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居的招牌酒叫做玉池春, 姚灼天生酒量不错,却没喝过什么好酒。
今日尝到这玉池春,不仅名字好听,且入口绵柔不辣,甚至觉得回味有一丝丝的甜。
他一时贪杯,就喝多了些,却没意识到玉池春的度数不低,几盅下去,果然醉得彻底。
严之默见姚灼像电量不足一样,连眨眼的速度都变慢了似的,便哄着人趴到自己的背上。
姚灼起初也不太愿意,他并非彻底搞不清状况,坚持自己能走,不想严之默辛苦背他。
可走了两步,险些又被客栈门槛绊倒,才终于信了严之默说的话,乖乖被背着上楼。
元宝跟在后面,小心护着。
上一次两人来住客栈,还是姚灼腿伤没好的时候,这一回,却是个醉猫。
这家店的天字号房,比之前住过的那家更华丽些,当然,价钱也贵了几成。
严之默把姚灼搁在贵妃榻上,差元宝去寻小二去打热水,再让后厨煮一碗醒酒汤。
热水先上来, 严之默兑到差不多的温度, 用干净的棉巾打湿了,替姚灼擦脸擦手。
姚灼困得可以,整个人都倚在贵妃榻的靠垫上,姿势歪歪扭扭,脸颊发烫,瞧着红扑扑的。
严之默怪自己今晚没看好姚灼,劝他少喝些。
眼看这副模样,第二天难保不会头痛。
待到把人擦干净,醒酒汤也煮好了。
客栈的醒酒汤主料是绿豆,考虑到要喝的人是哥儿,还在里面还加了红糖。
果然原本姚灼不想喝的,一直在躲,直到严之默讲这是甜汤后,方才乖乖抿了一口。
估计是尝到了甜头,紧接着就听话地靠在严之默怀里,把汤喝干净了。
“先别急着睡,用茶水漱漱口。”
严之默像个操心的老父亲,放下汤碗,就端来茶水,又把客栈里的干净痰盂搬过来放稳。
庆幸的是,不知姚灼这算并未深醉,还是喝多了本就如此乖巧,没太多闹腾。
漱口结束,严之默将人挪去床边,脱了衣服,卸掉钗环,塞进被窝里裹好。
乍看过去,姚灼被锦被盖得严实,像个漂亮的大春卷。
严之默伺候好了他,自己终于得空能去洗漱。
至于元宝,严之默单独给他开了个房间,打发他去休息了,
直播间内——
【本以为能看到酒后贴贴,结果主播你行不行!】
【醉酒猫猫太可爱辣!主播不吃给我吃!(舔舔)】
【等等,这就睡了?你们还没商量租哪间铺子呢!】
【前面的,你就是传说中的事业粉吧?】
其实姚灼,还真没醉得多厉害,等那阵劲儿过去,也就慢慢缓了过来。
睁眼看屋里点的灯,也不觉得有重影。
他撑着额角坐起来,望见屋子另一头立着屏风,后面传来阵阵水声。
猜测严之默是在沐浴,便打了个哈欠,等人回来。
严之默换好衣服过来时,惊讶地发现姚灼居然醒了。
“我以为你要一觉睡到天亮呢,可有哪里难受?”
他的到来,将水汽与香皂的味道带入了帐内,温柔又清远。
说起来,这客栈房间里备的香皂,还是严灼记出品的。
严之默心道自家明明没给商行供货,该不会是从雨霖阁采买的?
姚灼脑袋仍旧晕乎乎的,不如往常那般清明,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软软的。
譬如他现在,露在被子外的肩头有点冷,见严之默离得近,就忍不住往上靠。
严之默猝不及防被环住了腰,然后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贴近了怀里。
继而鼻子动了动,姚灼突然喃喃道:“是咱家香皂的味道。”
严之默忍俊不禁,没想到醉猫的鼻子还挺灵。
“是,我方才用的时候也颇为惊讶,但也咱们意料之中,这些东西销路不会差,而今只是个开始。”
没醒酒的姚灼,动作还是比平常大胆一点。
严之默只觉得自己的胸口被摸了两把,随后就被催促道:“你快些熄灯上床。”
严之默眉毛微挑,张口应了,把灯熄灭后钻进被子,才一进去,就被姚灼压了个严实。
他一把搂住夫郎的窄腰,按住那只不安分的小爪子。
“今晚闹腾,明早头疼你可别怪我。”
姚灼像是贪恋严之默身上的温度,可明明他自己身上更暖和。
他听了严之默的话,脑子慢了半拍,过了一会儿才接话道:“你累了吗?”
严之默:……
这话问的,不就约等于问“你是不是不行”吗?
于是随着帐幔摇荡,接下来,直播间又喜提小黑屋。
……
两人睡到日上三竿,紧赶慢赶才没误了和尤鹏海约定的时辰,连早饭都是买了在路上吃的。
对于小两口踩点到的行为,尤鹏海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人家一个书生郎,一个小哥儿,也不好和他那些大老粗兄弟一样开口揶揄,便把调侃的话咽回了肚里。
至于选哪一家铺子,两人今早交换意见时,方知彼此心中早有定论。
第一间首先已经出局,第二间虽地段热闹,面积也合适,可终究输给了第三间的小桥流水和与杏花临门。
严之默想着到时再移栽两株桃花到门前,花期到时,他这卖风雅精致之物的小店,岂不也多了份合适的景致?
既如此,他决定当下就掏钱,将这间铺子直接盘下。
尤鹏海出面,又把价格压下去十两银子,可别小瞧这十两,足够拿去给木老八,给铺子里添上两件大柜子。
房契写定后,严之默用足额的银票加上碎银付了款,又交割了钥匙等物。
不过短短一夜过去,两人就成了县城里这么大一个铺面的主人,里里外外把铺子看了一遍,心情却是大为不同。
一起用过午饭,尤鹏海便要回镖局办事了,严之默将人送走,回来时,见姚灼正站在店铺后门,看着外面正对着的巷子。
严之默走过去,他恰好转身。
“咱们不是也要在县城赁个住处?我倒觉得后头这条巷子就不错,若是有合适的,可以问问。”
原本这件事尤鹏海也要帮着打听的,但民居不比商铺,若不通过牙行,难以打听到足够多的房源。
既如今买了铺子,住处自然是越近越好。
“我算算,这铺子从重新装修到开业,至少半个月起,期间咱们也不好来回跑。不如就现在开始寻住处,寻到合适的,就先定下。至于这两天,还是暂且先住客栈,昨晚住的那间还不错,你说呢?”
想及昨晚自己在客栈房间里办的事,姚灼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又挠了挠脖子。
亏得这个时节穿的衣服衣领尚高,不然他可是要没脸出门了。
两人在铺子里商议了一番要如何装修,便落了锁去了附近的牙行,打听住所。
未曾注意到二人走后,铺子旁的裁缝店里,走出一位女子,倚门而立,遥遥望去。
“不成想这旁边的铺子竟租出去了?可知道是什么人?做什么营生?”
丫鬟摇摇头道:“奴婢还没去打听,只知道是一名书生和其夫郎。”
“没想到竟是书生,想必是读书读不出什么名堂,便来抢商户的饭碗了,这种人做生意啊,做不长久。”
说罢就摇了摇头,颇为不屑地回到了店中。
另一边,到了牙行的严之默与姚灼,同牙行伙计讲了自己想要寻的住处。
要离新铺子所在的杏花巷近一些,此外至少有五间屋子,院里需有牲口棚和水井。
牙行伙计把要求记下,一听杏花巷,便挠了挠头说道:“实不相瞒,那杏花巷还正好有个宅院要出租,只是那户主言明,不租给商户。”
这租宅子和买宅子,还不太相同。
若是直接买下,横竖就是一次交易,哪怕户主不好相与,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可若只是租住,就不一样了,若是遇上那事多的,便是徒增烦恼。
因此,严之默一听这户主有这么个要求,印象就稍稍打了个折扣。
但考虑到杏花巷确实离得近,想了想,还是道:“你可去同户主谈一谈,我虽是商户,可也算是个童生,今年也要下场应试的。户主若还是不肯,那便算了,劳烦找别的合适的来。”
伙计连声应下,又带两人就近看了两个宅院,不过都不甚满意。
此事便先按下不表。
往后,严之默与姚灼在县城逗留了两日,把铺子的装修事宜交托给了木老八。
因整体框架不变,只是要添些东西,木老八便拍着胸脯保证,给他十日的时间,保管能让这铺子焕然一新。
既如此,这边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客栈住了几日,两人不禁怀念起家里来。
再想到等过一段时间,就要搬来镇上,还觉得有些舍不得。
“明明以前来县城生活,是想也不敢想的事,这会儿居然又惦记村里的好。”姚灼扯了扯唇角,看神情有些落寞。
不过没等严之默说话,他又自己打起了精神。
“但老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要一直往高处走,就是好事。”
严之默看了姚灼一眼,他家夫郎就胜在一个心态好。
“村里有村里的舒适,县城也有县城的便捷,何况赶着车,两边离得又不远。届时开了店,想回家时便交给伙计看顾,咱们再回村里住几天,不也一样?”
这么一说,姚灼的心情是彻底好了。
两人依偎在一起,谋划起接下来的县城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菇菇我啊,真的好爱拖延……
第92章
满打满算, 在村里常住的时间也没几日了,且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
因此到家之后,两人反而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关于大棚的事, 蒋元龙和双哥儿都很尽心尽力。
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全然当自家田地侍候。
因为严之默说过,他们给自家当雇农,讲究的是按劳分配和多劳多得,庄稼长得越好,到了年底他们一家人的日子就越好过。
而且家里两个孩子也都不小,下地时哪怕干不了什么力气活,打个下手就能省力不少。
本以为东家人已经足够好了,没成想这次严之默回来,去地上瞧时还告诉他们,过一阵子会买上两头牛!
买牛在村子里已经算是大事了,居然还一次买两头。
蒋元龙搓着手,一想到以后自己可以驱使着牲口耕地,心里还怪兴奋的。
过了一会儿,在远处除草的荆双领着女儿回来了,而严之默已经牵着姚灼钻进大棚里看庄稼。
因东家这会儿听不见,蒋元龙赶紧将这好消息告诉了自家夫郎。
荆双先是微微睁大了眼,随即激动道:“有了牛,耕地就省力了!”
蒋元龙重重点头道:“可不是么,而且东家说了,他们马上要去县城做生意,除了偶尔需要大山拉牛车去镇上和县城送货,其余时候,牛就拜托咱们照顾!”
“东家人好, 还这么信任咱们。”
牛可是村户人的重要财产,说不好听点,比人还金贵。
因为买一头牲口,往往要花去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往后许多年,都要靠这头牲口吃饭。
现在东家愿意把牛交给他们两个,一方面可能是为了耕地方便,一方面也是相信他们会仔细照料牛。
荆双不由鼻子微酸,眼眶有些湿润。
“幸好遇上了这么个东家,不然还不知今年的日子怎么过。”
蒋元龙忙侧了侧身,以免一会儿东家从大棚出来,瞧见他夫郎在这哭鼻子。
“你瞧瞧你,都是两个娃的小爹了,还哭哭啼啼的。”
一下子那点伤怀和感慨就烟消云散,荆双吸了吸鼻子,瞪他一眼,顺手砸了他一拳。
“谁哭哭啼啼,我那是被风迷了眼!”
却不想这一幕还是被严之默和姚灼看在了眼里。
“蒋大哥和他夫郎感情真好。”姚灼忍不住道。
严之默迅速道:“难不成你我感情不好么?”
姚灼不禁笑道:“就不能大家都好,非要比一个谁更好么?”
