,贴在自己脸旁。
寒冷的冬夜里,刚刚互通过心意的爱侣分享着彼此的体温。
夜深了。
中途郎卅醒了一次。谢芷清窝在他的怀里,睡得很沉,脖子露着一截在被子外面,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个牙印。
郎卅给他掖好被子,又把他搂得更紧了一点。
他抬头看看外面——好像隐约听到了下雪的声音。
谢芷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竟然又比郎卅起得晚。
谢芷清羞愧地抓抓脸,赶紧起来穿衣。
这一动,简直觉得全身上下哪哪都酸。
谢芷清更羞了。
郎卅正蹲在兔笼前面逗芙芙,听到身后的动静时回了下头,说:“快起了,外面下雪了。”
听到这话,谢芷清又激动起来。安渝在南边,气候温暖湿润,这么多年了,下雪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衣服都顾不上穿穿好,披着件外衣就急急忙忙下了床。
“哇,真的下雪啦!”他推开窗子,惊喜道。
郎卅解开自己的衣服,从身后把他裹进怀里。
两人披着这一件衣服靠在窗边,欣赏这个冬天里的第一场雪。
谢芷清把手伸到窗外,小雪花洁白干净,落在手心里凉凉的。
“我接到雪啦!”他回过头,惊喜地对郎卅说。
他不知道,身后的狼王并无心情欣赏雪景,他只是静静注视着怀里激动的小皇子。
别说是雪景,就算是这世间最壮丽的山川,最广阔的大海,都不及谢芷清笑颜的万分之一。
“啊,”郎卅应了一声,“小清儿接到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24
接到雪还不够, 谢芷清还想出去玩。
他穿着厚厚的斗篷,又戴上了前几天那只新的狐狸帽子,整个人裹得圆滚滚地出了门。
他手上牵着阿忒斯, 怀里还抱着芙芙——芙芙躲在他的斗篷里, 只露出一张小兔脸。
这副左拥右抱的样子把郎卅看笑了。
“你这装备得还挺齐全。”郎卅失笑。他蹲下身,拽了拽牵在阿忒斯背上的绳子, 问道:“这是什么……?”
阿忒斯一脸生无可恋。
“哦, 是, 那个,绳子。”谢芷清挠挠头,道,“我想让它拉着芙芙跑两圈……”
谢芷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视线飘忽着躲开, 心虚地不去看郎卅。
郎卅看了看天,“阿忒斯是狼不是狗”这句话在嘴里转了一百圈才勉强按下去。再扭头一看——
谢芷清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块光滑的木板, 绳子的另一头就拴在这块木板上。
郎卅实在没眼看, 摆摆手不管他们了。
谢芷清欢呼一声, 把芙芙放到小木板上,又过去拍拍阿忒斯的脑袋, 哄道:“慢一点哦,别摔啦。”
阿忒斯带走芙芙后,谢芷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又回过头来看向郎卅。
郎卅:得了,那只狼带着兔子去玩了, 这只狼也该带着兔子去玩了。
雪下了一整晚, 到处都积着厚厚的雪, 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谢芷清像第一次见到雪的小孩子一样, 专找那些无人踩过、没有脚印的地方踩着,玩得不亦乐乎。
白天的雪没有夜间那么大,雪粒儿细细小小的,落在谢芷清的鼻头上很快便会融化。
他摘下手套,用手指碰碰自己鼻尖上的小雪粒,欣喜道:“它在我手上化成水了!”
这点小事也能让他高兴。
那粒雪早就化了,谢芷清仍像举着什么要紧的好玩意儿一样跑过去给郎卅看。
他一边小跑着一边嚷嚷道:“它在我手上化了——啊!!!”
谢芷清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上早就蒸发了的那一点点水渍,根本没注意脚下的路。雨雪湿滑,他滑了一跤,摔倒了。
“小清儿!”郎卅赶忙跑过去看。
“没事,没事。”谢芷清从地上爬起来,傻乎乎地笑着,说,“我太不小心了嘿嘿。”
好在雪厚衣服也厚,这才没有摔疼。
郎卅把他拉起来,拍拍他屁股上的雪,无奈道:“小心点。”
“没事,我没事。”谢芷清又重复了一遍,“哎,对了!”
是真没摔疼。
谢芷清又跑着回了家,取出自己没做完的那两只兔子揣进怀里,又出去了。
他把这两只兔子放在雪地上,清了清嗓子说:“哈!给你们也看雪!”
过家家一样玩了好久,谢芷清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
他擦擦那两只兔子上的雪花,尴尬地看向身后的郎卅,主动解释道:“呃……我家那边有‘瑞雪兆丰年’的说法。”
郎卅似笑非笑,“所以呢?”
“……”谢芷清硬着头皮道,“安渝以农业为主嘛,我们就很迷信这个!觉得下大雪是收成好的象征!所以,所以!”
郎卅没再继续调侃他,只说:“好,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个好年头。”
他朝谢芷清挥挥手,让他来到自己身边。他解开自己的斗篷把人拢进怀里,又用自己的手掌圈住小皇子冰冷的手背。
“以后都会是好年头。”郎卅在他耳边轻声说。
这话可是真心实意,完全不是为了哄谢芷清高兴。
狼王殿下真心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了。
谢芷清还活着,谢芷清就在他身边;他们好好地在一起也成了亲。
他们以后还有很多个这样的好年头。
*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郎卅依然忙碌。
说起来与谢芷清成亲前,他满心都是赶紧去安渝把人带回来好好保护着,那些新婚前的准备,基本都是老狼王老狼后操办的。
这次为了安渝国那两位王子公主来访的事,郎卅才知道原来这些琐事也这么复杂。
还好小夫妻才刚圆了房,正是最有热情的时候。
后来老狼王老狼后夫妻俩也回来了——自从郎卅接管狼王之位后,老狼王夫妻俩就出去玩了,上次回来还是为了儿子成亲,见过谢芷清一面之后,两人又出去云游四海了。这次听说谢芷清的哥哥和妹妹要来,这才又回草原。
于是接待谢芷风和谢芷月的事情就交给了郎卅,狼族的日常事务,又让老狼王来接手了。
这天晚上,郎卅回家还算早。
他顺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护送那两人的车队一切顺利,再过两日,他们就能抵达草原了。
“真的吗!”谢芷清裹着被子翻身坐起,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激动和快乐,“之前不是说还要三至四日吗?”
郎卅笑着把他放回床上,拍拍被子,说:“之前担心你妹妹年纪小,这么远的旅途中间总是要停下来休息几日的。谁知道路上问过几次,她都说不用,而且——”
郎卅碰碰谢芷清的鼻尖,继续道:“不仅没休息,她看着还挺高兴的。我记得你说你妹妹不是爱说话的性子。”
谢芷清道:“是呀,我还盼着她能更开朗些呢。”
郎卅撇撇嘴,“别再开朗了,开朗成郎潇潇那样,有你受的。”
之后又说了些别的才睡觉。
郎卅自然是同谢芷清睡在一起的。
狼王的身体很温暖,同谢芷清分享同一床被子时不仅不会漏风,反而更加温暖。
谢芷清眯着眼睛,觉得连暖水袋都不再需要了。
他靠紧郎卅,不过短短几天时间里,竟然已经习惯了窝在那人怀里睡觉。
草原进入了最寒冷的季节,这个夜晚,外面又下起了雪。
阿忒斯一一巡查了一番狼群,确认它们没有紧急情况后也回去睡了。
芙芙在小兔笼里砸吧着嘴,长耳朵垂在一旁,像小被子一样柔软。
房间里的两个人相拥而眠,两人都在做着温暖的美梦。
案台上三只兔子排排坐好,每一只的表情都很可爱。
最寒冷的夜晚,也总有温暖的地方。
*
另一旁,正在赶路的人也休息了。
谢芷月偷偷摸进了兄长的房间。
“皇兄,你睡了吗?”女孩从门外探头。
“没有,怎么了?”谢芷风莞尔一笑,“这么晚还没休息?是不是白天赶路太辛苦了?”
谢芷月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在谢芷风的轮椅旁边蹲下,脸蛋贴着兄长的膝盖,闷声说道:“我睡不着。”
谢芷风耐心问道:“怎么了?”
“害怕。”谢芷风抬头看着哥哥,“我听到那些人说,后天中午大约就能抵达狼族了。”
“那不是很好吗?”谢芷风不解,“快见到小清儿啦。”
谢芷月却有自己的担心,“他会不会不记得我了……”
谢芷风失笑,“怎么会!”
