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幼宁对陆神医的法子一知半解, 薄时衍也没有细说。
在厢房跟着歇了一个时辰,与母亲兄长一道返回府中。
他巴巴的这么跑一趟,夏氏姐妹的眼睛都看直了, 因为谁还用得着说么!
薄镜城笑而不语,弟弟开窍了,以这个黏糊的劲头,想来成亲后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付氏同样是这么想, 都懒得揭穿他了。
迎了菩萨回去, 供奉在神龛里,了却付氏一桩心事,又打发人去关心陆神医的身体状况。
神医回复她, 明天就可以继续给王爷施针。
付氏放心了,嘱咐神医好好休息,也不着急。
是人都会生病,医者同样如此。
汤幼宁回府后就去看望陆神医,不料,她被范子悬拦住了。
“汤娘子, 师父暂时不能见你。”
范子悬不过十一二岁, 个头矮小, 这会儿小脸严肃。
他是师父抚养长大的,读书识字学医理,跟着师父在外行医, 寻找师娘。
前不久, 他才目睹了那副画像,知道了师娘生的什么模样。
昨天, 他不仅知道了师娘不在人世, 还有一位女儿——就是汤娘子!
很显然, 汤娘子的生父不是师父,师娘另有夫家,这实在是……
范子悬的心情极为复杂,他亲眼看着师父面色惨白,口吐鲜血,给自己扎了一根定心针才稳住心绪。
医者父母心,王爷的治疗已经开始,陆谦颜无法中途截止。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倒下,须得先把薄时衍身上的毒解了,才能去除汤幼宁身上的蛊毒。
一环扣一环……
然而,陆谦颜只要一看到汤幼宁,去想陆云苓是如何生下这个女儿的,他就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剧痛与悔恨。
一个人的情感与情绪,岂是理智能轻易操控的。
汤幼宁无功而返,乖乖回了雪鸬园,不去打扰陆神医。
那幅红衣美人图就挂在内室,她望着它发呆,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她才会从如意夫人的众多藏画中,一眼挑中它。
这样张扬率性的女子,为何会给爹爹做妾呢?
汤幼宁忍不住,请了秀彤过来,询问她生母的过往。
秀彤全然不知谚娘子的名字叫陆云苓,更不清楚陆神医这号人物的存在。
这会儿见汤幼宁心生好奇,笑着回忆起来:“汤老爷极为敬重谚娘子,两人没有一次急眼的,在你出生之前,老爷都留宿在这边呢!”
但是这有可能是因为情人蛊的缘故。
汤幼宁捏着自己的指尖,轻声道:“秀彤姑姑,我娘她……开心么?”
“这……”秀彤笑意一敛,“谚娘子总是心事重重,也不爱笑,我猜测或是跟她家里的变故有干系。”
“她提起过家人?”汤幼宁小嘴微张,
秀彤解释道:“说过一次,有一回谚娘子喝醉了,说她没有家了,也失去至亲至爱……”
她推测,是家里遭遇重大变故,所以心事重重。
除此之外,再也没提过。
汤幼宁现在的小脑袋瓜聪明不少,立即猜到了,娘亲口中的至亲至爱,莫不是陆神医?
她甚至用陆神医的名字化作姓氏……
“我爹喜欢我娘么?”
“自然是喜欢的!”秀彤毫不犹豫,不然哪能夜夜留宿呢!
“真的?”汤幼宁有点心疼爹爹了,他果然是一厢情愿?
从她记事起,对她最好的人就是爹爹,若不是他呵护着她,在家里肯定不容易……
爹爹是个脾气温和的男子,娘亲会不会喜欢他呢?
可是陆神医又怎么办,显然他们更早相识,也拥有更多回忆。
或许还是无可替代的……
汤幼宁简单的小小世界里,开始有了忧愁。
大抵这就是人脑袋灵光之后的代价。
小时候她傻乎乎的,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有娘亲会怎样,也不懂得询问。
学会思考的第一步,便是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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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汤幼宁估摸着时辰,在薄时衍施针后,去白霁堂看他。
陆神医已经带上徒弟离开了,里头就苒松茂岚守着。
汤幼宁过来时,正好赶上付氏与薄镜城两拨人,都是掐着点来的。
薄时衍收针之后静卧半个时辰,现在已经起身,并未躺着。
他衣衫整齐,发丝不乱,精神瞧着如往常一样。
“施针还顺利么?脑袋上没留针眼吧?”付氏寻思着,要不要抹点药膏什么的。
“一切顺利,”薄时衍回道:“三日后最后一回下针,再泡泡药浴就没事了。”
“疼不疼?”汤幼宁一双黑眸瞅着他。
“不疼。”
其实是有点疼痛的,但是跟以前的头疾比起来,尚能忍受。
付氏打量他的脸色,精神头看着不错,又询问了几句,才彻底放心。
笑道:“多亏了陆先生,他可真厉害!”
这般大恩大德,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薄镜城觉得,可以重金酬谢。
他摸着下巴道:“并非认为陆神医看重银钱,为人医者,手头总得屯着各种药,有一些价格昂贵……”
多给点金子最实在,他们又没有渠道送什么珍稀药材。
付氏听着这话有理,但是,“会不会太浅薄了些?”
陆先生看上去也不缺钱,毕竟有个蒲兰谷,在民间名头响亮,他们偌大一个王府,结果就用金子打发人家么?
薄时衍道:“本王欠下的人情,他若有需要,必然相帮,秋水阁也有一些海外来物,可以赠与他。”
三人就着这个话题商量了几句,倒也不急,痊愈之后再说。
付氏叮嘱薄时衍多休息,这几日且把公务放一放。
都要过年了,让底下人忙活去。
交待完了,她与薄镜城并未久留,离开了白霁堂,让汤幼宁留在这儿照看着。
她带着平安符来的,昨日在白马寺求了好几张,这个要给薄时衍。
就塞到他腰间那个丑丑的荷包里。
汤幼宁低头瞅着,犹豫道:“我编的穗子整齐好看,不然不要挂这个了吧?”
这样的荷包戴出去,不会被人笑话么?
她都觉得脸红……
“无妨,”薄时衍淡淡一挑眉,“旁人何至于那么闲,管本王佩戴什么?”
他把平安符收好了,就缀在腰间。
汤幼宁在圆凳上落座,道:“今日陆神医看上去如何?他暂时不想见我呢……”
“给他点时间缓一缓,”薄时衍道:“当年的子蛊,大概在他身上。”
什么子蛊?
汤幼宁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睁圆了两个眼睛:“我娘亲中了情人蛊,他身上有子蛊?!”
可是她娘还是毒入肺腑了,可见两人并没有成事,所以……
汤幼宁倏地站起来,揪着小眉头,想去找陆神医询问清楚。
她被薄时衍拦住了,“先别急,我派人去查了,过几天大概就会有确切消息。”
虽说大概率谚氏就是陆云苓,但凡事以证据说话。
此事到了这个地步,真相大白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陆谦颜的医德,无疑是叫人敬佩的。
这个节骨眼上,他即便暂时不受理病患,薄时衍也能够理解。
或者说……是为了汤幼宁?
解除余毒的法子,陆谦颜不去跟当事人说,反而先找上了他。
便是潜意识里想先说服他种下子蛊,免去汤幼宁的针药之苦。
人有亲疏远近,心房生来就是偏的。
在得知汤幼宁的生母是谁之后,恐怕陆谦颜无法将她当做普通病人看待。
薄时衍不介意这种偏心,甚至他自己,也是不愿意看圆圆日日喝药的。
药汁喝多了寒胃伤肝,大男人可能都受不住,何况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既有其它法子,当然要择优选用。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他的毒给解了。
三日后。
薄时衍最后一回针灸,足足耗费一个时辰。
大冬天的,陆谦颜收针后,衣裳都汗湿了。
室内有地龙,暖融融一片,薄时衍双眸紧闭。
这期间他一直在煎药口服,再搭配针灸,感觉还不错。
陆谦颜瘫坐在椅子上,道:“之后不喝药了,每天泡足两刻钟的药浴。”
苒松和陈管家在一旁细细听着,恭谨问道:“大概要泡多少天?”
“或许要一个月,看王爷的体质而定,每个人恢复速度不同。”陆谦颜轻揉额角,“此毒拖太久了。”
确实是很久,陈管家几乎老泪纵横,这么些年,可算熬过来了。
以后摄政王府有女主人,还会有孩童,就不会那样冷清。
当年卓家势大,先帝沉迷修仙问道,大权旁落,大部分被卓家给掌控了。
薄时衍领兵打了胜仗回来,手握兵权,却很难插手朝政。
双方博弈多年,卓家被不断压缩,现如今连嫡子都栽了,注定成不了气候。
此毒一解,明年差不多就该落幕了。
时辰到了,薄时衍排毒完毕,起身换了衣服。
刚收拾整齐,母亲与大哥准时过来,在外头遇到陆神医,先是询问了一番。
得知诊治顺利,付氏喜出望外,直念菩萨保佑。
让陈管家多准备些炮仗,除夕夜放得响亮一点,哄走霉运。
今年无论如何,都要留下陆神医师徒二人,在京城好好过个年。
陆谦颜心中压着事儿,并未推辞。
他常年不着家,自己四处漂泊便罢了,范子悬年岁小,还是个半大孩子,应该让他多玩玩。
师徒俩决定留下来。
陈管家行事周到,派人仔细询问了他们的口味喜好。
王府里的厨子手艺不错,能做许多菜系。
二人走南闯北,想必吃过许多当地食物,有自己的偏好。
农庄里送来新鲜时蔬,大冬天的,作物不易存活,无非是萝卜白菜居多,也有一些瓜果茄子水芹莲藕,以及各种晒干的菌菇。
肉食的花样就丰富不少,寻常的鸭鹅牛羊,鹿子獐子野猪山鸡,什么都有,保管能做出丰盛的年夜饭。
陈管家乐颠颠的去规划上了。
而汤幼宁,付氏让她暂时搬到白霁堂来,照顾薄时衍每日药浴。
反正都要被扶正了,妾室不能居住正院的规矩有什么好讲的,何况,她又不是没住过。
无人对此提出异议,王府上下都等着办喜事呢,至于后院的美人们,一个个跟鹌鹑一样乖顺。
陈管家挑选的都是老实本分的小官庶女,即便有什么利爪,试探过几次被管事嬷嬷给压回去,也都学乖了。
汤幼宁顺着付氏的安排,住进了白霁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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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霁堂的小厨房,架起两口大锅,秦婆子亲自盯着熬药。
先前汤幼宁用药她盯习惯了,这回王爷的药也非同小可,得有个人全程照看。
她自觉接手了这份事儿。
药包是陆谦颜早就配好的,丢进大锅里熬煮,煮出两锅药水,抬着倒入浴桶里。
热气腾腾,满室药味。
倒也不是很难闻。
汤幼宁感觉还好,不过薄时衍对气味挑剔了些,他微蹙着眉,尝试接受自己要伴随这个味道一段时间的事实。
只怕被窝里都要染上这个味道了。
薄时衍一手揽过汤幼宁,在她细嫩的脖颈处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不喜欢药味,都要把你的奶香气完全掩盖了……”
“我哪有奶香气?”汤幼宁从未闻到过。
她今日可没吃乳糖糕。
薄时衍在那白皙的脖子上轻舔一口,“是甜的。”
“……你莫要轻薄我,”汤幼宁伸手推开他,“快去脱衣服。”
白霁堂有地暖,净室里头放了这么一大桶热水,整间屋子暖融融的。
薄时衍习武之人,身强体健,这会儿丝毫不觉寒冷。
汤幼宁让湘巧把她的两个衣袖都绑起来,一副要帮忙擦背的架势。
陆神医给了一张穴位图,还有一个光滑的小木槌。
说是在浸泡药浴时,适当轻轻敲打穴位有助于药性吸收。
这会儿,汤幼宁小脸严肃,展开图册仔细看着。
冷不防一旁的薄时衍伸手夺过,他道:“我的记性好,已经记住了。”
“可是我还没……”
汤幼宁伸手要拿,被他给反手塞到架子高层去了。
“先放在旁边,别把它弄湿了。”
薄时衍拉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腰封上,“你不是来伺候我入浴的么?开始吧。”
汤幼宁蜷缩起手心,道:“穴位图很重要,快把它拿下来。”
“有多重要?”薄时衍略有几分漫不经心,“你关心我?”
“我自然要关心你,”汤幼宁认真一点头:“你给我那么好的养老环境,再没什么可挑剔的了,我希望你身体健康。”
让她做王妃,给予她自由,不会有人压在上头,这就是她所求的安定未来。
汤幼宁没怎么犹豫就妥协跟他回来了。
他要养着一府的人,可不能生病哦。
“就因为这个?”
显然薄时衍对她的说辞并不满意,温热的指腹捏上她柔嫩脸蛋,“小没良心的。”
“你不要总是捏我肉肉,”汤幼宁后撤半步躲开,道:“药水要趁热泡。”
两人住在一起这么久,虽说汤幼宁伺候他更衣的次数寥寥无几,但好歹知道腰带该怎么解。
她像一只小蜜蜂,围着薄时衍打转。
冬日衣袍厚实,汤幼宁好不容易把它们脱下,堆放在挂架上,回头一看,这人还杵在原地。
“你自己脱裤子。”
薄时衍站着不肯动,“你帮我。”
汤幼宁闻言,抿了抿小嘴:“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旁人帮忙……”
“本王也没少帮你。”他淡淡来了一句。
她呆了呆,仔细一想,好像也对?
可是……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汤幼宁伸出小手,把他的亵裤扒拉下来,一弯腰低头,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
哪怕早就打过照面,但人对于自己身上没有的物件,总是会生出两分好奇来。
尤其是——它在她眼皮子底下嚣张起来。
茁壮而狰狞。
汤幼宁抬起头,与他面面相觑,她什么都没干,只是看了一下。
薄时衍狭长的眸子,深如渊海,暗不见底,层层笼罩住她。
出于某种小动物般的警觉,汤幼宁稍稍后撤了半步。
他身上磊块分明,似乎用尽了每一块蕴含的力量,在克制自己。
终究,薄时衍一言不发,自行跨入浴桶里,浸泡在药汤之中。
陆谦颜特意叮嘱,让他这段时间清心寡欲一些。
本身他也没法随心所欲去释放自己,现在不过是……继续隐忍罢了。
汤幼宁瞧着薄时衍没事人一样坐下泡澡,他半敛眼睫,冷俊的容颜颇为沉静。
仿佛某个斗志昂扬的大家伙只是摆设。
她手里握着小木槌,犹豫上前,在他宽阔的肩膀轻敲一下。
“你没事么?”
“无事,”薄时衍冷哼一声:“来日方长。”
实则,他并不满意自己被轻易牵动的心神。
在遇到汤幼宁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藏匿着如此压制不住的欲i念。
并非没见过其它美貌女子,可似乎……只有她特别招人欺负。
让她哭出声来,再不能对他摆出这幅无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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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便是除夕夜,陈管家特意请来的剪纸师傅成功上岗。
付氏领着几人一块剪纸,人手分发一把剪刀。
不仅汤幼宁与夏氏姐妹在,薄镜城父女俩也跟着凑热闹,还有范子悬。
陆谦颜暂时不想见汤幼宁,她身上流传的血脉,就像是一个禁忌,他扛不住。
他避开汤幼宁,却不约束小徒弟,彻底给他放了假,暂时不必背医书了。
付氏怕这孩子在王府待着无趣,有什么好玩的就叫上他。
薄无双一口一个哥哥喊得亲热,倒也勉强算是玩伴。
剪纸师傅很厉害,一双巧手,能剪出层层叠叠的立体图案,极为精巧。
对于初学者而言,多层叠加显然太难了。
她们只要能把平面的繁复花样剪出来,就已经成就感满满。
师傅很有耐心,示范了好几样适合新春佳节的吉祥图样。
大家跟着学凑凑趣儿,即便弄得不好也没关系。
汤幼宁没玩过这个,学得还算有模有样。
一旁的夏氏姐妹,就显得有些浮躁了。
夏明曼一把揉皱了手中的红纸,噘嘴道:“姨母,这个太难了!”
付氏忍不住笑了起来:“沉不住气,你觉得比起绣花如何?”
“这两个都不好玩。”夏明曼摇头拒绝。
“不想玩就算了。”付氏也不勉强,小姑娘有自己的喜好,也不是非要掰成娴静的性子。
“姨母,”夏明纯拉住夏明曼,“是妹妹不懂事。”
“无妨,”付氏笑道:“坐不住就出去玩吧,庭院里在搭戏台子呢。”
这时节,戏班子和变戏法的都是抢手货,需要提前定下。
日子一到,戏班子那群人准时过来搭戏台。
府里进了外人,今年客人又多,茂岚多调了一队侍卫进来,阖府上下,人气很旺。
汤幼宁勉强剪了几张,准备带回白霁堂去贴上,回头就跟薄无双和范子悬玩珠子去了。
她让湘宜把她的宝贝盒子拿过来,里面收着各色珠子,叫无双小姑娘惊叹不已。
“它们真漂亮呀!”
“对吧!”
汤幼宁现在能玩的东西太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钟情于珠子,但还是欣赏它们的美丽。
这会儿,大方的送一半给无双,让她随便挑!
“汤娘子你真好!”薄无双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地挑拣自己喜欢的颜色。
汤幼宁扭头问范子悬:“你也要么?”
范子悬兴致缺缺,脸上是小大人似的沉稳,回道:“我不玩这个。”
“那……”小郎君喜欢玩什么来着?
汤幼宁接触过的都是年长于自己的,对此一无所知。
薄无双笑嘻嘻道:“小珠子你不喜欢,鞠球你不会拒绝吧?”
她家里有个哥哥,年岁比范子悬还小一些,最清楚不过了。
这话给汤幼宁提了醒,让湘宜去把她的柳藤球拿来送给范子悬。
柳藤球虽然不是鞠球,但好歹也是球。
汤幼宁手里头的小玩意太多了,叫薄无双惊喜不已,她还养了小老虎!
在小姑娘看来,没有一个大人是汤娘子这样的,她无疑是最幸福的大人。
似乎其他人长大了,就被剥夺了玩耍的权利,摆弄这些小东西,要被人耻笑幼稚呢。
范子悬起初还端着,后来柳藤球咕噜噜的转,他还是忍不住上手了。
毕竟才十一二岁,平日里要读书认字,外加上学医,比学堂里的小郎君还要学业繁重。
付氏看着外头欢声笑语,忍不住摇头轻笑:“这汤娘子,一团孩气。”
身旁伺候的婆子跟着笑了,“也不是坏事,王爷从小聪敏沉稳太过,正好互补了。”
付氏一想,确是这个理,薄时衍太有主见了,甚至家里人都很难干涉他。
当年他去参军,薄家上下都不同意,那时候的大堰吃了好几个败仗,士气低迷,皇帝又不靠谱,谁家放心儿郎去战场呢?
但是谁也拦不住。
以薄时衍的性子,家里若有贤妻,虽说万事妥帖,但难免缺了几分生气。
“汤娘子讨孩子喜欢,等她自己做了母亲,家里必然更乐呵。”
婆子这话说进付氏心坎里去了,“乐呵才好!”
汤幼宁回到白霁堂时,手里捧着好些剪纸。
其中有剪纸师傅的作品,也有她自己努力的成果。
她兴冲冲蹦进书房,向薄时衍炫耀她的厉害。
“你快猜猜,我手上这张是什么!”
薄时衍刚好忙完,一伸手,揽过她的细腰,将人托臀抱起。
“是什么?”
汤幼宁挂在他身上,怕弄皱了剪纸,两手高高举起,道:“这都猜不出来,看到它脑门上的王字了么!”
薄时衍勉为其难扫一眼那团糊糊,“看不出来。”
汤幼宁两眼一瞪:“你故意不猜的,你放我下来,别弄坏了我的剪纸。”
她踢了踢小腿。
薄时衍臂力惊人,轻轻松松抱着她,温香软玉在怀,“不放。”
“你真是过分,”汤幼宁揪着小眉毛,道:“我每日伺候你药浴,你还故意不猜困困!”
他闻言,皮笑肉不笑:“真是辛苦圆圆了,让本王的日子更加难熬。”
“?”这是什么恩将仇报的发言?!