严之默不管,当着人前再次牵起姚灼的手。
蒋元龙和荆双见东家来了,都正色着束手站好。
严之默走上前后道:“地里一应料理地不错,你们辛苦了。”
两人忙道:“都是分内事,东家折煞我们了。”
严之默温声道:“你们自北地来,两地气候本就不同,过去许多经验都不作数。况且我这许多新鲜种子,都得从实践中摸索。眼下看去,长势都上佳,可见是下了工夫的,”
蒋家夫夫闻言连连躬身,不得不说,连日的辛苦能换东家这么一席话,再累也值了!
严之默又说了一番勉励的话,才同姚灼离去。
回到家后,方二娘、姜越、白大山三人已经都在等了。
这厢叫三人前来,也是为了对接下来各自所负责的事有个安排。
严之默与姚灼在主位上左右各自坐下,如意很快端上了茶,又给已候了半晌的三人续了一盏。
屋里的都是自己人,便直入主题。
“前几日,我们已在县城盘下铺子,待装修完毕,赁居的宅院安排好,便会搬去县城常住。自然,也不是不会再回村中,一个月里少说也要回来一两次。”
一听严之默他们还会回来,既有些舍不得姚灼,又担心自己管理不好工坊的姜越,稍稍放心下来。
只听严之默又道:“先前已商议好,方二姐随我们去县城,作为店长,帮忙经营铺子。越哥儿提为工坊管事,日常小事,我们不在时,你尽可自己做主,若有拿不准的,可等我们回村时汇报,或在大山去县城送货时带句话便可。”
被点名的两人连忙坐直了不少,颔首应下。
最后,严之默看向白大山。
“大山,你年纪不小,已经担得起事了。往后县城、镇子、村里这三处,都少不得你多多跑动,从此之后,你就是严灼记的伙计,需记得,你在人前的表现,也尽是代表严灼记的,凡事三思而行,不要冲动。”
白大山是个有前途的孩子,严之默对他寄予厚望。
先前也让他跟着一起学识文断字,如今已会简单记账了,多的不说,出去谈个生意完全够用。
至于白大山,他本来以为自己就是个跑腿小厮,没想到一下子成了店铺伙计。
要知道,之前那出了事的徐二在镇上商行当伙计,都风光得不行,而现在,他是县城铺子的伙计了!
“东家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做事,不辜负您的期望!”他嗓门响亮,却惹笑了一旁的方二娘和姜越。
方二娘提醒道:“都是伙计了,叫什么东家,叫掌柜的!”
白大山拍了下脑袋,“是我蠢笨!掌柜的您放心!”
严之默说了两句总结的话,三人便依次告辞。
正屋重归平静,严之默喝了几口茶润嗓子。
两人离家多日,九月和十六都是在老屋那边跟着方二娘和姜越住的,这会儿终于等回了主人,都黏人得紧。
尤其那十六,简直像是长在了姚灼身上,还变换着姿势,时不时撩起眼皮看严之默一眼,挑衅一般地舔起了爪子。
弹幕不少人捕捉到了这一幕。
【我给十六配个音:你老婆归我了,略略略】
【别笑死我,默宝的眼神好幽怨啊】
而十六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晚上睡觉时,被连猫带窝,关到了卧房门外。
严之默不理会屋外的喵喵叫,摘掉几根姚灼衣服上的猫毛。
等差不多干净了后,才满意地把夫郎搂在怀里。
姚灼笑话严之默吃一只狸奴的醋,可还是仰起头,吻了吻严之默的下巴。
到底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火容易点,却不容易灭。
烛光明灭,一夜温存。
……
当每一日都紧锣密鼓地塞满安排,日子便会过得格外快。
姚灼只觉得盘下铺子还是昨日的事,一晃眼,铺子已大致装修好了,剩余的细节,需要他们去现场监工才行。
两人紧接着又去了县城一次,不仅是为了看一眼工期,也是为了定下赁居的宅子。
先前伙计依照严之默的说法,去跟那位杏花巷内,不愿租给商户的户主交涉了一番。
户主微微有些松动,但坚持要见到住客本人才能做决定。
无奈,伙计只好依照上回严之默留下的地址,找信差去送了封信。
去接他们看房的路上,伙计也解释了为什么户主不愿租给商户。
“这事说来,其实还有点复杂。不愿意租给商户的,实际上不是这间宅子的户主,而是隔壁的邻居。”
面对严之默和姚灼不解的神情,伙计继续道:“这两间宅子,住的都是咱们县城书院里的老夫子,两人认识多年,是老朋友。咱们要去瞧的这间,夫子姓杨,隔壁那间住的夫子姓王。王夫子早年丧妻,膝下唯有一子,却不爱读书,只爱经商。当年非要跟着商队去走南闯北,把素来看不上商户的王夫子气得和他断绝关系。现在杨老夫子年纪大了,从书院请辞,打算回老家养老,不过儿子和女儿还在城里生活,便打算将宅子租出去,每年的租子补贴给两个孩子。王夫子便要求他答应,租给谁都行,绝对不能租给商户,因为他不想和商户做邻居。”
亏得牙行伙计嘴皮子利索,才能三言两语把这事说清楚。
严之默听过,更觉得此事麻烦。
“那先前不愿意松口,而今怎么又答应让我们去看房?”
伙计堆笑道:“我也跟您说实话,这约定呢,原本也就是杨夫子给王夫子卖了个人情。可如今呢,一来,是看在您有童生功名,本朝不禁士人经商,难不成所有家里经商的读书人,都不算读书人了不成?二来,也是因为杏花巷本就价格高些,这挂出来一个多月,来询价的都是商户,好些读书人,难免清贫些,是住不起这地段的,杨夫子回乡的日子一拖再拖,实在是等不及了。”
姚灼听罢,不太赞同道:“若日日与这么个难缠的老夫子为邻,怕是日子也多有不痛快。”
伙计一听,生怕有希望的生意因此黄了,赶紧道:“两位可以先去瞧瞧,不是我说,按照您二位的要求,这宅子绝对是最合适的!去您家铺子里,走两步就到了不说,那水井、牲口棚,都是现成的。不仅如此,因那杨夫子是读书人,园子修得别提多风雅,您二位定然喜欢。”
无论如何,都走到这里了,肯定不去不行了。
等到了地方,下车见礼后,杨夫子倒看上去还是客客气气的。
一行人把宅院看了个遍,不得不说,还真是合适。
两进的院子,附带一个小花园。
花园里凿了池子,里面养了数尾锦鲤,其上是一块奇石假山。
周围遍植花木,这会儿还有两株晚梅开得正盛。
姚灼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宅院,一时看得有些入神。
严之默也确实觉得这地方对自己胃口,别说租了,他简直想直接买下来。
反正房子够多,以后他若是与姚灼有了孩子,也住得下。
杨夫子捋着胡须,站在一旁,观察着这来看房的小两口。
他虽不似老友一样,仇视商户,可教了一辈子书,又有举人功名,多少还是看不上这些年轻人不好好读书,偏要走经商捷径的。
可若一直租不出去,这么拖下去总是个心事。
况且,方才简短交流,也看得出这小小童生器宇不凡,听说今年还要下场应试,也不是完全没救。
以及……瞧着是个对夫郎体贴的,应当人品尚好。
在心底把人一番评判后,杨夫子敛了神色。
另一边,严之默和姚灼低声商议,都觉得这宅子很对胃口。
虽来时颇有微词,可真看过了,又不舍得放手了。
意见达成一致后,严之默走到杨夫子面前,行了个晚辈礼,说道:“杨老先生,您这宅子我与夫郎很是喜欢,先前您托牙行开的价格也公道,我们可以接受。”
杨夫子见他如此有礼有节,还不讲价,顿时对严之默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但严之默话锋一转,却道:“只是事先也听闻了您与隔壁王夫子的约定,若我们租下这里,还想请您与王夫子先行解释一番。我与夫郎离乡来县城经商,至少不想还未站稳脚跟,就与人交恶。”
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尖锐,可也在理。
不过杨夫子想到老友那狗脾气,顿时眉毛就皱在了一起。
他思来想去,便先让家中小厮去隔壁看一眼,先瞧瞧那王老儿在不在家再说。
过了一会儿,小厮跑回来了,面露难色道:“回老爷的话,王夫子他刚从外面回来,正生气呢。”
杨夫子眉毛拧得更紧,“今日书院休沐,也没人气他,他又和谁置闲气?”
小厮躬身道:“王夫子说,他本今日赶了个早,要去镇上吃一顿从白杨镇传来的‘饼卷爊鸭’。结果尝过以后,发现和上回去白杨镇吃过的全然不同,和店里的人吵了一架,拂袖而归。”
……
严之默和姚灼对视一眼,心道这老头的脾气看来当真不怎么样。
不过话说回来,饼卷爊鸭都这么流行了?连山寨版都出来了?
杨夫子没想到老友是为了一口吃的闹小孩脾性,当即讪讪道:“他在气头上,咱们也不去寻晦气。但你们放心,我既答应了你们,这件事,就一定会处理好的。”
严之默思索一番,说道:“请问杨老先生,王夫子可是爱好美食?”
杨夫子叹口气,点点头道:“是了,我这老友此生最爱的,就是搜罗美食。只要是听闻哪里有好吃的,便是书院的课都不上了,也要想办法去吃上一口。”
严之默眉毛微挑,眼前一亮。
只见弹幕上有人说道:【主播:无所谓,我会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更一点,菇菇要早睡(安详躺平)
——
第93章
王夫子觉得自己近日流年不利。
只是想吃一口, 那尝过一次便朝思暮想的“饼卷爊鸭”而已,却被冒牌货气了个倒仰。
后来又费尽心思拿到了如意居的号码牌,总算能吃到它家近来的一道招牌新菜——酸辣土豆丝。
结果排到他的时候,却被告知食材提前用完了,想吃?且继续等半个月后新食材到货吧。
虽说如意居为此也退了钱,送了点心,赔了不是,可王夫子这口气,他就是不顺!
偏偏此时又得知,隔壁的老友因急着出租宅院,最后还是寻了个商户租客。
虽说那租客有个童生功名,高低也算是个读书人,可商户就是商户,这读书人沾了铜臭味,那还能要吗?
这日,他正在家里生闷气,却闻到隔壁传来一股极浓的饭菜香。
作为一名老饕,那味儿顺着风飘过来,王夫子直接就从廊下的躺椅上坐直了。
那股辛辣的炝锅味道,他闻着怎么像是如意居如今的秘制调料,叫做什么辣椒的?
那东西他四处打听,都只有如意居有,县城里其它酒楼红了眼的想要,甚至出重金收购,依旧无处寻得。
奇哉怪也, 难不成他这老友发迹了, 请了如意居的大厨来做宴席不成?
王夫子在这头心思百转千回, 而一墙之隔的严之默,正借用如今还算是杨夫子家的灶房,大展身手。
别说素来为一口吃的可以课都不上的王夫子了,就连自诩没什么口腹之欲的杨夫子,也被这味道搞得偷摸咽了好几回口水。
有道是君子远庖厨,结果这经商有道的书生郎,竟然在做饭方面也有两把刷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在屋里转了好多圈,才终于等到严之默的长随元宝来传信,说是可以去隔壁请王夫子来赴宴了。
杨夫子闻言赶紧打发自己的小厮去,不说别的,老王头早来一点,他就也能早点吃上!
小厮去的时候愁眉苦脸,本以为又要挨驴脾气的王夫子一顿嫌弃加训斥,未曾向这次却是出奇地顺利。
这王夫子竟只是冷哼了两声,摆出一副“跟你去是给你面子”的神情,便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过来了。
两位老夫子在厅前相遇,各自都瞧明白了对方心里的小九九。
“你这小老儿,倒是舍得下本钱。”王夫子掸了掸衣服,撩起下摆落座。
“倒是不知那租客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不是也素来不喜经商的读书人么?”