他摸着小妹的头顶,温声说道:“小清儿每天都在挂念我们,我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突然发现公主和小清儿以后的宝宝的名字有点问题
但是公主的名字改不了,宝宝的名字也不能改,所以就、就这样吧(抱头)
第25章 25
谢芷风兄妹是在第三日傍晚到的。
草原这几日的雪实在太大, 马匹打了滑,郎卅派去的那些侍卫担心惊了安渝国的二皇子和小公主,好说歹说劝两人休息了半日。
到达草原的时候, 太阳才刚落山。
谢芷清吃过午饭就跑出来等着。他坐不住, 跑了一趟又一趟,最后干脆揣着手炉站在门口干等着, 郎卅说了好几次让他回去他也不听。
在草原入口处执勤的狼警卫都换了一批, 他们知道谢芷清在等人, 也知道今天有贵客到来,便自觉主动地去前面探路,每隔一会儿就回来传一句消息。
只是等了半天,依然没等来那两个远道而来的人。
天色越来越晚, 谢芷清逐渐焦虑起来。他坐立难安, 急得在原地转圈圈。
手炉渐渐没了温度,郎卅派人给谢芷清取了更厚的外套, 又在旁边生了火, 陪着他一起等着。
谢芷清眼看着越来越焦躁, 他抓着郎卅的手,声音都有些焦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郎卅摸着他的脸, 安慰道:“这附近只有狼族,没有别的族群,不会出事, 放心。”
谢芷清自然知道这些,只是心里实在着急, 嘴上才控制不住地问了又问。
太阳渐渐落下, 天色也逐渐变暗, 原来用来取暖的柴火, 现在也成了照亮的工具。
柴火堆偶尔蹦出一两颗火星,噼噼啪啪的。谢芷清和郎卅都没说话,这几个声响倒成了这里唯一的声音。
“哎,”郎卅忽然开口,“来了。”
谢芷清蹭地站了起来,“来了吗?!”
他小跑着过去看,又被郎卅一把拉住抱进怀里。
“你两条腿怎么跑得过马?”郎卅哭笑不得,“老实等着,到门口了,马上就进来。我都听到声音了。”
狼王耳力极佳,谢芷清可听不到。他动动身体,实在挣脱不开郎卅,便只能靠在郎卅怀里,继续等待那一行人的到来。
夕阳把原本洁白的云朵染得金黄,赤红的太阳渐渐落进了远处蜿蜒的山脉。
在最后一点余晖也快消失的时候,载着谢芷风和谢芷月的车马终于驶入了谢芷清的视线。
忐忑了好几日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了,谢芷清眨眨眼睛,安静注视着远处那辆马车。
太阳彻底落山了,最后一点微红的光亮落在远方,把视野里的一切景物都映成了红色。
马车终于驶入了草原。
车厢里的人也终于按耐不住长久的思念,马车还没停下,就焦急地探出头来。
落日余晖洒在女孩稚嫩的脸庞上,像是太阳落山了,又马上升起了星星。
谢芷月掀开帘子,就这么呆呆地看向谢芷清的方向。她扁着嘴,长发被风吹得四处飘散。
马车缓缓停下。
谢芷月跳下马车,拎起裙角朝谢芷清跑来。
护送的侍卫怕她摔倒,伸手护了一把,谢芷月不管这些,挥开他们的手,径直跑向谢芷清的方向。
那些侍卫有些手足无措,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这时,马车上另一人开了口。
“无妨,不用管她,让她去就是了。”
那人声音清润,语气温和。他扶着车子,手指纤长,指尖泛着常年不见阳光的灰白。
“麻烦,扶我一下。”他说。
护送的侍从早已推来他的轮椅,小心将他扶下马车。
谢芷清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双唇微微颤抖。
他红着眼睛向公主走去,短短几步路走得那样缓慢。
谢芷月也停下了脚步。她眼眶通红,腮边还挂着几颗眼泪花。
女孩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朝着面前的方向,喃喃地叫了一声“哥哥”。
谢芷清快步朝她走去,最后几步干脆跑了起来。
“小月儿!”
谢芷清略一弯腰,把许久不见的小妹搂入怀中。
女孩软绵绵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又叫他“哥哥”。
小孩子到底还是好哄,方才还泪眼婆娑着,现在已经眉开眼笑了。
谢芷清年纪也不大,又是打小被娇宠着长大,真要说起来,也就只有在小妹面前有点哥哥的样子。他吸吸鼻子,温声道:“小月儿,路上辛苦吗?”
“不辛苦。”谢芷月摇头道,“能见到哥哥就不辛苦。”
谢芷清心里又酸又软。
他拍拍谢芷月的背,自己站直了身体,又看向不远处安静坐在轮椅上的哥哥。
哥哥也正在看着他们。
“小清儿,来。”那人朝他们招招手。
谢芷清吸了吸鼻子,牵着妹妹的手朝他走去。
一旁的侍从见状走上前来,想要帮忙推轮椅,好让这兄妹三人快点相聚。
然而谢芷清摆了摆手,对那侍从道:“我来。”
他牵着妹妹的手,缓步朝谢芷风走去。
草原和安渝相距何止千里,可这样远的距离落在脚下,不过这短短几步路而已。
谢芷清用右手搂着小妹,自己微微弯下腰,让自己的侧脸紧紧压在哥哥的头顶。
看到小妹时尚且还有些哥哥的样子,然而见到兄长时,谢芷清还是那个爱撒娇的小皇子。
“皇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最近还好吗?”
“都好。父皇、母后,还有皇长兄,大家都很好,大家都很挂念你。”谢芷风笑得眉眼弯弯,“小清儿什么都不用担心,大家都好。”
*
“哎——”郎潇潇歪着头,脑袋后面的麻花辫从肩膀垂了下来。她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娇小女孩,出声问道:“你就是谢芷月?”
谢芷月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太习惯这样近的距离,她退后一点点,小声说:“我是。”
“好可爱哦。”郎潇潇捧脸道,“真想捏捏脸。”
“……给我闭嘴,这个死丫头。”郎卅受不了地勒住她的脖子往后拖去,“别在人家面前发疯。”
郎潇潇失落道:“哦……”
谢芷月尴尬地移开视线,去找自己的两个哥哥。
他们住的小房子就在谢芷清旁边,方才谢芷清说回去找个东西,离开了一下。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狼族的公主就缠上了他们。
谢芷月很有礼貌地向两人打了招呼,只是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称呼郎卅。她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怎么叫都不对。最终她闭闭眼睛,视死如归地叫了一声“狼王大叔”。
今年也只有二十四岁的郎卅:“……”
就挺生气的。
谢芷月有点被吓到,赶忙回头找哥哥。她跑到谢芷风身后躲起来,又戳戳哥哥的肩膀。
谢芷风:“……”
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谢芷风也在称呼上犯了难。
他左思右想,最后试探性地叫道:“狼王……大哥?”
郎卅:“……”不觉得辈分乱了吗?
谢芷清这时候终于回来了。
好巧不巧,偏偏把这段对话听了个正着。
他忍着笑挤到三人中间,拉住郎卅的胳膊,笑眯眯地对妹妹说:“小月儿,怎么可以叫大叔呢!你要叫哥哥。至于皇兄——叫名字就可以了吧?”
郎卅臭着脸哼了一声。
短暂地安抚过狼王殿下后,谢芷清从怀里掏出两个东西递给那兄妹两人。
正是他前几天每日每夜扎的小兔子。
“嘘——”谢芷清神神秘秘道,“不要给父皇还有皇长兄知道咯!没有他们的份呢!”
郎卅招呼其他人悄悄离开,把房间留给他们兄妹三人,自己也拽走了想要留下的郎潇潇。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看。
谢芷清的目光那样温暖。
郎卅怅然地叹了口气,神情复杂。
谢芷月毕竟年纪小,折腾了这么些天早就累了,全是靠着要见谢芷清的念头支撑着。现在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一直紧绷着的那股劲儿松了,又待在最信赖的两个哥哥身边,困意很快涌了上来,趴在谢芷清膝盖上睡着了。
谢芷清笑着摇摇头,俯身把她背进卧室,嘱咐随行的嬷嬷照顾她睡觉,自己则推着谢芷风去了旁边的另一栋小房子。
这两栋小房子建得仓促却毫不马虎,谢芷风连连赞叹:“真不错啊。”
谢芷清说:“怕你们住得不习惯,郎卅可用心了。”
谢芷风仰头笑道:“都开始帮他说好话了呀。”
谢芷清脸一红,侧过头去不说话了。
谢芷风笑吟吟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道:“我们原本都好担心的,害怕你在这里受委屈。草原天高皇帝远的,有点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不过现在看来——他对你很好,是吗?”
