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金枝与恶狼 > 乌龙(2)
    这名字……好奇怪啊。


    李含章颦眉, 晶亮的眸里满是疑惑。


    单看书名,像是什么上京珍奇鸟类大观。


    梁铮竟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会不会是买错了?


    李含章顺着封脊,把那本《鸳鸯三十六式》擒在手中, 掂了两下。


    不厚重,编撰时选的纸料很轻薄。


    仿佛是专程供人方便在床头榻尾翻阅一样。


    她吹去书上的纸尘, 素臂平举, 再度将封面打量一遭。


    书名后还跟着两行小字。


    ——空空山人著。


    ——文明养鸟,潜心赏花。


    李含章咂嘴:这还是本花鸟鉴册?


    她曾自习艺馆女官处听过,上京文人八雅,左不过琴棋书画、诗酒花鸟——没想到,梁铮所购的一本书, 就对这八雅占了两样。


    看来,这写书之人对风雅还挺有见解。


    李含章脑袋一歪。


    小孔雀眸光熠熠, 兴致盎然。


    再怎么说,她李含章也是大燕国众长公主中最聪颖的一个。


    就让她来瞧瞧这空空山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李含章调整姿势, 端出长公主的倨傲。


    纤指轻拈,翻开封面。


    扉页作有序言。


    李含章低眉阅读,逐字轻声念道:“饮食男女, 人之大欲存焉。”


    “故作此书, 助天下有情人……”


    小孔雀柔声一哑, 呆愣原地。


    这、这后头写的什么啊?


    通识鸾俦凤侣奇技、尽享床笫房中之欢?


    这是本……艳情本子?


    她——玉清长公主, 于光天化日之下,打开了一本艳情本子?


    还是传授人行房技巧的那种?!


    李含章顿感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


    翻页的手僵在空中。


    桃花似的赧红顺着颌线, 一点点地冒上她的脸颊与耳际。


    会不会是……她看错了?


    说不定、说不定正文不是这样的?


    似是为了给自己找个补, 李含章精神一凛。


    她手指大动, 匆忙又急乱, 唰唰地往后翻动了几页。


    香艳直接的白描图在眼前晃晃而过。


    体式与介绍五花八门。


    琴瑟和鸣、貂蝉拜月、男耕女织、攀龙附凤……


    李含章的头越来越晕了。


    没看错,她一个字也没看错。


    这本书就是这样的。


    文明养鸟,潜心赏花——可此鸟非彼鸟,此花非彼花。


    是她才疏学浅、误涉风月禁地。


    “啪!”小册被猛地合上。


    李含章紧闭起眼,将《鸳鸯三十六式》按在两掌之中。


    她、她、她怎么能看这种东西呢?!


    但这本书不是她买的啊!


    明明、明明就是梁……


    ……


    好热,太热了。


    中堂里烧的炭有这样旺吗?


    梁铮这个坏家伙。


    是想和她……做书里那些事?


    满腔的羞意好似悬在颅顶的烈日,热烘烘地烤着人。


    炙得李含章指尖沁粉,手腕都在打颤。


    这是……可以的吗?


    狂跳的小心脏骤然悬上嗓子口。


    紧张到李含章猛呼一息,睁开了闭合的桃花眸。


    《鸳鸯三十六式》仍被她夹在掌间。


    好像是封印恶鬼的一道符,又好像是求佑平安的一簿箓。


    一点灵犀忽然注入脑海。


    为什么不可以呢?


    李含章顿觉醍醐灌顶。


    她和梁铮,明明已经是成过婚的夫妻了呀。


    就算真要做那事,又有何不可?


    照这样说,这就是普通的房事课本嘛!


    她哪怕把这本书逐字逐页地翻着看,也无可厚非。


    这是在学习——对,学习!


    哼哼,刚好趁着梁铮还没拿到这本书,让她来抢占先机。


    可算被她逮住机会了。


    谁叫梁铮一天到晚总欺负她!