杨夫子看他那鼻子跟着香味动,面上却还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不过既然今日中午这顿家宴,是为了让严之默与眼前这位,彼此之前都留个好印象的,所以他也忍住了,没像往常一样张口挤兑。
“多说无益,稍后你见了,自然就知道了。”杨夫子见人来了,反而不急了,安坐一处,捋着胡须品着茶,同时观察着对方坐卧难安的样子,将促狭的笑意藏在了茶碗之后。
没过多久,菜便可以依次上桌了。
传菜的事交给了宅中仆从,严之默则带着姚灼,同王夫子两厢见礼。
有杨夫子夫妻在此,王夫子终究也没甩什么脸子,但神情依旧是不咸不淡的。
只是没过多久,就被这桌上的几道菜色,惊得差点再次站起来。
“这……这可是如意居那道酸辣土豆丝?”
“还有这个荷叶饼,可是比城里那家做‘饼卷爊鸭’的正宗多了,且还备了甜酱,地道!”
“这道菜可是油泼鱼片?能用得上这么多辣椒,你莫非当真请来了如意居的厨子不成?”
王夫子越看越震惊,最后直接演变成惊疑不定。
如意居的大厨,一个月能开几十两的银子。
需知好些县城里的富户请他去家里做个席,甚至要花费百两去请,就这还常常请不到。
他难以置信地打量了一番老友,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你莫非是近来发横财了?”
杨夫子不禁现场表演了一番何谓吹胡子瞪眼,“我看你一把年纪,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举起一杯薄酒,作为此番做东的主人家,说了几句开席前的场面话。
待酒杯搁回桌上后,他也正式向王夫子介绍道:“同你实话实说,今日这一桌子菜,都出自严公子之手,而你心心念念的如意居新菜,乃至白杨镇的饼卷爊鸭新吃法,也都是这严公子给酒楼出的点子。不仅如此,就连这土豆、辣椒,那都是从严公子家的地里长出来的!”
杨夫子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
“你们这是合起伙来诓我呢?区区一个后生,怎会有这般大的本事!”
姚灼早就看这举止无状的老头不顺眼,奈何其一人家是书院夫子,说不定日后夫君读书备考还用得上,二来是以后要做邻居的人,这顿宴既摆了出来,为的就是日后的安宁。
因此眼下便忍了忍,没叫对方看出端倪。
严之默早就料到王夫子不会相信,便一边让其尝菜,一边又简单说了一番这些菜的做法。
此外,因杨夫子也十分好奇,几人又顺着话头,聊了半天土豆和辣椒的种植。
眼看严之默说这些时,不仅事无巨细,还是信手拈来。
杨夫子再是心里起疑,也不得不信了。
何况,他从方才开席后者筷子就没停下过,吃得那叫一个不客气。
当然,他也不是白吃的,那夸赞菜品的词是行云流水一般的往外冒。
听得严之默觉得,这王夫子合该去写一本美食心得,放到书摊上卖,指不定能大赚一笔。
因后来王夫子也吃人嘴短的收了敌意,不再阴阳怪气了,严之默为了缓和气氛,也就提了一嘴可以著书的事。
没成想王夫子一拍大腿,表示他提的建议正合自己心意。
“年轻时,总觉得读了圣贤书,合该著书立说,自成一家,老了老了才知道,不指望写出什么传世经典,只要能把所思所想记录成册,也算不辜负自己的学问!”
严之默没成想这王夫子虽然脾气差,人却怪通透的,一来二去,印象也好了不少。
至于姚灼,他也不是傻的,早已听出王夫子人不坏,就是轴一点而已,便开始挨着杨夫子的妻子,专心吃饭。
杨夫子乐呵呵地坐在主位,见席间没了剑拔弩张,互看不顺眼的气氛,美美地多喝了一盅酒。
当然,后来他为了这盅酒被老妻狠狠拧了耳朵教训一番,这就是后话了。
……
靠一桌美食拿下了王夫子,不仅因此没有后顾之忧的租到了心仪的宅院,还得以走了个后门,拿到了一个王夫子与杨夫子任教的清风书院,三月底考评入学的机会。
之所以说是走后门,是因为清风书院算是双林县最有名的书院,每年招收的学生名额皆是有限的。
而今年的入学考评名额,早在年前就被报满。
严之默手握到时可以参加考评的凭证,心里却是既有欢喜又有愁。
欢喜是自己得到了这个机会,若能有幸考入清风书院,考中秀才的几率就更大了些。
愁的是原主的学问水平摆在那里,他忙于一应事务,读书的时间的确比不上其余寒窗苦读的童生。
此外,待他安排好县城的店铺,还有南下的计划。
可机会摆在眼前,就这么错过实在可惜。
最后严之默咬牙决定,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大不了将来这一个月,自己辛苦一下,列个复习计划。
这件事告一段落,没过几日,杨夫子一家就正式搬出了宅子,而严之默和姚灼则在其后搬入。
许多大件家具,杨夫子都没有带走,加之都是耐用的好东西,能省下不少钱。
唯独新定做了一样大件,就是卧房里的架子床。
其余的都可以沿用,唯独床不睡新的就觉得心里头别扭。
而在县城安家的同时,严灼记的第一个铺子,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当中。
内部的结构,整体不变。
货架、专柜、桌椅等家具,也都在木老八的赶工之下,如期进场。
最后剩下的工序,不是硬装,而是软装。
其后多日,严之默和姚灼没干别的,单纯就是在县城里疯狂采购。
花瓶,摆件。
盆景,鲜花。
字画,屏风。
乃至牌匾与店招的设计,以上种种每一个细节的调整,姚灼再一次见识到了严之默的能力。
他眼睁睁地目睹一个光秃秃的店面,在其费尽心血的装饰下,变得精致无比,雅趣横生。
无论走到哪里,看到哪处,只要有心,便能发现其中蕴藏的巧思与玄机。
二月十八,宜开市、交易、挂匾、祭祀。
吉时到,严之默举起手中长香,在众人的围观下,伸手点燃了鞭炮的引信。
一挂长鞭燃尽,而姚灼在严之默鼓励的注视下,一把扯掉了覆盖在匾额之上,系着大红花的红布。
“严灼记”三个大字,至此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元宝用力敲响手中锃光瓦亮的大铜锣,扬声道:“严灼记总店,今日——开张大吉!”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基本都会更新得比较晚了,睡得早的可以第二天再来刷新(挥舞小手绢)
给预收改了个名(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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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关于严灼记的开张, 自然还有一批对此感到开心的人,那便是直播间里的“云股东”们。
【直播追了几个月,主播终于拖家带口, 离开村子走向县城了!】
【这就是种田专区养成系的快乐吗!我悟了!】
【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见证严灼记第一家店的盛大开张!相信未来会有第二家!第三家!第一百家!(此处应该有掌声)】
【前面的,默宝应该请你去致辞(狗头.jpg)】
【怎么你们都在关注事业,只有我在关注默宝和阿灼今天的穿搭吗?咱就是说有没有汉服店给安排个同款啊!!】
伴随着数量激增的弹幕,后台的收益一时间也是水涨船高。
且在严之默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刻, 他的积分也悄无声息地加了十分。
快被宿主遗忘的旺财,正在意识海空间里疯狂翻滚,天哪,这就是暴富的感觉吗?
……
近日的县城内,严灼记的开张无疑是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之一。
只是这严灼记的名号,对于许多人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
毕竟即便在县城中,买得起香薰蜡烛、香水精油等的人也是少数。
但普通的香皂,则是严灼记最为平价亲民的产品,县城里的家庭无论贫贱,几乎家家都至少有一块。
故而,严之默提前准备了上百块的香皂,作为开业酬宾的福利产品。
并且让白大山去距离铺面最近的繁华街口支了个摊,扯起严灼记的店招,以十六文一块,三十文两块的价格销售特价香皂。
大家一瞧见香皂上那熟悉的花朵标记,才知这生产香皂的店铺终于开到了县城里来,再不需要靠商行去底下镇子上进货了!
听说就是这个缘故, 他们买的香皂都要比镇子上的贵两三文钱。
白大山那边的香皂卖得如火如荼, 打响了严灼记的知名度, 而店铺这边也是人头攒动。
今日严之默与姚灼俱是一身锦缎华服,站在门口,迎来送往。
实际上,他们早在开张的日子选定后,就赶制了一批请柬,每一张都由严之默亲笔书写,最后由姚灼仔细盖上严灼记的印章。
严灼记不乏平价产品,可这家店面二层的会所,却是专门为高端客户打造的。
这批请柬通过尤鹏海、岑掌柜乃至木老八的人脉,递进了县城里的体面人家,交到了后宅夫人、正君们的手中。
其中有一些,是托下人去白杨镇的专柜买过严灼记产品的,这部分客人,严之默觉得九成会来。
除此之外的,便全看人家个人兴趣,便是今日不来,未必日后就没有机会路过时进来瞧瞧。
归根结底,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给开张前几日聚集人气。
只要营造出这间铺子十分火爆的气氛,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愁上门的客源。
这也是严之默铆足了劲,想出了一大堆的优惠方案,且定做了一大批伴手礼盒的缘故。
令人惊喜的是,真正进店的人,远比预想中的还要多。
原本这些女子与哥儿,就成日里囿于后宅,没什么打发时间的去处,今日得了这个消息,全都三两结伴,各自乘着软轿来一探究竟。
一时间,严灼记的门口几乎陷入了“交通堵塞”。
这些人中没有买过严灼记东西的,在来之前,未曾抱有太大的期望。
他们听说这严灼记的掌柜并非县城人士,最早这些东西,都是在白杨镇上卖的,心下便有些瞧不起。
一个不大的镇子罢了,能有什么好东西?
小镇的人眼界与审美怕是都不行,不过来都来了,看看便罢。
孰料一进门,才知自己的误解有多么的大。
这哪里像个店铺,分明更像是某家书香门第的府邸厅堂。
所有售卖的商品,均放在设计独特、错落有致的柜台与展示架上。
空气里弥漫着阵阵清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一时间,那些原本打算看一眼就走的,也纷纷挪不动步子了。
柜台上摆放的试用品与样品,供不应求般地在好多人手中挨个传递,每一个人都想拿在手里,一睹究竟。
……
与此同时,店铺靠近角落的一处柜台旁,正立着一名模样清丽,气质娴雅的女子。
只见她一袭水色衣裙,打扮地较为低调,与一些大小姐与贵君们前呼后拥的架势不同,身旁也仅跟了一个小丫鬟。
这会儿,姚灼刚迎进一批客,余光瞥见角落里不知谁家的小姐,正拿着一瓶精油端详,随后左顾右盼,似在寻找店内的伙计。
但这会儿方二娘早就被好几个人团团围住,嘴皮子就没停下过。
其余还有两个店铺开张前招聘的店员,一名女子、一名哥儿,均由方二娘进行了岗前培训,现下也都忙得不可开交。
就连严之默的面前都聚了几位女子和哥儿,似乎有那胆子大的询问了什么,惹得严之默连连否认,抬首间,与姚灼四目相对,姚灼噙了一抹笑,却没去“搭救”。
他定了定神,最终选择转身走向那角落的位置。
店铺开张,难免有准备不周的地方,若因此冷落了哪位贵客,就是大大的损失了。
“这位小姐,可是对这款梅花精油有兴趣?”
人总是更喜欢同长得好看的人打交道,无论男女,皆不例外。
只见这名女子望了一眼姚灼,莞尔道:“您是这家店的掌柜?”