62、别靠近我呜呜
大年三十除夕夜, 阖家团圆。
摄政王府没法团圆,祖宅长辈都在南尧,不过今年已经足够热闹。
付氏与薄家大郎君赶来一起过年, 主子多了,连带着下人也多。
端碟换盏,进进出出,贺喜声说笑声, 伴随着鞭炮噼里啪啦响。
今日晴空无雪, 天气还算暖和。
申时戏台子就开唱了,年夜饭早早备上,付氏让陈管家给仆役们都赏了铜板, 几箩筐抬出去,个个见着喜笑颜开。
她还准备了好多个红封,小辈人人有份。
汤幼宁两年没拿过压岁钱了,这会儿得到一枚圆润的铸金钱币,旁边镶嵌了几颗细碎宝石,点缀其间璀璨漂亮。
她笑弯了眉眼, “多谢夫人!”
付氏已经接受了她, 这会儿打趣道:“等着你改口叫娘呢。”
汤幼宁不是扭捏害羞的性子, 当即直愣愣喊道:“多谢娘!”
娇俏的小娘子,眸如点漆,唇畔笑窝甜滋滋的, 今日一身红裙, 别提多讨喜了。
付氏忍不住笑弯了腰:“这孩子,也不怕旁人笑话你心急?”
寻常小娘子脸皮薄经不起逗弄, 汤幼宁却是理直气壮, 用她那双黑色眼睛望过来。
“嗯?”
“迟早要改口的, ”薄时衍握住她的小手:“我比较心急。”
付氏笑着怕他一下:“心急也没用,得等你爹和你祖母过来。”
薄无双的年纪和辈分最小,最需要压岁,得到了每个人的礼物。
汤幼宁给她送了一个璎珞,粉色的玉片花瓣,珍珠小流苏,很是适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范子悬同样半大不小,汤幼宁并未落下他,送了一把小匕首。
这是看见十澜在擦拭匕首才想到的,小郎君常年在外行走,见识不少,所遇之事也多,十二岁有一把子力气了,带着武器防身正好。
这对范子悬而言是个特别的礼物,他感觉很惊喜!
只是……“汤娘子,它看上去太贵重了。”
手柄处镶嵌了几枚翠玉,他可以收下么?
汤幼宁摆摆手:“不贵的,没关系。”
“那……多谢汤娘子!”范子悬收下了它,捧着匕首细细打量。
付氏在一旁看得欢喜,请陆神医师徒二人上座,吩咐厨房开始上菜。
天还没黑,就开始吃上了,戏台上唱着京城里大热的曲目,台子下菜肴满桌。
年夜饭大家都吃得早,因为天黑了会更冷,早早吃了,转场去护城河上游船。
今晚的河岸两边,才是百姓们的重头戏。
汤幼宁最近没在喝药,薄时衍准许她小酌两杯。
如意楼的杨梅酒与葡萄酒,微微酸甜,她觉得甚合口味,比其它饮子都好喝。
“别喝多了,船上也给你备了酒水。”薄时衍今天滴酒不沾,就盯着她了。
“知道,我还要看热闹呢。”汤幼宁迫不及待想出去玩了。
她很少在过年的时候出去,说是人多拥挤怕遇到拐子。
其实这是推托之词,因为小时候爹爹带她出去,嫡母很不高兴,他们为此争吵。
再加上……大概她看上去太好哄骗了,秦婆子也不放心,她怕极了,万一彭氏故意安排人让小姑娘‘走失’,那可怎么好?
种种原因,汤幼宁被劝着乖乖待家里,就连去别人家拜年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汤文樊没有兄弟,姐妹远嫁,而彭氏的娘家,又不是她的外祖,去了也是讨人嫌。
现在到了摄政王府,反而自由多了,有几个侍女跟随,出门很安全。
至于前不久的意外……那是卓尤深狗急跳墙,他受到致命打击,难免要发疯。
汤幼宁不是胆小的小娘子,并未因此被吓得不敢出门。
这回有薄时衍随行,她可是见过他杀人的,手起刀落,跟剁瓜一般利索。
再稳妥不过了!
年夜饭气氛融洽,宾主尽欢,结束后还不到酉时。
天黑得快,大家得回去自己院里稍作休整,换身衣服再转场去湖面游船,估计到那里就黑透了。
只陆谦颜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其余人都跟着去。
范子悬本想留下陪着师父,让他给拒绝了,游船大约两个时辰就回来守岁,到时候再陪也不迟。
范子悬还挺了解陆谦颜,看他郁郁寡欢,大约是想自己安静待着,便没有勉强。
而汤幼宁,不太敢跟陆神医搭话。
她大致上猜到了,他心爱的女子跟别人生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她。
索性,薄时衍的药浴泡了这么多天,再过几日就能结束。
到时候把一切摆出来说,有什么恩怨,自然一清二楚。
这会儿,汤幼宁不去打扰陆神医,径自回到白霁堂换衣服。
在缃云纺定制的那些冬装,尚未穿出去过,湘宜给选了一套较为素雅的丁香紫。
新年穿红着绿的人很多,不好太过白净,紫气东来也是好兆头。
能压住丁香紫的人其实不太多,若是肤色不够白皙,就会被衬得气色不佳。
汤幼宁完全没有这点顾虑,她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笑意盈盈望着一个人,月亮都想给她摘下来。
湘宜给她穿好裙装,再搭上一件狐白披风,梳妆时,在额间贴一枚小小的花钿,正好就是丁香花,衬得清雅脱俗。
她忍不住惊叹:“娘子简直是小仙女误入凡尘来了。”
汤幼宁左右照着镜子,笑着点头:“好看。”
她自己动手抹了一层红艳艳的口脂,抿着唇瓣,把小玉瓶往袖兜里放,“……我备用一个。”
湘巧湘宜两人对望一眼,忍俊不禁,这是被吃出经验来了?口脂都得自己准备好?
汤幼宁不理会她们的笑话,嘴里念叨:“许久不见乐萝,也不知她今夜游不游船?”
“县主爱凑热闹,应该会去的。”湘巧把一个铜丝蓝翠方形小手炉塞过来。
汤幼宁捧着它暖手,旋身朝外走:“那我们快点去……”
刚跨过了门,游廊那头迎面走来一道高大身影,正是薄时衍。
他的衣衫大多是深色,黑色玄色居多,气势天成,颇为骇人。
今日罕见的穿了织锦月白袍,袖口衣摆处绣着细细银丝,外罩一件竹青色花绒鹤氅,并不太过华丽,但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似乎往日那肃杀之气都被冲淡了。
汤幼宁不由多瞥了两眼。
“圆圆,过来。”薄时衍朝她伸出手。
汤幼宁走上前,乖乖把小手递过去给他握着,由他一路牵出去。
本就是容姿傲首,随便一装扮就叫旁人看得挪不开眼。
二人这么并肩而立,别说仆役们为之惊叹,就是付氏几人瞧见了,也想夸上几句。
“圆圆这容貌,当真是无可挑剔。”
“二叔也好看呀!”薄无双晃着她的手,“祖母祖母,这便是天造地设,对吧?”
“你还知道这个词?”付氏闻言忍俊不禁。
无双眨巴着大眼睛:“我当然知道了!”
付氏忽然有个想法,扭头问薄镜城道:“听说辛芦先生擅长作画,尤其是人像,不少人家请他画过,不如改日把他请来?”
薄镜城也听说过此事,不过,“须得问问应煊的意思。”
“趁着新春,俩孩子留一幅画像,想来极为不错。”付氏笑道,顺道给夏氏姐妹二人也画一幅。
她们同意留在京城相看夫家,今年且有的忙呢。
待会儿要是遇着其他家的夫人公子,须得带上去露露脸,年后各家宴饮也可以适当参加。
付氏一时想得远了,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并未多言,让大家各自坐上马车出发。
摄政王府好几辆马车,吱吱悠悠出了承邺坊,去往护城河登船。
一路上,街道张灯结彩,喧闹声簇拥在马车周围,京城这几日,是彻彻底底的不夜城。
也就在这时,接触到周围的环境里,才懂得与民同乐是什么滋味。
汤幼宁又偷偷掀起帘子一角,朝着外面偷看。
薄时衍知道她好奇,道:“明后日入夜可以带你出来玩。”
“真的?”她立即双眼一亮。
虽说自由出府了,可她从没有夜间逗留在外,天黑之后的京城是什么样,于她而言很陌生。
薄时衍自然是言出必行,朝廷休沐三日,若有急事,他会入宫。
宫里年初三会摆宫宴,招待大臣与命妇,除夕这等日子,倒不会去打扰臣子们的团圆家宴。
一行人在码头登船,上下两层的画舫,灯火通明,轻纱妙曼。
船头一棵巨大的灯笼树,上面悬挂满了‘灯笼果’,亮莹莹的橙黄色小灯精致小巧,还带有摄政王府的标志。
陈管家请了说书的女先生和几位乐女弹奏,算上伺候的婢女以及厨房里的掌勺班底,人数众多。
进入船舱落座后,画舫缓缓驶离岸边,沿河慢行。
才吃过饭不久,这会儿都吃不下,桌案上只摆了些热茶瓜果。
付氏喜欢听说书,打开册子点了一则《闹春街》,说书先生嗓音嘹亮,当场徐徐说来。
讲的是一群深山里的小妖精,被人间过年的热闹吸引,偷偷溜出来玩的故事。
汤幼宁坐不住,热茶饮了半杯,就想上二楼的围栏去看看。
十澜过来把她的披风给系上,“外头比不上船舱内暖和,可别染了风寒。”
汤幼宁不觉得冷,不过还是乖乖包裹严实了。
薄无双早就忍不住跑上楼去了,还拉着范子悬一起,躲开大人们的视线,就问他能不能把匕首借出来玩玩。
恰好汤幼宁捧着手炉过来,听个正着。
“无双,”她蹲下来看着小姑娘,一脸被我抓到的表情:“你想偷偷玩刀子?”
“我、我还没玩呢……”薄无双撅起小嘴:“我就是好奇。”
“不用好奇,”汤幼宁想了想,道:“等你十岁,我送你一把更漂亮的匕首。”
薄无双数了数自己小小的指头:“可是我还要好久才能十岁。”
范子悬在一旁慢悠悠接话:“也不用很久,先生都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了。”
小姑娘还要再说,不远处的天边,忽然绽开了一朵烟花。
‘砰’的一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顿时抛开了对小匕首的执念,跳着拍掌道:“是烟花!它真漂亮!”
汤幼宁也看到了,不仅仅有绚丽的烟花,沿河两岸,灯火通明,极为壮观!
她一眼见着那些烧大香和大蜡烛的阵仗,彼此间隔着,粗壮如柱子,真就像树木一样竖立成林。
火光交相辉映,数目众多,人们穿梭其间,场面热闹又喜庆。
这是大堰的传统了,把烛火设立在河岸边,映得水面通红。
靠近水源,也不怕它们被风吹倒或是人为不慎冲撞,安全又美观。
再加上旁边燃放烟花炮竹的人,还有那些点燃花灯祈福的,引来众多游客,随着夜幕加深,远远看去,人头攒动拥挤不堪。
画舫下河没多久,就碰到了同行的其它船只。
遇着认识的,难免要打声招呼,或是邀约对方过来饮茶。
“是姚顺侯府?”付氏得知隔壁船是谁后,问了一句。
陈管家笑着回道:“是他们不错,顾夫人说许久不见,应当过去喝杯薄酒。”
付氏以前与这位顾夫人有过交集,当下感慨:“确实一别多年……”
她一直在南尧待着,甚少到京城来。
不过,对京城发生的事情,却不是全然不知。
“听说她家有个三郎,今年秋闱下场,考得还不错?”她扭头看向薄时衍。
薄时衍没有拘着汤幼宁,放她出去玩,自己老神在在,坐着饮茶。
闻言回道:“确实不错。”
原先也是不爱读书的,虽称不上纨绔,但到底不着调,顾家三郎能名列前茅,叫许多人惊讶不已。
姚顺侯府这些年没落了些,不过底子还在,付氏当即笑了:“那我可要过去,好好恭喜恭喜老姐妹。”
说着,也不听说书,叫上夏明纯夏明曼姐妹二人,一道乘坐小船渡去对面。
母亲交际去了,薄时衍却还得继续陪坐,与自家大哥说说明年秋水阁的计划。
商队出海数次,已经经验丰富,贸易能带来巨额财富。
大堰如今正穷着,薄时衍身为摄政王,当然想让百姓们发家致富,国库才能充盈起来。
“我想明年开海禁。”
因为秋水阁的缘故,薄时衍对海外还算有些了解,虽说都是大哥在打理,但该知道的一些差价心中有数。
大洋彼岸有列瓦国,极为喜爱大堰的茶叶香料瓷器丝绸等物,求之不得。
商船过去一趟,可以牟取许多利益。
对此,没有人比薄镜城清楚的了,海外通商是秋水阁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不过,他不太赞同开海禁。
“你一旦提出此事,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薄镜城皱起眉头,一脸担忧,以他对弟弟的了解,只怕他说这话的时候,主意已定。
先帝三十年前设立海禁,不允许商船互相来往,因为当年发生了一桩大事。
大堰的船王勾结外敌,企图谋反,藏匿了大量的铁器,与朝中大臣狼狈为奸,扩宽河道,容纳水师。
三十年很久远,时过境迁,相关的人全都死了,此事无人再提。
若仅仅是海禁一事,还不至于那么敏感,偏偏船王谢家手里掌握远洋船的绝密技术图纸,一旦选择出海,免不了要跟他们接触。
其他船厂的船只,都走不了那么远,尚未抵达列瓦国就会淹没在茫茫大海之中。
当年船王一家本该全部斩首,甚至诛九族也不为过,但无人能从他们手里掏出图纸。
船王死后,先帝听从大师之言,为积攒功德,对谢家的孙儿网开一面,留他性命。
谢家船厂销声匿迹了大约十年,后来又开始造船买卖了,不过极为低产。
薄镜城手里那艘远洋船,就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买到的。
倘若开海禁,首先就是缺船,朝廷当然可以命令谢家造船,可他们有了前科,无人敢信。
再就是,那个提议之人,容易被猜忌参奏,焉知你不是与谢家勾结,准备重新上演当年的事情呢?
“我清楚将会面临什么,”薄时衍缓缓一抬眼皮:“任何事情,总要杀鸡儆猴,弄死几个,才能顺利推行下去。”
薄镜城早料到会是如此,他叹气道:“我与谢家接触过,他们不好拿捏。”
若不是硬骨头,当初就该被旁人一口吞了,多少人眼馋他们远洋船的图纸。
薄时衍轻嗤一声:“但凡是硬骨头,必会招来疯狗惦记。”
那腥臭的口水味儿,当然有人闻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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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幼宁在船上看风景,姚顺侯府的船只靠近过来后不久,河道里又出现了一艘画舫。
巧得很,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乐萝。
衍裕郡王府与摄政王府没什么交情,不过抵不住小县主的命令,硬是靠了过来,放下一条小船,让她过去。
衍裕郡王对这个闺女很是纵容,劝阻不住,索性就随她去了。
而王妃是继室,可拿这么大的继女没法子。
乐萝过来找汤幼宁一起玩,两人好些日子没见,亲亲热热地去了房间里说话。
二楼雅室不如一楼宽敞,也没有乐女和说书先生伺候,但是——
“我请你喝酒!”
汤幼宁让湘巧去安排茶点,顺道把如意楼买的酒水给带上来,还得有下酒菜。
“那个杨梅酒特别好喝,有点甜甜的。”
乐萝听了,当然要尝尝:“如意楼的酒水,在京城有一席之地,听说那个什么望春风,尤其厉害,一小杯撂倒一个壮汉。”
这种厉害的酒,汤幼宁当然没有,她这都是适合小娘子饮用的。
乐萝浅谈了几句酒水,问道:“边上那船,好像是姚顺侯府的?”
“可能是吧。”汤幼宁不太认得。
湘巧端着托盘进来,笑着接话道:“是顾家的船不错,德容夫人带着两位表小姐过去小坐了呢。”
她一眨眼,意有所指。
“表小姐?”乐萝瞧见她的眼色,来劲了,“肯定是小姑娘吧?你们府里今年倒是热闹。”
这般在亲戚家里过年的,除了日子过不下去来投奔,那必然是为了说亲。
汤幼宁没有多想,笑着一点头:“确实热闹,吃饭都开心。”
她就喜欢人多,大家一块用餐。
乐萝摸摸下巴,低声问道:“那什么表小姐,一开始不会是安排给摄政王的吧?”
这亲上加亲,一点都不稀奇好嘛!
汤幼宁小嘴微张,“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想么?”乐萝骄傲的抬起小下巴:“我还知道,现在她们没戏了,于是看上了顾家。”
汤幼宁对姚顺侯府不了解,闻言面露好奇:“除了顾三郎,顾家还有谁尚未婚配?”
乐萝凝眉思索,“好像没有了……所以是看中了顾旋?!”
她一撇嘴,口中啧啧有声,“这个顾三,也就一张脸能唬人。”
见她这样嫌弃,汤幼宁多少有些好奇,问道:“他很坏么?”
乐萝一张口就能数落出一堆缺点:“装模作样装腔作势目中无人!还对本县主出言不逊!”
“这样啊……”
两人对坐饮酒,一个叭叭说,一个听得煞有其事不断点头,稍不留神,两壶酒就见底了。
如意楼的酒水闻名在外,哪怕是普通的杨梅酒,那也是后劲绵长的。
等到汤幼宁感觉略有些头晕目眩,低头一看,乐萝已经趴下了,不省人事。
“乐萝,乐萝?”汤幼宁伸手推她,推不动,手肘撞到了酒杯,哗啦一声脆响。
湘巧推门入内一看,惊了:“我的小娘子啊,你们喝得也太快了吧!”
这就喝光了两壶?
“好喝,好喝呢……”
汤幼宁并非千杯不醉,晚饭那会儿就喝过几杯,现在又喝的急,两眼晕乎乎的,看人都带上重影了。
恰好薄时衍从底下寻了上来,便见雅室里两人七扭八歪的。
他眉间微蹙,伸手把这个还会晃悠的给抱起来,吩咐湘巧:“伺候县主醒酒,再好生送回去。”
湘巧明白,立即应下。
汤幼宁被抱去客房稍作休息,行船还需一个时辰,足够她醒酒了,说不准不妨碍今晚守岁。
本想让她安静待一会儿,谁知,汤幼宁一点都不安分,扒拉着窗台,要跳下去看烟花。
薄时衍一只手牢牢圈着她,她哪都去不了,“就在这里看。”
“这里看不清楚!“汤幼宁揪起眉头,鼓着小脸蛋:”薄时衍,你不听话!“
“你叫我什么?”他一挑眉梢。
“薄时衍,”汤幼宁挣扎起来:“我要下去看烟花……”
“小醉鬼。”薄时衍轻捏她的鼻尖,语气无奈。
汤幼宁哼哼唧唧的,抓起他的大掌,按在身前,笑嘻嘻道:“给你揉揉,然后让我下去行不行?”
指尖下方,柔软到不可思议,他双眸微眯:“谁教你用这个来交换的?”
此刻的汤幼宁是不讲道理的,使劲往窗口扑,“我要下去,要下去呜呜呜……”
可见,平日里乖巧的人,喝醉了她也会胡闹。
这窗户下面,是黑黝黝的冰凉河水,薄时衍啪的就把它给关上了。
汤幼宁眼眶一红,立即要哭了,“以后不给你揉了,你别靠近我呜呜……”
“好,不揉,”薄时衍低头:“我亲亲就好……”
汤幼宁从袖兜里把口脂掏出来,丢给他:“你喜欢吃,都给你!”
63、本王决定
薄时衍接住了那个承装口脂的白玉瓶, 本该是光滑冰凉,在她袖兜里揣久了,触之温热。
他一手捏住汤幼宁小巧的下巴, “谁要吃这个?”
他的视线落在她殷红唇瓣上,目光灼灼。
“你就是喜欢吃,不许说谎。”汤幼宁竖起细白的食指,一副看透他的模样。
薄时衍轻哼一声:“小傻子。”
这个称呼可把人惹恼了, 她嗷呜一声扑上来, 跳着巴在他身上。
薄时衍很自觉地一手扶腰一手捧臀,免得她栽下去。
汤幼宁两手攀住他肩膀,张嘴就咬。
一口啃在他下颚处, 洁白细密的贝齿,在那俊颜上留下一小圈牙印,明晃晃的很是嚣张。
“学会咬人了?”薄时衍轻哼一声。
汤幼宁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你也会咬人,为什么我不能咬?”