“还、还不错吧……”谢芷清含糊道。
“只是还不错吗?”谢芷风不依不饶地追问。
“……”谢芷清眨眨眼睛,僵硬地转移话题,“他、他们狼族的人,跟我们真的很不一样哎!”
话音刚落,门被敲响了,谢芷清连忙跑过去开门。
门外正是郎卅。
谢芷清有些心虚,他摸摸鼻子,紧张地说:“怎么了!”
郎卅倚着门框,见他这副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实在是好笑。他说:“没事,过来问问,看你哥哥和妹妹缺不缺东西,好给他们准备。”
谢芷清回头看看哥哥,说:“暂时没有哦。你准备得很充分啦。”
“那就好。”郎卅点头道,“那你们聊,我先回去。”
“好。”谢芷清应下。
郎卅刚转身准备离开,谢芷清又出声叫住了他。
“郎卅,那个……”他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今晚想……”
谢芷清抓抓脸,小声说:“我想和皇兄多说会儿话,他们一共也待不了几天。”
郎卅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你今晚就睡在这里,这样可以吗?”
他说着,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取出一个大包裹,道:“其实我过来就是为了给你送毯子,又不知道怎么说——直接说也太奇怪了,像是我赶你出去睡觉一样。”
谢芷清噗嗤一声笑了,他侧过身让开位置,让郎卅进去把毯子放下,之后在哥哥揶揄的视线中硬着头皮拉着郎卅出了门。
“那我今天就跟哥哥一起睡。”他抱着郎卅的胳膊,在那人耳边低声道。
郎卅揉揉他的耳朵,笑得很温柔,说:“好。”
不知是因为见到了许久未见面的亲人,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现在的气氛太好,总之,谢芷清咬着嘴唇,凑到郎卅脸旁亲了一口。
他还抱着郎卅的胳膊,神情羞涩。
“那,郎卅,晚安——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郎卅托着后脑吻住。
郎卅的唇研磨着他的,微凉的双唇带来的亲吻却是火热的。
短暂的惊讶过后,谢芷清放松下来。他的双手揪住郎卅胸前的衣服,接受亲吻的动作青涩腼腆。
到底是在外面,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郎卅松开他,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呼吸都很急促。
“去吧。”郎卅又亲亲他的唇,低声道。
再回到房间时,谢芷清看到二皇兄右手杵在轮椅扶手上,手背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
“感情真好啊。”谢芷风调侃道。
谢芷清低着头,抿了抿嘴,脸上挤出了一个小酒窝。
他眼神乱飘,也没有给个回应,只是嘴唇红红的,脸上的表情分明写满了甜蜜。
第26章 26
“母后整日唉声叹气, 就怕你在草原受了委屈无处诉苦。”谢芷风笑道,“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谢芷清一脸生无可恋, 闭着眼睛在床上躺尸, 一副“我不听也不回答”的样子装死。
谢芷风靠在床头,用食指戳戳他的脸, 又说:“那狼王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凶残啊, 看起来挺好相处的呢。”
“……”谢芷清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小清儿跟我还不好意思吗?”谢芷风用手撑着床, 慢慢挪到谢芷清身边,又说,“快让我看看,小清儿是不是在脸红。”
“你好烦啊!”谢芷清恼怒道。他用被子盖住头, 自己完全缩在被窝里。
谢芷风偷笑几声, 慢慢坐好。
调侃小弟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和谢芷清相似的活泼,正经起来的时候, 倒是真的温柔如风。谢芷风眉心微皱, 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后他又碰碰那团被子, 低声问道:“小清儿,他……郎卅知道了吗?”
谢芷清原本在被子里滚来滚去, 听到这句话时才停下动作。
他从被窝里钻出来,头发有些乱了,脸上也带着闷出来的薄红。他慢吞吞地起身, 挨着哥哥坐好,点点头说“知道”。
谢芷风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 只能又问道:“没有因为这个发生什么不愉快吧?”
“没有……”谢芷清抓抓脸,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说他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谢芷风惊讶道。
“对, 早就知道。”谢芷清抿着嘴, “所以,他也没有惊讶,也没有意外,就很平静地接受了,好像完全没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谢芷风摸摸下巴,想了一会儿,说:“或许本来就不是了不起的大事,只是你太在意了。”
说到这里他又摇摇头,“也可能是一直以来我们都太在意了。真的爱你,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呢?”
谢芷清搓着被角,低头应了一声。
实在是太晚了。
油灯渐渐暗了,房间里只能囫囵看个人影,然而许久没见面的双生子没有半分困意,依然躲在被子里说着悄悄话。
谢芷清一一问过远在安渝的其他人,连某位家里添了小孙女的嬷嬷都没放过。
“都好,都好。”谢芷风就知道他要啰嗦着问个没完,离宫前早已准备好,“母后赏了些布匹,又给她放了个长假。嬷嬷带那娃娃来过,我还见到了,胖乎乎的,很可爱。”
“这样哦。”谢芷清遗憾道,“刚出生的小宝宝,一定很可爱吧!脸软软的,手脚短短的。”
谢芷风笑话他,“小清儿喜欢的话,也可以生一个呀。”
“……”谢芷清又翻过身去背对着他,闷声道,“皇兄又在胡说八道了!”
谢芷风闷声笑了一会儿后忽然没了声音。
谢芷清紧张起来,赶紧转身去看他,却见哥哥神色复杂。
“怎么了?!”谢芷清惊道。
“……”谢芷风犹豫着开口,“小清儿,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去藏书阁玩,曾经翻到过一本书,上面说、上面说……”
谢芷清对此毫无印象。他实在是……太经常偷溜去宫里各个地方玩耍了。
他有点焦急,催道:“上面说什么?”
谢芷风面露尴尬,吞吞吐吐道:“上面说,像、像你这样的特殊身体,也是有可能怀孕生子的。”
谢芷清万没想到话题竟会是这样,当即臊了个大红脸。
他蹭地坐起来,赶紧去捂哥哥的嘴,含糊说道:“你、你在说什么呀……”
谢芷风笑着躲开,说:“好吧,好吧,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啦。”
谢芷清气呼呼躺回被子里,嘴上数落道:“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谢芷风:“好罢,那就不说啦。太晚了,快点歇息吧。”
他把小弟的被角压好,便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然而谢芷清倒是睡不着了。
哥哥这么一说,他也想起来了。五六岁的时候他推着哥哥偷溜去藏书阁玩,他眼尖,瞥见了一排医书,便踩着椅子摇摇晃晃去够——兄长体弱多病,他也对这些医书很感兴趣,每每看到便想寻来看看。
那一次翻到的医书,里面竟有许多关于双儿身体的记载!
年幼的谢芷清不懂这些,却直觉这些东西不是自己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够细看的。他慌乱地合上那本书,只匆忙扫到了几句话。
“若双方情投意合、真心相爱……”
“汲取日月精华之地……”
十几年前的一段浅浅回忆,此刻在谢芷风的提醒下莫名变得清晰起来。
那两句关键语句很容易被连上,无非是说,若夫妻双方真心相爱,且所居之地汇聚天地之灵气,即便是、即便是他这样的身体,也是完全有可能孕育生命的。
谢芷清的心砰砰直跳。
深夜本就容易多想,谢芷清的思路不知不觉跑远了。
他和郎卅,算是真心相爱吗……
想来郎卅定是真心爱他的,他……
谢芷清眨眨眼睛,他也是愿意同郎卅一辈子在一起的。
这就算是勉强满足了第一个要求吧……那第二个要求……?
怎样的地方算是“汲取日月精华”呢?
谢芷清搞不懂了,关于那本医书,他只记得这些了。
谢芷清叹了口气,挥开脑袋里那些想法。
算啦,他想,且不说那医书上的说法是真是假、有何依据,就说自己记得的那两句话都未必正确,还是不要思考这些了罢。
他躺平身体,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然而……
“小清儿在想什么?”谢芷风悠悠道。
“啊——!”谢芷清吓得一声尖叫,“你不要突然说话啊!!”
“我刚刚有问你怎么还没睡,还一直叹气,可你没理我啊。”
谢芷清看不到他的脸,却能听出那语气中的调侃。他心虚道:“……没有吧,你没有跟我说话。”
谢芷风道:“没有就没有罢——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走神?”