姚灼实话实说道:“我是二掌柜,大掌柜是我夫君。”
女子颔首,请姚灼替自己讲解了一番。
听毕后,也十分爽快地要了一整套梅花香的东西,令随从的小丫鬟付了钱。
姚灼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实际上,他今日虽面上不显,却格外紧张。
总觉得自己瞧着不够亲和,也没有那么会说场面话。
生怕给严之默丢脸,或是开罪了上门的客人。
方才若不是看这名客人自己独自在角落打量商品,且较为和善的样子,他也很难鼓起勇气过来与其交谈。
没成想,一番对话下来很是顺利不说,还成功卖出了好多东西。
姚灼得到了鼓舞,在对方转身之前主动邀请道:“小姐可要再向内逛逛?那边还有些别的东西在售卖。”
女子大约对姚灼及这家店的印象都不错,闻言只犹豫了一个眨眼的工夫,便答应了下来。
紧接着,就被姚灼领到了属于钩针工作室的区域,这边的架子上摆了不少已经做好的成品,以及他依照严之默的建议,提前搭配好的“材料包”。
姚灼介绍到,钩针是一种新型的编织技术,与缝纫、刺绣都较为不同。
若在店内购买“材料包”或是其他材料,便可获得免费的教学指导。
女子一双杏眼,在货架上流连,显然被吸引住了。
最后,她挑选了一个样式的荷包,让姚灼给她找来了材料包。
按理说,现场教学是最好的,但今日店里的人实在太多,姚灼显然也走不开,女子也不打算凑这个热闹。
遂约好过几日再来,女子付了材料包的钱,携着丫鬟往门口走去。
正在这时,方二娘也领着一批已经在外面消费过的客人来到这边区域。
其中一位连家的三小姐,与方才那名女子擦肩而过时,总觉得对方有些面熟。
她抻着脖子,跟着那道身影转过头,又看了好几眼,被其二姐唤回。
“你瞧什么呢这么入神?探头探脑的,不成体统。”
连三小姐皱了皱眉,低声道:“我怎么看刚才那名女子,长得有点像庞大人家的千金?”
整个双林县,只有那一名庞大人,便是知县大老爷。
连二小姐当即表示不信,她们两人因家父与庞知县交好,有幸被邀请过府,曾与那知县大人的千金有过一面之缘。
“怎么可能,那庞小姐有先天不足之症,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会来这里逛街?”
连三小姐听了听,也是这么个理,便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很快就欢喜地拉着自家二姐,冲入人堆里,看看这家已经带给她们好多惊喜的店里,还藏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铺子足足热闹了三日,到了第四日,客流才回归到正常水平。
方二娘和白大山嗓子哑了,每天捧着泡了胖大海的茶水猛灌。
两名店员来之前,压根没想到这铺子竟火爆至此,因着严之默采取“底薪+提成”的制度,两人均是干劲十足,如今虽然疲惫,可仍旧打着精神站在门口揽客。
至于严之默,更是过去半个月里劳心劳力,付出最多的人。
好歹偷得半日闲,店里又来了位熟人,不是别人,正是裴澈。
他给严之默与姚灼送来了开张贺礼,红封里是现银元宝,此外还有一尊精美的貔貅摆件。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那便是报喜。
五日前戚灯晓平安诞下一个小哥儿,乳名巧巧。
若非如此,裴澈早在开张当日就定会前来了,毕竟这请柬,也是送往了西窗阁。
严之默与姚灼听了这消息,很是为夫夫两人高兴。
裴澈与戚灯晓,一路走来,诸多坎坷,如今生意步入正轨,孩子也顺利降生,总算是风雨已过。
两人在如意居设宴款待了裴澈,随后裴澈便赶着回白杨镇照顾戚灯晓了。
临行前说定,三月十七,请严之默与姚灼回白杨镇,参加巧哥儿的满月宴。
送走了裴澈,两人下午一边忙着,一边商量着给巧哥儿准备点什么当贺礼。
按习俗,他们这关系,少不得要送一个纯银的长命锁,因是小哥儿,往往再添一个小银镯子。
姚灼打算再亲手做一身小衣服,再加一套虎头帽和虎头鞋。
他想得周到,严之默没什么需要再补充的,届时再从店里拿一套礼盒赠给戚灯晓,便差不多了。
如此又过两日,方二娘缓过劲来,两个店员也在庞大的工作量逼迫下,快速成长。
铺子里不再需要严之默和姚灼时时盯着,两人便在午后,相携躲进二楼的小隔间,瘫在贵妃榻上,半天都不想动。
姚灼知他疲惫,歇了一会儿,便站起来给屋子里换点了安神的香薰蜡烛。
“眼下也没什么急事,你不妨睡上一小会儿。”
他见严之默眼下乌青颇深,很是心疼。
严之默本想拒绝,可着实累得厉害。
“那我只歇上两刻,到了时间你唤我。”
严之默合衣躺下,姚灼从柜子里抱出薄被替他浅盖了一层,随后轻手轻脚地退到门外。
然而严之默这一觉,不小心就睡过了头。
姚灼不忍喊他,多等了两刻才上楼欲将人叫醒,看看账本便可以去吃饭,时间刚好。
结果一进门,姚灼就察觉出不对。
严之默躺在床上,眉头微蹙,面色苍白。
他连忙走上前,将手掌搁在严之默额上一探。
果然,一片滚烫。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带着新鲜出炉的更新来了!(捧上)
明天再捉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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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严之默病倒, 打乱了严灼记的许多计划。
好在关键时候,方二娘这个店长临危不乱,全盘接手了店内大大小小的事务, 令姚灼可以安心在家陪严之默养病。
严之默这病情,简单说就是积劳成疾。
他原本体质就不如常人那般硬朗,小病小灾总是没断过。
只是都并不多么严重,久而久之,严之默自己也不太当回事了。
等到这回浑身烧得滚烫,好像一张口喉咙就要往外冒火时,严之默才意识到,自己这回大约是……
玩脱了。
睡意朦胧间听及大夫与姚灼的对话,他恍惚间才知自己那日几乎因高热而昏厥。
多亏了元宝跑着去县城里最好的医馆,请来了坐堂大夫出诊,给严之默当场刮痧放血,又施了一回针,才把热度降了下来,不然很可能有更大的危险。
严之默浑浑噩噩睡了多久,便知姚灼也在床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多久。
中间他不是没醒来过,可要么是把好不容易喝进去的药尽数吐了出来,要么呼吸不畅,盗汗不止,分分钟将里衣浸湿了一层。
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给姚灼什么回应,唯独能做的,就是在姚灼抓住自己的手时,给予轻轻的回应。
一天两夜, 倏忽而过。
元宝和如意眼见得东家还没好, 夫郎也跟着瘦了一圈。
万幸的是, 到了第三日上午,严之默又被扶着喝了一回药,等到了中午再醒来时,自觉精神好了许多,还有了些胃口。
他话一出口,姚灼便惊喜得不行,连忙叫来如意吩咐道:“如意,去把灶上温着的米粥盛来,不要太稠。此外再剖个咸鸭蛋,要紧选一个流油的。”
严之默一听,就知道这是自己病中最爱的搭配。
且看样子,姚灼怕不是每日都准备着,只等他一醒来,随时都能吃到。
“你这脸色,瞧着比我还差呢。”严之默拉过姚灼的手,放在怀里揉了揉。
姚灼伸手轻抹了抹泛红的眼角,蹭下一点湿润。
“等你照了镜子,再来说这话罢。”姚灼嘴角向下微撇,没好气地瞪了严之默一眼。
严之默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照镜子的勇气。
那一定是蓬头垢面,乱七八糟。
而且这几日出了太多的汗,他低头嗅了嗅领口,觉得自己都快馊了。
趁着如意还没将饭端上来时,姚灼又试了试严之默的额温。
“好似还是有些烫,等元宝把大夫请来,再给你诊脉瞧瞧。”
严之默呼出一口气,觉得浑身都软成了一摊泥。
“好久没病这么久,此番是我疏忽了。”
他裹在被子里望向姚灼,愧疚道:“还连累你替我担惊受怕。”
姚灼这遭是真的提心吊胆了两日,如今见严之默好些了,也不敢掉以轻心,一颗心仍然提在嗓子眼。
过了一会儿,如意终于把粥端来了,也不敢多给严之默吃,只舀出了一小碗,成年男子几大口就能吃光的量,混了捣碎的咸蛋,喂严之默吃了一些。
嘴里好歹有了些味道,熬到开了花的米进入肚子里,也好克化。
这两天烧得火烧火燎,又吐得干干净净的胃,总算被填了些东西,严之默觉得舒服了许多。
大约过了三刻钟,大夫也请来了。
诊过脉象后,一边提笔写新药方,一边说道:“而今最凶险的时候已然过了,应当不会再起高热,但夜里还是要注意保暖。前两日开的药应还剩一副,不必再吃,今日起换这个房子,一日两副,早晚服用。饮食上记得忌口,未来三个月,莫再碰辛辣、油腻、寒凉等物。”
严之默幽幽叹气,看来未来三个月,火锅他都只能吃清汤了。
眼看大夫写好药方,收药箱时,严之默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夫,什么时候可以沐浴?”
大夫回头瞧他一眼,无情道:“再等三日,这时沐浴,极有可能令病情反复。”
严之默:“……”
姚灼亲自送走大夫,又专门多给人封了个红包作为感谢。
严之默左等右等,等到姚灼回来,试探性问道:“虽然不能沐浴,但明日洗个头总行的吧?”
姚灼果断道:“自然也不行,沾了水就容易受寒,你若再烧一回,怕是会伤了肺腑。”
严之默叹气道:“这般下去,你不嫌弃我,我自己都要嫌弃了。”
姚灼往床头一坐,掏出帕子替严之默擦了擦额角的虚汗,最后还是妥协道:“放心罢,方才我特地问了大夫,大夫说今夜你若没有再发低热,明天可以稍微用帕子擦擦身。”
话锋一转,他复强调,“但洗头绝对不可。”
严之默只得接受了这个现实。
【主播满脸写着绝望】
【默宝:我脏了,我没了!】
【咱就是说,家人们,退烧的那几天千万别急着洗头洗澡,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而旁人或许抽丝要抽七八日才干净,到了严之默这里,没有个十天半月是好不全的。
姚灼按着,不许他去铺子,他只得每日翻翻姚灼带回来的账本,其余的案头工作,一概不许做,连文房四宝都给他暂时锁进柜子里。
不然凭姚灼对严之默的了解,对方一定会趁着自己出门的时候,又去写那些什么计划书、策划案的。
严之默知道姚灼是关心自己,因此也不与他对着来。
后来他寻了个办法,便是他口述,让元宝来落笔。
因元宝会写的字不多,严之默便只说一些简单的关键词,当做灵感的记录,避免之后完善时遗忘。
这日不小心说得话多些,到姚灼快回来时还咳个不停。
严之默有些慌,忙让元宝把纸笔都撤走,又嘱咐如意赶紧去帮自己冲一杯蜂蜜水,正在往嘴里灌时,就见到姚灼踏入门槛。
“今日回来得怎么有些晚?”严之默略有些心虚地放下手里的小碗,披着一间外袍,走到姚灼旁边陪他坐下。
姚灼有些累狠了,不由自主往严之默身上靠去,也没靠结实,却依恋这份熟悉的温度。
“店里来了一批小姐贵君,学做钩针的,我教了两个时辰,嗓子都要冒烟。”
严之默一听,忙将壶里的蜂蜜水,也分给姚灼一碗。
“过去只晓得种地砍柴累人,现在才知,三百六十行,哪里有轻松的。”
他倚着严之默休息了片刻,才直起身来,询问严之默的状况。
严之默道:“我觉得我已大好了,不妨明日我跟你一道去店里看看?”