“嗯?”他抬了抬眼皮:“我何时咬你了?”
“就前不久,”她不仅记性好,还挺记仇, 当即道:“在我腿侧咬了好几口。”
细嫩的皮肉那般敏感, 他居然挑那里下嘴!真是可恶!
薄时衍闻言, 似笑非笑:“需要给你咬回来?”
“不用了,”汤幼宁给他添了一笔新仇,控诉道:“你嫌弃我不聪明!”
她才不要被人叫做小傻子呜呜……
“你确实不聪明, ”就着抱住她的姿势, 极为方便薄时衍低头索吻,“我喜欢吃的是什么?用你的小脑袋好好想想。”
丢个口脂给他有什么用?
他的薄唇流连在她嘴角, 若即若离, 一触即分。
汤幼宁顺着他的话思索起来, 红粉粉的小脸蛋,逐渐染上一层昳丽艳色。
“想到了什么?”薄时衍嗓音微哑,垂眸问她。
“可以给你吃,”她用水润润的黑色眼睛望着他,小声道:“一开始是舒服的,后面不好……”
嘬过火了肿圆了就有点疼。
再没有人比汤幼宁实诚了,问什么就答什么,坦荡率真,半点不扭捏。
她也懂得贪欢,让她感觉高兴了,自己就凑上来。
乖得能叫人一口吞掉,塞进肚子里才踏实安生。
薄时衍再也忍不住,以口封唇,堵住她的小嘴,叫她说不出那些撩拨人心神的话语来。
两人在房间里待了好半晌,湘宜把醒酒茶送进来,薄时衍喂汤幼宁喝下,渐渐清醒不少。
“看来知道你的酒量了,两壶就晕。”薄时衍拿出手帕,擦拭她的嘴角。
汤幼宁捧着红扑扑的脸蛋,道:“我那次好像不止喝了两壶?”
她喝酒的次数就这么两回,没什么经验。
“如意楼的果酒劲头大一些,休息一会儿,该下去了。”
薄时衍打开小白玉瓶,指尖挑起红艳艳的脂膏,替她把唇色补上。
汤幼宁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有过上次,这回涂抹得稍微熟练了点。
她问道:“乐萝还好么?”
“估计还躺着。”薄时衍喊了湘巧进来询问。
湘巧回说县主身旁的婆子丫鬟在伺候,已经灌了醒酒汤,等会儿就用小船把她送回去。
“我去看看她!”
汤幼宁坐不住,立即要往隔壁跑。
湘巧伸手搀扶,“娘子,你自己脸色通红,还是歇着吧……”
“我没事。”汤幼宁酒气上涌,步伐不稳,但脑子挺清醒的。
这时,湘宜敲门入内,笑道:“王爷,娘子,郡王府派人来接县主了,小船等着呢。”
既然来接,就不必特意送了。
薄时衍把汤幼宁按回矮榻上,“你乖乖待着,湘巧湘宜去帮忙搀扶一把。”
不必吩咐,摄政王府这边也会好生安排,送走娇客。
喝酒后吹风怕着凉,小县主被裹得严严实实,身旁伺候的人好几个,簇拥着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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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萝方才喝趴下了,现在倒能被扶着走,若是瘫倒起不来需要人抬,反而麻烦。
湘巧湘宜护送着,看人好好上了郡王府的小船,驶向对面画舫,才算完成使命。
正要回去交差,忽听身后惊呼一声:“县主!”
伴随着一道‘噗通’声响,几人连声惊叫,瞧见乐萝坠入冰冷河水之中!
湘巧湘宜两人大吃一惊,连忙呼喊船上的水手们,“快!下去救人!”
“来人!来人啊……”
画舫上备了不少会水之人伺候,可是这样的大冬天,跳下去之前都得先活动活动。
小县主身娇肉贵,且不说会不会水,光是这个温度就冻得够呛。
两艘画舫挨得近,喊叫声惹来许多人的注意,那些水手脱去厚重的袄子,下饺子一样跳下去救人。
乐萝身上裹得太严实了,御风的斗篷,沾水后迅速变成秤砣,拉着她往河底沉没。
“快救县主!”
“怎么办呀!”
眼看着乐萝要沉下去了,湘巧湘宜满脸焦急,可惜自己不会泅水,帮不上忙!
这么大动静,足以惊动三艘画舫的人,混乱中,姚顺侯府那边似乎也跳下来一个人。
他飞快地游窜过去,一把拉住溺水的乐萝,托起她的口鼻向上。
一手解去她的披风,托着人往最近的小船游去。
郡王府的婆子手忙脚乱,把两人拉上小船,众人定睛看去,竟然是顾家三郎顾旋。
多亏有他救下小县主!
不过这会儿,爬上小船不意味着脱险,这样寒冷的天气,两人嘴唇发紫,甚至,小县主连呛水都不会,面部泛紫!
即便立即用干燥的衣物去捂她,也赶不及了。
顾旋似乎是见识过如何救治溺水之人,对乐萝又拍又压,甚至是以口渡气,让她把水给咳出来。
然而,她浑身太过冰冷,已经失去意识。
二楼的薄时衍循声出来,沉声吩咐把小船给拉到摄政王府这边来。
下人抛了绳索过去,几人合力,很快把他们给接过来。
顾旋抱起乐萝跑着进入船舱厢房,湘巧湘宜也反应迅速,找来干净衣物和几个炭盆。
薄时衍命令船只立即靠岸,让茂岚快马加鞭,去把陆谦颜给带过来。
但神医只是备用,如何让乐萝的身体快速回温才是关键。
范子悬是神医高徒,虽说尚未出师,但是跟随身边那么久,也见过许多急救例子。
他道:“冬日落水失温,不宜浸泡热水,换上衣服擦擦就行。”
一时间,船上忙乱得很,厨房备有热水,提了一桶进屋。
县主身旁伺候的丫鬟哭哭啼啼的,湘巧湘宜见状,连忙应了下来:“我们进去帮忙。”
她们接手了这事,进屋关紧房门,替乐萝换掉湿冷的衣裳。
用保暖衣物给她捂上,一人绞头发,一人用热水擦拭她的脸庞与手心。
至于顾旋,把人送进来后去了隔壁屋,也急需换衣服,以免被冻坏了。
外头郡王府的船和姚顺侯府全都闹哄哄的,关切着自己府上的人。
他们乘坐小船一拥而上。
汤幼宁在二楼,眼看着乐萝被救上来,薄时衍发号施令。
她跌跌撞撞跑下楼,动作太急躁,差点一头栽下去。
若不是薄时衍在一旁捞住她,指不定头破血流,更添忙乱。
他叹口气:“你进去也帮不上忙,先在外面等着,陆先生马上就到。”
“她没事吧?她会不会有事?”汤幼宁带着哭腔,颇为自责。
都说喝酒误事,她就不该让乐萝饮酒……
“没事的,”薄时衍语气镇定,抚平她的惴惴不安:“及时获救,又吐了水,以陆先生的医术,想来不会叫她有事。”
汤幼宁揪着手指头,“她一定要好起来。”
“你不需要自责,”薄时衍面色微沉,道:“恐怕县主落水,不是醉酒的缘故。”
郡王府派来的小船,船上全是她们自己人。
乐萝喝了醒酒汤,勉强能够搀扶着走,并没有胡闹发疯,好端端的怎么独独她一人落水?
“什么意思?”汤幼宁红着一双眼,不太明白。
薄时衍淡淡道:“先把小船那几人看管起来,这会儿也顾不上追究,不着急。”
话音才落,衍裕郡王爷齐弘维已经跑着进来了,“我女儿怎么样了?!”
他身后,紧跟着姚顺侯府的人,连声询问顾旋在哪。
众目睽睽之下,顾旋跳下去救人,是见义勇为不错,可是,方才情急之中以口渡气,这……
两府的人打个照面,顿时气氛微妙起来。
不过,齐弘维还是感激居多,拱手朝着顾夫人行了个大礼:“令郎高义,实在是感激不尽。”
顾夫人避开了,回道:“救人要紧,希望县主无事。”
付氏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意外,除了安抚众人,她一时间也帮不上忙。
便让下人把热茶端上来,给大家压压惊。
好在没等多久,陆谦颜就被茂岚快马加鞭带来了。
他挎着药箱,银发披垂,步伐稳健,让齐弘维乃至汤幼宁,都生出一抹心安。
神医看上去就很可靠,乐萝一定会没事的!
事实也确实有惊无险。
陆谦颜进去诊脉施针,迅速开好了药方。
大病一场是难免的,但只要不危及性命,他就能把人给调养过来。
隔壁的顾旋同样如此,须得好好调理,才不会落下畏寒的病根。
有陆谦颜发话,大家心里有底,纷纷松一口气。
病了不打紧,人没事就是万幸了,在这新春佳节,幸得菩萨保佑。
*******
乐萝还没醒,今晚她会发高烧,身边不能离了看护之人。
齐弘维要把她接回府中,汤幼宁略一犹豫,出言阻拦。
“郡王爷,不如让乐萝先住在我那里吧?”
齐弘维叹了口气:“多谢汤娘子抬爱,等乐萝养好身子,必然到摄政王府来致谢。”
汤幼宁摇头,拧着眉毛小声道:“我担心有人对她不利。”
“什么?”齐弘维面露不解:“汤娘子何出此言?”
汤幼宁的面色有几分严肃,“乐萝身为县主,丢了珍珠首饰,居然还能找不回来。这些身外之物也就罢了,此次落水有些蹊跷。”
她回想薄时衍方才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仔细一琢磨,也不知乐萝身边之人有几个能信得过。
如今发高烧要喝药,这么虚弱被抬回去,汤幼宁实在放心不下。
“这……”齐弘维震惊不已,他迟疑着道:“下人偷奸耍滑,或有小偷小摸,应该不至于胆敢害人性命……”
“他们敢不敢,查一下不就知道了?”汤幼宁寸步不让。
小姑娘执拗起来,看着灵光得很,半点没有外人传言的那样呆愣。
薄时衍走了过来,让苒松去把刚才小船上的那几人交给齐弘维。
“郡王可自行审问一番。”
他摄政王府,不会越俎代庖去管对方府中之事,干脆的把人交出去。
如何决断,全凭他自己拿定主意。
齐弘维对汤幼宁所言半信半疑,但对薄时衍,没有二话,厚着脸皮叨扰摄政王府了。
正巧,陆神医在人家府上小住,可以就近照看着些。
反而比自家更方便寻医。
如此这般,汤幼宁带着乐萝上马车,她被层层棉被包裹着,半点寒风吹不着。
她们先行一步,回去安置。
齐弘维就这么一个闺女,自然是不放心的,一路送到王府。
想点几个人跟去伺候,放眼乐萝身边的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一时间疑神疑鬼,竟不知选谁好。
思来想去,索性作罢。
他叫来小厮,去乐萝的外祖家里,把她外祖母身边的一位嬷嬷借过来。
这老嬷嬷当年带过乐萝的母亲,这大过年的,他只能厚着脸皮去打扰了。
反正就算齐弘维不提,明天乐萝的外祖一样会得知此事。
时间早晚的问题,闺女在摄政王府求医,身边总得跟着人。
齐弘维安排好此事,又对着陆谦颜一顿感激,劳他费心。
然后才满怀心事地回去整顿家事。
付氏与薄镜城晚一步回去,留在画舫那边善后,把各家的人好生送回去。
再敲打自家的仆役们,今夜所见,不要去乱嚼舌根。
顾旋跳河救起落水的乐萝县主,此事很多人瞧见了,势必会被宣扬出去,根本瞒不住。
后面顾家会如何处理,尚且不得而知,摄政王府与此无关,别上赶着多嘴就行。
付氏叹了口气,道:“刚看上这位顾家三郎呢,准备给你两位表妹牵线,谁知竟然这样……”
薄镜城回道:“事发突然,救人要紧,他倒是侠义心肠。”
那样紧急,再晚一点估计小县主就被沾水的斗篷给活活耗死了。
在性命面前,其余都不值一提。
“是这样没错,只能再看看其他人家了……”付氏点头。
一旁的夏氏姐妹面面相觑。
心中多少也有些惋惜,那个顾旋少年郎,容貌过人,秋闱名列前茅,家里虽说不如往年光景,但好歹是侯府呢。
现在多半是要娶了那位县主了。
这边在悄悄谈论此事,顾家那边同样在说。
顾夫人刚跟付氏叙旧一场,看了俩小姑娘,一转头儿子就跳河救人去了。
还当众亲了人的嘴巴!
即便是为了救人,大堰的民风也没开化到肌肤相贴的程度。
顾夫人道:“明日,我去瞧瞧县主,再让你爹去给衍裕郡王一个表示……”
顾旋裹着斗篷靠坐着,闷声闷气:“什么表示?”
“男方总得主动一些,”顾夫人语气无奈,道:“若是郡王府知礼,应该他先来道谢,我们再趁机探探他的口风。”
毕竟她儿子是为了救人,还得搭上自己的婚事!
顾旋这会儿听懂了,毫不犹豫道:“我才不娶她。”
“你说什么呢?”顾夫人了解这小子的脾气,道:“你跳下去时没有顾虑后果,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
若是不成亲,两人都要被流言蜚语给困扰,指不定十年后还有人翻旧账呢。
而且都这样了,乐萝县主还如何说亲?其它人家心里一准会有疙瘩。
“救人是救人,跟娶亲是两码事,她休想赖上我。”顾旋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了。
“你……”顾夫人念他这会儿不舒服,索性也不多说,“且看看再说吧。”
万一是他们自己一头热,说了也不算。
据她所知,那小县主的脾气也像个炮仗,三郎读书后并没有收敛多少,两人凑一块怕不是能吵翻天?
眼下还是养好身体要紧,这么冷的天掉进河里,顾夫人想想就心疼!
*******
汤幼宁把乐萝带进了雪鸬园。
匆忙之间,陈管家来不及准备客房,而且客房没有地暖,还是雪鸬园最合适。
正好汤幼宁现在住在白霁堂,每日照顾薄时衍药浴,这个园子空了下来,正好给小姐妹住着。
陆谦颜开的药方,一到府里就被拿去抓药煎上了。
他说喝完药,要让小县主捂出一身汗来,明日才能好转。
否则寒气憋在内里,伤及根骨。
雪鸬园的地暖立即烧上了,没多久,热气腾腾的汤药端上来,叫醒乐萝给她灌下去。
她这会儿昏昏沉沉的,倒是知道吞咽。
汤幼宁全程在一旁看着,见她顺利喝下药汁,才稍稍放心。
若是乐萝出了事,即便不全然赖于醉酒,她也会自责的。
这样喜庆的日子,属实是遭罪。
热汤下肚,生生把乐萝给苦醒了两分。
“圆圆……”她哼哼唧唧:“我还活着么?”
她喝过醒酒汤,落水那一刻是知道发生什么的,她快要淹死了,极度的痛苦!
“乐萝,”汤幼宁忙道:“你当然还活着,顾三救了你!”
“什么……”乐萝本就难受得紧,两眼一翻,几乎要晕过去。
汤幼宁见状,立即扶她躺平了,掖好被角。
“且让县主先睡着吧。”
湘巧在一旁劝道:“这里奴婢帮忙守着就好,娘子且回去歇一歇,待会儿还得跟着夫人一块守岁。”
大年三十的规矩,长辈在家里,她得去陪着。
汤幼宁回道:“等乐萝睡着我再去。”
“县主喝了药,很快就会熟睡了。”
“也不知道她为何坠入河里……”汤幼宁语气愤愤,“湘巧,你们可有瞧见?”
两个丫鬟一摇头,道:“我们见着县主上船,便打算回去了,转过身后才听到声响。”
汤幼宁闻言,只能希望乐萝的爹能替她把家里肃清一遍了。
想来郡王府内部挺乱的,不像王府,被陈管家和几位嬷嬷打理得服服帖帖。
否则能叫小主子丢了首饰找不回来?她没有娘亲,哪怕外祖家手伸再长,估计也不方便干预郡王的家务事。
没一会儿,乐萝睡着了,她的外祖承恩侯府,也把老夫人身边的那位嬷嬷打包送来,还带着两个伶俐的小丫鬟。
那嬷嬷姓江,先是去拜见了付氏,还递了承恩侯府老夫人的贴子。
特殊日子深夜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他们年初二便过来拜年。
付氏让他们无需客气,小娘子身子骨柔弱,大冷天落水,当然是求医要紧。
陆神医在这儿呢,其它什么礼节,都是虚的。
再者,乐萝县主与汤幼宁交好,先前就来过几回王府了,只管随意便可。
江嬷嬷再三道谢,才带着小丫鬟到雪鸬园来,对着汤幼宁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而后接手管照县主。
前后这么一折腾,已然是夜色深沉。
京城喧嚣依旧,时不时有炮竹的动静传来,噼里啪啦。
汤幼宁带着湘巧湘宜返回白霁堂,先换身衣裳,暖暖手脚。
薄时衍在里头,等着她一块去磐景园守岁。
子时迎新春,然后得跟家里人吃一顿饺子汤圆,再回来安歇。
汤幼宁洗了脸,重新梳妆,心不在焉的走到薄时衍跟前。
“困了么?”他低声问道。
汤幼宁一摇头:“我精神着呢。”
“你开始有心事了。”薄时衍牵过她的小手,朝外走去。
汤幼宁道:“聪明人才会有心事。”
他闻言,轻笑一声:“还会自夸了。”
“我是觉着,大户人家真复杂。”汤幼宁抿着小嘴,嘀咕一句。
衍裕郡王府是皇室宗亲,前任王妃出身名门,现在的继室同样是京城贵女。
还有就是那些汤幼宁不知道的姨娘们,谁会这样害人呢?
“我原以为,像娄姨娘那样的是少数,或许在其它府上,这是常态。”
利益之争,然后铤而走险。
汤幼宁两眼瞅着薄时衍,道:“若是你跟其它姨娘育有子嗣,她们为了自己的孩子,也会跟我拼命,跟我的孩子拼命,对不对?”
薄时衍停了下来,低头与她对视:“你说得不错。”
人便是如此,被环境所局限,推着往前走。
朝堂上男人们厮杀,后院里女眷被拘着,也要为自己筹谋争夺。
大到功名利禄,小到衣食住行,争赢了,前程似锦。
俗话说为母则刚,她想让孩子过得好,继承爵位与家财、拥有名师教导,获得更多崭露头角的机会……任何一件小事,都会成为动机。
所以……
汤幼宁:“我怀疑是乐萝的继母在使坏,可是我没有证据!”
薄时衍:“本王决定遣散后院,把家宅不宁的隐患趁早解决掉。”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汤幼宁愣了愣,没听清:“你说什么?”
64、放大三成试试
薄时衍的语气颇有几分淡然:“本王不需要她们, 是陛下与陈敬一手促成此事。”
那会儿,小皇帝一心想要敬爱师长,摄政王虽然不是师傅, 却也教导他许多。
他很想表现一番自己的关怀之情。
正好赶上薄时衍头疾发作之际,御医轮番过去诊治,没有什么成效。
外界传言受伤中毒隐疾什么都有,王府中连个端茶送水的小娘子也不见, 小皇帝立即动了心思。
而陈管家, 听闻皇帝想给王府送美人,连忙过来劝说,当场老泪纵横。
这么大一个摄政王府, 没有主母便罢了,连个妾室通房也不收,王爷准备孤家寡人多久?
起初薄时衍拒绝,对这两人的想法视若罔闻。
后来,实在是被烦的次数太多,以及外界舆论甚嚣尘上。
他索性把此事交给陈敬。
由管家去挑选, 好过小皇帝闭着眼胡乱指人。
要求便是小门小户安分守己, 那些企图跟他攀扯关系的, 通通不要。
若是门第太高,不仅容易攀扯不清,还有往来交际的麻烦事儿等着。
那些个赵钱孙李的姨娘, 他岂不是要对接四姓人家?
陈管家很快明白了王爷的意思, 图清静省事,最要紧的是乖巧。
经过他细心挑选, 小户之女也不乏容貌过人者。
如今后院这些, 也没几个胆大妄为的, 可见他看人的眼光还不错。
“你不需要她们?”汤幼宁道:“那她们就不能在王府养老了……”
“王府会给一笔遣散费,回去另行婚嫁。”薄时衍斜睨一眼过来,“本王身边清静,你不高兴么?”