“我没有!”谢芷清崩溃道。
“啊——我知道了。”谢芷风还在说,“你一定是在想,日后你的宝宝是像你更多些,还是像狼王更多些,对吗?”
“我没有!!”
“像你的话,那一定是个貌美可爱的宝宝。如果像狼王,那一定是个强壮的宝宝……”
谢芷清抓狂,“你不要再说了,哥哥!”
谢芷风哈哈大笑,连连说“不说了不说了”,便真的闭了嘴。
谢芷清扭到一旁,气鼓鼓地生着闷气,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哥哥快来哄我不然不原谅你”的气息。
他脸上直发烫,可真说有多生气,那也并没有——还是羞的。
谢芷风终于笑够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小清儿?真的生气啦。”
谢芷清重重地哼了一声。
“哎呀,不要跟哥哥生气呀。”谢芷风清清嗓子,说,“按那医书上的说法,要孕育宝宝,需得真心相爱。”
谢芷清扁扁嘴,转过身来,道:“你也记得呀?”
“记得。不过……那些说法也未必是真的,小清儿不必太往心里去。总之,只要狼王真心待你,只要你在这里过得开心,旁的……都不重要。”
谢芷清想,这样的话,郎卅似乎也是说过的。他说,希望自己在草原,也能像在安渝一样快乐幸福。
那么,现在的他,快乐幸福吗?
谢芷清用手指抠弄着枕头,细声细气地说:“先前,同意嫁到草原时,我心里当真是一百个不乐意,可我不想说。我想,既然决定为国家、为父皇做一点小贡献,那就不要抱怨。可真的来到这里之后,郎卅也确实……对我很好。”
谢芷清顿了顿,摇头笑了,“我觉得像是过了许久,可仔细一想,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谢芷风道,“出门在外,我们只求健康、平安、快乐。”
谢芷清眼眶泛热,“哥哥,不必太挂怀我,小清儿一切都好,没有受过委屈。”
许久后谢芷风才轻叹一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
那一夜聊到了太晚,第二日早晨谢芷清没起来。等到他悠悠转型的时候,外面太阳都挂得老高了。
他揉揉眼睛翻身坐起,下意识去看芙芙——
芙芙没在。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睡在哥哥这里,扭头一看——
哥哥靠在床头,满脸震惊。
谢芷清:“……”
他尴尬道:“起晚了。”
“是不是也太晚了?”
“这个,”谢芷清硬着头皮扯谎,“草原和中原有时差,这个时候是草原正常的起床时间。”
“可你看外面太阳,早就升起了啊。”谢芷风指指窗外。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谢芷清按下他的手指,连忙起床洗漱,顺带推哥哥出门。
这一出门,谢芷清更尴尬了。
门外郎潇潇正在陪小妹玩,不远处郎卅一脸困意地盘腿坐在地上。
夭寿啦,郎卅都比他起得早!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27
谢芷清别别扭扭的, 慢吞吞推着哥哥朝那几人走去。
郎潇潇在玩谢芷月的头发。
“好好看哦,梳这样的发型,看着就温温柔柔的。”郎潇潇看着谢芷月的辫子, 又摸摸自己的头发, 说,“不像我, 看头发就知道是常在地上打滚的。”
郎卅冷漠道:“人家不梳这种发型也不会在地上打滚——哪个公主像你一样?”
郎潇潇气道:“你闭嘴!”
她转头看向谢芷月, “安渝的公主, 让本公主来帮你梳头!”
谢芷月:“……”
她当真动手拆起了谢芷月的头发,在那人惊恐的视线中把头发编得乱七八糟。
谢芷月手上没有镜子,也看不到脑后的头发变成了什么样,但直觉不对劲!
她又四处看看, 那位狼王大叔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自己的两个哥哥也都表情尴尬。
谢芷月嘴一扁,大眼睛里开始涌出泪水。
“哎!”郎潇潇慌了, “你别哭啊!不好看吗?这不好看吗?!”
谢芷月:“……”
这次, 干脆哭出声了。
“……”谢芷清匆匆捂了把脸, 连忙走上前,道, “我来,我来。”
他解下谢芷月被蹂.躏过的头发,柔声哄道:“很好看啊, 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风格。”
他用手梳顺那几缕发丝,又对郎潇潇说:“小月儿平时养在宫里, 性子腼腆, 实在很少见人——太怕生啦。”
郎潇潇意外地有了些手足无措, “哦……”
她半蹲下身子, 视线与谢芷月齐平,抱歉道:“你不要哭了吧……我不动你头发了。”
谢芷月被哥哥哄了几句,很快便不再计较,只是实在对面前这位过于活泼的狼族公主心有余悸,还是转开了头。
身后,谢芷清还在鼓捣着她的头发,只是谢芷清久不在安渝,已经不太清楚现在女孩子们流行什么样的发型了。
他歪头想了想,手上动作也慢了下来。
随行的嬷嬷一直在远处,见状笑着走了过来,道:“三皇子,还是让老奴来吧。”
谢芷清笑着点点头,让开了位置。
“看来,我真的是离开太久了,都不知道小月儿现在喜欢什么样的发型了。”谢芷清自嘲道。
那嬷嬷却说:“才不会呢,三皇子不管梳成什么样,公主都会喜欢的。”
谢芷月也拽拽他的袖子,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略显心酸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郎潇潇又出声说道:“嬷嬷,能不能也帮我梳头发啊?我也要温温柔柔的公主头!”
郎卅坐在几步之外,实在有点受不了了,他动动身体,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他们,心想,太丢脸了,郎潇潇真的太让人丢脸了。
那嬷嬷乐呵呵地答应了,还很贴心地教着郎潇潇怎么梳头——但是可想而知,郎潇潇必定是学不会的。
她拢拢耳侧的发丝,朝远处的兄长喊了一声:“郎卅,你学会没有!”
郎卅言简意赅道:“滚。”
在众人的哈哈声中,郎潇潇跑过去朝那人背后踢了一脚,结果反被郎卅用小石子击中了腿,仓皇逃跑。
谢芷清摇摇头——这兄妹俩一天不打架就难受。
这副场景他见得多了,也不觉得稀奇,但总有人没见过——谢芷风全程目瞪口呆,直到郎潇潇被小石子打得嗷嗷大叫狼狈逃走、路上还绊了一跤,才终于憋不住,捂着脸笑了。
他拽拽谢芷清的袖子,小声说:“狼族的人可真有意思。”
郎卅听力好,隔着好几米也能清楚听到这句小声的嘀咕。他撇撇嘴,认定自己因为不靠谱的妹妹而在安渝的皇子公主面前丢了大脸,心里更加生气,决定好好收拾郎潇潇。
谢芷风兄妹在草原并没有打算待太长时间。
这里气候干冷,近来又一直在下雪,对于身体不好、行动不便的谢芷风来说实在不是个适宜居住的地方。公主年纪又小,见不到谢芷清会难受,同样的,久久见不到父皇和皇长兄,她也不高兴。
况且草原也是在没什么可以让他们玩耍的地方,这两人都骑不了马,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放下心里的恐惧和狼群和睦相处。
总之,这两人在草原只住了十日,便打算告辞离开了。
算算路程,等他们回到安渝,大约就是新年了。
“宫里也需要准备些什么,我一直待在这儿,皇长兄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我得回去帮他。”谢芷风道。
“那好吧。”谢芷清闷闷不乐道。
这时,郎卅插嘴道:“如果公主愿意的话,可以再多待一段时间。”
谢芷风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说:“待一两天是愿意的,多待些日子,她肯定又要闹着回安渝了。小孩子就是这样的。”
郎卅耸耸肩,说“好吧”,便又开始着手准备护送这兄妹俩返程的事宜。
于是,没热闹几天,又冷清下来了。
算起来,一行人往返花费的时间,比真正待在草原的时间还长。
谢芷清想到这一点,不禁又有些愧疚。
让他们这样折腾一番,实在是不应该。
郎卅安慰道:“即便往返路程要花二十天,他们也愿意过来看望你——这其中的心意,远比路上的辛苦重要多了。”
谢芷清看着他,抿着嘴点了点头。
回程时,郎卅送了许多毛皮织料给他们带着,林林总总摞在一起,竟也装满了一辆马车。
谢芷风没有过多推辞,一一收下带走。
除了这些外,他们还带走了……郎潇潇。
她躲在后面装行李的马车上,打算跟谢芷风兄妹两个一起去安渝。
被郎卅从马车上拖下来的时候,她还在车厢里撒泼打滚。
“我去安渝怎么了?我不能去吗?”