姚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暂时还没松口。
谁料严之默这个心黑的,入了夜就通过某些不可言说的手段,向姚灼证明了他确实“大好”。
夜色深沉,姚灼含着一圈泪,不得不答应严之默的“复工”请求。
偏偏人还大病初愈,他都不舍得在其背后多挠两个道子。
开张将近一月,店里的日流水已趋向稳定,平均下来,一个月的收入至少能保持在千两的水平。
但因商税高昂,缴纳完税款,到手里的只剩一半,也就是五百两左右,这还并非纯利。
这就是开店的弊端,像先前收取专柜分成的形式,严之默是不必缴税的,算是一种这个时代的“合理避税”。
忙碌一个月的收入,竟有一半要给公家做嫁衣,姚灼一边算账,一边觉得气不顺。
如此,更衬出另一件事的必要性。
“我果然不能浪费这童生的功名,合该早日考个秀才出来。”
在现实面前,严之默乖乖把参考书都搬出来放在案头,免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疏于读书。
【正在复习考试的我共情主播了……】
【谁能想到都穿越到古代了还要备考啊,什么人间疾苦!】
接下来的日子,严之默化身时间管理大师,每日读书、经商、宠夫郎,三碗水端平。
在姚灼渐渐能与方二娘配合,将铺子里的大小事宜都处理得当后,严之默便从之中抽身出来,专注的投身于第一件事和最后一件事中。
一转眼,三月十八。
严之默与姚灼刚参加完巧哥儿的满月宴,回到县城。
而也是在这日,白大山领头,带着凑起来的十几辆牛车一起,将一大筐大一筐刚成熟的土豆、辣椒以及少量其它蔬菜,通通运进了如意居的后厨。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太困了,晚上还事情不断,今天少写点……(昨天那章也改了改,加了几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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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尤鹏海的二弟叫做尤鹏山, 在双林县衙任攒典。
攒典为县丞的佐官,而县丞则为知县的佐官。
知县正八品,县丞正九品,再往下包含攒典在内的三班六房等掌事,均是没有品级的芝麻官。
这些官职岗位,大约由本县的举子、秀才等通过考评,择优录取上任,一旦被选中,只要不犯大错,便可捧着铁饭碗干一辈子。
因此每个县衙,都是流水的知县,铁打的小吏,有些时候,新来的知县甚至要看他们的脸色办事,因为这帮人是多年的同事,而知县则是空降的领导。
有人在弹幕科普了“攒典”等一系列知识后,不少人便就此讨论了起来。
【懂了,这尤二哥的职位就是秘书的秘书,助理的助理】
【刚入职新公司,带新团队的我太懂空降的感觉了……】
【这么看尤二哥在县衙还是能说上话的,主播在人脉方面,拿捏了!】
话说回来,尤鹏山在县衙做了八年攒典,历任三届知县,为人沉稳,办事利落,颇得赏识,在县衙,确实是有点资历在的。
当他得知严之默想求见庞知县,为的是献上一些高产量的作物种子以及农具图纸时,顿时专注起来。
作为县衙中的小吏之首,他是很清楚如今这位庞知县的为人的。
据说这位庞知县,昔年也是出身于耕读世家,寒窗苦读考中进士,外放做县官后,也极为重视劝课农桑等事。
尤鹏山一见严之默拿出的东西,便知道这些一定可以讨庞知县的欢心。
但若庞知县是那等好大喜功之辈,尤鹏山是一定要劝严之默几句的,不过他知晓庞知县不是,那严之默这番是定能出头。
他甚至说道:“可惜你如今只有童生功名,若是个秀才,这些东西拿出来,直接进县衙做个工房掌事,也是极为稳妥的!”
工房为县衙六房之一,掌工程、营造、屯田、水利等事务。
不过尤鹏山说完,又转而笑道:“不过你有那么大的生意,应当是瞧不上这点微末官职的。”
严之默摇摇头,替尤鹏山将酒满上道:“我从商,最早是想为家里挣个温饱,后来越做越大,也是顺其自然而为之。至于士农工商,在我看来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大家不过是各司其职,各展所长。”
尤鹏山听罢,深以为然,感慨道:“没想到你出身乡野,却有这般见识。”
两人一番交谈,竟十分投机。
以至于搞得尤鹏海都“拈酸吃醋”,觉得被二弟撬了墙角。
总之,有尤鹏山出面,严之默如愿以偿地得以拜见庞知县。
庞知县接待严之默时,一身便服,比起昔日公堂上的形象,更加平易近人了许多,看着就像是一位颇为慈善的长辈。
严之默进门之后,恭敬行礼,因尤鹏山已经提前介绍过他的来意,所以他直接将所献之物呈上。
庞知县果然如尤鹏山所言,因少时也种过田的缘故,对这些作物和农具,展露出极大的兴趣。
他也不顾这筐里的蔬菜还沾着新鲜的泥土,直接挽起袖子上手拿起了一颗土豆端详,面露好奇。
“这是何物?”
严之默答道:“回大人的话,此物名为土豆。”
转而又依次介绍了辣椒、番茄、胡萝卜、莴苣。
至于玉米,因上一波并未下种,暂时还未拿来。
庞知县兴致勃勃地参观完这些蔬菜,放在一起,颜色鲜艳多样,不需要品尝,就觉得味道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何况眼前的童生介绍到,这些蔬菜的好处不止如此。
土豆耐干旱,耐贫瘠,亩产高且产量稳定,一年可以种两茬,可作为主食大量储备。
辣椒是价值极高的调味品,这类蔬菜若作为双林县的特产,向外销售,定能收获大量利润。
至于番茄、胡萝卜、莴苣,都是美味且健康的蔬菜,丰富老百姓餐桌的同时,说不定还能让双林县以此闻名,成为日后声名远播的蔬菜大县。
这几样蔬菜里,土豆和辣椒,庞知县早就在如意居尝过了。
至于其它三种,其实都可以生吃。
不过庞知县没急着吃这一口,而是将严之默带来的菜都交给了小厨房,让他们中午根据严之默提供的菜谱做来品尝。
安排下去后,庞知县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农具图纸。
严之默没有藏着掖着,大方掏出,在桌子上铺开展示。
耧锄、水轮三事、麦笼、麦钐、麦绰三件套,尽数呈现在庞知县的面前。
这位年逾不惑的县官大人,望着纸张上的线条与文字内容,逐渐睁大双眼,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
面对这样跨时代的农具,他都不需要见到实物,已经可以想象到它们对于农户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尤其是,严之默这次不仅带来了图纸,还带来了自己制作的微缩版模型。
庞知县研究半天,简直爱不释手。
他凝视图纸良久,又放下把玩了半晌的模型,继而蓦地收回视线,看向严之默。
严之默察觉到此,遂转身垂首,恭敬沉默地等待庞知县的发问。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来自上方颇为威严的声音。
“严童生,这些农具,可都是你一力设计的?”
严之默很想说这都是来自于劳动人民的智慧,奈何这无论如何都是讲不通的,于是便稍微修改了一下事实后答道:“回大人的话,乃是草民搜集了许多农户的经验与建议,在过去已有农具的基础上,改良所得。”
庞知县轻捋美髯,缓缓点头。
至于那些种子,严之默如今给出的说辞,已是他偶然从走商那里购得的。
要找走商?不好意思,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对此,庞知县不知道是信不信,反正倒也没有在这上面进行过多的纠结。
民间本就有些奇人异事,或许这严童生只是其中之一。
尤鹏山这根“职场老油条”,已经看出庞知县对严之默的赞赏之情,挑选在这个合适的时机,适时插话道:“大人有所不知,近些日子县城里都在热议的严灼记,便是严童生所开的铺子。而此前,自白杨镇传出来的特色黄蜡、香皂等物,也是严童生家中工坊所产。”
庞知县心下惊异,不由又深深看了严之默一眼。
“你这书生,倒是有许多巧思。”
严之默谦虚道:“回大人的话,不过是昔日家徒四壁,与夫郎艰难度日时,想出了些谋生糊口的法子。”
庞知县可不会怀疑严之默这些主意的来源,毕竟他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到,严之默压根不属于这个时代。
因此,他对此的解释只有一个:这童生,当真是天纵英才。
他看向严之默的眼神,愈发炽热。
三人相谈,很快到了午饭时分。
用新鲜蔬菜做的菜肴,摆满一桌。
严之默给出的菜谱,皆是一些家常菜,却都是人人爱吃的。
只见桌上分别是番茄炒蛋、胡萝卜丝炒肉、清炒莴苣、土豆炖排骨,最后又配了一道西红柿酸辣汤。
其实这年头的人都讲究饮食养生,吃饭追求一个七八分饱即止。
但这一桌三人,显然除了严之默之外,另外两位都吃了个至少十成饱。
再站起来时,严之默肉眼可见,觉得庞知县的腰带都变紧了。
饭后再次落座,庞知县直入主题,因为他看得出严之默此番前来,绝不仅仅是为了献上这些蔬菜与农具而已。
严之默很喜欢庞知县单刀直入的办事方式,也看得出对方确实对于农事,十分重视。
能做到这一点,说实话,就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父母官了。
他遂掏出最后一叠纸张,这是除了实物之外,自己的一番“献言”。
这份计划,尤鹏山已经提前看过了,还帮严之默重新润色过,使之更符合县衙里约定俗成的文书格式,方便庞知县阅读。
庞知县而今已经十分重视严之默,当即便急忙翻开,细细阅读。
其中写明,可先将石坎村作为新作物试点地区,鼓励村民在必须要种植的麦、稻、豆之外,种植一定量的新作物。且年末根据收成多寡,抵扣一部分的粮税,作为试种新作物的鼓励。
至于农具,可交由指定工坊,批量生产,以此确保规格与质量。
前期可采用租借形式,若使用一年后,仍想继续使用,可多交银钱,购置农具使用权。
而通过一年期的试点种植,将收获大批优质的蔬菜种子,到时若是顺利,便可将这些作物尤其是土豆的种植,推广到双林县管辖的大大小小所有村落。
如此,首先解决了广大老百姓的温饱问题,其次,也会吸引外来的商队来收购蔬菜,向其他县城、府城售卖。
而按照当朝律例,外来商队来本地走商,也都要缴纳一定量的商税,而这些赋税收入,自然就是县衙的财政收入。
当一个县城,有了粮,有了钱,与之相对的,人口也会不断增加。
一个知县,如果能同时做到以上三点,那简直想不高升都难!
庞知县捧着手里轻飘飘的一叠纸,感到心潮澎湃。
他沉思良久,将纸张叠好收起,复看向严之默道:“严童生,你献物又献策,令本官见识到了你的能力与抱负,假如这些落在纸面上的文字,有朝一日真的能成为现实,我想,整个双林县的百姓,都会感念你的贡献。”
严之默将这话听入耳中,意识到尤鹏山所言不假。
或许庞知县看起来像是个追求中庸之道,平平无奇,无功无过的知县。
可他却人品清正,绝不是那好大喜功之徒,更不会抢占自己的功劳。
尤其是,他是真的能够意识到土地、粮食、生产力,这些东西对于老百姓们有着怎样的意义。
深吸一口气,严之默起身,朝庞知县深深行礼。
庞知县立刻令尤鹏山去通告县衙官吏们,稍晚一些时聚齐开会。
待尤鹏山走后,庞知县走到严之默身边,目光炯然,和蔼笑道:“严童生,本官可许诺你一件事。”
严之默抬首看来,见庞知县老神在在道:“日后,只要本官力所能及之处,你若有任何合理要求,都可来寻本官的帮助。”
严之默听罢,心下了然。
“草民,谢过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1、关于县衙架构的那套基础来源于网络,部分捏造。
2、明天可能又会出差,晚上出发,如果来不及写更新,还是老样子,请假后周末补字数(鞠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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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因今日严之默去县衙拜见知县, 在姚灼眼里,知县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官了,故而在家里可谓是坐立难安。
十六本想安安稳稳趴在他腿上,很快也待不下去了,轻巧地落地,跑出门找不好好看门,反而在后院追木球的九月去打闹。
等了又等,几次看向大门处,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等到如意小跑着进来通传。
“夫郎, 老爷回来了!”