“什么?”汤幼宁不太明白其中的因果关系。
她为什么要高兴?
薄时衍两手拢在宽大的袍袖之中,轻哼一声:“看来你并不介意,谁与你共享枕边人。”
汤幼宁愣了愣,她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一直没有其它枕边人啊。
于是反问道:“那你介意旁人与你共享……”
“汤幼宁,”他直接打断了她,“你想说什么?”
他的手臂,强横地把人搂了过来,掐着那细韧腰肢,气笑了:“谁敢?嗯?”
看他会不会杀人!
汤幼宁看出来了,他非常介意。
“世人总叫女子要贤惠大度,男子自己都做不到。”她鼓起软嫩的脸颊,道:“我当然也是会介意的,你亲了旁人再来亲我,我不舒服。”
她这样说,才叫薄时衍面上的不悦收敛了两分。
汤幼宁又道:“还有,你要是跟她们做那肉搏戏,大尾巴就别来挤我这里了。”
她躺在底下敞开一切去接纳他的时候,心里害怕,需要勇气。
何况,当初真的有点恐怖……她仿佛要被捅穿了钉死在原地。
汤幼宁本就心有余悸,一想这是旁人用过的,更加不想要了。
“没有别人,”薄时衍托起她的下巴:“本王志不在此,一个就够了。”
“志不在此?”汤幼宁满脸写着不相信:“那你还每天弄我?”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她已经猜出来了,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多半是因为他身上的毒。
实则他很想继续下去,都快要按捺不住了。
“圆圆,非要在此与本王议论此事么?”
薄时衍不愿袒露心迹,也不会直白告诉她,自己对她产生的深沉欲i念。
他可以用行动证明。
汤幼宁瞅了他两眼,“算了,我们快些过去吧。”
她也不是很想知道。
******
磐景园里,薄无双熬不住已经躺在矮榻上睡着了,夏氏姐妹一左一右围着付氏,哄她开心。
付氏的岁数还算年轻,不过很少熬大夜,这会儿确实有些困顿。
撑着到了子时,拜新年迎新春,上香放鞭炮,才算完事。
厨房里备着热乎乎的夜宵小食,水饺和汤圆是必须要吃的两样。
原本在船上还会有鱼宴,结果因为一场意外,草草收场。
汤幼宁这会儿有点饿了,吃一碗牛肉白芹饺,尝上几枚珍珠翡翠汤圆,配着金针鹿肉丝,全是撑肚子的食物。
被湘巧劝着谨防入睡前积食,才缓缓放下玉筷。
吃完饭,付氏让大家都回去歇着,她道:“明日大年初一,不必太早过来。”
按规矩,年初一要给长辈拜年,如今这里辈分最高的就是她了。
前夜守岁隔日早起,未免也太折腾了些。
付氏发了话,让他们回去多睡一会儿,又叮嘱陈管家,乐萝县主来者是客,大过节的别怠慢了人家。
她这样周到,叫汤幼宁感激不已:“夫人,你真好。”
实则她贸然开口留下乐萝,多少有些欠缺考虑。
乐萝落水病倒了,这几天都离不开汤药,新春时节带病住别人家里,一些人心里或许会膈应。
那会儿汤幼宁没想那么多,她怕乐萝身边有人要害她。
倒忘了先跟付氏通通气,就把人留下了。
现在看付氏如此宽和,她才松一口气,倘若因为这件事叫对方不喜,往后可怎么办呢。
汤幼宁当然想与她好好相处,也怕自己顾虑不周,太笨了……
付氏却没有多想,她自认看人还挺准的,汤幼宁一看就是老实孩子。
真老实还是装老实,还能品不出来么?
换做其它姑娘,被摄政王宠成这样,指不定轻狂成什么样。
付氏起初是担心子嗣问题,怕脑袋不灵光,但现在有陆神医帮着调理,接触下来发现汤幼宁也并不傻。
只是单纯缺心眼,倒也没什么……儿子愿意娶妻生子,就谢天谢地了。
这么一把年纪,还挑什么呢?
“我们府里没那么大规矩,你且让县主安心住着就好,希望她尽快康复。”付氏拍拍汤幼宁的手背。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都开始拜菩萨了,哪能袖手旁观。
郡王府里头的猫腻,付氏稍一回想,就意识到了。
齐弘维都找上承恩侯府借人去了,可见一斑。
旁人的家务事他们管不着,不过是借住养病,小事一桩。
得到这样的表态,汤幼宁心满意足,高高兴兴跟着薄时衍回去歇息。
夜宵吃多了些,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睡,汤幼宁拿出红封来,给秦婆子几人都发了。
府里付氏给的,跟她给的不同样,这是新年惯例。
她们倒没推辞,欢喜接了,纷纷祝福小娘子,新的一年幸福美满。
年后的喜事接踵而至,倘若顺利,说不定下半年就有好消息,尽管等着接福气便是!
汤幼宁倒没想那么远,她只祈祷身边之人个个都身康体健,日子一如往常,安虞无忧。
还有就是陆神医……希望他能想开点。
斯人已逝,多思无益。
汤幼宁卸下妆容准备就寝,不需要她们伺候,把人都赶了出去。
今晚湘巧湘宜也累了,乐萝被救起来后,身边那几个哭着慌了神,全靠她二人帮忙顶上。
这会儿不需要人守夜,只叫她们回房去歇着。
湘巧拗不过她,临走之前,提了一桶热水给她泡泡脚。
“娘子泡完再去睡,这水桶明早再来收。”
汤幼宁抱着膝盖一点头:“好,你去吧。”
湘巧见王爷从净室出来了,不再多言,安静退了出去。
隔着纱帘,薄时衍抬眸便瞥见她那双细白如玉的小腿,卷着裤管,慢慢探入热水里。
他掀起帘子,步入里间,坐到汤幼宁身旁。
汤幼宁刚才还不困,这脚刚泡上,周围一安静下来,两个眼皮就撑不住了。
小脑袋一点一点,让薄时衍见识她非凡的入睡速度。
大概只有三岁稚儿,才能比拟。
“困了?”他伸手,把她揽过来,靠着自己。
汤幼宁乖乖倾倒过去,嘴里咕哝道:“我想睡觉了……”
“睡吧。”薄时衍一低头,薄唇贴上她额角。
她没有反应,鸦羽般长翘的眼睫,像小扇子一样装饰在她脸上。
秀气琼鼻,红润粉唇,无处不透着乖巧。
薄时衍等她泡得差不多了,捞起她的小脚丫子,用软布擦拭干净,而后抱起她,送到床榻上。
给她褪下外衣时,半点都不带苏醒迹象。
他不知道旁人入睡后如何,但是,估计没人比得上汤幼宁雷打不动。
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如今的薄时衍,对女子衣裙的穿脱很是熟练。
没一会儿就把汤幼宁给收拾妥当,穿着宽松舒适的寝衣,塞进被窝里。
他随后躺下,手脚自发地把人圈进怀抱中,搂着软软的暖团,闭上双眼。
这一岁开始,他身旁多了个小姑娘。
******
大年初一,朝廷休沐三日。
王府里有付氏发话,大家都能多睡一会儿。
巳时不到,汤幼宁就醒了,眨巴着两个大眼睛,神采奕奕。
昨晚因为守岁的缘故,子时过后才歇下,但她睡得深沉,休息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精神饱满。
她想起床吃早饭,然后去雪鸬园瞧瞧乐萝。
不知道乐萝的身子怎么样了,若她病好,她还能过去陪她一起睡。
汤幼宁从小没什么朋友,也没有要好的表姐妹之类亲戚,还不曾与友人抵足而眠呢。
小脑袋瓜里想了一通,她扭头看向身旁的男子。
薄时衍经常比她晚醒来,这会儿也是闭着眼。
他眉骨优越,鼻梁高直,被床幔遮挡住的晨光倾洒一缕进来,投射在他脸上,立体而分明。
俊美如画中人。
汤幼宁这会儿起身,势必要吵醒他。
可她若是不起身……醒来后躺着一动不动,没多久便感觉浑身难受了。
她终于忍不住,悄悄出手,搭上薄时衍横亘在腰间的手臂,给他挪挪位置。
汤幼宁自认动作轻缓,不过他还是醒了。
薄时衍动了动眼皮,温热的大掌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从她衣摆下方钻进去。
拢了满手握不住。
“圆圆……”刚睡醒的嗓音微哑。
“……你是跟我打招呼么?”汤幼宁咬住下唇,瞪着他。
薄时衍睁开眼睛,与她四目相对,“昨晚没有亲亲。”
他稍稍一捻,便叫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汤幼宁轻哼,道:“我要起床了。”
“嗯。”他应她一声,翻个身,把人笼罩在底下。
“你这是做什么?”没听懂她说的话么?
汤幼宁直觉,这人又要欺负她了。
薄时衍确实没想轻易放过她。
一手就把那两只细瘦的手腕按在头顶上,姿态从容,尽显双方体型差异。
他俯身低头,咬住她的衣带,一扯便开。
半遮半掩的晨光中,白生生的雪球耀人双目……
半个时辰后,汤幼宁就是那被揉烂了的面团,怎么都扶不起来了。
薄时衍叫了两桶热水,抱着人进入净室擦洗。
这个天气,清早不适宜沐浴,擦一擦换上衣裳即可。
汤幼宁乖得像一只餍足的小猫,面颊粉若桃李,黑眸水润润的。
薄时衍啃了她一口,“看来,很满意我的伺候?”
刚学会贪欢的人,半点不懂遮掩,也不见羞涩,她一点头:“满意。”
“满意就好,且记在账上。”他轻哼,取过一件小衣给她。
汤幼宁面露不解:“什么账?”
“你说呢?”薄时衍挑眉反问:“圆圆莫不是以为,世上有白吃的午餐?”
“哦……”汤幼宁懂了,指的是那次他们半道卡住,没能进行到最后的事情。
她顿时感觉此刻的快乐减半了,小声嘀咕道:“就非要用棍子嘛……”
现在这样难道不好?
“嗯?”薄时衍双眸微眯,皮笑肉不笑:“不劳而获,坐享其成,哪有这种好事。”
“……”汤幼宁没好意思说,她确实光顾着自己享受了。
待两人收拾好出去,用了一顿迟来的早饭。
起身去往磐景园给付氏请安。
薄镜城是到的最早那一个,带孩子的人注定无法晚起,无双小姑娘早早就起床了,跑去屋里闹他。
大年初一,小女娃头上梳了双髻,别着两朵金花红流苏,跟年画娃娃一般喜庆漂亮。
汤幼宁一出现,原本赖在付氏怀里的小姑娘,哒哒哒朝她跑去。
“汤娘子,你是不是睡懒觉啦?”无双两个小手牵住她,问得一脸认真。
汤幼宁想说自己没有特别晚起,可是……
“今日都要睡懒觉的。”薄时衍在一旁接了话。
“二叔这么大人还赖床,羞羞脸。”薄无双笑嘻嘻一努嘴。
薄镜城这个老父亲,在一旁拆她的台:“昨晚守岁,也不知道谁睡得像小猪。”
无双顿时感觉不好意思了,牵起汤幼宁的衣袖遮住脸蛋,躲藏起来,“肯定不是我。”
这可爱的模样,把几人都逗笑了。
家里有个孩子,气氛截然不同,饮茶吃饭期间,更加欢乐热闹些。
付氏寻思,应该催着南尧那边动作快一点,尽早过来把两人的婚事给办了。
让汤幼宁早日替薄家开枝散叶。
在磐景园请安用午饭,随后汤幼宁先行出来,去往雪鸬园看望乐萝。
她赶巧,过去时乐萝刚喝完药。
一大碗苦涩的药汁灌下去,任何半死不活的人都能给刺激地蹦起来。
乐萝皱巴着一张脸,哑着小嗓音:“圆圆,你来了呜呜呜……”
“退烧了么?”汤幼宁过去,伸手一探她的额头。
触手温热,并不算烫人,她略送一口气。
看来陆神医的药方子很厉害。
不过,乐萝即便退烧,这会儿也浑身没力气没精神,嗓子干哑鼻塞等症状,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她把病治好之后,还得用补品慢慢调理着。
承恩侯府过来的江嬷嬷一脸心疼,“县主遭了多大罪啊!”
原本朝气蓬勃的小姑娘,现在面色苍白,病蔫蔫的躺在床上,实在叫人不落忍。
都怪衍裕郡王府,难道连唯一的闺女也护不住么!
别说江嬷嬷对郡王爷有意见,估计这会儿,整个承恩侯府都要问他要个说法。
侯府的老夫人,当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了女儿,对这外孙女千娇万宠,哪能看着她被人欺辱至此!
乐萝自己感觉不出什么,她除了院里丢失首饰寻不回来之外,其余事情皆是随心所欲。
郡王府没人拘着她,在此之前,也不曾发生什么厉害的意外。
现在,她有话要询问汤幼宁,开口让江嬷嬷先下去歇一会儿。
江嬷嬷留她们说话的时间,去亲自送上热茶与果盘,才退了出去。
乐萝听着外间的门吱呀掩上了,迫不及待扯着被角,冲汤幼宁发问:“圆圆,你最不会说谎了,老实告诉我,我落水之后是如何得救的?”
汤幼宁在床前的小圆凳坐下,没急着回答,道:“你要不先躺下?我与你慢慢说。”
“不要,”乐萝靠坐在床头处,瘪嘴道:“躺太久了,难受……”
“会好起来的,陆神医很厉害。”汤幼宁一脸认真的安慰。
然后向她讲诉自己所知道的经过。
昨晚她原本被薄时衍给按在房间里休息,听到外面呼喊救人,才从屋里出来。
正好看到顾三从斜对面那艘船上一跃而下,冲着乐萝游去,顺利把人救起来。
后面就是他的一系列急救措施……
乐萝听得两眼瞪直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真是那家伙救了我?”
她听江嬷嬷说起,还以为自己病糊涂了,耳朵有毛病。
不过,再怎么不愿承认,依稀是有点印象的。
但是!
乐萝抬手捂住胸口,“他、他压我这里?还亲我嘴巴??”
汤幼宁软声回道:“这是为了救你呢,顾不得男女大防啦。”
在她看来,什么都比不上小命重要。
乐萝当然是惜命怕死的,她难以忘记呛水的难受与无力,能有人救她,实在是太好了。
可是为何偏偏是顾旋那家伙呢?
她皱着眉,一手扶额,感觉自己的头似乎更痛了,几乎炸裂!
汤幼宁想了想,问道:“你们要怎么办呢?有了肌肤之……”
“谁跟他有肌肤之亲!这是救人!”乐萝哑着嗓子急速反驳。
汤幼宁顿了顿,“那他会不会对你负……”
“谁要他负责!本县主不需要!”
乐萝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面色都涨红了。
汤幼宁连忙倒一杯热水递上去,“你先别急呀。”
“我……咳咳咳……”乐萝眼眶微红,是被气的,叹命运不公!
好不容易等她平复下来,汤幼宁替她把锦被扯上去盖好,重新坐下来。
问道:“你与顾公子有何怨何仇?”
乐萝浑身没劲,恹恹的靠回去,“八字不合,绝无可能。”
但是外头的流言蜚语,定然是止不住了。
汤幼宁知道名节对女子的影响,尤其是未婚姑娘,乐萝往后不好说亲了。
思索着道:“梅梅在遇到陶郎君之前,还问过顾公子呢,可见他的品性也没那么不堪。”
不然朱伏梅当初就不会问了。
“我才不管他怎样呢,”乐萝高高翘起嘴巴:“圆圆,你不准替他说话。”
“……好吧。”汤幼宁只能答应。
她对顾旋知之甚少,也说不上什么。
乐萝哼声道:“我且问你,你觉得如今你与薄时衍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啊?”话题怎么突然跑到她这边来了?
“你说,是什么?”乐萝哑声催促。
汤幼宁一脸愣愣,顺着她的话思索起来,“应该……是圆房吧?”
卡过一回,又疼又恐怖,她感觉会被撕裂……
乐萝瞅着她若有所思的神色,道:“把这个问题放大三成试试?”
“放大三成?”汤幼宁张着嘴,惊呆了,“那我肯定会死。”
“是不是无法调解?难以妥协?”乐萝竖起眉头,“不错,这就是我与顾旋那厮的状态。”
他们注定水火不容!
汤幼宁的小手抵在唇上,陷入呆滞:“顾公子那般粗壮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乐萝揉着头痛的额角,“等会儿,你刚才说的是……?”
两人面面相觑,空气中突然安静。
65、饥肠辘辘
聊了一会儿顾旋的话题, 汤幼宁见乐萝不喜,没有再继续下去。
转而说起她突然落水的疑点。
郡王府派来接的小船,坐不了几个人, 算上伺候的丫鬟婆子并那个船夫,有四人。
他们被齐弘维带回去了,也不知道审问得如何……
汤幼宁问乐萝当时发生了什么,是否记得谁动手推她下去?
无风无浪, 好端端的总不能是自己一头往下栽吧?
“我不记得了。”乐萝喝过酒迷迷糊糊, 没有丝毫印象。
并且一问三不知,“那两个丫鬟和吕嬷嬷,跟着我许多年, 平日里也没瞧出哪里不对劲。”
至少在她看来,一切正常。
汤幼宁闻言一点也不意外,以乐萝的性子,不会藏着掖着,看谁不顺眼就给揪出来了。
她道:“希望你爹审问顺利,可不能像丢失物件那般不了了之。”
“我院子里的人换掉过几个, 那些看着可疑的通通赶走, 没想到今日还有这一遭……”
乐萝一扯嘴角, “我看着就那么像个缺心眼的?”
听出她话语中的自嘲意味,汤幼宁跟着道:“我也是缺心眼。”
乐萝丝毫没有被安慰到。
她堂堂县主,先帝亲封的, 岂是好欺负之人!“若真不是意外, 让我逮着了,非扒掉她们的皮不可!”
放完狠话, 人就支撑不住了, 靠回床头, 累得很。
汤幼宁顾及她还在病中,说太多话费神,单方面终止话题,把人给塞回被窝里躺平。
“一切等你养好身子再说。”
“谢谢你,圆圆,还让我睡你的床……”乐萝拉高了被子,“是圆圆的味道。”
“被褥都是新的,哪有我的味道?”汤幼宁笑道:“等你好了,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
“真的假的?”乐萝不太相信:“薄时衍肯放你过来?怕不是嫌弃我在这碍事又晦气。”
汤幼宁老实一摇头:“不会呀,夫人让你安心住下,别想太多。”
“德容夫人果真宽厚仁善,”乐萝望着她道:“你拥有这样的婆婆,是好事。”
否则那些人看圆圆脾气柔软,最会得寸进尺了!
汤幼宁没有跟她说太多,两人凑在一块,什么都能聊上几句,耽误休息。
乐萝刚吃了药,正好再睡一觉。
汤幼宁从屋里退出去时,恰好在外头遇到了陆谦颜,他是过来给县主诊脉的。
因为他的刻意避让,年夜饭时候两人也没打招呼搭话。
这会儿正面对上,陆谦颜的目光复杂难言。
起初,双方在京城外的路上碰倒了马车,那时他不期然瞥见了陆云苓的画像,惊然以为汤幼宁是她的女儿。
仔细一看,她们的眉目间有几分相似。
现在证实了,她确实是苓儿所生,不过两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小户人家的庶女,自幼被教导成乖巧模样,哪有他的苓儿恣意飞扬。
汤幼宁的圆眼,纯粹懵懂,脾气也软乎乎的,与苓儿天差地别。
气质迥异。
陆云苓是蒲兰谷的义女,是他从小疼着的义妹,若非他当年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现在,汤幼宁应该是他的女儿。
她理应在双亲的娇宠下长大——
陆谦颜但凡设想此事,喉间便会涌起一股腥甜,心脉紊乱。
他往下压了压,低声问道:“汤娘子,你爹爹……他对你好么?”