“……”郎卅真的无语,“你别是有毛病吧?你干什么去?”
郎潇潇:“我保护他们!我武艺高强!”
“还能有我的贴身随从武艺高强?”
“那我去学习怎么梳漂亮发型!”
“你别给我胡搅蛮缠。”郎卅咬牙切齿。
谢芷清赶紧来拉架,问道:“潇潇,怎么想到和我皇兄一起去安渝呢?”
郎潇潇说:“我想去看看中原男人都是什么样的。”
她挤到谢芷清身旁,小声问道:“是不是都像二皇子这样呀?”
谢芷清:“?”
他和郎卅对视一样,谨慎问道:“潇潇,你该不会……”
喜欢我哥吧?!
郎潇潇立刻懂了,连忙道:“没有没有!那我是不敢想的!”
她摸摸自己的头发,坦诚道:“怎么说呢,这位二皇子虽然身有不便,但实在是很有魅力的人呀,本公主对自己还是很有认知的,我反正是配不上的——我只是在想……”
她清清嗓子,表情带着点小得意,说:“我只是在想,如果能在你们安渝寻到一位像二皇子这样的人,那就太好啦!”
“……”郎卅听她说话实在觉得头疼,挥了挥手,说,“你去问问谢芷风,他如果愿意让你跟着,那你就跟着。别再来烦我。”
于是,郎潇潇便欢天喜地地去了。
谢芷风当然不会拒绝,“既然公主想来安渝玩,那我们自然欢迎,请随意。”
郎潇潇欢呼:“好哦!”
一个部落的公主,跟在一个小国的皇子和公主身后,走了。
儿戏一样的决定甚至冲淡了谢芷清心里那点离别的悲伤。
他看着那两辆马车缓缓离开。来的时候那马车载着两人,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三个。
谢芷清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有郎潇潇这个活宝的陪伴,想来那兄妹两个不会觉得无聊。
只是这个小插曲到底不能完全抵消掉送走谢芷风的不舍。
那一行人离开后,谢芷清明显地很是心不在焉。吃饭时走神,喝水时走神,给芙芙喂饲料时也在走神。
郎卅叹了口气,站在他身后摸摸他的头发——然而,这个动作不仅没安抚到谢芷清,反而把他吓了一跳。
“我已经嘱咐过那几个随从了,”郎卅慢慢说道,“每过一个驿站就会给我们寄出一封信报平安,别太担心了。”
谢芷清勉强笑笑,应了一声。
见他这样,郎卅心里也很难受。他想安慰,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说到底,谢芷清为什么会离开安渝、来到这里,郎卅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个是心里难受不想说话,一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之间,房间就安静下来了,连小兔子都没有发出声音。
最后,打破安静的是阿忒斯。
它刚从草原巡逻一圈回来,进了房间见两位主人气氛凝重,便抖抖耳朵,挤到他们中间。
谢芷清勉强打起精神搓搓它的脸,笑着说:“阿忒斯威风回来啦。”
阿忒斯未必能理解谢芷清心里在难受些什么,却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开心。
它歪着脑袋,狼脸满是严肃。之后它推着谢芷清往床边走,一直把人推到床上才停下。
谢芷清跌坐在床上,一脸纳闷,“怎么了?”
阿忒斯甩甩头,把头顶立起的狼耳送到谢芷清手里。
它的毛发并不柔软,相反十分粗糙刺手,唯有耳朵还算柔软。
尖尖的耳朵蹭着谢芷清柔软的手心,凶猛的食肉动物此刻只剩乖巧,有种奇妙的反差感。
“哦——我明白了!”谢芷清恍然大悟,“让我摸耳朵是不是?”
他一点都不客气,捏着阿忒斯的耳朵搓来揉去,嘴里不住感慨道:“好可爱呀,阿忒斯。”
默默站在一旁抱胸看戏的郎卅:“?”
他黑着脸,对阿忒斯说:“走了,阿忒斯,该睡觉了。”
阿忒斯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了。
谢芷清没多想,他没注意到郎卅的脸色,只以为真的到了阿忒斯要休息的时刻,便也说:“那好吧,你回去休息吧。每天都在草原巡视,一定很辛苦吧。”
阿忒斯没什么反应,板着脸离开了。
临走前还用尾巴甩了甩门。
时间也确实晚了。
谢芷清打了个哈欠去洗漱,回来后发现郎卅盘腿坐在地上,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他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怎么郎卅又要去睡地板了吗?
谢芷清有点脸热。
自从那一次之后,两人便自然而然地同床共枕,除了哥哥来这里的第一天外,他们……就没有分开睡过了。
谢芷清犹豫着上前,刚想开口,却被郎卅抢了先。
“哎,终于对了!”郎卅说。
谢芷清疑惑,“什么对了?”
郎卅清清嗓子,转过身来面对他,表情还有点不自然。
他冲谢芷清招招手,说:“你来。”
谢芷清带着满心疑惑走上前——
郎卅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头顶。
谢芷清惊讶地瞪大双眼。
郎卅的头发下面,冒出了一对小小的尖耳。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28-1000营养液加更
郎卅的头发下面, 居然冒出了一对小小的尖耳——和阿忒斯耳朵的手感完全不同。
阿忒斯的毛发更硬也更粗糙,郎卅这对耳朵就……
很柔软,上面覆着一层软乎乎的绒毛, 一点都不扎手。
谢芷清用手捏了捏, 还觉得不过瘾,干脆靠在他旁边, 膝盖抵在郎卅的大腿上, 凑近了看他这对小耳朵。
还嫌头发碍事, 把郎卅一撮头发都掀开了。
“……”郎卅无奈道,“你干脆把我头发剃光了,能看得更清楚。”
“!”谢芷清惊道,“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狼王殿下双手抱胸, 警告般看着谢芷清。
谢芷清捂嘴偷笑几声, 吐了吐舌头。
他用膝盖往前蹭了蹭,离狼王更近一些。他压在郎卅的腿上, 难得比狼王殿下高了半个头。
谢芷清用手比了比, 满脸得意, 道:“比你高这——么多。”
郎卅“切”了一声。
谢芷清矮下身子,用脸蹭蹭郎卅的头顶, 慢慢找到了那对小耳朵。
他朝那里吹了口气,看耳朵上面的短绒毛波浪一样倒下又站起。
他还嫌不够,又用手指拨了拨。
那对耳朵抖了抖。
谢芷清偷偷看郎卅, 后者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人是人,毛耳朵是毛耳朵。
谢芷清喜欢得紧——谢芷清抗拒不了任何一样毛绒绒的东西!
他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对小耳朵, 低头问道:“郎卅, 你不是说, 只有狼纹这一个兽形特征了吗?”
郎卅解释道:“是, 这个耳朵是费了半天劲变出来的。”
他细细解释着:“之前跟你说过,狼族出生的时候会经历智化的过程,属于狼的形态完全消失,就算是智化成功了——我身上最后一个消失的形态就是耳朵。不过,这对耳朵也早在三个月大的时候就消失了。”
郎卅自己也伸手拨了拨,“所以它就那么大一点儿。刚才试了半天,居然还能变出来。”
谢芷清边听边笑。
“哦,对了。”郎卅想起来什么,又说,“当时郎潇潇最后消失的部分是尾巴。等她之后回来,让她变尾巴给你玩。”
“胡说八道!”谢芷清笑着骂他。
郎卅也笑了。
他反手搂住谢芷清的腰按向自己,让自己的鼻尖正对着谢芷清的下巴。
他蹭蹭谢芷清的脸,非常响亮地落了一个亲吻。
谢芷清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脸上又泛起一小片阴影。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克服了一点羞怯,伸手捧住郎卅的脸,在那人专注的注视中亲了亲他的鼻子。
郎卅很轻地笑了笑,他握紧谢芷清的腰,反客为主地吻住了他的唇。
谢芷清身体一抖。
狼王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唇瓣被含住的霸道和不容抵抗全都变成了甜蜜,郎卅轻轻啃咬着他的舌尖,尖锐的犬齿刺过柔软的皮肤,却从未真的弄痛他。
谢芷清揪紧了郎卅的身体。
手边正是狼王那对毛绒绒的小耳朵,绒毛剐蹭着谢芷清的手指,又带来了阵阵酥痒。
谢芷清闷哼一声,腰都软了。
“啊——!”谢芷清忽然一声惊呼。
郎卅竟将他腾空抱起!