姚灼忙快步迎出去,却见严之默的神情有那么一点沉重,心里当下就是一突突。
短暂的一瞬内,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脸色也跟着白了白。
这倒令注意到这点的严之默紧张起来,“怎么脸色这般差,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姚灼克制地摇了摇头。
“先进门再说。”
两人互相牵着进了屋,姚灼才开口道:“我是担心你,知县大人是不是为难你了,我瞧你的神情,不似顺利的样子。”
严之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姚灼是为了自己,心软的同时,默默苦笑。
这事情,还需将时间拨回半个多时辰之前,从要从县衙告辞之时说起。
原本辞别庞知县后, 严之默心情大好, 正待上驴车快些回家时,原本应该留下通告同僚们准备开会的尤鹏山,却晚了两步后又追了出来,叫住了他。
严之默眼看对方犹豫片刻,才说庞大人还有吩咐,令他传话。
这传的话不听还好,听了反而坏了严之默的心情。
尤鹏山的原话是:“这话你听听就罢,也别恼,横竖也是大人的一番心意。”
这个开头一出,严之默就有了不详的预感,果然下一句,尤鹏山竟是来代庞知县说媒的。
“庞知县在咱们双林县,有一远房亲戚,家中庶女模样姣好,识文断字,年过及笄,尚未婚配,大人对你格外赏识,是以托我问你,可有……那个,再纳一房的意愿?”
尤鹏山说到最后都支支吾吾,显然是没想到庞大人还有乱点鸳鸯谱的习惯。
然而上司发话了,他必须把话带到,不然就是失职。
严之默对此,何止无语两字,当下便道:“方才交谈之间,在下已提及家中有夫郎,且不说在下并无纳妾之意,大人的亲眷之女,也不可能下嫁予区区童生作妾罢?”
尤鹏山是见识过严之默与姚灼多恩爱的,不说别的,就说严灼记这个名号里,都嵌进了夫郎的名姓,敢问世间又有几个男子能做到?
但有大人吩咐在先,他只好讪笑道:“这,其实按照惯例,若娶的第一房是哥儿,那第二房女子是可作平妻的。”
严之默对这个规矩也有所了解,归根结底,哥儿在本朝地位低下。
但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和知县大人见了一面,对方就打起了这个主意。
“还请尤二哥替我回绝庞大人,在下与夫郎情投意合,此生永无二心。”
尤鹏山闻言,叹了口气道:“我明了你心意,你且放心,你的意思我会帮你带到,大人也不是那般会强迫你的人,无非是看重你的才华,相信你未来必定有一番作为。”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先前的好心情也消失不见了,所以回家时,他才一时没调整好表情。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这件事暂时不告诉姚灼了,若说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何况由自己讲起,也着实奇怪。
便暂时按下不表,只说自己是见知县时太过紧张的缘故。
出于直觉,姚灼隐约意识到严之默或许隐瞒了什么事。
想了想,也没有追问。
两人落座以后,吃着茶,严之默讲了前面同庞知县的谈话,自然,隐去了最后那一节。
听罢后,姚灼道:“若真如此,对咱们石坎村绝对是一桩好事。”
严之默点点头,深以为然。
在他看来,石坎村的人整体来说还是朴实肯干的,只要能给他们一个发家致富的机会,大家一定可以抓住。
而且原主和姚灼,到底都是这一方水土养育的,根扎在此处,不会改变。
有什么好处,先给自己村子争取,也属于人之常情。
往后过了几日,尤鹏山递来话,道是庞知县对于严之默的建议十分重视,日日召集相关人等商讨,估计很快就会做出决定。
还提及,庞知县甚至想亲自去一趟石坎村,亲眼见识一下那些农具的实物,以及严之默提过的蔬菜大棚。
对于说媒一事,也提了一句,表示既然无缘,并不强求。
严之默放下心来,也将这件惹人不快的事抛到脑后。
他写了一封信,安排白大山回村交给村长,里面还夹了一张新的图纸,令白大山不必再回县城,先留在村子里,把这张图纸上的工事修建完毕。
他这几日想了一下,既然要把石坎村打造成一个“新型农业试点村”,各类基础设施都要配备到位。
比如修建一个公厕,可以借此收集农家肥。
到时如果县里来考察的人觉得合理,也完全可以推广开来,有益无害。
姚灼也写了一封信附在其后,拜托白大山读信转达,转达对象则是那三个跟着姚灼学钩针的小媳妇。
先前想的是,在村里培训几个会钩针手艺的,日常制作一些标准品,供店铺售卖。
而铺子这边的工作室,就由姚灼定期开班教学,也算是给买了材料包的那些女子哥儿,提供一个雅致的社交场合。
但严之默将南下的计划提上日程后,两人必定是舍不得分开,到时姚灼一走,这边无人能顶上,多少有些影响店铺生意。
再招新人,开始培训怕是也没有那么快学会。
姚灼不得不考虑,到时将村子里的三人先调用过来一段时间。
这件事,还需提前知会她们才好。
信很快送到,一封给了村长,看得村长当场就激动地站了起来,连手都在微微颤抖。
把他媳妇惊得不轻,“当家的你可别吓我,这是出什么事了?”
村长一张老脸笑成了核桃皮,“是出大好事了!严童生给知县老爷献上了菜种和农具,知县老爷大加赞赏,想在咱们村子里先种植试试看,种出来的可以直接卖给商队!”
村长媳妇就听懂了两件事:严童生是能去见县老爷的人物,以及村子里可以种菜卖钱!
“我的天老爷,这可是大好事!”
村长又道:“而且信里还说,知县老爷想来咱们村里瞧瞧严童生家的大棚!”
村长媳妇一把捂住心口,“县老爷要来咱们村?咱们这辈子竟然还有机会见一眼县老爷呢!”
两人一番感慨,村长又拉着白大山问了一堆问题,才把信仔细放好,单独把夹在里面的图纸取了出来。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叫村里的汉子,想办法把这图上的茅厕,也尽快搭建出来!”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严之默在信里强调,一定要尽快在村里修建一个公用茅厕,但村长直接当做是县老爷的指示,说建就建!
另一边,白大山也叫来那三个小媳妇,念了姚灼的信。
他现在认识的字不多,好在姚灼写信也是平铺直叙,都是大白话,足够浅显。
简而言之便是,县城里的铺子需要人去介绍和教授钩针,三个人,可一个人去十天,期间管吃管住。
十天以后,再轮换下一个人,尽量不耽误太久她们的家务事。
因算是“外派”,工钱给得很不错,按照工坊日薪的三倍计算,十天就有三百文。
若是期间卖出去了产品,也会给相应的“提成”。
原本三人还有疑虑,一听到这个价钱,不动心都难!
果然一回到家,说要去县城十天,家里的丈夫和婆婆等都一脸不同意,但转而听到价格,全都狠狠动摇。
这三个小媳妇当初既然能想到来跟姚灼学钩针,便都是有主意的,当即只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就说服了家人,给了白大山肯定的答复。
白大山当即也写了封信,托麻三去镇子上时找个信使,送去县城严灼记。
收到信以后,姚灼少了一件心事,开心得多吃了两颗梅子。
这梅子不是蜜渍的那种,而是更接近梅干,每次严之默吃都要被酸得五官都皱在一起,偏偏姚灼喜欢得不行。
对此,严之默所做的就是变着花样给姚灼买各种梅子。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直播间观众。
【喜欢吃酸的,该不会???】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事无绝对吧,我之前也有一阵突然很爱吃各种梅子零食】
而如今已经习惯每隔几天翻阅历史弹幕的严之默,某天晚上在看到这些内容后,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几步开外,正在梳妆台前拆发饰的姚灼闻声回过头,就见夫君深深地望着自己。
姚灼把最后一根簪子放回桌上,四目相对间,成功会错了意。
于是,半晌过后,枕衾之间,姚灼欲语还休地开始解严之默的衣带。
严之默:“……”
一番天人交战,他还是忍下了冲动,握住了姚灼预备往自己衣服里伸的手。
继而把人抱在怀里,认真地亲了好几口。
姚灼轻咬唇瓣,低声道:“……不做吗?”
难道是他哪里做得不对了?
严之默深吸一口气,“没有,今天……换个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用手机戳的一章,不知道格式会不会有问题,明天用电脑再检查一下。
第98章
三月下旬, 过了清明后,带棉的夹袄已经穿不上了。
姚灼已换了轻便些的外衫,倒是严之默前些日子刚病了一场,大清早出门尚且有些畏寒,仍穿着厚实些的长袍。
两人之所以起这么早,全然是因为昨夜严之默与姚灼说了自己的猜测,一夜辗转反侧,都未睡好。
是以迫不及待地想去医馆, 请大夫给个结果。
距离住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一间医馆。
但两人商讨一番, 还是倾向于去寻那位曾经给姚灼开过药方的哥儿大夫。
谁料赶车过去,却扑了个空,小药童告知今日是方大夫例行义诊的日子,现下应在华亭寺山脚下摆摊呢。
于是夫夫二人又改道去华亭寺,因来得早,幸而排队的人并不太多。
要知道这方哥儿的医术远近闻名,每逢义诊之日,因不取诊费,那些囊中羞涩人家的女子与哥儿,都会鼓起勇气来此求医,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其中尤以哥儿的人数偏多,因为他们往往在家不受重视,就是身上有什么不爽利,也很难要到钱去看病。
严之默本想自己代姚灼排队, 可前面也是个小哥儿, 怕是惹人家不自在。
又想让如意去占位置, 惹得姚灼哭笑不得,扯着他袖子低声道:“还不知是不是真的,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严之默摸摸鼻子,同样小声道:“我这不是怕你累着。”
姚灼撇撇嘴角,“村子里还有那生产前一天下地插秧的呢,你放心罢。”
严之默心道那能一样吗?可一想到,这事还没个定论,便努力平复了心情,同姚灼说了一声,去了稍远的地方等着。
可后来眼看队伍挪动地有点慢,他也安不下心来。
揣着钱袋去附近的早市上转了一圈,给姚灼买了一块山楂糕、一袋梅子干,还有切成块的米花糖。
“排队无聊,你吃着打发时间。”
他把东西往姚灼怀里塞去,前后排队的人都忍不住朝这边看,臊得姚灼脸上发红。
“我一共等不了两刻钟,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怀里都塞满了,吃都空不出手来。
最后严之默拿走了梅子干,成日里在家里吃,也不必非得到了这里还惦记着一口。
过后,他远远瞧见姚灼把米花糖分给了临近一起排队的几个哥儿。
而姚灼自己,则分完之后吃起了山楂糕,咬第二口的时候遥遥看向严之默的方向,笑得眯了眯眼。
拿了吃食,就有那开朗些的哥儿找姚灼搭话了。
“你夫君对你真好,还陪你来排队,给你买零嘴。”
说话的是个也半挽头发的哥儿,个头小小的,比姚灼矮半头,想必同样成亲婚配了。
姚灼抿了抿嘴唇,腼腆笑道:“今早本是要去方大夫医馆的,没成想今日他来义诊,便来排队了。”
对方哥儿摇摇头,不虞道:“我家那口子成日里就知道闷头打铁,这粗人就是不如读书人体贴!”
后面一位稍微年长些的哥儿,见姚灼吃着山楂糕,看着他都觉得酸,不禁笑着插话道:“我瞧你爱吃酸的,可是来诊喜脉的?”
此话一出,前面那位娇小哥儿忍不住朝姚灼的腹部看去,疑惑道:“看你这腰身,不像呢?”
“只是有些猜测,还不知是不是。”
姚灼说出来后,觉得耳朵都在发烫。
“看你这模样,就知道是没生养过的,不过我怀我家老大的时候,也是口味变了许多,来看看总是放心。”年长些的哥儿抱着过来人的心态,闲聊道:“你和你夫君都年轻,成亲多久了?”
“大半年了。”
娇小哥儿听了,也笑道:“还不到一年呢,不用心急。”
三个人聊着天,吃着糖,队伍不知不觉间缩短了许多。
轮到排在姚灼前头的娇小哥儿后,一个小药童就来拦着姚灼,示意他和前面保持距离。
姚灼感受了一下,发现在这个距离,只要前面看诊的人不高声说话,就听不到任何内容,这样也就不必担心,一些私密症状被人听去了。
姚灼见状放心了不少,长出一口气,没多久就到他上前了。
方大夫令他露出手腕,搁到脉枕上,随后问道:“身上哪里不舒服?”