汤幼宁还以为,他不想与她说话,看来这段时间,让陆神医平复了不少。
她点头回道:“爹爹对我很好。”
实则,陆谦颜想问的是,汤文樊对苓儿好不好。
但似乎他骨子里就是个懦弱之人,话头到了嘴里,又被抿没在齿间。
最终,并未多言,挎着药箱错身而过,无声入内去了。
这世间,最折磨人的大抵是遗憾与懊悔,它像绵绵细针一样,铺满了,时刻扎着人。
有些话,连吐出口的勇气都失去了。
范子悬跟在后头,朝着汤幼宁一拱手,小声道:“汤娘子,师父并非失礼之人,他只是……”
只是怎么样,他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
这些年跟随师父,走过许多地方,他对师娘用情至深,谁知会是这个结果。
心上人死了,死之前还跟旁人生了女儿。
当然恩怨他不清楚,不过肯定是心情欠佳的。
汤幼宁不曾在意,摆手道:“陆神医治病救人,并无失礼之处。”
她让范子悬快些进去,小少年一点头,小跑着跟上。
******
年初二,齐弘维与承恩侯府的人一道,携重礼到摄政王府拜年。
又是感激又是致歉,把礼数给做尽了。
要是之前,谁能想到摄政王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居然伸出援手。
若不是府里的德容夫人与汤娘子在,只怕此事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一处。
可见,一个家里有无女眷就是不一样。
茶过三巡,一行人去雪鸬园看望乐萝。
郡王府就来了齐弘维一个,承恩侯府则老夫人、侯爷侯夫人全到了,进入雪鸬园,堂屋里坐满一圈。
乐萝退烧过后一直躺着捂被子,养了两日,精神头恢复不少,只一张小脸带着病容。
虽说还不能断了汤药,但已经能够起身了,仔细算来,也没遭多大罪。
承恩侯府的廖老夫人一看到外孙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手搂过她,心肝宝贝的叫。
从听说乐萝坠河开始,她就担心得合不上眼。
当年闺女早早去了,如果再来一次,她怎么活得下去!
承恩侯同样忧心,现在看乐萝顺利下地了,感觉庆幸又欣喜。
直叹陆神医的厉害,若不是他,只怕现在病恹恹的在床上半死不活呢。
陆谦颜盛名在外,不过行踪不定,如今没几个人知道他在京城的,而且是住在摄政王府。
多亏有他亲自出手,乐萝才能第一时间得到最佳诊治,避开了一大劫难。
亲眼看到人,彻底放了心,便要说说姚顺侯府那边。
年初一齐弘维就去给顾家拜年送礼了,等乐萝的身子痊愈了,再带上闺女一同去致谢。
顾夫人趁机探了探齐弘维的口风,让他儿子为此负责,把县主给娶进门来。
齐弘维没有给予答复,两个孩子因为一场意外牵扯上,可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顾旋在这京城的高门子弟之中,已经算是青年才俊,长得也一表人才。
就是身为家中三子,没有继承爵位的资格。
而且,齐弘维还得看看乐萝自己的意思。
现在这些暂且不急,齐弘维提了两句,不再说顾家,“既然乐萝已无大碍,不如这就搬回去吧?”
大过年的,不能太过打扰旁人。
廖老夫人一听这话,立即冷着脸护上了。
承恩侯府对郡王府早有微词,不过不好太过干预对方家务事,一些首饰丢失之流的小事,没有强硬插手。
但现在不同,这已经发生了严重意外!
要不是顾及在别人家里做客,他们给齐弘维保留颜面,否则,一个冷脸都欠奉。
廖老夫人跟承恩侯坚持把乐萝接回自己那边,对郡王府是一万个不放心。
乐萝却道:“我想留下与汤娘子多待两日。”
“这如何使得?”
廖老夫人哪能同意,太过打扰不说,这时节也不合适呀!
她连着劝说几句,乐萝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虽说很想与圆圆作伴,但也不急于这一时。
等开春后踏青跑马,夏日赏花游湖,有的是机会去庄子上,一同游玩小住。
现在她还有顾家的事情需要处理……
乐萝决定先跟外祖家回去,改日再约。
汤幼宁得知后,也不勉强,送了补品给她,让她务必按照陆神医的嘱咐吃药,千万别任性不喝。
调养身子可是大事。
临走前,陆谦颜还给她诊脉,并且在廖老夫人的殷殷恳请下,答应过几日再去给她看一回。
两府的人就这么把乐萝接走了,斗篷层层包裹,不叫她吹着半点风。
汤幼宁除了祝愿她阖家安宁,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替她写回信,让朱伏梅别担心。
京城里早就把县主落水的事情传了个遍,年轻俊秀的小郎君以身相救,两人还对嘴了,简直跟戏本子一样精彩!
人们议论纷纷,朱伏梅第一时间遣人送信,没有贸然跑来摄政王府。
汤幼宁给她回复,她随后自会挑选合适的时间,去承恩侯府探望乐萝。
*******
薄时衍的药浴,在过年期间也没有中断,每日下午雷打不动准时泡上。
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他体内余毒已清,往后再也不会犯头疾。
有意思的是,陆谦颜发现,汤幼宁因为情人蛊的关系,血液中含有浅淡异香,居然能安抚薄时衍体内的毒素。
寻常人闻不到的气味,他闻到了。
所以薄时衍在解毒之前,与汤幼宁待在一处,就不会头疼。
这事说来匪夷所思,是万里无一的巧合。
或许也是缘分,既然薄时衍曾因为汤幼宁的蛊毒而得到[好处],如今便到了他偿还的时刻。
由他接种子蛊,去替她解去蛊毒。
所谓的一报还一报,就是如此了。
薄时衍同意这个做法,愿意配合。
这日,汤幼宁从外头回来。
进入白霁堂,到处没见着薄时衍的身影。
既不在卧室,也不在书房,跑到后头的望月轩一看,自己摆了棋局,自得其乐。
望月轩临水而建,回字廊、圆扇门,四面通风,是消暑的好去处。
这会儿大冷天的,难免凉飕飕。
小白虎困困叼着它的软窝,自己到薄时衍脚下趴着。
汤幼宁过来的第一时间,它就蹦跶起来,欢欢喜喜朝她迎去。
对着棋盘的薄时衍,抬眸瞥了一眼,道:“它怎么狗里狗气的?”
汤幼宁听了,立即辩驳他:“什么狗狗,我们困困是百兽之王。”
好吃好喝养着,又去外头锻炼过一段时间,小白虎的体型已经有大狗狗那么壮实了。
汤幼宁没拿手炉,这会儿微凉的小手凑过去,在那毛茸茸软乎乎的肚皮上蹭蹭,别提多舒服。
困困非常乖,也亲人,像只大猫一样,全然信任的袒露自己腹部。
汤幼宁给它顺毛,拿了一旁特制的肉干给它吃。
小白虎大嘴一张,多少肉干都被一口吞掉。
锋利的牙齿,看得汤幼宁一脸羡慕,它如今半大不小,以后就是妥妥的强者。
“去洗手。”薄时衍一手斜支在红木案上,眼神落在小白虎的嘴边。
它的舌头有小倒刺,粗粝地舔在汤幼宁手背,小刷子一样微痒。
“等会儿再洗。”汤幼宁不以为意。
边上伺候的苒松,很有眼力见地下去打了一盆温水过来。
汤幼宁见状,不得不乖乖过去洗手,洗干净了,用软帕擦干。
她回到薄时衍身旁:“你有什么事?”
她还没摸够困困呢,就让洗手了。
薄时衍挥退了苒松,望月轩里空无一人,湘巧她们极少在主子独处时冒头出来。
他一伸手,把人抱到腿上坐着。
“有一件事,需要提前告知你。”
薄时衍说起子蛊一事。
陆谦颜如他所料,当年中过子蛊,而后为了研究情人蛊,他甚至自己在用药培育它们。
现在手里随时可以拿出子蛊,种在薄时衍身上。
汤幼宁听完,对蛊虫不曾见识,一知半解,问道:“你不害怕么?”
寻常人,听到要拿自己的身体动手脚,想想就毛骨悚然。
惧怕是人的本能。
而且,他必须非常信任陆神医,才能由着他来种蛊。
薄时衍听了汤幼宁的猜想,摇头道:“我信任的不是他,而是笃定他想让你康复的心情。”
“什么?”她两眼瞅着他。
“即便你不是他女儿,但是他对你的感观必定不一般,因为你是陆云苓所生。”
暗卫去了南边查探,已经证实,汤文樊当年带回京城的女子,就是陆云苓。
她使用了化名。
薄时衍不认为陆谦颜会对汤幼宁不利,自然,也不会拿有害的蛊虫来对付他。
况且,神医这么多年,确实救治了许许多多的病人。
哪怕是再多疑的上位者,估计也不会提防这样的医师。
汤幼宁稍稍松一口气,道:“对你没有损伤就好。”
否则,她还如何安心解毒?
“但是对你会有影响,”薄时衍的大掌按在她后颈上,“知道什么是春毒么?”
她没听说过,老实一摇头:“不知。”
“恐怕要叫圆圆吃点苦头。”他眸光沉沉,凝视着她。
他本就忍得辛苦,饥肠辘辘,而偏偏她身子骨娇嫩,白玉豆腐一般,微微手重一些就怕弄碎了。
这般情况下,引发春毒症状,哪怕是短暂的,再加上她初经人事……
薄时衍拧眉,他无法保证自己不失控。
这种事情,光凭他的意志力能及时叫停么?
他做不到。
66、要不要
“吃苦头……会让我很痛苦么?”
汤幼宁眉间微蹙, 已经开始设想自己要如何应对了。
这可问住了薄时衍,他哪里知道,女子中春毒之后是什么感受?
“应该不至于痛苦。”
他握住她的手, 一点一点捏着她的指骨,掀起眼帘,用深邃的眸子笼罩着她的身影,“我会给你欢愉。”
“是么……”汤幼宁略有几分迟疑。
她依旧对春毒一知半解, 未曾见过, 没人会跟未出阁的小娘子说这些。
只能信了他的话,由他去决定解毒的时间,至于解毒的过程……到时候应该就清楚了。
她这轻信于人的模样, 落在薄时衍眼中,与以前的小傻子没有区别。
心思纯粹,就是要有人看护着才行。
他一低头,用薄唇轻蹭她的粉腮,姿态缱绻。
“事情说完了,”汤幼宁往旁躲了躲, 道:“我想去跟困困一起玩。”
趴着晒太阳的小白虎, 听到自己的名字, 立即爬起来,用毛茸茸的圆脑袋顶着她的小腿。
汤幼宁坐在薄时衍膝盖上,裙裾蹁跹, 她抬了抬腿去回应困困。
薄时衍面无表情的伸手挥开它, “还没完。”
她闻言,乖乖坐好, “你说。”
他眉梢微扬, 道:“本王不喜欢旁的东西打扰我们。”
“也没有打扰。”这不是正在说话么?并不耽误。
薄时衍双眸一眯, 捏住她的小下巴,道:“方才差点与你亲吻,你毫无所觉么?”
“不是每日都亲了么……”汤幼宁慢吞吞回了他一句。
薄时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不曾在自己跟前害羞过。
似乎对任何亲密举动都坦然面对,不是来者不拒,她不舒服了不乐意了就会反抗。
反之,若是感觉挺好,她甚至会迎合……
为什么没有羞意?
薄时衍的大掌,贴上那绵软的心口处,“这里,没有我?”
“什么?”汤幼宁连忙朝着望月轩的外头看去,一边拉下他不安分的手。
此处洞门四敞,被人瞧见了影响多不好。
薄时衍没料到,不想被儿女情长萦绕的自己,求仁得仁了。
汤幼宁答应做他的王妃,恐怕跟[心仪]二字不沾关系,只是出于各方面衡量之后的决定。
“都说女子无情,本王以前还不信……”他启唇,咬住她肉嘟嘟的红艳下唇。
“唔?”汤幼宁来不及开口说话,齿关就被撬开了。
他似乎带着不满,对她蛮横地索取,横冲直撞,极为不客气。
没多久,她的双唇就充血红润,饱满欲滴。
“你干嘛呀?”汤幼宁气息微喘,水润润的黑眸瞅着他。
薄时衍还不肯退去,侧首在她颈畔间,故意在那细白的脖子上,嘬出一道红印子。
明晃晃留在醒目的地方。
汤幼宁被迫仰着头,也推不开他的大脑袋,“别……”
冲动之举,几乎在吮完的那一瞬间,薄时衍就后悔了。
吻痕露在外面显得轻挑不说,还会惹来旁人的视线。
若是因此把注意力放在她颈项上,是他绝不愿看到的事情。
他凝眉,温热的指腹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浅浅按压,道:“带你进去抹药膏。”
“那倒不至于……”又不是被咬出来的伤口。
汤幼宁不在意的摆摆手,“旁人要是问起,我就说不是你留的。”
“哦?那会是谁?”薄时衍故意问道。
她没有多加犹豫:“困困?”
听说过老虎会咬人,没听说会留印子的,这样傻乎乎的对话似曾相识,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汤幼宁嘟嘴道:“我不好,又想让困困背锅。”
她得给它赔偿小肉干!
“本王无需它‘替罪’。”薄时衍轻捏她小巧的鼻尖,自己的吻痕自己认。
“你别留痕迹不就好了。”汤幼宁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喜欢折腾人。
“我就要。”他轻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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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望月轩腻了小半个下午,晚饭是在白霁堂用的。
新春佳节,别家宴客,高朋满座,付氏带着夏氏姐妹积极参与,今晚不在府中用饭。
看上的顾三没戏了,她决定带姐妹二人多去认识些青年才俊,可有得忙活呢。
暮色降临,汤幼宁与薄时衍去了书房,调制了颜料开始作画。
入冬后因为太冷,画画的次数减少了些。
地龙烧得暖和,她绑起衣袖,在画纸上涂涂抹抹。
汤幼宁是很容易专注于某一件事上的人,沉浸在自己空白的画纸当中,忘乎所以。
等到她完成一幅画作,伸展手臂腰肢,才发现薄时衍在一旁看着她。
不仅如此,外间的座椅上,陆谦颜来了,正在那儿无声饮茶。
“陆神医?”汤幼宁微微诧异,时辰不早了,他怎会过来?
湘巧打了一盆温水入内,薄时衍捉过汤幼宁的手,浸泡到水中,用香膏一点一点清洗干净。
嘴上回道:“拿了子蛊过来看看。”
“什么?”汤幼宁难掩好奇:“它生得什么模样?”
她洗完手,陆谦颜才从外间进来,站在那卷色彩明艳的画纸前,垂眸凝望。
是河岸边绚丽的烟火。
极少有人画这等夜景,汤幼宁用大量的墨水把天幕涂黑了。
璀璨的烟火绽放,何必灯烛成林,行人如织,正是热闹的除夕迎新夜。
陆谦颜对画作知之甚少,看过的也不多,眼前这幅,毫无疑问是非常特殊的。
他不清楚其他人会不会这样作画,只知道这个小娘子,与苓儿果真全然不同。
但是她们的性子一定可以志趣相投,假若二人不是母女,碰见了认识了,也会成为友人。
因为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明亮温暖的颜色。
陆谦颜一时对这人间烟火出了神。
他在看画,而汤幼宁在看他。
未到不惑之年,银发披坠,眼角细纹沉淀着温和与深韵,杏林妙手,自带药香味。
他看上去跟‘负心汉’一词不太沾边,那么当年为何促成这般结果呢?
当初在如意夫人那里,汤幼宁一眼看中了那幅红衣美人图。
没想到竟然跟自己有这样深的渊源……她叫陆云苓。
“陆神医,我可以知道我娘发生了何事么?”汤幼宁忍不住询问。
她很想给足他时间,不去揭露伤口,等他释怀了,再慢慢诉说往日旧事。
可是,心里属实冒出许多好奇与猜想,按捺不住了。
陆谦颜并不意外汤幼宁会有此一问,他眼眸黯淡,轻描淡写:“不过是个……青梅竹马的俗套故事。”
陆云苓是蒲兰谷收养的义女,是他名义上的妹妹。
他们自幼相伴长大,习医学武,渐生情愫。
先辈设下种种规矩来约束人的言行,收做义女,跟了陆家的姓氏之后,他们就没可能相爱相守。
此事有违人伦,不容于世。
陆云苓不怕,她不在乎外人的非议,她有勇气去面对一切,无所畏惧。
但是,陆谦颜被礼则所束缚,他拒绝了她。
为了斩断自己不该有的妄念,他决定亲自挑选一位妹婿。
此举惹恼了陆云苓,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分明领会到了陆谦颜的情思。
可他却要把她推给旁人。
那么,她非要逼着他承认不可。
陆云苓行事,向来率性而为,她铤而走险,给自己下了药。
陆谦颜年少聪颖,对医术一道天赋佼佼,她怕他很快就把她的症状给解了,于是费尽心机,寻来情人蛊。
彼时,陆谦颜果真不认得情人蛊,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被种了子蛊。
被陆云苓堵在房间里,他面红耳赤,心跳如鼓,又是震惊又是恼怒。
她这个举动太过胆大妄为,她知道一旦传扬出去,外人会用怎样不堪的言辞去描述她么?
陆谦颜不仅拒绝了陆云苓,还叫她暂时别来见自己,断绝不该有的念想之后,他们依旧是兄妹。
至于她身上那春毒的症状,有木莲香丸在手,无足轻重。
陆谦颜离开了蒲兰谷,他若不走,恐怕那薄弱的意志力就要被击溃了。
然后——他此生再也没见过陆云苓。
她也走了,消失了,再也不回来,了无踪迹。
他到处寻找她,在察觉自己身上的子蛊之后,更是发了疯。
任何规矩礼法都无法绑住他,他把对义妹的情愫闹得人尽皆知,所有人的言语或者看法,变得不值一提。
他要娶她为妻。
……可是她人在哪呢?
这么多年,他心力交瘁,青年白头,发生了许多事,陆谦颜都记不清了。
只有悔恨最为刻骨铭心。
他夜不能寐,无法想象,没有子蛊解毒的陆云苓会去哪里,会遭遇什么。
此时此刻,看着与她略有几分相似的汤幼宁,他甚至会产生臆想。
这是苓儿与他生下的女儿。
他们共同拥有的女儿,一定会出落得漂亮又善良。
“圆圆,我可以这样叫你么?”陆谦颜双目泛红,“我是你爹爹。”
“什么?”汤幼宁一愣,继而震惊。
他是她爹爹?那她原本的爹爹怎么办?!
“陆先生,”薄时衍打断他,道:“据本王所查,陆娘子以谚氏身份出现,十二个月后才生下圆圆。”
她起码在汤文樊身边待了两三个月才怀孕,不可能是陆谦颜的孩子。
汤幼宁闻言,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很同情陆神医,也不讨厌他,可不意味着她想认他做爹。
自己的爹爹养育她多年,早已先入为主了,岂能轻易更改。
“不,她就是我的孩子。”
陆谦颜低声一笑:“我与苓儿,两情相悦,我娶她为妻,天下人都知道,陆云苓是蒲兰谷的谷主夫人。”
他在笑着,胸膛急剧起伏,仿佛无端气喘,然后哇的又吐出一口鲜血。
汤幼宁见状,眉间蹙起:“你没事吧?”
薄时衍扬声喊了苒松,去把范子悬给带过来,可以帮忙照顾陆谦颜,若有需要,府中的李大夫也可以出手。
陆谦颜却是对自己的症状心知肚明,从腰间摸出一根金针,扎了定心穴。
“我无事……”他闭了闭眼,“一些胡言乱语,听过就忘了吧……”
汤幼宁一脸担心,他看上去不像是无事的样子。
吐过血之后,脸色更加苍白了,搭配那头银发,显得憔悴不已。
湘巧端了参茶进来,还有热水与帕子伺候,陆谦颜稍作整理,范子悬到来时,他已经恢复成常态。
范子悬先给薄时衍两人见了礼,而后看向陆谦颜。
后者朝着徒弟一招手,指着汤幼宁道:“这是为师的女儿,你应当叫一声阿姐。”
范子悬睁大了眼睛,“师父,你莫不是犯了癔症?”
这是前几日陆谦颜自己说的,他可能会患上癔症,有时误把梦境当做现实。
“不,我很清醒,”陆谦颜摇头,眸中一片虚无,他低声道:“若能一直沉浸在臆想当中,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师父……”范子悬好怕他突然疯了。
陆谦颜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盒子。
玉盒中养着的就是情人蛊的蛊虫,他对此专研多年,不说了如指掌,却不落于苗疆那边对它们的认知。
他看向薄时衍,道:“割开你的手腕,让它钻进你的血肉。”
“好。”
薄时衍没有二话,撩起衣袖照做了。
“这……”汤幼宁握住他的手腕,问道:“不会有事吧?”
范子悬忙道:“师父的医术你放心好了!”