床上铺着厚厚的被子,即便被粗鲁扔到床上,谢芷清也并未感觉到任何疼痛。
郎卅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倾身覆在他身上。
那双手从谢芷清的肩膀缓缓爬向脸颊,黑白分明的肤色差在昏暗油灯的映衬下更显色情——那双手几乎能一把攥住谢芷清细细的颈子。
郎卅用牙齿磨着他脖子上细腻的皮肤,低声问道:“怕吗?”
谢芷清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抓紧郎卅的后背,问道:“郎卅,你会伤害我吗……”
郎卅动作一顿,“我当然不会。”
谢芷清攀着他的肩膀,说:“那我就不怕……我不怕。”
郎卅半跪在床上,将他的小皇子抱得更紧。
*
油灯灭了。
过了许久,郎卅才从床上起来,重新点燃了灯。
他给芙芙换了水,简单收拾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这才犹豫着看向床上。
谢芷清眯着眼睛躺在一旁,细白的手臂搭在被子外面。
刚折腾一通,一点都不冷。
还是把灯灭了吧,郎卅想着又重新走向小油灯。
“等一下。”谢芷清含糊着说,“等等再灭灯。”
他揉揉眼睛,表情很不好意思,“我想跟你说会儿话。”
郎卅笑笑,放下手里的东西两步回到床上。
他没穿上衣,赤.裸着的上半身结实匀称,狼纹很浅,反倒是肩膀几道抓痕更明显。
他隔着被子亲亲谢芷清的额头,这才掀开被子躺进去将人抱在怀里。
“聊什么?”刚发泄完,郎卅的声音都是懒的,“之前赖床还被谢芷风嘲笑了,是不是?”
“……”谢芷清用食指戳他的胸口,小声抱怨道,“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郎卅低低地笑了几声。
欢爱过后的相拥最让人心安。谢芷清靠着郎卅的肩膀,忍不住把耳朵贴近他的胸膛,想听听狼王的心跳。
那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十分有力。
谢芷清又抠抠他的肩膀,抬头看了看郎卅头顶,说:“狼王殿下,耳朵收起来了吗?”
他故作高深地摇摇手指,道:“这么萌的耳朵,可不符合狼王的威严哦。”
“早就收起来了。”郎卅说。不过他不太放心,还伸手摸了摸头顶,自己又确认了一遍。
又被谢芷清偷着嘲笑了。
过了一会儿,谢芷清收起笑容,犹豫着开了口。
“郎卅,我知道你是在哄我开心……”谢芷清慢吞吞地说,“真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种方法。”
他真诚夸奖道:“耳朵很可爱!”
“……”这夸奖郎卅并不太需要。
他撇撇嘴,说:“谢谢你的称赞啊。”
谢芷清又窝进他怀里偷笑。
笑够了,谢芷清又说:“其实,我也没有不开心或是怎样——就是哥哥他们离开,我有点失落。”
郎卅把人从怀里捞出来揉揉脑袋,低声说:“之后我陪你回去看他们。”
谢芷清笑着说“好”。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郎卅,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我觉得,潇潇离开,你好像没有太多不舍?”
“这么说可能显得我很冷血,但——”郎卅打了个手势,道,“老实说,确实没有什么感觉。该怎么形容呢?我们狼族,对亲朋的归属感很低。”
谢芷清能够理解一点,“因为你们不是群居动物?”
“对。”郎卅点头道,“我们不是群居动物,你看,我阿爹阿娘也不常在,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我接管狼族之后,他们就很少回来了。”
“但这两者不太一样呀。”谢芷清试着解释,“这么说吧,如果以后潇潇成亲了,去了离草原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会思念她吗?”
郎卅闭着眼睛,道:“那可太好了,那个死丫头,离我远点才好。”
谢芷清莞尔一笑,“嘴硬。”
郎卅哼了一声。
谢芷清又说:“其实,我也不是特别难过或者不舍,就是有些遗憾——小月儿长高了不少呢!没有经历她成长中的每一个部分,我很遗憾。哥哥也是,听他说起这段时间的事,我会因为错过了这些而觉得可惜。至于思念和不舍……”
他歪头想了想,“其实也还好,嘿嘿!”
说出来这些话,谢芷清心里好受了些。他又回想起方才郎卅所说的话。
郎卅说,他们狼族对亲朋对归属感很低,又说他都不知道老狼王老狼后现在在哪里。
谢芷清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如果真如郎卅所说,他并不太在意身边的家人朋友都在何方,那他何必要自己来到草原、又日日陪在自己身边呢?按他说的,父母和妹妹都不在身边,他也不觉得是什么天大的问题,那自己作为、作为……
作为妻子,如果离开他的身边,他又会不会在意呢?
谢芷清想得满脸通红,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过离谱。
他赶紧拍了拍脸,想趁着郎卅没有发现,快快恢复正常。
郎卅也真的没有发现——他在想另一件事。
若真如谢芷清所说,郎潇潇与其他部落结亲,无论那地方是远是近,哪怕一年只能见到一次,郎卅恐怕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舍。
毕竟,他们狼就是这样的。
可是,可是……
可是,谢芷清不是这样的。
谢芷清……谢芷清需要家人,他会思念,他会不舍。
一直以来被强行压在心底的不安慢慢涌了上来,郎卅垂着眼睛看向怀里的人,表情复杂。
他沉默着给谢芷清盖好被子,听那人继续说着话。
说谢芷风,说谢芷月,说他远在安渝的其他亲人,说郎潇潇。
没过太久,谢芷清就睡着了。他握着郎卅的两根手指,睡得香甜。
然而郎卅始终睡不着。
他太害怕谢芷清死去,太害怕见到他冰冷的尸身,只有把他放在自己身边牢牢看着才能放心。
重生回来之后郎卅没想太多,唯一的念头就是必须把谢芷清绑来草原。
只是……
自己的身边无疑是最安全的,可是谢芷清实在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了……
他的家不是草原,他的家在安渝。
郎卅闭着眼睛,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出息了,我居然也能搞营养液加更这种东西了()
第29章 29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晚没睡好, 总之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郎卅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除了逗弄谢芷清, 对其他的事情好像都没什么兴趣。
谢芷清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本以为是狼族内部事务繁杂,可郎卅这几日并不忙碌;后来又以为是因为思念郎潇潇, 但也不是——
要不是谢芷清提起, 郎卅都忘了郎潇潇出去鬼混这件事了。
不过, 除了对谢芷清之外的事情提不起兴趣外,郎卅也没有别的异样。这几日他时常陪着谢芷清一起去菜地里种菜,虚心向鹿灵灵讨教种田技巧。
这可苦了鹿灵灵。
“狼王殿下,您可以再多浇一点点水……”鹿灵灵苦哈哈地说,
“哦。”郎卅点头应道, 随后用管子里的水专心冲着自己脚下这一根苗。
鹿灵灵捶胸顿足,“也不用这么多……”
郎卅啧了一声, 怒道:“不是你说多浇一点吗?!”
鹿灵灵又怕又心疼, 赶紧用手比划着, “一点,一点啊!”
谢芷清快要笑晕过去了。
他小跑着来到郎卅身边, 接过他手里的水管,耐心问着鹿灵灵:“要浇到什么程度呢?”
鹿灵灵如获大赦,“王妃!我来教您!”
鹿灵灵当真教得十分认真。她细细地讲着如何照料这片小菜地, 从播种的时间、如何施肥、何时收获,全都讲解得一清二楚。
谢芷清听罢, 笑着感慨道:“好复杂啊!原来种地有这么多学问。”
鹿灵灵笑道:“王妃想听的话, 以后我再给您讲仔细些。”
他们在这边聊得高高兴兴, 狼王在另一边郁郁闷闷坐在地上整理收获的菜叶。听到这话他忍不住插嘴问道:“哎, 那只鹿,你给我讲的时候就那么粗略,你是觉得我听不明白还是学不会?”
鹿灵灵又僵硬起来,从头到脚写满害怕,她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谢芷清笑着朝郎卅走来,拉着他的胳膊站起来,说:“哎呀,你不要吓她啦。走了走了,我们去找大厨做菜!就做白菜丸子汤好不好?”
郎卅绷着脸看了看谢芷清,老半晌才从鼻子里出了个声儿,他说:“好,就去做你那个翡翠圆子汤。”
谢芷清笑着戳他的肩膀,“你好烦!”
草原寒冷,各种暖呼呼的汤类就成为他们饮食的首选。谢芷清喝得全身暖洋洋,抬头一看——
郎卅又在看着他发呆。
他歪歪脑袋,说:“郎卅,你在想什么?”