    李含章顶着通红的小脸,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


    很好,没有旁人。


    茅塞顿开的小孔雀当机立断。


    咻地收回手臂,将小册严严实实地藏入怀中。


    癸水已过,她轻盈地蹦下木椅,眼看着就要向北堂跑去。


    刚踏出一步——绣鞋又落到地上。


    正所谓“雁过不留痕”。


    既然要偷偷学习,那就要贯彻到底!


    她蹲下身,捞起被自己踢往椅下的楮皮纸,使劲儿揉成一团、捏在掌中。


    除掉包书纸痕迹,李含章心满意足,扬长而去。


    她要好好地学习一下。


    让梁铮见识见识何为兵不厌诈!


    -


    北堂大门紧闭,寂无人声。


    李含章趴在柔软的床榻上,一手托腮,一手翻书。


    小腿晃晃悠悠,绣鞋挂在足尖。


    一张张别出心裁的花鸟图在眼前缓缓翻过。


    看得她脸蛋热红、眸光闪烁。


    原来夫妻之间的事是这样做的。


    居然还有如此多的门道。


    嗯……还是很害臊。


    毕竟,李含章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偷偷摸摸地翻阅这等玩意。


    但、但也很合理嘛!


    要不然让她到哪儿去学这些事?


    不过,三十六式的花样是不是太多了点?


    李含章偏头,掰着手指盘算起来。


    一年十二月,每月三十日,共计三百六十日。


    若要将三十六式逐个尝试,就得……


    每十日行房一次?


    这么频繁?!


    李含章大为震撼:难道这事儿不累人吗?


    “咚咚。”


    北堂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李含章一个激灵,眼疾手快地将《鸳鸯三十六式》推到枕下。


    门外人开了口:“卿卿。”


    是梁铮的声音!


    李含章的心骤然一收。


    他、他发现她在看书了?


    小孔雀做了亏心事,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她没应答,紧张得心如擂鼓。


    挂在足尖的绣鞋摇摇欲坠,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门外的梁铮眉峰拧蹙,隐隐不安。


    离开点墨书行后,他发现东市新开了一家胡饼铺子,记起李含章嘴馋,特地去为她买了三只胡饼,因而耽误了回府的时间。


    此刻,他没等到李含章答话,却听见坠物落地的声响。


    梁铮担心有异,不等应允,直接推门而入。


    甫一进门,目光直直扫向珠帘。


    小妻子趴在榻间、回眸望他。


    透着绯红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与慌张。


    毛茸茸的狐裘松散地盖在她身上,遮住身躯的大部分曲线。


    唯独两截腿翘出裙外,细嫩、白软,相互勾叠。


    罗袜也未着,小脚光溜溜的。


    绣鞋就落在榻前。


    梁铮微怔:不光没什么异常,还挺好看可爱。


    但……这小家伙的脸为何这样红?


    还没等他开口,李含章翻身,飞快地拾过狐裘,往肩头一裹。


    “回来了?”她问。


    说话时的语调异常平静。


    以至于梁铮开始紧急反思自己的过错。


    是他什么时候惹她生气了?


    小脸红成那样,该不会是哭的吧?


    越想越不安。


    “回来晚了。”梁铮局促,“今晨有事。”


    他抬臂,向李含章展示手中的酥饼:“为你买的,不知味道如何。”


    李含章淡然地嗯了一声。


    她起身,将小脚往绣鞋里一蹬,率先向前厅走去。


    边走边道:“拿来给本宫尝尝。”


    二人坐在茶案边,拆开包在外头的黄纸,尝起胡饼来。


    一切风平浪静,看似无事发生。


    可梁铮总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异。


    李含章往常用膳时,都全心全意、双眸放光,一副还能吃上百余碟架势。


    可她今日瞧着心不在焉。


    水灵灵的眼还总往他身上偷瞟。


    梁铮心中惶恐,连吃饼的兴致也没有。


    他终究按捺不住,问道:“卿卿,是我令你不悦了?”