姚灼遂把他近来的口味变化和猜测,同大夫说了。
方大夫见多了这样的事,眼皮也没抬,当下垂眸诊脉,同时也问了其他几个问题。
姚灼一一作答,一颗心高高吊起。
几息过后,方大夫轻轻摇头,姚灼的心又剧烈一沉。
果然,只听大夫道:“我并未诊出喜脉,你尚未有孕。”
姚灼难掩失落,但想到自己的本来也没什么害喜的症状,本来此举就颇为唐突,便道:“我明白了,谢谢大夫。”
方大夫点了点头,见姚灼要起身离开,叫住他道:“你先前是不是来过我们医馆?”
姚灼有些惊讶,答道:“是了,几月前我去找您请过脉,那时您给我开了调理身体的方子,那时您说……”
“您说过我不易有孕。”
这会儿联想到人家当初给了诊断,自己却冒冒失失地来了,姚灼顿感尴尬。
不料这方大夫却莞尔道:“我这人不敢说过目不忘,但只要来过的病患,我都多少有些印象。今日看你的脉象,却是调理地很不错,过去我的诊断,已经不做数了,不必再当回事。”
姚灼原本坠落谷底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
“您的意思是?”他追问道。
方大夫道:“简单来说,你与你夫君顺其自然便好,有缘时,孩子自然会来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道:“但你脾胃有些虚弱,那酸物还是少吃一点为好。”
不仅没受孕,还被剥夺了吃梅子机会的姚灼,因为方大夫的那句话,心情也未见得有多差。
但也没多好。
尤其是当他走到严之默的面前,看到严之默蕴藏着点点期盼的眼神时,更是觉得很是伤怀。
亲眼目睹了姚灼一路走来神情的变幻,严之默也多少猜到了结果估计是不如二人所想的那般。
他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
没等他说完,姚灼便颔首低声道:“方大夫说了,我未曾有孕。”
他把头深深地低下去,“夫君,对不起。”
联想到昨日严之默的小心,他应当是很期待有一个孩子的吧?
不料等到的,不是严之默失望的言语,而是落在发顶上的温柔摸摸。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若不是我脑袋一抽冒出这么个猜测,也不用累得你空欢喜一场,对不对?”
一些心虚的弹幕在此刻飘过。
【快告诉我,默宝不是被我们误导了……】
【主要是一般爱吃酸的和辣的,基本都是有了嘛(弱弱)】
【没事没事,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该说不说的,我还是投个鱼雷吧——】
两人站在僻静处,依偎在一起。
哪怕偶尔还是会有路过的人,因好奇而往这边看一眼,严之默也并不在意。
“方大夫可有说别的什么?”
姚灼便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听到后面,严之默忍俊不禁道:“这可坏了,刚买的新梅子,你怕是吃不成了。”
转而又拉起姚灼的手道:“如此,这趟不算白来,既然方大夫说你的身子已调理好了,我也放心了。”
等姚灼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原本想认个错之后,哄一下严之默的。
到头来,还是被严之默哄了。
两人闹了个乌龙的事,没告诉任何人知道。
回家之后,姚灼看着家里不少酸味吃食,不能吃也不想吃了。
最后还是严之默想了个办法,把梅子都收在一起,配上买来的青梅酒,做了两顿酸甜口的梅子排骨。
顺便把方子记下来,夹在已有的十几张菜谱中间。
他现在每每利用现有的食材,还原一个前世吃过的菜谱,就会专门记录下来。
一方面是为了防止遗忘,一方面也是存着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的心思。
日子进入三月下旬,严之默便过上了死线临头,埋头苦读的生活。
皆因那清风书院的的考评就在九日之后。
自从确定了姚灼虽没受孕却身子无碍,外加尤鹏山也特地帮忙打听过,就算庞知县或是亲临或是派人去石坎村“视察”,也定是入了四月再说,严之默便推掉了其它一切事务,专心在家温书。
他顾不上铺子里的事,姚灼便一力担当起来。
初时,还有些不适应独当一面,而后硬着头皮做了,渐渐也得心应手了许多。
三月最后一天,是清风书院入学考评的日子。
书院门外,一早便人声熙攘,不少摊贩为了做这笔生意,一大早就挑着担子摆摊卖吃食。
就连县城里的文房四宝店铺,都在这里支了个摊位,摆上笔墨纸砚,甚至还有号称被华亭寺开过光的文昌符售卖。
清风书院是县城两大书院之一,并非交钱就能入学。
所以拿到考评资格的读书人都对此格外重视,不少人都面容严肃,一脸紧张。
就连严之默,也破天荒的不太淡定了。
因为自从穿越异世以来,他做过的旁的事,都称得上胸有成竹,唯有考科举这件事,他是真的心里没底。
低下头,自家夫郎正在认真地替自己整理衣袍。
片刻后,姚灼从元宝手里接过盛放了考试用具的竹篮,递给严之默。
“我就在外面车里等你,夫君你一定能考上。”
严之默缓缓呼出一口气,接过竹篮,用力抱了一下姚灼。
姚灼微微睁大眼睛,这可是书院门口!
不远处的入口,还有书院夫子背着手检查进门的考生身上有无夹带,严格程度比得上正式的科举现场。
就在他以为严之默抱的这一下已经足够出格时,居然又听到夫君在耳畔落下一句,“你亲我一下,我定能考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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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不知道是不是姚灼的吻起了作用, 严之默拿到试卷时翻阅一番,发现倒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困难。
但要说下笔如有神,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严之默只祈求自己能混个及格,擦线通过便是极好了。
书院夫子阅卷需要时间,给出的答复是三天之后于书院外的墙上贴榜。
严之默也没有多余的工夫焦虑考试成绩,因为考完的第二天,尤鹏山就递来消息,道是庞知县要带着县衙六房中的户房、工房这两房的掌事,下乡视察。
严之默安排好铺子里的事情, 便带着姚灼先行赶回石坎村。
村长得知知县大人真的要来的消息后,心情已经从最初的狂喜变成了惶恐。
“严童生,你说咱们该做什么准备,交给我,我保管全都安排好!知县大人亲临,这可是光宗耀祖,祖坟都冒青烟的好事,万万不可搞砸咯!”
严之默早有准备,他掏出几张纸,上面是与尤鹏山商议过的接待流程。
因此番庞知县是打着“微服私访”的主意,不会大张旗鼓,带着衙差浩浩荡荡而来,而是尽可能地低调行事,因此,村子里的接待不必搞得过于隆重,可也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村长拿着严之默给的纸, 仔细看了半天, 连连点头。
“你这安排甚是妥当,我这就叫全村都来开会!要是谁家这次给我掉链子,保管他们一辈子都在村子里抬不起头!”
但其实哪里用村长放什么狠话,石坎村的父老乡亲们一听说知县大人要亲临村子,当场紧张得腿都软了。
他们里面甚至有些人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去过县城,结果现在告诉他们,青天大老爷居然要来这个小破村?
要知道之前有人听村长媳妇这么提过一嘴的时候,还觉得是村长家在吹牛呢!
村长吞着唾沫,竭力挺直腰杆,摆出一副淡定靠谱的样子,扬声道:“总之,咱们一定要集全村之力,给知县大人留一个好印象!只有这样,严童生帮咱们争取到的发家致富的机会,才能真真正正落到咱们头上!”
村民们一听,都深以为然。
严之默现在在他们心里的地位,说句不好听的,那真是比村长还要高,毕竟严之默是真的能带领大家赚钱的!
接下来几日,村里一片忙碌景象。
天还没亮,各家汉子就开始按照村长的安排,各司其职。
有挑土填路的,有打扫卫生的,还有各家都忙着修缮院子的外墙,趁这个机会,把那些坑坑洼洼、破破烂烂的地方,全都修整一新。
泥土、茅草、木头,这些都是不要钱的材料,因此虽说“面子工程”是为了形式服务,但归根结底,并未花什么成本。
反而等该做的都做完后,村子里的人们看着也觉得心里舒坦,面上一派喜气洋洋。
当然,知县亲临的重点并不在此。
回村之后,严之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之前委托村长带人修建,白大山负责监工的村中公厕。
这公厕的外表是青瓦白墙,分为三间,分别供给男子、女子、哥儿使用,每个隔间都做了通风用的窗户,蹲位处也是设计成了流水净厕。
至于冲厕所用的水,则是都放在一个木桶中。
村长也按照严之默的叮嘱,安排了村子里一个老鳏夫做公厕管理员,每日负责打扫卫生、给水桶里添水,以及把排泄物挑走沤肥。
当然,也不是让人家白干,每个月都会给他足够一人吃用的米粮以及五十文工钱。
老鳏夫没想到自己都快入土了,还能捡个这么好的活计干,每天不就是刷刷厕所,挑点大粪吗?
村里家家都是旱厕,这些事,谁都干过,半点不会嫌弃,要知道肥料那可是种地的好东西!
严之默见这里没什么错处可挑,就放下心来,看过之后,便将主要的精力,都挪到了田地之上。
过去这段时间,方老大带着儿子一起,赶制出了一批农具。
其中耧锄经过试用和改良,已经可以批量生产了,所以严之默直接让他做了十套,由村长做主,分给了一些家里田地比较多的村民。
大家收到以后,纷纷赞不绝口。
不过因为是借用严之默家的,所以都不太舍得用,生怕碰坏了,到时候还要赔钱。
至于麦笼三件套和水轮三事这两样东西,前者简单,造价也低,后者却复杂不少。
故而方老大一家做出了五件麦笼套装,而水轮三事只做出了一件,运行地时候还有一些小问题,不过整体来看,无伤大雅。
与此同时,严之默还对这个时代的水车,做了一些改良。
商城是有现成图纸卖的,但严之默秉承着能省则省的原则,觉得能自己来还是自己来。
何况因为水车是历史悠久的农具之一,已经有了雏形,只需要进行升级。
他画出的图纸上,在现行一组齿轮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两组,这样可以加大动力。
除此之外,增加零件,使得在水量不够丰沛的时节,可以用畜力弥补水力的不足。
一切准备就绪后,只差知县到达的那一日的接待工作了。
这一天,是所有石坎村的人后来念叨了一辈子的记忆。
上午巳时三刻左右,一直守在村口,随时预备回村报信的几个半大孩子,终于瞧见了自远处驶来的两架马车。
其中跑得快的,连忙飞奔离开,一个往村长家去,一个往严之默家去。
等到村长和严之默领着一众村人去村口迎接时,庞知县已经身穿便服,乐呵呵地从马车里下来了。
身后,跟着尤鹏山这个攒典,还有两个六房掌事。
大家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又在庞知县的“免礼”声中慌忙起身。
而这些人里,村长和严之默,是庞知县亲自扶起来的,显得他这个县官老爷,格外地平易近人。
因需赶在当日回县衙处理公务,庞知县表示不必多做客套,他今日来,目的十分明确,就是想看看严之默当初落在纸面上那些个计划,是否真的有可行性,究竟真的是利民利国的好办法,还是读书人夸夸其谈的空架子。
故而说了几句开场白后,便直接步行进村。
村长和严之默在一旁跟随,以严之默为首,时不时讲解一二。
庞知县承认,这石坎村带来的第一印象就很是不错。
道路相对平整,不似那般坑坑洼洼,尘土飞扬,马车行驶其上,也不过分颠簸。
大多数村民,身上的衣服自不可能都是新衣,可大都体面齐整。
道路两侧经过的人家,有些炊烟未散,有些院里传来孩童嬉笑之声。
这都是严之默提前拜托村长嘱咐下去的,要紧的,就是给知县大人展露出村子里的烟火气,如此,才更能引起这位出身乡野间的大人的共鸣。
至于各家田地里,也都有认真做农事的人在。
知县大人走近时,方才纷纷放下农具跪拜行礼。
而这一路的重点,就是严之默家的十亩田。
田地之上,尤以那些大棚最为醒目。
庞知县迫不及待地加快步伐,想要上前一探究竟。
至于蒋元龙一家,早就齐齐跪了一地,他们哪里知道东家老爷竟还有本事请到堂堂知县来参观!