郎卅说:“在想,你这么能吃,怎么也吃不胖。”
“……”谢芷清看看自己面前的空碗,“真的很能吃吗?”
郎卅继续逗他:“真的很能吃哦。”
谢芷清抿着嘴瞪他。
最后郎卅还是半真半假地解释了一句:“没想什么,身体有点不舒服。”
有一部分是真的——郎卅这一次的发情期持续得有点久,这段时间明明也发泄过几次,可不知怎的,这股情潮一直没有完全过去。
每到发情期,郎卅确实总有些没精神,再加上一直惦记着谢芷清的事,心情更加不好。
“哪里不舒服?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呀?”谢芷清担忧道。
郎卅伸了个懒腰,浅浅地笑了一下,道:“小毛病,不严重,别担心。”
谢芷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随口扯谎,总之没过多久,郎卅竟真的觉得不舒服了。
他跟谢芷清说了会儿话,破天荒地早早睡下了。
睡前他看着谢芷清担忧的神态,只伸手碰了碰他的脸,说“别担心”,之后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郎卅并不经常做梦,只是每次梦境都不怎么愉快。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最常梦到的就是谢芷清倒在路边失去气息的场景,每次梦到这里,他都像是被掐住喉咙一般无法呼吸。
这个可怕的梦魇在与谢芷清成亲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然而好景不长,最近这几日郎卅又开始做起了噩梦。
这一次的噩梦没有之前鲜血淋漓,后劲儿却更大。
他经常梦到谢芷清冲他发火,质问着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草原来。
梦中谢芷清声嘶力竭地问,知不知道他有亲人,知不知道他的家在安渝。
郎卅无言以对。
最后,谢芷清会失望着说,草原永远不会是他的家,狼王也只是一个把他强行掳走的混蛋。
好不容易摆脱了上一个梦魇,却又很快坠入下一个。
*
“郎卅,郎卅!”
郎卅猛地睁开眼睛。
他的双眼一片赤红,神色凌厉,直直看向谢芷清。
谢芷清从未见过这样的郎卅,心中又惊又恐。他用食指碰碰郎卅的手背,小声说:“你在发烧。”
郎卅盯着谢芷清看了许久。
他像是还没从噩梦中醒来,他真的思考了许久。
明明前一刻谢芷清还在埋怨他,那神色冷漠得恨不得杀了他。
郎卅撑起上半身,慢慢凑近面前的人。
他又想,梦就是梦吧,梦不可能是真的,谢芷清怎么会用那种表情、那种语气,说出那样的话呢?
他又放下心来,庆幸那只是梦,庆幸自己面前的人才是真正的谢芷清。
他坐直身体,握住谢芷清的手贴在脸旁,说:“做噩梦了,没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谢芷清犹豫着点点头。
“最近可能事情有点多,一直没休息好。”郎卅苦笑道,“这两天我调整一下——哎,你手怎么这么冷啊?”
他看看谢芷清的手,用自己的掌心贴了贴,皱眉说道:“手炉呢?这么冷都不用手炉?”
谢芷清犹豫着说:“我不冷,郎卅,好像是……你在发烧。”
“什么?”郎卅惊道,“我在发烧?!”
他从床上翻身坐起,用手背试了试额头的温度。
果然是一片滚烫。
郎卅坐在床边愣了好一会儿,才闭了闭眼睛倒回床上。
“我没有发烧,不是发烧。狼……狼不会发烧。”他轻声说道。
狼当然不会发烧——他是发情了。
像郎卅这种高度智化的狼,发情期不会像普通兽族一样失去理智,更不会见人就想交.配。除了身上会浮现狼纹之外,郎卅的发情期几乎不会有其他表现,和普通人类最正常的状态并无二致。
不过,如果长久得不到缓解,还是会引发严重的后果的。上辈子的郎卅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忽略了前期一些还算明显的小症状。情.欲长年累月无法缓解,让他年轻的生命草草结束。
而最初这个较为明显的症状,就是持续性的发热。
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发热的症状竟然提前这么早就出现了。
“到底怎么了呀……”谢芷清忐忑道。
郎卅睁开眼睛,用手碰碰他的大腿,低声说:“不是发烧,没有发烧,是……发情的症状,不严重。”
这一次谢芷清没那么好糊弄了,他又问道:“你身上好烫,这样都不算严重吗?”
“不算,”郎卅用手背盖着眼睛,遮挡住眼前的视线,“反正死不了。”
……暂时死不了。
话刚说完就被谢芷清捶了一拳。
郎卅睁开眼,面前人的神色泫然欲泣。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谢芷清道,“难道只有真的死了才算严重吗?”
他对郎卅这个奇怪的发情期早有疑问,干脆趁着今天问个明白:“郎卅,你、你的发情期……”
谢芷清有点纠结,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疑问。他吭哧半天,最后尴尬问道:“你怎么好像一直都在发情期……?”
郎卅一口气梗在心头,差点没上来。
他又气又觉得好笑,瞪了谢芷清一眼,吓唬道:“因为忍太久了!”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又实在觉得因为这样的话题笑出声实在有损狼王勇猛的形象,于是又用胳膊盖住了眼睛,掩饰着自己快要绷不住的笑意。
然而,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就在下一刻,他竟听到了谢芷清解开衣服的声音。
郎卅蹭地从床上坐起来,说话的声音都磕磕巴巴的:“小、小清儿!”
谢芷清惊慌地抬起眼睛,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葱白手指正解着胸口的扣子,谢芷清半个肩膀已经露了出来,白皙皮肤在黑夜中依然晃得郎卅眼前发晕。
不知何时,郎卅竟已屏住了呼吸。
“我、我以为你是……”谢芷清的表情有些难堪,忐忑说道,“我以为你是想要这个……是我理解错了吗?”
郎卅呼出一口气,又重重倒回床上。
他抬起手臂遮住视线,喃喃道:“我真是要疯了……”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起身,按着谢芷清后脑重重吻了上去!
昏暗的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窗户上,一双人影模模糊糊地晃动着,乍看上去倒像是窗外的树枝不停摇摆。
谢芷清的衣服都被扯坏了,盘扣松松散开,衣服落在地上。
粗粝的手指捏着他的肩膀,等到终于松开的时候,那片皮肤已经一片青紫。
谢芷清整个人都陷进了被子里,露在外面的纤细脖颈高高仰起,任身上的人啃咬蹂.躏。
然而,这一夜与以往几次不同,狼王起起伏伏数百次后依然没有停下的趋势。
谢芷清用最后一点力气抱着郎卅的肩膀,哆嗦着在他脸上亲了亲,讨好地叫他的名字。
……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得到一点怜惜。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竟然意外地早。
安渝国的小皇子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自己被郎卅带坏、变得懒惰赖床这件事了。
他动动脖子和腰,竟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谢芷清的脸慢慢红了,又很乐观地自我安慰到,定是、定是自己已经习惯了同郎卅那样,才……
不能再想了,谢芷清的家教不允许他在大白天想这些荒谬的情.事。
他起身下床,刚巧这时郎卅从外面推门而入。
两人四目相对。
这一次,居然是郎卅先移开了视线。
他的神情十分不自在,看到谢芷清已经起床,更是尴尬至极。他清清嗓子,说:“你醒了啊。”
相比之下,谢芷清竟坦然许多。他甚至挤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说:“嗯,我醒啦。”
“……”郎卅尴尬道,“哦,那就好,那就好。”
谢芷清来不及仔细思考郎卅这不自然的神态和语气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门外传来了老狼后的声音。
“小清儿醒了吗?”女人的声音柔媚又干练,“都睡了两天了,也该醒了吧!”
郎卅:“……”
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谢芷清:“?”
两天?什么两天?
谁睡了两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30
至此, 谢芷清终于明白为何郎卅自回屋见到自己以来一直面露尴尬了。
他看看郎卅,郎卅也看着他。
谢芷清:“……”
他淡定地拉起被子盖在身上,重新躺下, 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麻了, 还是装死吧。
郎卅站在门口,老半天没有动静, 谢芷清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看着——
郎卅也正看着他。
没法再装死了。谢芷清慢吞吞起床穿衣,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眨眨眼睛,从头到脚写满局促二字。
郎卅小心走到他面前,把手里小小的食盒放在桌上,低声说:“……吃饭。”
谢芷清:“哦……”
两人之间这股尴尬简直让人窒息。
虽说早就不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 但……倒也从来没有过昏睡两天的可怕经历!