    李含章拿饼的手些微一顿,抬眸看他。


    “未曾。”她道。


    眸光盈润,脸颊霞云纷纷。


    看上去情真意切,一点也不像在骗人。


    得此答复,梁铮颔首,终于多少放下心来。


    没惹她生气就好。


    他只想自己粗野,行事难免不周,恨不能做李含章肚里的蛔虫,令她一句话都不必说、他就能摸准她的心意。


    幸好,他特地去问了魏子真。


    魏子真成婚多年,多去取经总归有益。


    不过话说回来,他人都回将军府了,点墨书行的书为何还没送来?


    他还等着参考学习、和小妻子增进感情呢!


    记起这事,梁铮眉头一蹙。


    他随口问道:“卿卿,今日可有人前来送书?”


    送、送书?!


    李含章精神一凛,胡饼碎渣呛入喉咙。


    “咳咳!”她猛烈地咳起来。


    梁铮见状,忙去拍抚她背脊,又为她斟来一杯茶。


    “慢些。”他心疼道,“急什么?”


    李含章呛得小手乱挥,险些打落梁铮手中的茶盏,才终于捉到他手腕。


    她借力稳身,缓缓接茶。


    还不忘小心地朝梁铮瞄去一眼。


    梁铮神色担忧。


    他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


    李含章悄悄地松了口气。


    何止是急,她差点被他吓死了。


    虽然书不是她买的,但书如今在她手上啊!


    看来梁铮还没发现书已送到,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是她在偷看。


    可再说下去,保不齐就要露馅了。


    李含章顺了顺气,饮了口茶,又将茶盏放到案上。


    “驸马。”她咳得太凶,嗓音发哑。


    “你不必伺候了,本宫自己歇一会儿就好。”


    -


    站在中庭的冷风中,梁铮十分茫然。


    刚才还说没生气。


    怎么突然就不要他伺候了?


    果然还是因为,他在不经意间惹了李含章生气吧。


    梁铮意兴阑珊,深感魏子真骂得很对。


    他就是不懂卿卿的呆驴。


    营中袍泽常说,女人心、海底针。


    他这辈子……能将李含章这根针捞出来吗?


    当然能!他不能谁能?


    梁铮惯会自我激励,转瞬又燃起了不熄的斗志。


    平时将人欺负狠了,不也是他伺候好的?


    就这点小挫折,浇不灭他对李含章的熊熊爱火。


    八尺男儿,连自家的小妻子都哄不好,那可真是太丢人了。


    梁铮抱臂胸前,凝神思索了一阵儿。


    终于,他计上心来。


    -


    李含章留在北堂,蹑手蹑脚地翻箱倒柜。


    她心里愁得没了边。


    该把房事课本藏在哪儿呢?


    压在枕下,阅读方便,但风险极高。


    塞入案匣,难保梁铮心血来潮、意外撞破。


    放进妆奁,又唯恐纸墨的松味玷染她的胭脂水粉。


    偌大个北堂,竟然没有地方能供它躲藏。


    真是烦死人啦!


    李含章气哼哼地跺脚。


    都怪梁铮这个大坏蛋,作什么买这样的书回来嘛!


    虽然、虽然他也只是想同她……


    嗯……


    小孔雀莫名消了气。


    闷闷地红起白净的脸儿来。


    算了,就藏在枕下吧,料想平日梁铮也不会去翻那个地方。


    李含章跪在榻沿,用手拍拍枕头,抚平莫须有的皱褶。


    似乎这样,就能把下面的书藏得更好。


    “卿卿。”梁铮隔门呼唤。


    李含章正忙活呢,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吓了一跳,险些栽到榻上。


    她撑着手臂,稳住身形,抬声回道:“怎么?”


    北堂外的梁铮沉默少顷。


    他似乎有些犹豫。


    但很快,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们……要不要养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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