“好吧……”她也不是不放心,就是看那玉盒子里的小金虫落在薄时衍的手腕上,画面有点吓人。
它长得圆滚滚,体态如瓢虫,一下子就顺着血腥味钻了进去。
“不会有事,”陆谦颜解释道:“子蛊种进去后,不一定保持活性,后面还需观察两日。”
“如何观察?”汤幼宁追问道。
陆谦颜看她一眼,不答。
薄时衍用帕子在手腕上按住止血,道:“过几天便知分晓。”
********
乐萝县主与姚顺侯府顾三郎的事情,在京城传扬了好几日,渐渐没了动静。
两家不做回应,也没听说定亲走礼,估摸着是成不了事儿?
百姓们好奇观望了几日,热情高涨,纷纷猜测是哪家没看上对方。
有人说衍裕郡王府嫌弃姚顺侯府没落,也有人说,是那顾郎君不喜欢小县主……
不同观点各执一词,或许能闹到元宵节去。
乐萝在她外祖家养身子,汤幼宁写信问候了她的恢复状况,并未上门去打扰。
她猜测,他们有家务事要处理。
此番落水大难不死,有惊无险,不仅把承恩侯府吓坏了,齐弘维同样后怕恼怒。
他回去后,对几个仆役严刑拷打,是不是无辜,哪能经得起彻查?
起初还都在死扛着,齐弘维发狠当场打死一个,还是无人招认。
然后,他命人去把这几个丫鬟婆子的家人给扣押过来,不肯招的,那就把她们家人给发卖到糟践之地去。
都是家生子,卖身契捏在齐弘维手里,他想如何处置都行,绝非戏言。
这般威胁恐吓之下,才有人哭着认罪。
吕嬷嬷是伺候乐萝的老人了,她这辈子在郡王府兢兢业业,眼看着即将颐养天年,谁知小孙子赌博惹祸。
欠下天大的一笔债务,交不出银钱,生生被剁去一根手指!
赌庄的人三天两头上门围堵,儿子儿媳没法子,悄悄求到吕嬷嬷这里来。
他们丝毫不敢声张,一旦闹出去,主家会辞退发配这种仆役,转卖出去也没人要。
吕嬷嬷一边怒骂一边把自己的积蓄给出去,无奈杯水车薪。
为了筹钱,铤而走险顺走了县主的首饰,她不敢多拿,怕惹火上身,然而还被郡王妃给发现了。
人一旦有把柄在对方手里,一来二去就会为她所用。
况且,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赌庄的人轮番过来,并非小事。
吕嬷嬷之所以能蛮得严严实实,还是郡王妃在暗中出手,她答应了替对方做事。
郡王妃予以重金酬谢,要吕嬷嬷在适当的时机出手,除掉乐萝。
背主的奴才绝对没有好下场,吕嬷嬷在偷窃之后,彻底没有了回头路,除了一条路走到黑,她别无他法。
所以才有了除夕夜那一幕,趁着大家上船没注意,暗中松开搀扶的手,在裙摆遮掩下踢一脚县主的小腿,让她站立不稳,坠入河里。
这种天气,娇贵的小娘子浸泡在冷水里,不死也难活。
至于郡王妃对付乐萝的动机,不外乎[子嗣]二字。
齐弘维只有乐萝一个女儿,他竟然没打算再生。
郡王妃身为继室,过门后没少为此与他争吵,感觉匪夷所思。
寻常人家,不说重男轻女,大抵都认为男子才是继承家业的人选。
谁家要是没有儿子,那就绝后了,自己拥有的一切很可能被旁系亲戚给夺了去。
齐弘维也没有庶子,他为什么不要儿子?!
郡王妃嫁过来许多年了,为此做过不少努力,她很想拥有自己的儿子,他不要,那她就去逼着他要。
要是他女儿死了,看还能去指望谁?
因为他们各自的谋算,叫乐萝大过年的遭罪。
齐弘维弄清楚后,只软禁了郡王妃,并未把此事声张出去,更没有大张旗鼓的休妻。
也不知他对承恩侯府做了怎样的承诺,没几日就将乐萝从她外祖家接回去了。
汤幼宁听说后,心下不解又担忧。
“这样的继母,往后还能和睦相处么?她被揭穿后会不会恼羞成怒?”
留下来又是否会成为隐患?
薄时衍见她担忧小姐妹,让十璩派人又去打听了一番。
比外人知道得更多一些,得到的结果是继室被禁足,大概率不会被放出来了。
一些爱惜脸面的人家,都会这么做,若把人和离或者送去庄子,那是大张旗鼓告诉外人‘我家有事’,他们通常选择隐而不发,悄无声息给禁足了。
对外的交际宴饮,直接称病。
大户人家可以让犯错的女眷‘久病不起’。
至于女眷的娘家,知道内情之后哪还敢闹,作为过错方甚至不敢有二话,撕破脸了彼此不好看,还会影响名声。
汤幼宁听说完反馈的内情,一时有些唏嘘。
一方面为乐萝的安危感到松一口气,另一方面,又深觉女眷不容易。
一个小娘子,在深宅大院之中,轻易就能被‘处置’了,用各种方法。
不过,郡王妃率先出手害人,属实是她不对。
她想生孩子没错,应该找准郡王爷一人,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乐萝又能左右多少呢?
*******
赶在元宵佳节之前,薄时衍收到了南尧寄来的家书。
他的父亲带着祖母与嫂子大侄子,正准备动身赶来京城,替他筹备完婚。
他手头的嫁妆早已准备完毕,只等与汤家补上礼节之后,再迅速走一遍流程。
让汤幼宁回娘家去待嫁,从王府大门八抬大轿迎进来。
在此之前,他要把两人身上的毒素全部清空了。
陆谦颜也是这个意思,他不仅要继续在京城逗留,亲眼看她完婚,甚至想去汤幼宁的娘家看看。
这个请求,叫汤幼宁略有些为难。
他想去看娘亲住过的院子,她可以理解,但是情感上,又似乎在背叛爹爹。
爹爹要是知道,娘亲的旧情人找上来,还要去缅怀一番,他会同意么?
……说不准还真会?
汤幼宁印象中的父亲,脾气温文,哪怕嫡母有时候咄咄逼人,他也只是叫人把彭氏给请回去。
或许这样的软钉子,有时候让彭氏更加气恼,但确实让汤幼宁避开了许多与嫡母的正面碰撞。
在父亲意外去世之前,汤幼宁在汤家,倒说不上是小可怜。
她与正院两不相犯,除了过年,基本不会同桌吃饭。
爹爹时常会过来陪她一起,汤家并非大富大贵,可他每年都会在她生辰时送上贵重之物,以此来补贴她的私库。
以免往后因为嫁妆一事与彭氏争吵,这些生辰礼,归属于汤幼宁的私人物品。
虽说汤文樊一死,彭氏就把她院子里的物件全给扣下了。
但是汤幼宁记着父亲的好。
她没有答应陆神医的请求,她需要考虑考虑。
小娘子为着上一辈的事情忧心,薄时衍见不得如此,趁着开春事少,推了公务,带她去京郊的温泉庄园小住几日。
这个庄园的来历有点意思,薄时衍刚掌握兵权那会儿,卓家有意拉拢,送了这个地契给他。
他毫不客气收下了,然后在对方以为有戏的时候,翻脸不认人。
在薄时衍决定成为摄政王之后,注定与外戚水火不容。
起初的客套试探,皆是多余之举。
府里的庄子都是陈管家在派人打理,这个温泉庄子被主人家嫌弃,一次也没来过。
薄时衍不爱泡温泉,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为此跑一趟京郊。
现在全是因为汤幼宁,他想带她散散心。
顺便……测试一下他体内子蛊的活性。
子蛊会疯狂吸引母蛊,让她为之动情。
薄时衍已经迫不及待了。
汤幼宁对他的打算一无所知,让湘巧湘宜收拾了行李,跟随上路,入住庄园。
此处与圻石的庄子大同小异,也是产出一些农作物,尤其是冬日的果蔬。
因为温泉眼的关系,种植果蔬不易受冻,更能培育起来,给主人家的餐桌增添几道新鲜素菜。
汤幼宁带着小白虎来的,它一下马车就到处跑,差点把马儿给惊着。
薄时衍命茂岚带上这小家伙,去林子里面撒野,散发了精力晚上才知道安分。
行李安置入内后,两人对坐喝一碗热汤,暖暖身子。
汤幼宁腮帮子鼓鼓的,抬眼看对面的薄时衍,本是有话要说,视线落在他湿润的薄唇后,忽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他双目狭长,鼻峰高挺,那浅色嘴角微抿,喉结因为吞咽而滑动……
她好似忽然之间发现,这人长得很好看。
甚至那半敛着的眼睫毛,也是长翘如扇子……
“你看着我做什么”薄时衍缓缓掀起眼帘。
汤幼宁咬着筷子尖尖,道:“我想亲你。”
以往很喜欢与她亲亲的人,这会儿听见这话,却不见几分心喜。
“你倒是实诚。”他轻哼一声,这么快就被子蛊影响了。
估摸着蛊毒发作的时候,她全然不会挣扎,立刻马上选择沉沦。
——就是馋他身子,瞧不见半点真心的。
“那你要不要亲?”汤幼宁问道。
薄时衍按下那点不甘心,“要。”
67、吃‘苦头’
喝碗汤的功夫, 两个身影重叠,抱着亲上了。
原本在门口处候着的湘巧湘宜二人,很有眼色地把房门虚掩着, 偷笑着假作不知。
汤幼宁被亲得浑身发软。
她这样乖巧主动凑上来,薄时衍岂会客气,当即拿出在她身上锻炼出来的技巧,极尽厮磨。
“喜欢么?”他似笑非笑, 故意这样问。
汤幼宁是个老实孩子, 哼唧着一点头:“喜欢……”
她舌根微麻,不懂为何仅仅是唇齿相接,就能牵动全身。
很舒服, 心口扑通扑通,快要蹦出来了。
薄时衍对她的回答非常满意,奖励地再次低头,轻啄她的嘴角。
汤幼宁却不满于此,见识过更多风景的人,自然而然变得贪心。
“你揉揉我, ”她两只细白的小手, 揽着他的脖子, 小声道:“再嘬一嘬……好不好?”
“哪里?”薄时衍的嗓音低哑,明知故问。
汤幼宁是大胆的小娘子,直接用行动表明自己的需求。
薄时衍却是不肯配合, 他化身成最富有耐心的猎人, 游刃有余,还带着坏心眼。
他道:“本王正在进食, 如此不规矩, 不成体统。”
“什么体统?”她像只小奶猫一样, 用脑袋去蹭他宽阔的肩膀,“应煊,我、我……”
她怎么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准确的词汇描述自己的感受。
索性在他腿上跪坐起来,仗着高出他一截的姿势,两手抱住他的脑袋,往自己身前挤压。
薄时衍突然被按住了,俊脸埋了个彻底。
汤幼宁面颊泛粉,比那天边的朝霞还要娇艳些。
以她的性子,显然不是那种羞意满满的心情。
而是因为体内余毒,受到了薄时衍的子蛊影响,呈现出中了春毒的状态。
陆谦颜说,这是假象,发作次数不多,解了之后很快便能痊愈,与常人无异。
汤幼宁感觉有点难受……不,不是难受,是介于它之间的……痒?
而薄时衍非常可恶,他坐怀不乱,拭目以待,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下一瞬,他便得偿所愿。
看她衣襟半敞,露出那鼓鼓囊囊包裹不住的小衣……
满满两捧雪团,兜头浇下,未能熄灭热火,反而愈加激起沙漠旅人的干渴。
他走了太久,急需一尝甘露。
薄时衍终于忍不住,打横抱起汤幼宁,去往后屋的温泉池子。
短短的一截路程,仿佛被拉出超长的距离。
她娇小的身子窝在他怀中,脸上满是不解,问他为何不立即像以往那样对待她。
“等等……”薄时衍出声安抚。
“等什么?”汤幼宁揪起小眉头。
“着急了?”这难耐的模样,樱唇微嘟,色泽可口。
薄时衍没想到她也有今日,不由觉得好笑。
同时,也对她身上的余毒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这是打从她娘胎里带出来的,伴随她太久,已经深入骨髓。
陆谦颜先前根据脉象给她解了毒素,却解不去残留的蛊毒。
最终需要动用子蛊来做引子,把那残余的蛊给勾出来。
便是这时,薄时衍又一次庆幸自己先前的忍耐。
因为怕她疼痛,不忍看她落泪,而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倘若当初就圆房了,且不说他身上的毒会传给她,就是汤幼宁体内埋藏的蛊毒立即会被诱发。
她会像此刻一般,发作时逐渐迷失。
随着时日推移,状况越来越严重,一直得不到子蛊的安抚,最终毒入肺腑,气绝而亡。
薄时衍无法不感到庆幸以及后怕,他们二人,仿佛走到了万丈悬崖边上而不自知,稍有踏错,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好在如今往回看,不知不觉全都避开了。
他的圆圆,果真是气运之子,深得上苍眷顾,注定此生顺遂。
不仅自己福运加持,还能给旁人带来好的结果。
薄时衍怜爱地俯首亲吻她白玉耳肉,稍不留神,发现她已经把自己层层剥开。
一个垂眸,它们存在感十足,弹跳了出来。
( 。 )( 。 )
薄时衍也不客气,大掌一拢,搓至变形,它们可怜兮兮的轻颤着……
并不能惹来猎人的丁点怜惜,他甚至想要更加粗暴——
只想对她发狠。
********
汤幼宁起初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有事情,她都有记忆。
后来,她趴在薄时衍的胸膛上泣不成声。
呜呜咽咽哭得脑袋发昏,忘乎所以,就记不清之后怎样了。
闭眼之前是午后,艳阳正好,等到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巳时六刻。
临近午时,喉间干渴,腹中饥饿。
更难受的是——
她的腰肢似乎被马车碾压过,体会到了半身不遂的恐怖感觉!
汤幼宁张了张小嘴:“我……”
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
薄时衍就在外间看书,听闻动静,掀起帘子进来。
他喊了湘巧打水,从桌面上倒了一杯热茶,扶起汤幼宁,给她喂了进去。
“抱歉,圆圆……”
薄时衍一张口就是道歉,她却没心思听进去……被他这么一扶,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呜呜呜……
尤其是那合不拢的双腿,还有腰间,乃是重灾区!
汤幼宁咽下热茶润喉,好歹能顺利发声了,她一脸指控的望着薄时衍:“你是不是打我了?”
“嗯,用大棍子打的。”
这厮恬不知耻地承认了!
汤幼宁几欲落泪,抽抽小鼻子:“我好疼……”
湘巧端着热水进来,忙道:“我给娘子再上一次药吧?”
从小养得娇娇嫩嫩,如何经得起那样长时间的摧残?
王爷不是体贴娘子初经人事么?
昨日下午到夜间,那么多个时辰,后头有温泉池子,她和湘宜都不知道他们叫了几次水。
只听着动静差不多闹到深夜。
可怜见的,腰肢两侧都被掐得一片青紫,更别提其它地方的手印了!
“我来就好。”薄时衍拦住了湘巧,伸手探入盆里,拧干湿帕子,挥退了她。
湘巧有几分犹豫,想了想,这会儿娘子状态不佳,王爷应该不会乱来。
于是顺从地退了出去。
汤幼宁被薄时衍捞出来擦脸,动了几下,疼得不行,又躺了回去。
“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么?”她好难受。
薄时衍感觉自己有点冤枉,“圆圆,昨晚是你缠着我的。”
他们的体型差距过大,她难免要吃力一些。
先前失败过一回,就已经可以预见到后面的困难了,哪怕这期间他努力给她做足了适应。
然而,有些东西难以被取代,他又无法随心所欲操控它的形态。
容纳困难便罢了,好歹过程还算顺利,并未受伤。
只是……
她受到春毒影响,盲目贪求,他有心怜惜,但那时薄弱的理智已经阻止不了他。
最终不知疲倦地胡闹了一场。
汤幼宁的午膳是些细软好消化之物,就在床榻上用了。
用完后薄时衍给她再次上药。
为防止她染上风寒,屋子里不仅有地暖,还摆了几个炭盆,哪怕她未着寸缕也不会觉得冷。
差点被撞散架的身子,被七零八落拼起来,然后抹上药膏摆放在榻上。
汤幼宁神色恹恹,在腿间都能发现他的牙印,“做王妃好累呀……”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薄时衍遣散了后院,已经通知了那些美人们,过完年就撤走。
那……以后都是她一个人承受这些?
原先觉得,丽嘉她不想要与旁人共享。
现在嘛……
“怎么,你想说什么?”薄时衍的语气颇有几分凉飕飕,狭长的眼眸眯起,盯着她。
这张无辜的小脸,温热的小嘴,能吐出什么冰凉的伤人话语?嗯?
汤幼宁倒是知道好歹,一些不该出口的话忍住没说,“……我想睡觉了。”
薄时衍轻哼一声,托起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圆圆,你用过本王,可是要负责的。本王很贵。”
“啊?”谁用谁啊?
汤幼宁瞅他两眼,问道:“有多贵?”
他矜骄地一抬下颚,“要你用一辈子来偿还。”
“……”确实好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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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幼宁在温泉庄园养了两日才被带回京城。
元宵节要到了,府里又要热闹一番。
库房里存放的灯笼没有多少,往年家里没有小娘子,薄时衍一个大男人不会去怎么装点王府。
这次,陈管家提前请示过付氏,去京城最大的灯笼作坊定制了一批。
作坊按约交货,汤幼宁两人回去时,崭新的各色灯笼正好悬挂上去。
手艺精湛的针刺无骨花灯、扇形灯、虾灯滚灯、四角平头灯,甚至是奇巧的人偶灯……
皆是民间街头大受欢迎的款式,叫人眼花缭乱。
整个摄政王府,夜里将会灯火通明。
汤幼宁依旧住在白霁堂里面,都不必搬了,免得折腾。
不过到时正院需要重新装饰,作为成亲的新房。
嫁妆单子给她瞧过了,册子上的物件陆续给搬到乐安坊的那个宅子里。
到时候在外头绕一圈,运回到王府里来。
秦婆子也看过了,对王爷的体贴之举极为感激。
且不说这么多好东西进入娘子的私库,即便只是做脸面晃一圈,东西不归她,那也挺不错。
虽说人不为那点虚名,但出身过低,又没有嫁妆,少不得被人酸溜溜说嘴。
这个脸面,实则是为了堵住一些人的口舌,省得像苍蝇一样时常冒出来烦人。
能让日子过得安静平顺一些。
摄政王看上的人,带脑子的都不敢来轻易招惹,这便够了。
秦婆子只希望汤幼宁婚后和和美美,少些是非与争端。
这一趟去了温泉庄园,两人带了好消息回来,他们顺利圆房了!
秦婆子喜出望外,只管等着完成大礼之后喜事连连。
王爷年岁不小了,小娘子也已经十九,理应为人父母,儿女绕膝,希望它不会太远。
不过,听闻汤幼宁初次遭罪,秦婆子又有些不忍。
武将出身的王爷,人高马大,自然生猛些,又碰到这等美娇娘……以她的玲珑体态,恐怕没有几人把持得住。
可不就容易放纵么!