两个孩子年纪小,跪不住,身形难免摇晃,慌得夫夫二人忍不住小声叱责,生怕惹了官老爷不快。
不过很快,庞知县就免了他们的礼数,还指名要看他们演示新农具的使用方法。
这些农具,整个村就数蒋元龙和荆双用得最熟练,虽说面对官老爷,难免还是有些束手束脚,可真的干起活来,渐渐就放松下来。
庞知县在一旁看了半天,竟也跃跃欲试起来。
并不嫌弃田地会污了鞋子,直接招呼随从的几人,都亲自上手试一试。
试完了农具,又一头钻进了大棚。
所有人都对那透明的塑料布啧啧称奇,在听到这东西是机缘巧合得到的,再想买就寻不到时,都露出了惋惜之色。
幸而严之默也早就想到了替代之法,此时趁机提了出来。
“油纸?”庞知县在听到这个提议后,沉思片刻,颔首道:“细想来,这着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这么大面积的使用,造价颇高。”
其实在决定购买塑料布制作大棚时,严之默就考虑过用油纸建造大棚的可能性。
经过他的一番设想,以及借助商城内的一些参考书籍得知,其实在自己前世的时代,历史上存在过以油纸建造大棚的例子*。
但毕竟还是比不上塑料布,他为了赶上之前一大批土豆和辣椒的种植,以及新品种蔬菜的培育,还是选择先行一步到位。
“油纸之外,还可直接搭建木制的棚屋,就是透光性会差一点。”
庞知县吩咐手下,把这些都记下来,回头认真研究。
这一趟走下来,已经到了中午。
姚灼早已和来帮厨的工坊中人一起,在家中宅子里准备了一大桌的饭菜,宴请知县一行。
庞知县便也表示,自己格外怀念地道农家菜了。
一路说笑往宅子走去时,庞知县很难不注意到路边不远处的一个奇怪小房子。
“那是作何用的?”庞知县遥遥望去,指了指公厕问道。
严之默和村长对视一眼,后者恭敬答道:“回大人的话,那是村中的公用茅厕,连通着沤肥池,自从村子里启用这茅厕后,路上都干净了许多!”
这番话一出,尤鹏山和两个掌事,心里都在想,这眼看快吃饭了,怎么还提起茅厕的事了?
本以为庞知县有可能因此不快,怎料还在兴头上的庞知县直接迈开大步。
“你们村子里新鲜东西真不少,来都来了,我也去看个稀奇!”
作者有话要说:
1、油纸大棚不知道咱们历史上有没有,我查到的是隔壁岛国曾经有过(来源百度)
2、关于水车的改良,来源于网络查询和我的个人瞎编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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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庞知县没有失望, 这新式茅厕,确实令人称奇。
一开始跟在后面的尤鹏山和掌事,还面带嫌弃, 进门时屏住了呼吸。
且幻想出了一副蚊蝇乱飞,满目秽物的场景。
可很快就发现,这茅厕不仅干净整洁,里面甚至还点着香薰,哪里有半点异味?
甚至还配备了一位老汉,专门清理,开窗通风。
这些香薰自然是严之默从家里拿的,都是香薰蜡烛的边角料,重新融化后,不讲究什么造型,全部做成了结实耐用的大只蜡烛,搁在此处,随便点。
而茅厕本身的设计,也比寻常可见的旱厕更为实用。
建在村子里,可以收集肥料,若建在县城里,也会减少一些人当街便溺的行为。
庞知县几句话间,便又给工房加了个差事。
工房掌事苦哈哈地在小本子上又多记了一笔,心里也知道,虽然工作繁重,可是做好了,必定能得嘉奖。
因为谁都看得出, 现下知县大人是真的对这些事上了心, 他们这些靠揣摩上意过活的人, 哪里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瞪起眼来?
等到该看的新鲜都看完了,知县一行又在严之默和村长的引路下,去了严之默的宅子赴宴。
这宅子招待朝廷命官,那肯定是差点规格,但庞知县却感慨到,若是自己致仕之后,能得如此一方天地,含饴弄孙,真是再好不过。
入席后。
“都是些家常小菜,还望各位大人莫要嫌弃。”
严之默请众人上座,自己和村长坐在下首。
因是一桌男子,大人们又没有携夫人前来的,姚灼上桌显得不太合适。
若是面对旁人还好,面对这些身有官职的,他并不懂得如何应酬。
他便让严之默放心去招待官老爷,自己躲去屋里,乐得清闲。
席上的菜品,大部分用的是严之默家中地里种出的土豆等蔬菜,小部分则是取了山间野菜等烹调的时令鲜味。
再结合严之默别出心裁地使用了一些,在这个时代还不常见的调料及烹饪手法,令这些食材色香味俱全,半点不输城里的大酒楼。
因而,这顿饭深合庞知县的心意,酒足饭饱后,还夸赞不停,且追问了几道菜的做法。
严之默便去寻了纸写下来,递给了庞知县的随从,嘱咐回头可以令家中小厨房尝试制作。
临走前,庞知县沿着村里的小道,又去看了看村里其他人的田地。
正在田间劳作的人,都纷纷放下手里的工具,跪拜行礼。
庞知县漫步其中,还觉不足,又特地寻了个高处,向下俯瞰。
这日天气晴朗,河岸上也少有雾气,远远地,能隐约望见河对岸流民们住的破败村落。
庞知县眉头皱起,向左右问道:“那边是什么村子?”
尤鹏山事先早就摸清了石坎村及周边的情况,当即答道:“回大人,河对岸是年关时,北地雪灾的一队流民暂时安身的地方,原先是一处村子旧址,后因河水泛滥,早已废弃。”
庞知县一听流民二字,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流民若人数众多,日久恐会生变。”
他捋了捋胡子,转头看向村长问道:“村长,石坎村可与对岸流民有来往?”
村长实话实说道:“回大人的话,因隔着河水,两岸少有来往,偶尔会有流民拿些野菜、草药、野物等来我们村换粮,倒是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转而又补充道:“严童生家中那种田的一家长工,便是从对岸招募的。”
庞知县微微挑眉,“可是那家演示农具的夫夫,带着一对孩童的?”
严之默躬身答道:“回大人的话,没错,当初草民家中开垦田地,需要人手,便想着直接从对岸流民处寻找踏实肯干的,他们背井离乡,也有诸多不易。此外……”
他又道:“草民家中的长随与丫鬟,也是北地流民。”
没想到严之默以一己之力,就收容了六个流民。
而严之默只是一个新起的商户,财力并不雄厚。
那若是让县城、镇子里的那些富户都参与到安置流民的事宜中来,会不会事半功倍?
庞知县背着手,心里因此生出一个计划来。
随后,几人又商讨了一些事项。
譬如站在这个角度,也能看到石坎村有不少荒地与待开垦的田地。
户房的掌事因此建议,不妨将这些荒地分给那些流民耕种,若明年能按时足量缴纳粮税,可以允许他们于此地入籍,这般,也能增加双林县的人口。
而人口,就是赋税,赋税,就是财富。
横竖按照历史经验,流民能回到故地的,少之又少。
大多都是流浪至某个宜居的地界,沦为雇农或入奴籍,从此子子孙孙,这般延续。
户房掌事是个能说会道的,他一番推演,令庞知县连连称好。
下午,庞知县一行返程。
他此番收获颇丰,连带看自己这几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属下都顺眼了不少。
看样子到了真需要办实事的时候,大家的脑子都能活泛起来,这般他就不担心了接下来县衙要开展的工作了。
至于那严童生,更是一位少见的人才。
他临走时不忘反复勉励严之默,一定要在科举一途上有所进益。
严之默被当面劝学,十分谦逊地拜谢过知县大人的赏识,表示自己一定会勤加用功。
至于心里不爱学习的苦,只有自己知道了。
随即全村人都跪在村口,目送官老爷们远去。
等车影都消失不见后,大家才纷纷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却都顾不上拍打衣摆上的尘土,尽是一派欢喜的神色。
“这回是真见过县老爷了,我赶明儿就回娘家给他们讲上一通,让他们也长长见识!”
“咱们县老爷是个好官啊,我寻思着,多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要是粮税能降低些就好了……”
“你傻了么?这粮税又不是县老爷定的!”
“要我说,粮税也不必怕,没听村长说么,等咱们地里都种上严童生家的那些个种子,到时候收获了还了钱,还愁交不起税?”
在叽叽喳喳的议论中,严之默辞别了村长,领着姚灼一起回家。
进了屋后,他直接瘫倒在贵妃榻上,浑然没了方才人前端方的模样,变成了一条懒得翻面的咸鱼。
今日实在是太累了,简直劳心又劳力。
姚灼翻找出专门捶背捶腿用的小木槌,想帮严之默放松一番,孰料敲了没两下,就被严之默一把揽在怀里,一起滚上了榻。
昨晚没睡安稳,此刻沾了枕头,睡意汹涌而至。
严之默抱着软乎乎的夫郎,低低说道:“唔,时候还早,陪我睡个午觉。”
姚灼哭笑不得,轻轻推了推他,“那也去床上睡。”
最后好说歹说,才被严之默粘着,和两块麦芽糖一样,齐齐滚去了里屋床铺上。
有诗云:“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正应此景。
……
两人在村中宅院只歇了一夜,次日一早就赶回了县城。
现今也是有事业的人了,忙里偷闲的机会少之又少,店铺里的伙计和工坊里的雇工,可还都指着铺子吃饭呢。
回县城安顿下来之后,严之默清点了账本,发现近来入账颇丰,心里稍定。
没过几日,又迎来了清风书院的放榜日。
因清风书院声名在外,来看榜的人竟也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有考生本人,也有家眷亲属,更有不少家中仆从。
最终元宝仗着身小灵活,在一众人挤人中胜出,成功闯到了前排。
他认识的字不算多,但自家老爷的名字必然是认得的。
故而很快便又一路小跑,前来报喜。
“恭喜老爷,您上榜了!”
姚灼笑弯了眸,顺嘴问了句名次,元宝挠头道:“却是没仔细数,但大约在中游。”
严之默惊讶道:“竟不是擦线过的垫底?”
看来他前世的学霸细胞,而今还有些遗存。
弹幕里适时飞过一连串打赏提示,旺财尽职尽责地打开了严之默提前设置好的自动感谢功能。
再看画面中,严之默笑道:“不过一个入学考评。”
姚灼在一旁道:“夫君你成日忙于各类事务,少有读书的时间,能通过便极好了。”
严之默点头,也并不纠结于此。
原本参加这书院考评,就是因为租赁宅院时偶然结识了书院夫子的缘分,对他来说,本就是重在参与,而今顺利入学,已算意外之喜。
细细想来,可能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不过借着这个由头下顿馆子,总还是在情理之中。
因而当下,他便大手一挥说道:“走,去如意居。”
只是没想到,等他到了如意居时,岑掌柜一副惊喜之色。
“严掌柜,正巧今日敝店少东家前来巡店,有事与您相商,在下正打算差人去请您过堂一叙,赶巧了,您这不正好来了!”
严之默倒是听岑掌柜提过几次少东家,名为少东家,其实已差不多是家族生意的实际掌权人了。
这般人物要见自己,想谈的生意应当小不了。
只是难免这一顿家宴,要变成应酬了。
但人家给了面子,也没有不要的道理。
由岑掌柜亲自领路,严之默与姚灼一齐往楼顶包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1、家人们,为今天的短小抱歉,下班回家就开始不舒服,可能肠胃炎了,勉强赶出两千字QAQ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好,总之缺的字数周末都会补。以及今天是一百章,两分评论都发小红包,感谢支持~明晚开奖。
2、“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出自罗贯中《大梦谁先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