谢芷清又羞又恼, 不知不觉地,小拳头都攥了起来。
他抿着嘴, 推开郎卅拿来的食盒, 赌气道:“不吃。”
“……”郎卅心虚地挠挠头, 说,“那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点。”
“……”谢芷清扭捏着, 说,“我要先洗个澡!”
也不是真的想洗澡,就是想找茬和郎卅对着干。只是小皇子自小被教育得极有礼貌, 就算是想找茬和夫君吵架,也只能想到这样幼稚的理由。
“哦!”郎卅立刻应道, “可以!但那天我帮你洗过了——”
话还没说完, 谢芷清立刻扫了一眼过来。
眼神含羞带怯, 还带着几分怨念;两颊慢慢爬上一点小阴影, 是又脸红了。
“……”郎卅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举了举手,示意自己闭嘴,不再乱说话了。
谢芷清瞪着他,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小皇子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同郎卅作对,最终只能用最原始也最简单的方式——他冲到郎卅怀里,用脑门撞着他的肩膀。
郎卅笑着接住。他伸手抵住谢芷清的头槌,连连求饶:“小皇子饶命,饶命啊。”
谢芷清还觉得不解气,又张牙舞爪着一通乱锤。
肯定是没有什么作用的,最后,谢芷清只弄乱了自己还没束起的长发。
闹腾了一会儿后,谢芷清终于闹累了。他抿着嘴又瞪了郎卅一样,这才坐到梳妆台前给自己束发。
郎卅也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他打开食盒,时不时拿出块点心投喂专心束发的小皇子。然而……
郎卅疑惑地看着他。
谢芷清今天……扎了一个高高的发髻。所有的头发都高高竖起,每根发丝都被他细心扎好。
他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看了又看,这才从首饰盒中抓起一只发簪。
谢芷清左右看了看,对着发髻比了比,却迟迟下不去手,总觉得位置不对。
他从镜子里看了看郎卅,一副很想让他帮忙又不想主动开口的表情。
郎卅立刻心领神会,“我帮你!”
谢芷清用来束发的发冠和发簪是一套和田玉冠,造型简约却十分精致,握在手里的触感滑溜细腻。
郎卅仔细帮他插好簪子,又矮下身子从镜中与他对视。
不过是变了一个小小的造型,谢芷清整个人的气质竟都改变了,原先还是个活泼阳光的小皇子,如今束了发髻,看上去成熟稳重了不少,倒有点谢芷风那般温润如玉的感觉了。
谢芷清也发现了这点。他对着铜镜照了半天,总觉得奇怪。他想开口问郎卅,又想起自己还在单方面地跟他冷战,便作罢了。
这时,郎卅又赶紧主动示好,道:“很好看!很不错!你现在看着奇怪只是因为你不习惯!不是你的问题!”
看得出来狼王殿下平时不需要说这些讨好别人了,那动作语气浮夸得让人汗颜。
谢芷清绷着脸瞪了他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摸摸自己头顶的发髻,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安渝国的男子成家之后,头发是要全束起来的,先前他想,反正狼族的人也不了解安渝的习俗,就这样糊弄过去也未尝不可,可如今……
他偷偷瞥了一眼郎卅,想,既然已经、已经……已经决定好好留在郎卅身边,接受他的爱,同天底下其他夫妻一样恩爱和睦,那该有的礼节也不能再省略啦。
他戳戳郎卅的前胸,小声说道:“你、你也太……”
其他的话小皇子说不出口,只能又用脑门撞撞他。
郎卅揉揉他的脑袋,含糊应了一声——反正不可能承认错误,履行夫妻义务的事,怎么能叫错?
但是郎卅还是聪明地没有表现出来,只囫囵对付过去,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对了,这个给你。”郎卅从胸前掏出两封信递给谢芷清,“两封信,谢芷风和郎潇潇的。”
还特意隐去了这两封信送来的时间。
谢芷风那封信,是在郎卅和谢芷清胡闹的那天晚上送来的。按理说郎卅每晚直到半夜才睡,这信可以第一时间递到他手里,然而那一晚他们……总之就耽搁到了第二天。
结果第二天第三天谢芷清又一直在睡觉,郎卅寸步不离地照顾着,连阿忒斯都不理,这信就这样又耽误了两天,直到今天老狼后回来,这信才送到了郎卅手里。
至于郎潇潇那封信,是塔尼斯带来的。
前两天,塔尼斯带着信回了草原,路上刚好遇到阿忒斯。这一合计,阿忒斯让狼妹妹直接去找老狼后回来处理。
啧啧,郎卅是指望不上的,阿忒斯很想翻个白眼。
谢芷清接过这两封信,疑惑问道:“他们两个怎么会同时来信?路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着,谢芷清忽然紧张起来。
“别担心。”郎卅按住他的肩膀,正经道,“我派了八个随从跟着他们,还有郎潇潇在身边,没人能伤害他们。”
谢芷清点点头,放下心来,又立刻去拆开这两封信。
信上内容倒是简单。
谢芷风说,他们路上路过了某个小国家,发现这里的风俗民情很像安渝,便停下来稍作休息,在里面多待了几天。那位狼族公主对那里非常感兴趣,决定留下来小住一段时日,便不再跟着他们去安渝了。
谢芷清看罢,笑着摇摇头。他把信递给郎卅,后者看了也是一脸无语。
“这个郎潇潇……我真是服了她了。”郎卅骂道,“这一趟她简直把狼族的脸都丢干净了。”
谢芷清笑着锤他,道:“又胡说八道。”
说着他又拿起郎潇潇那封信。
郎潇潇的信就更简单了——她跟郎卅不愧是兄妹,这个字大如斗的书写风格看得谢芷清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她在信上说了差不多的话,不过……
好吧,看来谢芷风还是美化了她,郎潇潇信上直白地写着,她在那个小国家里遇到一个极英俊的男人。
【本公主要去追求美男啦!】她这样写道。
这个信封厚厚的,除了这封信之外,还有一张人物小像。
谢芷清展开一看,那小像上的女孩眉梢眼角像极了老狼后,可不就是郎潇潇?可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扎着细细的麻花辫。她脱下了狼族公主的服饰,换上了中原女孩喜爱的衣衫,看样式像是乌金云绣衫。
谢芷清举着这张小像给郎卅看,道:“还真是换了个打扮就换了种气质,你看,潇潇这样也很淑女啊!”
“装吧,别人美化的。”郎卅嘴上还在数落着,手上倒是很诚实地把小像接了过来仔细看着。
“哎,郎卅,这个国家在哪里,你知道吗?”过了一会儿,谢芷清又问,“我都没有听说过这里呢。”
郎卅说:“知道,路过了一次,离狼族距离不远,但路途不方便,道路曲折得很,也要花不少时间。”
“这样啊……”谢芷清略一思索,又喃喃道,“也不知道潇潇说的这个,呃,美男子,靠不靠谱。”
郎卅对此倒是很无所谓,“靠不靠谱都是她自己乐意的。靠谱最好,不靠谱,那结果就自己受着。”
谢芷清不赞同道:“不要这样说啦,潇潇毕竟还小。”
“她跟你一样大,不算小了,有承担后果的能力了。”
谢芷清想了想,点头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可能是……小月儿太小了,我就总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妹妹都像她一样,年纪小需要保护。”
郎卅揉揉他的头发,说:“你是个好兄长。”
谢芷清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郎卅又想,谢芷清也是个好弟弟。
后来两人收拾收拾出了门,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瞎逛。
他们遇到了许久不见的塔尼斯。
谢芷清和它玩了一会儿,问道:“没跟在潇潇身边吗?”
塔尼斯甩甩头,表情却不那么好看。
谢芷清有些疑惑,却又自己安慰道,或许塔尼斯只是没和郎潇潇分开过,心里不舍。
之后,郎卅又忙碌了起来。
这人嘴上说着不管郎潇潇,背地里还是和阿娘商量着准备了一份嫁妆。
倒也不是着急,实在是郎潇潇这个性格,一向说一出是一出,母子俩一致觉得,等到郎潇潇下次回到草原,估计就是要说婚配的事了。
他们对婚配一事远不及中原那般在意,只要婚配对象没有坏心,什么族群、模样的,都不重要。
谢芷清偶尔会打趣几句,无非是说些郎卅嘴硬心软。
郎卅阴恻恻道:“嘴硬不硬我不知道,别的地方很硬,你要不要确认一下?”
谢芷清:“……”溜了溜了。
至于郎潇潇那边——
她遇见的那个美男子,是骈阳国的大皇子,萧齐真。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