好在汤幼宁的身子骨向来不错,在上等膏药的涂抹下,她很快恢复活力,与小白虎玩在一处。
已经计划着来日春猎,带上它威风凛凛了。
转眼便是元宵节这日。
付氏能够理解年轻人的心思,也不拘着薄时衍两人在家用饭,尽管上街玩去。
汤幼宁甚少上街,尤其是入夜之后,所见一切都是充满新鲜感。
薄时衍握着她的小手,两人与寻常小夫妻一样,并肩而行。
后头只跟着湘巧十澜苒松三人,并未带太多人随行。
汤幼宁的另一只手,很快多了一盏兔儿灯。
她提着它,唇角带笑,嘴边那抹盈盈可人的笑窝,能把人给看痴了。
薄时衍察觉身旁男子的视线,略有不悦。
若不是他牢牢握住她的手,指不定这些郎君就忍不住了。
二人容貌出挑,站在一处俨然是一对璧人,沿街走下去,吸引了许多目光。
汤幼宁丝毫不怕,她自由快乐,多少体会到了一点源自于身旁这男人带来的安全感。
没有人敢觊觎她。
路过街边卖圆子的小摊,汤幼宁闻着奶香味,走不动道了。
“想吃这个?”薄时衍毫不意外,是她喜欢的口味。
“我们尝尝。”汤幼宁一点头,拉他一同落座,点两碗乳芯圆子,外加一碟子浆丝酥饼。
府里给她专供了一头奶牛,还请来擅长做乳制品的师傅,不过,与这街边的手艺却不太相同。
美食便是如此,不同做法与步骤,百花齐放,千人千味。
乳芯圆子软糯香甜不腻人,一口一个,唇齿生香,汤幼宁很喜欢。
只是遗憾她的小肚子不够大,不能多塞些可口的小食进去。
薄时衍见她吃得香,连带着把自己碗里的也吃完了。
以前,他极少接触奶香味,现在嘛……
思及枕边人香软的奶白色躯体,嗯,他很喜欢。
吃完后,提上灯笼继续沿着河岸边走去。
此处聚集了许多年轻郎君与小娘子,身后跟着随从,三三两两。
汤幼宁忽然瞥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好像是朱伏梅。
她张了张嘴,正想过去与对方打招呼,冷不防瞧见她身旁还有一人。
薄时衍的眼神好,也看到了,淡淡道:“是陶迟。”
“他们……?”汤幼宁扭头,望着他问道:“陶郎君不是说家乡那边会替他安排亲事么?”
薄时衍怎么会知道,他对此不感兴趣,不过还是回道:“许是尚未安排。”
如今男未婚女未嫁,在丫鬟婆子陪同下出行,倒也没什么。
汤幼宁想了想,反手拉过薄时衍往旁边躲藏,以免被对方发现。
“还是别打扰他们了,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
目前而言,两人的前景不被看好,但说不准还存有其它可能,也未可知。
薄时衍没想过去,带着汤幼宁,转向另一侧的拱桥。
“想喝酒么,去一趟如意楼再回府。”
如意楼有一座七层高的暖阁,在上面可以俯瞰乐安坊的小半街道,将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汤幼宁一摇头:“喝酒误事,以后不喝了。”
“有本王在,能耽误什么,”薄时衍道:“你喝醉了我扛你回去,你喝酒,我喝你。”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才刚开荤的男人,硬是忍住两三天不碰她,同床共枕,属实煎熬。
汤幼宁摇摇头:“不要,我感觉不舒服,不喜欢。”
薄时衍抿起嘴角,低声道:“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分明是她缠着他,事后就说不舒服?
汤幼宁理直气壮:“我那会儿不太清醒。”
“……”若非场合不对,他真想咬她一口。
两人悄悄说几句私密话,与路上行人间隔着一段距离。
忽然,身旁似乎渐渐拥挤起来。
薄时衍性子警惕,且应敌经验丰富,几乎在那一瞬间,就嗅到了不对劲。
是杀意。
他一手揽过汤幼宁,一手搭在腰侧的佩剑上。
下一刻,那些‘路人’一拥而上,全部化身杀手,从怀里掏出刺刀。
好在薄时衍早有准备,他们未能偷袭成功。
这是一群杀手,即便伪装成路人,他们的步伐举止乃至眼神形态,细看依旧与普通人不同。
要做到全然伪装,并不容易。
薄时衍长剑出鞘,削铁如泥,挥手之间就砍断了最近一人的指骨。
“啊!”
周围的人一见他们打起来,手里还握着明晃晃的刀子,纷纷尖叫逃窜。
同时,十澜也反应迅速,提剑加入战局。
原先她只带了匕首在身上,给汤幼宁假作丫鬟,一把匕首足以。
但是自从那次她遇到卓尤深身旁跟随的高手后,便知情况不一样了。
汤幼宁与寻常小娘子不同,她被人盯上,可能发生的危机更多。
十澜发过誓,绝不会再看到主子被人从跟前带走,她带上了她的剑。
此次带着将功折罪的心思,砍杀起来极为勇猛,把湘巧和苒松给看呆了。
苒松朝着空中放了信号,然后就去一旁躲着。
他就是个普通的随从,可不会舞刀弄枪!
眼看着王爷被人围攻,只有干着急的份!
薄时衍身旁很危险,或者说,汤幼宁更危险,这群杀手许是得到过指令,盯准了她出刀。
薄时衍要去救她护她,便会露出破绽。
哪怕有十澜相助,他双拳难敌八手,应对不及,一个不慎,手臂上被刀锋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直冒。
浓重的血腥气充斥在鼻翼间,是薄时衍的伤口,汤幼宁的心都揪起来了。
她再怎么大胆,这会儿也是心惊肉跳,感觉剑气在身旁横飞,非常危险。
“你没事吧?叫人帮忙呀!”
那个她在书房见过的人呢?!
汤幼宁神色急切,然而暗处的十璩,没有接到指令绝不会现身。
薄时衍沉声道:“不需要。”
元宵佳节,天子脚下,京城的守备巡逻比往常还要密集。
这边才打起来没多久,兵马司就接到消息,呼啦啦围了过来,帮忙拿下贼人。
这群杀手训练有素,但陷入包围一样无路可逃,没一会儿就被尽数拿下,卸去下巴防止咬舌或者吞服毒药自尽。
城南副指挥使一拱手道:“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
汤幼宁掏出手帕给薄时衍的手臂止血,他低头看了,血液赤红,伤口疼痛,并未抹毒。
他道:“查清楚这些是何人。”
“是!”
副指挥使亲自过去探查,把那些五花大绑的人寻摸一遍。
结果搜到了一枚小小的令牌。
他辨认过后,眉头一皱,连忙给薄时衍呈上,“王爷,这是卓家之物。”
“卓家?”薄时衍眉梢微扬,轻嗤一声。
如此明目张胆的是什么路数?
看到官兵的身影,路人停止了逃窜,纷纷驻足在不远处观望。
众目睽睽之下搜出卓家的东西,群众顿时哗然。
都知道卓家与摄政王势同水火,现在已经到了公然□□的地步了么?!
薄时衍没有多加理会这群杀手,把人交给副指挥使带走,自己带着汤幼宁返回王府。
他的伤口需要包扎,苒松腿脚快,跑着去把陆谦颜给请过来。
经过诊治,确认没有大碍,不过是皮肉伤,包扎上药几天后即可痊愈。
汤幼宁这才松了口气,往椅子上坐着,“方才吓死我了……”
他这么厉害,却还是受伤了,因为她在旁边碍手碍脚……
杀手有备而来,蜂拥而上,人数太多。
湘巧的魂儿差点没了,去端上一杯参茶给她压压惊,“王爷没事,娘子别担心了。”
刀剑无眼,可不就是吓人么!
没一会儿,薄镜城收到消息急忙赶来,询问当街刺杀一事。
这事瞒不过付氏,她几乎与大儿子前后脚抵达白霁堂。
亲眼看到薄时衍安然无虞,付氏拍着心口,面色恼怒:“那卓家当真是胆大妄为!”
看到儿子受伤,她又急又气,骂了几句,只想知道要如何报复回去。
既然搜出证据了,那不递到皇帝面前讨要说法?
“此事不急,”薄时衍安抚住母亲,“哪个杀手会携带这种令牌?”
薄镜城点头道:“确实有些蹊跷,仿佛故意为之。”
付氏咽不下这口气,“焉知他们不是故意在新春膈应我们?”
那卓尤深被废了,他们自然狗急跳墙,咬不死人那就恶心对方。
年底那会儿不是故意掳走汤幼宁?无法让摄政王府伤筋动骨,添堵倒是有一套!
对此,薄时衍自有主张。
他不喜把朝堂之事告知母亲,宽慰她几句,把人送走。
至于薄镜城,知道的比付氏多一些,不过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临走前朝弟弟说道:“若你也想□□,我可以联系江湖人士,保管做得干干净净。”
薄时衍一点头,“必要时会差遣大哥的。”
朝堂上,光是杀人有什么用,春闱不远了,卓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探望过后,他们各自回去,白霁堂安静下来。
外出玩一趟,加上这起意外事件,时辰已经不早了。
十五的圆月,高高悬挂于正空当中。
汤幼宁叫了热水送入净室,两人在外沾染各种气味,需要擦身换衣才能就寝。
薄时衍的伤在手臂上,这两日要减少抬动,由她来伺候他。
热气腾腾的净室,汤幼宁挽起衣袖,把他身上的锦袍缓缓褪下,拧了湿帕子过来。
明亮的烛台下,薄时衍身上隆起的肌肉清晰可见,一块块紧实强健。
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底下是劲瘦腰身。
他的腰一点也不粗,柔韧且充满力量。
再然后……
汤幼宁的湿帕子擦着擦着变味了。
她一手按在他腿上,凑过去软声道:“应煊,我已经没事了……”
这是一种明晃晃的暗示,那双水润润眼瞳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薄时衍知道,她多半又要发作了,看了他的身子就忍不住。
贪吃的小家伙。
他半敛着眼帘,唇角微勾:“我受伤了,圆圆,得你自己来。”
“那……”汤幼宁略一迟疑,“那就让我来。”
她知道要怎么做,她记得。
汤幼宁有样学样,果真上手了。
薄时衍一动不动,上过战场的人,这会儿好似被手臂上一条口子给击倒了。
他佯装虚弱,靠坐在椅子上,狭长的黑眸觑着她。
姿态是半死不活,底下却半点不做伪装,雄姿英发,狰狞可怖。
他让她自己努力,属实是高估了汤幼宁。
哪怕有子蛊在勾着,可这是她能坐下去的么??
汤幼宁急出一身汗,颇为委屈:“你为什么要长这样?!”
“……”这难道怪他么?
薄时衍无奈,温热的掌心搭上那蜿蜒腰线,往下一按——
68、我舍不得
都说女子是水做的, 薄时衍以前不信,可目睹了汤幼宁的涟涟泪珠,不得不承认, 确实是。
她娇气得很,伏在他身前嘤嘤哭泣,小嗓音都嘶哑了。
嘴里数落他长得不好,力气太大, 断断续续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薄时衍张着耳朵听, 任劳任怨,埋头苦干。
还得两手替她托举两大捧雪团。
因为分量可观摇晃太过,她疼。
不过这些娇滴滴的埋怨并没有持续多久。
后来, 薄时衍抱着她,一步一步,从净室走到里间的床榻,汤幼宁彻底失声。
喷珠泄玉,无力支撑……
薄时衍失控了,把人拘在怀里, 把她受不住的哼唧与抗议, 尽数吞入腹中。
嚼碎了揉烂了, 融入骨血之中。
***拉灯***
隔日。
薄时衍手臂的伤口毫无疑问需要二次包扎。
喊了苒松拿绷带缠住,而后带着明晃晃的伤去上朝。
今日的早朝比平时热闹,昨天夜里摄政王被当街行刺, 那么多人瞧见了, 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竟然还搜出了卓家的令牌,开年没多久, 双方这就对上了?
文武百官等着看好戏, 薄时衍对此不作表态, 非常沉得住气,并没有咄咄逼人地去质问卓家。
反而是卓任隆,又惊又怒,跑去跟小皇帝喊冤,坚决声称这事与他毫无干系,是有人企图栽赃陷害!
这般各执一词的场面,大家还真是见多了。
章宸帝感觉好累,他瘦弱的肩膀承受了太多,自从登上皇位,大家有任何事情都要来找他主持公道。
不过……摄政王被行刺确实不是小事。
小皇帝传下圣旨,命人彻查此事。
如果真是卓家所为,他非要问罪不可,吵归吵闹归闹,别拿性命开玩笑。
大堰要是失去摄政王,谁来顶替薄时衍做这许多事?
凭他卓任隆有此才干么?!
章宸帝高坐帝位,已经在考虑要如何敲打卓任隆了。
他知道卓尤深的遭遇,也理解卓家心里的怨恨与愤怒,但事情没有证据表明是摄政王所为,此前他们又不是没有暗中出手……
两边在他看来就是半斤八两,已然结下不可化解的仇恨。
真要让小皇帝来说偏向谁,那无疑是薄时衍。
卓家野心勃勃,早早盯上他的子嗣,他们莫不是想培养一代又一代的傀儡皇帝?
即便他懒于应对政务,甘愿做个傀儡,可不代表就连选择姑娘都要被安排上。
人与牲畜有何区别?
谁都会对此产生抵触心理。
不过……卓太后有可能是他的生母,章宸帝无法弄清事实真相,行事便有了顾忌……
他在心里打好了腹稿说辞,少不得要为此事强行收场。
谁知——
连夜审问之下,竟然发现那群杀手持有的卓家令牌是假的!
底下人把结果在朝会上当众呈现,叫许多人惊讶不已。
刺杀一案忽然拐了个弯,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莫非真的有人想要陷害卓家?
卓任隆本就在喊冤,见此转折立即来劲了。
把那栽赃陷害之人痛骂一顿,俨然把自己代入遭受构陷的忠良老臣,恨不能洒泪当场。
说他胖他就喘上了。
早朝不是断案的地方,光凭一晚上也没能审出更多讯息,朝会提过几句便散了。
但事情并没有落幕。
当天,不知从何处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说摄政王故意布局给卓家泼脏水,是为了排除异己。
一旦没了卓氏一党碍事,朝廷不就基本上成为薄时衍的一言堂么?
这话传得有鼻子有眼,一些人信以为真,一些人暗中发笑。
谣言向来查找不到出处,随着时间推移,它只会越演越烈。
从昨晚到现在,先是搜出令牌,而后说它作假,落在薄时衍眼中,尽是些糊弄人的小把戏。
背后之人按捺不了多久,根本藏不住目的。
不过,对方不需要多么高明的手段,能叫外头不明真相的群众跟风附和,便已经够了。
薄时衍也不去做澄清或者辩解的无谓之举。
他只需要吩咐茂岚,适当地把明裕郡王暗地里的小动作透露给卓家。
齐凯桓想要躲在暗处隔岸观火,坐享其成,世间哪有这等美事?
那卓任隆总不能真是个傻子,任由自己被利用。
不仅如此,就连去年夏日齐凯桓暗戳戳做过的那些事,都被薄时衍给翻了出来。
借用天灾人祸散布谣言,动摇民心,这些不好留证据。
但是被捅出去后,自然而然让章宸帝和卓任隆的目光聚焦在这平日里宛如隐形人的明裕郡王爷身上。
他们二人对此作何感想,不外乎惊疑不定,薄时衍概不理会。
既然喜欢搅混水,那就让它彻底浑浊起来。
同一时间,明裕郡王府。
齐曜白去了书房寻找父亲,齐凯桓正在练字。
苍劲有力的墨色笔迹,铁画银钩,怎么看也不像是淡泊名利之人能写出来的。
齐曜白在一旁看着,一言未发。
“现在都不会叫人了?”齐凯桓抬头扫他一眼,“你有何事。”
齐曜白的语气不太好,“父亲对我的来意,不是心知肚明么?”
齐凯桓冷哼一声,搁下毛笔,“因为一个女人?”
齐曜白确实是为此而来,他皱眉道:“你要对付薄时衍,何必牵扯不相干的妇孺?”
“没有什么是不相干的,她既然跟薄时衍牵扯上关系,就逃脱不去。”
齐凯桓拿起帕子擦手,警告道:“你趁早收收心思,莫要坏我大事!”
“什么大事?”齐曜白往椅子里一坐,自嘲一笑:“我能坏你什么大事?”
他知道父亲的不甘心,当年先帝继位名正言顺,没他插足的余地。
可是后来,先帝一意孤行,任意施为,既不勤政也不善用贤臣,却没见父亲趁虚而入。
这难道不是能力的欠缺么?
那时候大堰正值用人之际,帝王沉迷修仙问道,而边境处邻国虎视眈眈。
父亲怎么不站出去力挽狂澜呢?
齐凯桓脸色一沉,“除了招猫遛狗,你还会干什么?!给我出去!”
齐曜白不走,索性有话直说:“我不管你想如何,别对汤娘子出手。”
“汤娘子?”齐凯桓气得一拍桌子,“区区一个女子,还是属于别人的女子,也值当你挂在嘴上!你还有没有点出息!”
“我要什么出息?”齐曜白梗着脖子道:“我只会招猫遛狗,随时有被抄家砍头的风险,我又配得上谁?”
他莫不是以为自己儿子能配个天仙?
“你你你……”齐凯桓被这话气得脸红脖粗,直骂混账,“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齐曜白见他说不通,也懒得浪费口舌。
父子俩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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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幼宁直接一觉睡到中午,她闭眼之前看见的是薄时衍,睁开眼后依旧是他。
他已经上完早朝回来了。
“醒了?”薄时衍放下手中书卷,走了过来,“正好起来用饭。”
汤幼宁眨眨眼,一开口,嗓音微哑:“什么时辰了?”
“午时,”薄时衍探手进来,干燥的掌心抚上她软嫩的面颊,道:“厨房给你温着鸡汤,还有笋培鹌子……”
是她爱吃的菜,汤幼宁顿时感觉腹中饥饿,只是……
撑着手臂想爬起来之际,恍惚间被一种熟悉的酸痛感席卷了全身。
其它倒还好,只这双腿,仿佛失去了站立能力。
薄时衍及时捞住了她,低头便把那深深沟壑纳入眼底,“你还好么,圆圆?”
下朝回来后,他就检查过了,肿胀之处基本已经消退,应该没有大碍。
“……”汤幼宁尝到了过度放纵的滋味,她好累,只想知道自己的蛊毒何时能够痊愈。
这会儿回想起来,她对着他鬼迷心窍一般,两i腿i夹着他的腰……疯了么?
正在心中懊悔,她整个人就被高高抱起,薄时衍径自带着她步入净室。
汤幼宁身上裹着柔滑的毯子,一点没觉得冷,道:“让湘巧湘宜进来……”
“我也可以伺候你。”薄时衍一脚把房门给掩上。
“什么?”她愣愣望着他,不解其意。
“刚睡醒,不想解手么?”他一挑眉。
汤幼宁直接呆住,一双圆眼睁大了,“你要……伺候我解手?”
她没听错吧?
“嗯。”薄时衍没有丝毫迟疑,并且理直气壮,“就是我。”
“不要,”汤幼宁反应过来,连忙摇头:“用不着你。”
“圆圆不必与我客气。”他这般说道。
“不是,我不要你来帮我。”她蹙眉复述一遍。
薄时衍轻拍她的肉臀,“由不得你。”
“什么?!不行不行!”
眼看着已经到了净室里面,汤幼宁急了,张嘴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你别太过分了呜呜呜……”
他们才进行到最后一步没几日,但薄时衍隐隐透露出来的掌控欲,已经叫人胆战心惊。
她不知道其它小夫妻是如何相处,起初都是这样如胶似漆?
可是可是……也太过了吧……?
甚至,她依稀记得昨晚后半程,实在承受不住,跪趴着想要逃离,似乎……
被一只无情的大手给残忍地握住脚踝,生生拖回去了?
汤幼宁努力把心神从蛊毒的影响中抽离出来,瞅着薄时衍,颇有几分后知后觉。
他是不是与常人不太一样?
掉入狼嘴的小羊羔,面露迷茫,她哪里知道旁人如何,又无从比较。
往后,这人要是变本加厉,她要怎么办呢?
“你在想什么?”薄时衍低声问道。
汤幼宁的小手揪着毛毯,与他四目相对,欲言又止。
“圆圆向来有话直说。”
那她可就说了,汤幼宁抿着小嘴,“我怕你把我玩坏了……”
薄时衍闻言不由轻笑,眸色深沉:“不会把你玩坏的,我舍不得。”
69、让他不能人道
在汤幼宁的坚决抗拒之下, 薄时衍选择了退让,由外间守着的湘巧湘宜二人进来伺候洗漱。
两个婢女很快就把人装点齐整,搀扶着去用饭。
汤幼宁倒也不至于卧床不起, 不过腿根酸软,娇怯无力。
秦婆子是过来人,瞧她那样,心下直犯嘀咕, 可别闹腾太过, 体虚伤身,需要汤药受补?
昨晚是湘巧湘宜收拾的净室,当然知道那战况有多激烈。
“娘子的小衣都被撕毁了, ”湘宜笑嘻嘻道:“下午无事,我多缝制几件!”
秦婆子嘴上含糊道:“也悠着点……”
年轻人不知节制,少不得她脸皮厚些劝一劝。
要是真的闹到炖补汤,传出去不好听。
德容夫人还在府里住着呢,她若是知道了,这种事容易怪罪到小娘子头上。
贤惠识礼的都不会勾着屋里男人, 反而要劝导他适可而止, 正事为主。
虽说这种事情通常不是女子在做决定, 但就怕婆家偏心偏怪。
并非秦婆子把付氏想得苛刻,哪个做儿媳的不是这样小心翼翼过来的呢?
“我吃完饭就请陆神医过来诊脉,”汤幼宁道:“兴许我已经好了?”
谈及她的身子, 秦婆子慎重一点头:“让他看看最好。”
然而——
等汤幼宁跟薄时衍一块吃了午饭, 消食过后,苒松没能把陆谦颜给带来。
“陆神医病倒了, 暂时不便见客。”
“他生病了?”汤幼宁面露惊讶, 连忙问道:“没事吧?小徒弟能照顾好他么?”
若是需要, 府里的李大夫可以过去一趟。
苒松一挠头道:“应当没有大碍。”
这是范子悬转告给他的,他没亲眼见到陆谦颜,神医的高徒想来能把人照顾好。
汤幼宁想去探望他,被薄时衍拦住了。
“你别去,他不想看见你。”
“为何?”汤幼宁不解。
过去这么多天,她以为陆神医已经平静接受了她是陆云苓之女的事实。
虽说不清楚当年具体经过,但已经造成如今的局面,除了接受,又还能怎样?
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让时光倒退的法宝。
薄时衍让苒松几人都下去,才缓声解释:“因为情人蛊。”
心爱的女子去与其它男人痴缠,对谁而言都极为痛苦。
尤其是这个结果还是自己一手造就,只会加倍折磨与煎熬。
即便努力去忽视去忘却,但眼下正在给汤幼宁解毒,他很容易产生联想。
人心不可控,哪怕是当事人自己,又岂能轻易操纵它?
倘若一切都服从于理智,那人就不会那么复杂了。
汤幼宁听明白了,蹙起她秀气的小眉毛,陆神医的遭遇叫人同情,那她爹爹呢?
娘亲是因为情人蛊与爹爹在一起,所以生下她么?
上一辈的际遇,真让人无奈又苦闷。
只希望他们下一世能够得偿所愿,各自欢喜。
陆神医不舒服,汤幼宁便不去打扰他,只让湘巧给送去一些滋补之物。
该吃哪些药材,他们医者自己可以看情况挑选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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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过后,京城的人们逐渐把目光放在春闱上。
二月会试,三月殿试,将会从一众举子中抉择出状元榜眼探花,到时候策马游街,又是一番热闹。
逗留在京城里的读书人不少,一整个冬天埋头苦读,临近考试日期,更是铆足劲头。
就在这个时节,薄家一行人低调的入了京城。
南尧距离京师走水路还挺快,他们赶着早点来,元宵未过就动身,路上半点没耽搁。
才能这么快抵达。
陈管家早就把各个院子准备上了,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器具人手一应俱全。
几位主子一到,便能安生入住。
薄家最高辈分的人是吴老太太,今年已有六十高龄,身子骨还算健实,腿脚利索,乘船马车也没喊累。
她的孙辈皆已成家,如今只剩一个薄时衍。
少不得把人挂在嘴里念叨:待这个小孙儿完成终身大事,她才能安心闭眼,去会老太爷。
俗话说知足常乐,吴老太太这个岁数还身体康健,跟她日常里的宽心离不开关系。
她与付氏一样,知道汤幼宁的出身,以及她的单纯不知事,但是半点没往心里去。
人是孙儿自己选中的,他不嫌弃就好,轮得到她这个老太婆来指手画脚么?
又不是给她生儿子,也不是跟她过日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不是德行有亏行事不端,吴老太太一概不管。
甚至,她瞧着汤幼宁这幅好相貌,心生欢喜。
“要是生个闺女,不知道有多漂亮!”年纪大了,就喜欢看些模样标致的小辈。
父母二人长得好,孩子定然跟神仙座下的金童玉女一样!
吴老太太这话,惹得曹雨薇噗嗤笑了,“还没成亲,祖母就要催生了,是不是辞儿和双儿不够闹人?”
曹雨薇是薄镜城的妻子,育有一双儿女,大儿子薄无辞已经八岁了。
“没有没有,”吴老太太笑着一摆手,“不过嘴上说说,咱们不着急,有那两个皮猴在,就够闹腾了!”
即便心里着急,也没有当着新妇的面催促的道理。
汤幼宁就在一旁,见老太太面容和蔼,不由自主也冲她绽开一抹甜津津的笑,高高兴兴接了见面礼。
头一回见家长都有这些规矩,长者赐不可辞。
吴老太太也没故意拿太过贵重的物件,双方一送一收,皆是轻松随意。
对比起女眷,薄老爷不好与之接触太多,只是一脸严肃地接见一番。
汤幼宁觉得,薄时衍大概更像他父亲一些,不过一个是冷淡,一个则是肃然。
反倒大郎君薄镜城,成日嘴角含笑,是最不像他们的。
远道而来,父子三人有话要说,没多久便去了书房。
女眷这边,薄无双小姑娘紧紧抱着曹雨薇,她年纪小,第一次离开娘亲身边过年,平时没怎么哭闹,见了人才想念得紧。
吴老太太担心汤幼宁怕生,让她先回白霁堂休息去,晚饭大家坐下来,再好好说话。
汤幼宁即使与不熟之人对坐,百无聊赖,也不会生出什么不自在的情绪。
不过老太太一番体贴,她乖乖谢过,回去待着。
回到白霁堂,秦婆子帮着把她的外裙给换下来,伺候洗漱歇息。
“我瞧着老夫人也是宽和之人,真是好极了。”秦婆子一颗心逐渐放进肚子里。
她就怕家中长辈不看好这门亲事,毕竟门不当户不对……
汤幼宁侧目看她一眼,慢吞吞道:“奶娘担心他们不喜欢我?”
“王爷喜欢就成了,”秦婆子低声解释:“南尧那边,顶多逢年过节书信往来,兴许几年才能接触一回呢。”
“是这样没错,”汤幼宁一点头,抿着小嘴嘀咕道:“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去南尧玩玩?”
京城里土生土长的小娘子,哪里都没去过。
薄时衍书房里处理公务时,经常会提到大堰各地。
南边什么样,北地又是如何冰封万里,她一概想象不出来。
秦婆子一听这话,是玩心又起了,笑道:“有机会总能去的,不过王爷估计走不开,娘子可别拿此事去闹他。”
摄政王日理万机,要出远门想来不容易。
汤幼宁明白,这会儿只是顺嘴提到这个话题。
她自然而然想到了蒲兰谷,那里是收养她娘亲的药谷,必定要去走一趟的。
女子婚嫁,要认识那么多男方的家人亲戚,担忧他们不喜欢不接纳自己。
反过来看男子,就轻松许多,甚至她家里没人了,薄时衍总不能连蒲兰谷都不肯去看一眼吧?
湘宜忽然从外间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还有一本小册子。
这是范子悬送来的,来自于陆谦颜的亲笔信。
陆神医就在府里住着,却不想见她,居然用写信的方式?
汤幼宁伸手接过,展开一看,不由愣住。
“怎么了?”秦婆子见她面露惊讶,出声询问。
汤幼宁手里捏着小册子,“奶娘,陆神医要给我送嫁妆……”
陆云苓是蒲兰谷的人,且不说算不算陆谦颜的妻子,起码她还是陆家的义女。
义女的女儿出嫁,如何能跟蒲兰谷脱开干系?
陆谦颜在年前就传递消息回去,做了筹备,现在东西都已经运送到京城来了。
药谷施恩甚广,不敢说多么富有,至少不缺银钱。
甚至,他所送的最有价值之物,还是那些千金难求的灵丹妙药。
汤幼宁看完了册子上的名录,蹙眉道:“怎么办呢?”
东西太多了,她不能收。
对于陆神医此人,她很难将他视为寻常的医患关系,不寻常,却又说不上亲密。
与他牵扯不清的是娘亲,她充其量是顺带的沾亲带故。
往好了说,算是亲戚,往坏了说,就是陆谦颜痛苦的根源之一。
身为陆云苓的女儿,体内另一半血,归属于另一个男人。
汤幼宁同情陆谦颜,但无法感同身受。
那些过往她不曾参与,知之甚少,甚至对于生母,都全然没有记忆,他的任何情绪,都不该由她来承接。
不论是迁怒憎恶,或是遗憾愧疚,陆谦颜要是想补偿陆云苓,不应该转到她这里来。
汤幼宁让湘宜跑一趟,留下了信件,把册子给送回去。
她不要蒲兰谷的嫁妆。
这一去一回,没有耗时多久。
湘宜把避而不见的陆谦颜给带来了。
银发苍白的男子,身上裹着一件羊羔绒斗篷,看上去确实大病初愈。
范子悬搀扶着他,一脸担忧。
“陆神医怎么亲自过来了?”汤幼宁望着他道:“你有话要说,我可以去找你。”
“我无碍。”陆谦颜一摇头,在椅子上落座。
范子悬忙插话道:“怎么没事,我真担心师父见了汤娘子会犯癔症……”
他已经听了不下十次,认为汤幼宁是自己的女儿了。
陆谦颜急匆匆过来,自然是为了嫁妆一事,他希望汤幼宁收下它。
“不仅是嫁妆,”他沉声道:“蒲兰谷往后也是你的娘家,薄时衍若敢欺辱你,必让他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汤幼宁呆住了。
“不错,”陆谦颜点头:“医者不取他性命,却可以让他不能人道。”
医毒同源,除了他,谷里还有其它许多人,即便是摄政王,也别想轻视于她。
汤幼宁想了想,朝他伸出白嫩的手心,“这个药,我先备用着可以嘛?”
正好从外头回来的薄时衍听个正着:“?”
70、看清楚
陆谦颜是来送嫁妆的, 薄时衍不能把人赶出去。
他面无表情过来坐下旁听,倒要看看,汤幼宁想从神医手里囤什么药?
陆谦颜身为医者, 对人的身体极为了解,也包括房中事。
或者说,许多行为会导致不同的健康状态,其中包括房事, 避无可避, 他当然清楚了解。
陆谦颜很快领会到了汤幼宁的意思,皱眉看向薄时衍道:“凡事过犹不及,固本培元才能细水长流, 切莫把她因为余毒而产生的反应当做常态。”
不仅有劝告,他还给送药,补气血以及各种……有的适合女子服用,有的则给男子吃。
此外,伤药与润滑一个不落,采用哪些草药提取之物, 陆神医都能说出一二。
这三人, 一个是大夫, 一个是习惯瘫着脸的上位者,还一个向来坦荡直率,没有寻常姑娘家的羞涩。
说起这种话题, 皆是一脸认真, 没有半点不自在。
陆谦颜既已经过来了,当然要给汤幼宁把脉。
他一上手, 汤幼宁隐隐有几分迫不及待:“我是不是快好了?”
她天真的以为, 只要自己恢复正常, 薄时衍就不会那样过火了。
“稍安勿躁。”陆谦颜安抚地递去一眼,细细替她诊脉。
没一会儿,他一抿唇,冲着薄时衍颇为没好气:“在摄政王的努力下,确实差不多清空了余毒。”
就是有点太努力了,原本该发作至少三回,如今只两次就被灌了个饱。
难怪叫小姑娘对此产生排斥的反应!
陆谦颜这会儿就跟发现闺女被欺负的老丈人一样,满脸不乐意。
并且,从医师的角度,他需要郑重告诫薄时衍,往后要懂得适可而止。
“……我知道了。”薄时衍没想到,第一个管他屋里事的人不是母亲,而是大夫。
陆谦颜到底不是汤幼宁的父亲,此刻他的理智占据上风。
并未多说其它,另行开个方子给补一补。
摄政王府要把后院姨娘们给遣散回去,已经通知了各家来接,消息很快传扬出去。
陆谦颜寄居府上做客,当然更早知晓,对于此事他很满意。
薄时衍身边清静,看得出来极为自律,并非沉溺声色之人,往后汤幼宁能少些烦心事。
年轻人起初贪欢一些,倒是能够理解……
汤幼宁没有大碍了,过两日陆谦颜就会把薄时衍身上的子蛊给挖出来。
到时,他们与常人无异,健健康康,只管安心准备成亲。
话题绕回到嫁妆上面,陆谦颜坚持,蒲兰谷要帮着出一份。
汤幼宁摆了摆手:“太贵重的我不能收……”
“这是你应得的。”陆谦颜打断她道,“就算做蒲兰谷给你娘亲的嫁妆,她再传给你,也是一样。”
“可我娘已经死了。”汤幼宁不认为自己可以代替娘亲收下这些,万一陆云苓她想拒绝呢?
陆谦颜心头一痛,“对,她死了……”
对比起自己没能得到她,更叫人无法接受的是死亡,天人永隔。
哪怕她好好活着,与旁人成双成对,他也认了,是自己咎由自取错失佳人。
可是陆云苓死了,丢下她亲生的小婴儿,长眠地下。
是他害死了她,那时候没有勇气去正视自己的内心,她百般逼近,他落荒而逃。
等到察觉自己身上有子蛊不对劲的时候,苓儿已经不见了。
她必然是对他失望至极,心如死灰,才会跟随汤文樊去京城。
她放弃了他……
“陆神医。”汤幼宁一声喊醒了陆谦颜,让他不至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陡然回神,一手轻扶住额际,长叹一声。
“收下它们吧,圆圆,”陆谦颜低声道:“若是你愿意,我想做你义父,送你出嫁……”
这个提议,对她而言或许太过突然,他犹豫了几日,不曾问出口。
这会儿终究是按捺不住。
“义父?”汤幼宁张了张小嘴。
她撒眸看向范子悬,只怕陆神医又癔症发作,胡言乱语。
范子悬瞧懂了眼神,回道:“我师父现在无事,是清醒的。”
其实他也不觉得意外,从知道师父让谷里运出嫁妆时就能猜到。
嫁妆都出了,也不差一个义父的名头。
何况,师父真是时常把汤娘子幻想成为自己的女儿,似乎这样,他的心里就会好受些,没有那么煎熬……
范子悬一脸无奈,师父教导他说,医者治病不治心,心病还须心药医。
大抵就是这种状况吧?
汤幼宁却是不能立即答应,她需要考虑。
因为对父母的过往一无所知,所以才迟疑。
不过,她的内心偏向于答应,毕竟陆神医还活着,死人是不会被伤害到的,倒不如让活着的人受到一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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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谦颜暂时无功而返。
他走后,汤幼宁陷入了纠结。
从未被烦恼萦绕过的小娘子,对着薄时衍一脸苦闷:“应煊,我不知道如何做才是对的。”
薄时衍探手过来,轻捏她软滑的脸蛋,道:“你若好奇,可以问问彭氏。”
“我嫡母?”汤幼宁抱着手炉,道:“她又知道多少,怎么肯如实相告呢?”
“稍稍和颜悦色一点,她必然会说。”薄时衍缓缓掀起眼帘,目光淡漠。
彭氏过年时候送了拜年帖到摄政王府,没敢请汤幼宁回去,把礼节做得中规中矩。
薄时衍见多了这样的人,趋利避害,欺软怕硬,某种程度而言,非常‘识时务’。
尤其是在看得见的好处面前,他们的理智会占据上风。
且不说汤幼宁与彭氏没有深仇大恨,充其量是相互厌恶,彭氏能为了儿子的前程,把庶女送到王府。
那么她也可以再次为了儿子,选择低头服软。
要从这样的人嘴里问事情,那当然是轻而易举。
汤幼宁听了,软声道:“那我就去问问看吧。”
即便彭氏不太清楚汤文樊的事情,但毕竟同一屋檐下,总能说出点大概?
她属实是心里好奇。
“后日休沐,本王陪你去一趟汤家。”
正好,要把她出嫁的流程告知彭氏,汤家这边需要准备起来。
到时候,汤文樊与陆云苓的牌位不能落下。
汤幼宁点头应了,再看一眼蒲兰谷塞来的嫁妆单子,把它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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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各家的嗅觉灵敏,薄家一群人为何刚过完年就从老家赶来,摆明着是要办喜事了!
摄政王权势滔天老大不小,终于要娶妻了!
也不知这话传出去,碎了多少少女芳心?
要知道,惧怕他的人很多,可慕强之人也不少,他又生得高大冷俊,自然不缺倾慕者。
这样一个男人,没想到栽在一个软团捏成的小娘子手中。
原先大家提起摄政王妃的人选,虽说没有确定哪位,但不外乎聪慧端庄的大家闺秀,或是明艳善舞的大美人?
这汤娘子,美貌娇俏没得说,就是这性格……与伶俐通透是不沾边。
那她是如何拿下薄时衍的呢?
一时间,大家对汤幼宁充满兴趣,递过来的帖子源源不断。
一方面是想与汤幼宁接触接触,摄政王府好不容易有女眷了,可不得早早打好关系?
另一方面,听说付氏带着两个表姑娘,有相看之意,这么好的结亲机会,一些人立即闻风而动。
付氏带着夏氏姐妹二人,不得不忙碌起来,有适龄的小郎君,多认识几个以做选择。
她没有带上汤幼宁赴宴,还没成亲,称呼上容易尴尬。
这会儿也不急着出去交际,不妨让小娘子先做好心理准备。
秦婆子带着俩丫鬟,也都在为成亲做准备。
尤其是湘宜,她最近都不画什么首饰新花样了,一心钻研那南洋流传过来的小衣。
选用柔软的布料,穿上去服服帖帖,紧紧包裹。
各种颜色可供更换,不过……在湘宜看来还是单调了些。
大堰的肚兜可以绣上各种图样,那小衣应该也可以?
有了这个思路,她好一阵忙碌针线活,根据汤幼宁的体型,缝制出许多新鲜花样。
其中最为漂亮的一件,是藕荷色的莲花花瓣托。
缃云纺最新出来的料子,是粉白渐变的色泽,适合做成外衫裙摆。
湘宜突发奇想,用它裁剪成下圆上尖的花瓣样式,外头绣了细细的银丝,叫人眼前一亮。
成品出来后,秦婆子与湘巧赞不绝口,就连十澜都催促试试。
汤幼宁不得不被推入里间,在燃着地龙与炭盆的室内,试穿莲瓣小衣。
湘宜对自己的手艺一脸期待,帮着给她更衣,换上之后不由小脸一红,眉头微皱。
效果很好,但又不太好……
粉白色的布料被撑得饱满圆肥,莲花瓣变形了都,倒像是嫩粉粉的水蜜桃!
它托着那雪腻白肉,似乎颇有些吃力,承载不住,呼之欲出。
湘宜都忍不住看得一呆,噗嗤笑道:“虽说没能做出莲瓣的模样,却也不错……”
汤幼宁站在剔透的琉璃镜跟前,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她一摇头,道:“不好,要是被他瞧见……”
“有什么是本王见不得的?”
冷不防,话头被人截了去,汤幼宁讶然看去,薄时衍不知何时来的,斜倚在楠竹屏风架上,朝着这边,目光灼灼。
湘巧湘宜二人,如今非常有眼色,笑着一低头,迅速撤了出去,还把房门给紧紧关上。
他的视线宛如实质,汤幼宁下意识抬手,多此一举的遮挡在身前。
“我在更衣,非礼勿视。”她抿着嘴角,小声抗议。
这话对薄时衍而言,没有半点用处。
他迈着步伐,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杵在她身后。
源自于他身上的气息与热意笼罩过来,无声的侵略感,在四周蔓延——
汤幼宁似有所觉,刚一抬眼,前面就被攥获住了。
薄时衍半点不客气,给她揉乱了,对着镜子把自己的视线牢牢盯上。
“你别……”汤幼宁咬住下唇,她又不是没有知觉,而且……
镜子太清晰了,彼此的眼神动作全部被纳入视野中,有一种当面旁观的错觉。
她罕见地红了脸,薄时衍没有错过。
他不由轻笑,指腹坏心眼地打着圈,轻捻,“汤幼宁,你也有今日……”
话落,一把扯开细带,让那拘不住的白兔弹跳出来。
白到发光,弧度软润。
所照成的视觉冲击更甚,汤幼宁掩耳盗铃一样,抬手捂住双目,“我不要看……”
“才刚开始,你能捂多久?”
薄时衍决定,今日让这面镜子物尽其用。
汤幼宁不解,“什么意思?”
她想转过身来,嘴里嘀咕:“这样看着好奇怪。”
薄时衍不让她如愿,低声道:“我要你看清楚,我是怎么弄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